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熟能详的故事,以诺自然也知道。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怀里的吸血鬼抱得更紧了,小声嘟囔一句:“我在很久以前,也在河边遇到过一个人。”只不过,他们走得却是不同的剧本。
该隐嘴唇抿了抿,沉默了很久,久到以诺都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青年柔和的声音说:“他给了我一块奶酪,我很饿也很胆小,拿到奶酪就跑掉了。一直想告诉他,奶酪很好吃,谢谢他。但后来,我把他弄丢了。”
然后,他就哼起了那首神曲里的歌:自从初次在凡间一睹她的芳颜,直到最后一次在天堂与她相见,我对她的歌唱从来也没有间断。
受过上万年人类艺术传承熏陶的始祖,哼起凡间小曲别有一番韵味。纯正而古老的拉丁文发音,像是远古时代穿越而来的幽魂,又与现代融合得□□无缝。
以诺听在耳朵里,打在心尖上。
他和青年一同站在桥边,望着这人侧影,良久没有说话。桥上已经堆上雪花,路上情侣三三两两。
倘若这是个平凡的晚上,身旁站着的,是个平凡的人。
他想,他会有不同的想法和思绪。可而今,他却只是拼尽全力地看着,看他的神态,和眼底路灯映照下的光,试图分辨清楚:这人说的到底是真相,还是其他。
所以,他最后也不过是敛了目光,说了句:“走吧。”便揽着人下了桥。
*
第二天该隐醒来,已是正午。雪还在下,稀稀落落的,阿诺河上的流水依旧汩汩地流,远处的教堂穹顶铺上一层细细的白霜。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也丝毫记不得。只记得去到一家小酒吧,迷魂了酒保要酒喝,喝着喝着就没了意识。
但初入那酒吧时,周围若有似无的关注引起身上的不舒服,现在还记得。
“醒了?”正沉思间,身后响起以诺的声音。该隐回头就看到年轻的主教,一身居家常服,正朝这边走来。纯白的衣衫,在他的映衬下都显得更为圣洁。镶满宝石的圣物十字架点缀胸前,从该隐的眼中能看到自胸口逸散而出的,浅浅缭绕的圣光。
似乎来到佛罗伦萨之后,以诺身上的圣洁力量比之前强了不少。
该隐脑中又记起先前卡莉的那句“来头很大”,和说话时意味深长的神态、语气。
天上能带着圣光转世的,古往今来,唯有弥赛亚一个。
圣母玛利亚碰触圣灵杯而受孕,后在马厩诞下男婴,后世称他是圣子,现今的整个天堂都在那位的掌控之下。
该隐舔舔腮帮里的小尖牙,看着越走越近的主教大人,轻轻嗯了声。
管他什么来头,以诺现在也还只是个普通人。
只要按照最初的计划,把人骗到手,就够了。
至于这位大人以后会不会荣升天堂,又会不会受神重用,或者会不会在凡间带着重要使命。这些,又关该隐什么事呢?
他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所以,他笑着开口,神色如常:“昨天我在酒吧喝醉了,也不知怎么回来的,给你添麻烦了吧?”
谁知,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客气疏离的主教大人,反而忽而靠近,一步步走来,直到他退无可避,整个后背都抵在了窗边的栏杆。
他的身后是下着白雪的佛罗伦萨,耳边是这人炽热的呼吸。
“昨天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以诺嘴唇挨上该隐耳廓,轻声询问。
这声音太过低沉,又带着强势的压迫性。两人又挨得极近,该隐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震动的频率。而胸口处,那枚精致十字架,则像极了一把可以刺穿他胸口的利刃。
抬头,撞进那人一片幽深的黑瞳。
几乎半个人都被圈起来的吸血鬼身上一抖,手指不自觉握上他胳膊,试图让他别再靠近,却又因为惯有的骄傲而不甘低头。
“我不记得了,以诺。”他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身上气压越来越松,才忽然听到一声浅笑。
他听到年轻的主教大人说:“没事,昨晚你在旧桥上为我唱旦丁写给贝阿特丽采的歌,没想到却不记得了。”说完,后退一步,又立刻恢复先前梳理有礼的样,手指却摸上他发红的耳尖。
“加文,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误会的。”
说话间,刚才还因为巨大的压迫而颤抖的吸血鬼,忽然向前一步,踮起脚就碰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旦丁的神曲,记录了旦丁游地狱、炼狱、天堂的场景,神曲中,将贝阿特丽采是天上的神女。而这位神女是旦丁从小就恋慕的人。
2. 自从初次在凡间一睹她的芳颜,直到最后一次在天堂与她相见,我对她的歌唱从来也没有间断。——摘自旦丁神曲
3. 这里的耶稣=弥赛亚。因为我对耶稣比较敬畏,不敢写真名_(:зゝ∠)_只能用弥赛亚代替。但弥赛亚,其实就是希伯来文的“基督”。
*
下边是废话:
完结的那本《通灵大学》求大家收藏,嘤嘤嘤……
还差四十多个收才能完结V,求收藏QAQ
我不想放弃他,还想再抢救一下_(:зゝ∠)_
第二十章
以诺走在佛罗伦萨的街头,脚踩在雪上,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没有了观光车的行驶,路上游客也少了许多,整个小镇变得宁静悠然。
阿诺河水哗哗流向远处,河面浮萍弯成河流的方向,白毛的小水鸭时不时把脑袋扎进水面,捕捉着水下急游的鱼。
以诺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步履越发缓慢,眉头微蹙地望向半山间的别墅。
就在刚才,该隐踮脚拉过他脖颈,吻在了他的唇上。他惊愕地将人推开,丢下一句“出去有些事”便匆匆出了门。
冷风吹在脸上,混乱的思绪才渐渐冷静下来,可四唇相贴的刹那,那柔软的触感却一直在脑海里盘踞,怎么也挥不开。
年轻的主教将手垂在两侧,渐渐握成拳。他措不及防被血族始祖吻了,被吻了还在回味。该死的!该隐到底是什么阴谋?想趁机转移他注意力,再有动作吗?还是说,该隐知道他发觉他真实身份了,才借由这个吻来回避?
会不会等他再回到寓所,那只狡猾的小吸血鬼已经人去楼空?
是的,那位傻乎乎的血族始祖在他眼里已经被冠上“狡猾”两个字了。
假如该隐在他面前暴露的,乖巧的、顺从的、可爱的、呆傻的、柔软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教会的阴谋……
那么!
以诺手上拳头攥得更紧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因为现在,即便只在脑中假设了一下,他都想把那只不听话的吸血鬼锁进西斯廷地下室的至圣殿,让他每日既受圣光折磨又暗无天日。
按下心底的暴虐,以诺抬眼望向半山腰的小公寓,终于掉转脚步,朝着寓所走去。
*
寓所很安静,客厅里早已没了那吸血鬼的身影。好似整个房间都没有人一般,以诺心下的火也来的没缘由。
吸血鬼耳聪目明的,若是该隐现在还在房间,定是早就听到开门声。甚至,连他的味道都已经闻到了。可整个寓所却没有任何声音,以诺立刻判定:该隐已经走了。
但他还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去,开了门又关上。
不只该隐走了,连那只小的也被一并带走了。
他坐到沙发上,额角隐隐泛着青筋,指尖在太阳穴上反复按揉都无法舒缓。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的,就一句话:果然人去楼空,这只狡猾的吸血鬼!
正坐在客厅想着,要怎么把那只吸血鬼从地底挖出来,怎么用十字架鞭打他,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动静。
咔嚓一声,很小,但以诺还是捕捉到了。
以诺仔细聆听,接着便听到小心翼翼的关门声。他猛然记起,这房子里是有地下室的!
地下室的门,就在外面的小院。
以诺抬步往小院走去,步履从容优雅,唇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走到门口时,还能听到里面小声的对话。
“真的不出去看看吗?主教已经回来了,应该是在找您。”
“您怎么就突然亲上去了呢,西蒙叔叔都讲过,要么迷魂直接上垒,要么循序渐进。”
听声音,是伊凡正在开导那位始祖大人。
以诺安静站在门外,仔细地听着。
“闭嘴!”是该隐的声音,听起来分毫威严没有,反而多了几分恼羞成怒。
“那您打算怎么办?等主教大人走了,再偷偷溜出去吗?西蒙叔叔才托人带来口信,说佛罗伦萨危险,要我们快快回去。送信的人已经死掉了,我们应该是被人盯上了,我帮您安排一下,回罗马去吧。”
佛罗伦萨有危险?以诺蹙起眉头。
难怪,那天该隐问他:如果在佛罗伦萨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护着他。
所以,这个人是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危险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毅然跟过来?
以诺捏捏眉心:总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悄悄围着他和该隐展开,而他却丝毫都不知晓。
而且,佛罗伦萨竟然有血族悄无声息地死了?他完全没有接到任何相关消息。血族、巫族,这可是他从一开始就紧紧掌控在手里,不会出分毫偏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