保留席位(怒放月光)

“啊……你是牛肉面的老板！我是刘历，住你们店楼上。”刘历对着古劲笑，真诚地自我介绍。古劲忍不住被逗乐，他点点头，等着刘历接下来想讲什么。
果然，刘历头一歪，又说话了：“教我折纸！”
古劲眉毛一扬，不懂刘历的意思。大半夜的，怎么突然说起折纸？
刘历拉着古劲的手晃着：“我有看到，你柜台上的青鸟，我都不会那种很复杂的！”
“你很喜欢折纸？”古劲问他。
“嗯！”他点点头，又对古劲解释道，“小时候，有人告诉我，心情不好就折纸。把坏心情包在里面，那个动物就会帮你吃掉。”刘历看着古劲，认真地问他：“对不对？”
古劲听到刘历这话，微微一愣，他看着刘历认真探问的脸，突然很想要揉揉他的头。古劲忍住自己莫名其妙的冲动，对刘历露出安抚小朋友的那种微笑：“对。”
刘历放开古劲，步履不稳地起身走到抽屉前面，拉开抽屉拿出一叠色纸，又摇摇晃晃地回来。他把小圆桌推开一些，自己席地而坐，还对古劲拍了拍旁边的位子，让他也快过来。
古劲看着刘历的笑脸，只能陪着苦笑，无奈地过去盘腿坐在刘历身旁，手里硬被塞了一张纸，在刘历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古劲开始动手折纸。
刘历本来也跟着折，却因为他正处于酒醉后的迟钝状态，手指不太灵活，跟了几个动作都没折好后，就放弃了。手是放弃了，可是想学习的心还在，他为了看清楚古劲怎么折，整个人都凑过去，趴挂在古劲身边。
古劲不太习惯被人靠得这么近，醉鬼无心的举措，让古劲有些躁热，他试图拉开距离，却引来刘历靠得更近：“我看不到……你过来一点……”小醉鬼轻声地喃喃抱怨。
“……”忍受着醉鬼的“骚扰”，古劲终于折好了一只漂亮的立体青鸟。他将青鸟递给刘历，刘历举着它欣赏赞叹，然后向古劲神秘地勾了勾手。
古劲无奈倾过身，看着刘历凑到他身边，明明旁边没人还要说悄悄话：“我跟你说一个秘密……有个作家叫“莫里斯”，他有两本书都在排行榜上喔，这个笔名是学《青鸟》的作者……”他声音又更小了，微微地说话气流扑在古劲的耳畔，“那个“莫里斯”，就是我。”
你就是莫里斯？古劲有些惊讶地看着刘历。
说完自己的小秘密，刘历开心地爬起来，拿来一本《青鸟飞过的房间》，找了枝笔，直接趴地上涂涂写写。古劲摸着自己微烫的耳朵，看着这家伙醉醺醺地趴在地上，认真小心地签名并且在旁边画画。
刘历画完最后一笔，像是完成了旷世巨作，骄傲地把书递给古劲：“送给你！“莫里斯”的亲笔签名，还有一只小青鸟。很可爱吧？”
古劲盯着那只线条简单的胖胖青鸟涂鸦：“很可爱。”
刘历才刚刚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展示了自己的作品，却在送完书之后，丧气地垮下肩膀，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可惜，我折不来、也写不出来了……“莫里斯”可能要被解约啦！”
古劲轻轻抚著书上带着青鸟线条的签名，他静静地看着刘历，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他把散落额前的头发拨好。
“你为什么喜欢青鸟？”古劲问。
“曾经有人告诉我，青鸟是人所追求的东西，得到牠等同得到幸福。”刘历说着说着，神色更加低落起来，“可是，有点难啊……人家不要、我也找不到。”
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古劲拿著书，若有所思。
刘历再度拿起色纸，想折刚刚古劲示范的那只立体青鸟，可是手眼不协调，不是对不到角就是压不对线，他气恼地把纸丢掉重新再来，结果这次又拿了两张纸一起折，虽然摇头晃脑晕乎乎的，可神情还是相当认真，折着折着，手指渐渐慢下来，没多久他就趴到桌上、挨着古劲身边睡着。古劲转头看了眼倒在自己身上的人，心里莫名觉得这个小醉鬼其实满可爱的。他任由刘历靠在自己身上，也不推开，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适一些。
古劲若无其事拿起色纸继续折了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而屋内刘历的小茶几上，已经折了满桌子青鸟。刘历趴在桌上微微皱着眉头，可能睡得不是很舒服，被靠了半宿的古劲也浑身酸痛，他伸展了一下疲累的身体，温和地看着刘历。
“到床上去睡。”古劲轻轻摇了摇刘历、温声地喊他，对方却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古劲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把刘历扛到床上。刘历一沾到床，翻身便抱住自己的抱枕舒服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马上又沉进更深层的梦乡。
古劲看见他搂着抱枕睡得很沉很香的样子，不由得也微笑起来。
“晚安……”古劲好笑地摇了下头，带着笑意轻声地说，“不对，是早安了。”他目光柔和地望着床上的人，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刘历家。

第10章 大男孩与小男孩
天大亮了，阳光照进古宅。原本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餐厅，却有一桌凌乱不堪。阿仁独自一人趴在桌上睡觉，桌面上杯盘狼藉，还有好几罐空酒瓶。一片静谧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鸣声，阿仁趴在桌上闭着眼睛胡乱摸索，碰倒了两个空酒瓶都没找到手机。手机停止震动，没多久，手机响了一声，显示有人传了讯息过来。
阿仁终于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呆滞的视线在桌上搜寻，好不容易对焦到手机，拿起来点开看，手机萤幕上显示赖仔传来的讯息：*谢谢招待，我早上有工作先走了，之后连络！*还打了个笑脸表情符号。
看着手机，阿仁恍神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我什么时候跟他加好友了？”又看了看桌上杯盘狼藉。
“……”半瞇的眼睛慢慢睁大，呆滞的眼神逐渐惊恐：“哇靠，我有喝这么多？完蛋，要被老大骂死了。”阿仁惊跳起身赶紧要收拾，却听见身后传来冷冷地声音。
“你怎么还在这里？”古劲不高兴地环视店里的乱七八糟，最终眼神定格在孽徒阿仁身上。
“老、老大，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店里啊？”阿仁紧张得结结巴巴。再仔细一看老板的穿着，发现不对劲：“咦？你穿得跟昨天一样，难道说……”他突然会意，眉一挑语气一转，“老大你昨晚没回家，一直待在……”阿仁的手小幅度地往上指了一下，用怀疑的表情看着古劲。
古劲没理会阿仁的质疑调侃，双手环在胸前，板着脸孔，视线扫过那凌乱桌面：“刘大仁，你到底整夜在干嘛？等等把辞呈写一写，以后不用来了。”
阿仁讨好地嘿嘿笑：“不生气不生气唷，我收拾一下马上滚！”阿仁转过身，嘻皮笑脸就变成哀怨的碎念，他一边收拾，一边低声抱怨：“每次一生气就给我改名字！啊那个刘历就可以把这里当自己家，我就不行！同样都姓刘，差别待遇！老大偏心……”
“你说什么？”古劲大声地问。
“没事！我滚！”阿仁捧着碗盘，夹着尾巴－－要是有尾巴的话，一溜烟跑了。
古劲见阿仁跑了，刚刚虚张声势故意绷着的脸色也稍稍和缓下来，他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真的觉得有些疲累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潮未干又皱巴巴的衣服，抬头看向楼上，眉心微拧，表情里透露着纠结。不过纠结不过半晌，很快他就放下心里的庸人自扰，他将刘历落在店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不顾阿仁的狐疑的眼神，进了厨房挑选几样食材，还拿了一个小砂锅，然后拎着东西要离开了。
离开前，古劲突然进柜台，拿了个木制牌子，放到刘历常坐的那张桌子上，扬声对阿仁交代：“以后这张桌子都保留给他。我走了。”
“‘他’是谁？你说清楚啊！老大，你要去哪里，要回家啰？”阿仁边洗碗边对着古劲的背影喊。
“他是谁”？古劲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对阿仁挥挥手，没理他。
出了古宅，古劲往楼上走。刚刚收拾的东西里，就有一串钥匙，他试着用钥匙开门，果然打开了刘历的家门，再度进入他家。古劲把刘历遗落在餐厅的东西整齐地放到书桌上，然后拿着那袋食材往小厨房去。
古劲动作俐落快速，又尽量减少动静降低音量，可烹煮食物的香气还是惊扰了在睡眠当中的人。躺在床上的刘历鼻子嗅了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楼下的老板在他家厨房煮东西。
啊，好美的梦呀！要是真的有人能这样为自己烹煮香喷喷的食物，那该有多好。刘历满足地扬起嘴角，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古劲忙了好一会儿，终于煮好一小锅粥，他将砂锅盖上盖子，砂锅能保温食物一段时间，希望他起床的时候，粥还能是温热的。
大功告成，古劲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对比文青复古温暖柔和的刘历家，古劲的屋子显得更粗旷直率。工业风格的装潢，水泥、砖墙、金属管线直接裸露，黑白原色搭配大型木制家具，灯饰光线鲜明地为这个看似冷硬的空间添加了活泼时尚的气氛，处处都充满着别致的设计感。加上古劲个性使然，整个屋子一尘不染，整齐有条理，屋里还垂饰了几只青鸟。恰似刘历送给他的那本书，名符其实的就是“青鸟飞过的房间”。
古劲把东西放着先去洗澡，总算能换下那一身不舒服的衣物了。洗完澡的古劲，披挂着毛巾裸露上身走出来，从冰箱拿了瓶啤酒，先豪迈地灌下一大口，才慢悠悠地去整理今天他带回来的东西。
从袋子里把那本《青鸟飞过的房间》拿了出来，看著书封上的作者莫里斯，翻开书，首页上印着“只有甘愿把幸福给别人，自己才会感到幸福——莫里斯。”旁边有莫里斯的亲笔签名，还有那只可可爱爱的小胖鸟。
古劲不自觉地微笑着，手划过那行字，又摸摸那凹陷的字痕，回想刘历酒后可爱的模样，他当时的醉言醉语，巧合的与自己脑中的一段回忆重合。那是两个男孩的对话。
“有一对兄妹为了救人，踏上寻找青鸟的旅程，”大男孩一边画画一边说故事，“……最后却发现，其实青鸟一直都在他们身边。”
小男孩听得入神，举着筷子都忘了吃桌上的面。他睁大眼睛，天真地问大哥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鸟吗？”
大男孩头也不抬地认真画画，随口回答小朋友：“青鸟是人所追求的东西，得到牠等同得到幸福。”
小男孩抓抓头：“抓到这只鸟的怎么可能舍得送给人家？”
“有的时候得到不见得就是幸福……等你大了，就有答案了。”大男孩终于把图画好了，拿起画纸满意的检视自己的成果，眼光一瞥，看见小男孩面前那一满满的碗，不高兴地说：“你赶快吃，面都糊了！”
小男孩好奇地凑过去看：“大哥哥，你这张画得好漂亮，可以送我吗？”
“手稿是很珍贵的，不能随便送人。”大男孩略有些骄傲地说。他想了想，想起外婆交代的任务，又说：“不然……你快吃，吃完了我就送你。”
想到这里，古劲看向旁边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十五岁的古劲与外婆、还有一个八岁小男孩的合照。
真想不到这小男孩现在已经是大作家啦！
古劲伸手点点那个小男孩：“你呀……”他无奈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个当年吃饭还要人哄的小朋友，现在到底有没有答案了。
他把书阖上放进书柜，又看了照片一眼，起身到厨房开始准备熬汤。

第11章 他对你很好欸。
屋子里稍微凌乱，书架上摆放着刘历两部作品，还有一些关于“青鸟”的文学书籍。屋子的主人刘历躺在床上，夹着他的抱枕昏昏沉沉的醒来。他坐起来，一阵宿醉的头晕不适感袭来，刘历闷哼了一声，又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头好痛！”为什么头上好像肿了一包？
他缓慢地下了床想去浴室洗漱，迷迷糊糊间突然看见一旁桌子上整排的青鸟，顿时有些愣怔。他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一只鸟，歪着头跟牠对看，满脸困惑又徬徨。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赖仔打来的视讯电话。
赖仔：“兄弟，早安啊！昨天晚上怎么样？有没有料？”他在手机那头贼头贼脑地盯着刘历，试图想从刘历的眼神或其他什么地方找出昨晚一夜风流的蛛丝马迹。
“什么料？”刘历莫名其妙。他摸着后脑勺，感到阵阵疼痛，又一阵宿醉作恶。
“就你跟楼下餐厅老板啊！你们不是进展得满顺利的？我一进餐厅就看你强吻他欸，昨晚在你家该不会直接上本垒了吧。”赖仔在电话那头看到好友惊恐的神色，露出八卦的笑容。
“等一下，你说什么？老板？强吻？”刘历是真的很惊恐了，经由赖仔的提醒，他脑中果然闪过自己拉着人老板亲的画面，不只亲脸颊，还亲了人家的嘴！
刘历瞪大眼睛摸着自己的嘴唇，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干出这种道德沦丧强逼民男不堪入目的浑帐事。
“你该不会都忘了吧？欸，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帮你制造机会欸，害我今天早上上班差点迟到。”赖仔故作不满地说。
“你，你制造什么机会？”刘历顿时都吓清醒了！他勉力镇定，实际上都慌了手脚，他紧张万分地询问：“我跟老板怎么了，昨天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赖仔一脸得意：“我只有把你送到家门口，是老板留下来照顾你的。”听完赖仔的话，刘历更慌张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更换的睡衣，抱着头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越想脸色越惊恐。
“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刘历看着一桌子青鸟折纸，看得出漂亮的是古劲折的、歪七扭八的以及简易版的是自己折的。他又想起了他拉着古劲的手腕摇，要求老板教自己折纸。
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回忆起片段的刘历，对自己的失态摇头，嗫嚅地说：“我好像有一点想起来了……”
赖仔听到刘历说想起“事发经过”了，兴奋地说：“所以是到几垒了呀？”
“垒你个头啦！你居然把我丢给老板，找死喔！”刘历后知后觉地生气，对着赖仔开骂。
“我看老板人很不错啊，而且我看他对你很好欸。”赖仔无辜地替自己辩解。
“什，什么很好？”刘历又尴尬又想知道昨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问。
“欸，你亲他欸！还亲嘴欸！他都没揍你，也没把你丢出去，还帮我把你扛上来，还在你家照顾你照顾了一夜，这对你还不够好吗？”赖仔一副很讲道义地拍拍自己，“我都问出来了，他家那个阿仁跟我说，以前有客户来搭讪，他理都不理的。曾经还遇到那种趁着握手给他抠手心的，他马上走人，联络方式全部拉黑，也不接对方的单了。哪像你，直接上嘴吃人家豆腐。”
“……”这是老板对我好吗？这是人家修养好，不跟喝醉的人计较！
刘历欲哭无泪，只能冲着老友发脾气：“赖岱义，你死定了！我之后一定找你算帐，你给我记着。”刘历羞愤地挂掉电话，摀住脸，懊悔地想哭。
早知道不应该喝酒的！好丢脸！
正当刘历郁闷不已时，又发现自己昨天遗落在楼下的东西已经被拿上来，并且整齐地摆在书桌上，这一看就知道不是赖仔的手笔，他那个人，东西都到处乱丢，哪可能帮他摆得这么整齐。
不是赖仔，那就是……老板了。想到这里，刘历又一阵捶胸顿足的哀号。吼，自己到底在干嘛呀，在人家店里喝醉发酒疯，到最后还劳烦对方收拾随身物品，又让他来照顾自己，听赖仔地说法，人家还照顾了一整夜！我的天啊！这以后还怎么下楼吃面啊！哪还有脸去面对老板！
刘历悲从中来，想到以后不能再吃到那么好吃的牛肉面，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随着肚子发难，刘历也好似反应过来，从他起床之后，好像就一直隐隐闻到香味。
他视线移到厨房，看见炉子上放了一个陌生的砂锅。刘历疑惑地走近一看，锅子上居然还贴着一张纸条，工整漂亮的字迹写着：*喝酒伤胃，起床先填点肚子，晚上来店里，做好吃的给你。*
刘历拿着字条重复看了两遍，然后才打开锅盖，看见里面是养胃的小米山药粥。这粥还冒着热气，米心软糯粥油晶亮，山药一戳就化。刘历想起他在梦中梦见老板在他的厨房煮东西，难道那不是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