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又明亮，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萩原研二愣在原地，他微微睁大眼睛，下一秒，他大步来到床头：“……小阵平？你……你醒了？”
听着爱人发颤的声音，松田阵平开口，干涩的嗓子勉强吐露出还算清晰的回应：“嗯……醒了……”
萩原研二手忙脚乱地按了呼叫铃，说了这边的情况，随后就红着眼睛站在了床边，显然是激动到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脸上满是倦容，但紫色的眼眸已经被欣喜填满，微弱的水光在下垂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松田阵平弯下眉眼，手指努力动了动，勉强向上抬起。
下一秒，手指便被萩原研二轻轻握住，拢在手心。
“hagi……我们，成、功了……已经、咳、已经……自由了……”轻而缓慢的声音被病床上的青年有些费力地含混吐出。
“……那真的太好了……”
浮动的水雾便迅速汇聚，溅落在松田阵平的手背上，萩原研二破涕为笑，哽咽着、不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的小阵平……终于自由了啊……
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萩原研二语速极快地阻止了松田阵平还想要说话的动作：“知道这个就已经足够了，小阵平先缓缓，有什么等恢复过来再慢慢说吧。”
松田阵平便不再费力开口，他微微点了点头，等医生检查过后，才被萩原研二扶起来，靠在床头喝了些水。
尽管成功摆脱了剧情的压制，但是这几年身体的亏空却是实打实的，松田阵平虽然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但没醒一会儿，还是疲惫地又睡了过去。
好在这次是很明显的入睡，萩原研二也没有因为爱人的再次沉睡而慌乱。
想起还在为了组织的事忙碌收尾的好友，还有……直到事情结束才被告知状况的伊达航，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拿出手机通知了几人这个好消息。
于是，等松田阵平又一次醒来，就发现病房里换了个人。
“啊，松田，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伊达航起身接水，恰好发现病床上的人醒了过来。
他顺势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接了温水来到病床前：“先喝口水吧？”
松田阵平点头，伊达航便把人扶起，喂了小半杯水，随后才把水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班长，hagi呢？”
“哦，五分钟之前降谷和诸伏也过来了，然后就把萩原拉出去了，估计又是想要避开我说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吧。”伊达航核善地笑了笑，“你们几个，还真是一直瞒着我搞事情啊。”
松田阵平心虚地眨了下眼睛：“班长，抱歉。”
“啧，算了算了，我都习惯了！你们几个，之后可要请我好好吃一顿啊！”
看着松田阵平安分地点头，伊达航突然就笑了起来，“好了，我也是警察，所以我能够理解，只要你们都安全地回来就够了。倒是我要跟你们说一声，辛苦了，欢迎回来。”
“啊，我们回来了，班长。”
“小阵平，你醒了吗？”
萩原研二下意识地想要遮掩脸上的表情，就连后面的两人都下意识顿住了脚步，但几人一看卷发青年的表情，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松田阵平挑了下眉，“你们三个的表情，可不太好。”
三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知道更多内情的萩原研二斟酌着开了口：“这段时间，小降谷和小诸伏把组织管理的实验室也全都找了出来，APTX-4869的药物资料已经找到了，再过一段时间，工藤就能变回去了。但是……”
“但是，没有找到符合我身体状况的药物资料？”松田阵平了然地接话，气定神闲地用手指敲了敲床沿，“你们是不是……也没锁定犯罪嫌疑人？”
看着几人骤然变得有些回避的神情，松田阵平正想开口，就又听到降谷零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虽然没找到确切的犯人，但是已经有了大致的范围，之后只要在那些人里再仔细分辨……”
松田阵平顿时陷入了沉默，几秒种后，他才难以言喻地开口道：“什么叫做已经有了大致范围？”
这个组织的人，真的这么荤素不忌的吗？！
不过，这本来就是一个犯罪集团，有一些人渣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头疼地抬手制止同期继续发声，松田阵平叹了口气，决定直接把真相都直接说出来。
他已经，不想再陷在那个离谱的剧本中了！
“……我就直接说了，我没有被人……没有被人伤害过，那些事，就是你们脑子里的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松田……”看着好友脸上笃定的表情，诸伏景光皱起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阵平……”
“……”松田阵平坐直身体，“或许，你们有兴趣，坐下来听我讲一□□吗？那些——我之前一直不能说出口的真相。”
在松田阵平的讲述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上一世的经历、这个世界的真相、系统的存在与帮助、还有种种状况的由来，都被松田阵平清楚明白地说了出来。
当然，关于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众人的糟糕未来，就没有必要全都说出来了。
“所以……那些伤害和经历，都是不存在的，纯粹是因为我被剧情压制，身体状况才会变得越来越糟糕。不过现在剧情已经结束了，不会再发生那些状况了。”
“虽然对你们的脑补有些火大……但是，抱歉，一直隐瞒着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不……等等。”降谷零呆滞地坐在椅子上，“……松田，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吗？！你的那些状况，都是因为重生之后五感失常导致的？”
怎么可能……？
那记忆错乱、还有那些很明显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行为……又怎么解释呢？
降谷零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幼驯染，两人发现对方眼中同样的疑问后，诸伏景光便轻声开口：“松田，你之前记错时间又是因为什么呢？”
“咳……我刚刚也说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核心是一本推理漫画，漫画里面的时间线非常混乱，受到这本漫画的影响，现实世界的时间也错乱了起来，这其中，包括你们对时间的认知。”
“而你，因为拥有那个系统，所以反而变成了唯一不被影响的人？”诸伏景光感觉自己明白了同期的想法。
可是，就算他们的认知受到了影响，但他们应该也不至于……指着大雪说是夏天吧？
如果是所谓漫画的影响，能操控一整个世界的时间，那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更何况，到底是多么离谱的作者，才会这样安排一本作品的时间线？
这些到底是真相，还是……松田的臆想呢。
松田阵平看着好友们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几人在想些什么，他气不打一处来地捏紧拳头：“喂，我说的都是……咳……咳咳、咳……都是真的……咳咳……”
强调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松田阵平捂住口鼻，在萩原研二慌乱的搀扶中，转头靠在了萩原研二的身上。
“……唔……”
“小阵平，你怎么样了？！”
“没……没事……”
卷发青年在呼叫铃声中勉强吐露出断续的话语，可下一秒，他便难受地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艰难地喘息起来。
“小阵平，小阵平！！”
“喂，松田……！”
“医生！快！！”
在一阵兵荒马乱的紧急救治后，众人看着青年平复过来的呼吸，终于松了一口气。
“病人的身体还很虚弱，尽量不要耗费精力，更不能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医生面色不虞地再三提醒。
看着医生离开病房，萩原研二在床边坐下，眼里满是自责后怕：“小阵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真的，是我自己没注意。”
再三安慰了内疚自责的恋人和几位好友，看着萩原研二送人出门，松田阵平只好遵从医嘱，选择先好好休息。
松田阵平也没想到他的身体会这么糟糕，他刚刚一时气急，却并没有真的生气，没想到竟然这样也能引发症状。
看来，真相什么的，还是等身体再好些，再慢慢解释吧。
顺着走廊走向电梯，降谷零三人看向身旁的还有，犹豫再三还是轻声开口：“萩原……抱歉。”
沉默的萩原研二瞬间回神，面带苦涩地笑了笑：“……不，小诸伏，小降谷，班长，不是你们的问题……总之，这段时间，就让小阵平先好好修养吧。至于那些东西……无论真相如何，都不重要了，只要小阵平能好好的，就已经足够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真相，小阵平就是小阵平啊。”
更何况，无论是哪一种真相，小阵平……都很辛苦了。
艰难存活下来的小阵平，就是对于萩原研二来说最重要的存在，其他的，都没关系了。
“……那么，我们那边会照常进行，松田这边，就拜托你了。如果组织那边有什么新发现，我们会告诉你的。”
“好，只是……如果小阵平之后再提起这件事，还得大家配合一下。”
“嗯。”几人认真地点头，“我们明白。”
于是，在身边的人都看开后，松田阵平便迎来了一段非常平静的修养时光。
虽然有些憋闷，但看了看身边变得无比妥帖温和、甚至称得上是百依百顺的众人，卷发青年就知道，这很明显都是被他那一次病发吓坏了。
那就先这样吧……松田阵平逐渐放弃想要解释清楚的想法。毕竟，过往的真相确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已经拥有了全新的未来。
松田阵平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原本已经不再出现的系统突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在松田阵平已经出院修养的一个多月后，APTX-4869的解药也被研制了出来交到了工藤新一的手里。
当天晚上，松田阵平再次梦到了曾经的一切。
伴随着的，还有最后系统彻底离开时的告别。
然后，第二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居房屋的客厅就被来人坐满了。
看着客厅里众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时不时对个眼神的模样，松田阵平想到昨晚的梦，心里浮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们……今天怎么都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年纪最小的泽田弘树开口了：“松田哥哥，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很早就离开日本去了美国，结果被人关了起来，每天只能对着电脑研究各种程序，于是……我在诺亚完成后，跳楼自杀了。”
“……”松田阵平的表情，裂了。
看着松田阵平的样子，向来就敏锐异常的众人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所以……松田，你之前说的，竟然是真的吗？”在梦里看着挚友一个接一个离开的降谷零心绪难平脸色难看，“那些梦里，就是我们原本的……命运？”
“你们真的全都……”你们，真的全都殉职了吗……
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事。
“喂，zero！”松田阵平提高声音唤醒沉浸在情绪里的同期，“那些东西……只是梦罢了，不是吗？”
“梦？”金发青年骤然红了眼眶，“你这家伙……居然什么都不说……”
不等松田阵平岔开话题，一旁的伊达航也开口道：“松田，谢了，谢谢你，救了我和娜塔莉。”
一想到自己死后娜塔莉的选择，伊达航就再次感觉到了深刻的后怕和庆幸。
“我也要说一句谢谢呢，松田。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恐怕就会和梦里一样，埋葬在漆黑的长夜里了。”诸伏景光笑的温柔，可眼眶却也红了起来，“谢谢你，一直以来，辛苦了。”
“松田警官，我也……”
“啧，够了啊你们！”没想到会迎来一大波感谢，卷发青年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他气势汹汹地一捶旁边的抱枕，“我都说了，只是梦而已！”
“好啦好啦……小阵平，别生气嘛，对身体不好。”猛地被身边的萩原研二抱住，松田阵平想起从起床后就有些神思不属的爱人，顿时就哑了声。
“hagi……”
“hagi在哦。”
“你……”也做梦了吗？
“做了呢。”萩原研二看懂了松田阵平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hagi好过分啊，对小阵平说了那样的话。
让小阵平背负着那样的约定，一个人生活着……
萩原研二，果然是个混蛋啊。
“hagi，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那句话……”
“小阵平也一定会帮我报仇的，对吧？”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啊，小阵平。
可是，他的小阵平……太累了，太辛苦了，太痛了。
环顾了一圈屋子里沉默的众人，萩原研二轻声道：“小阵平，一路走来……辛苦了，谢谢你。”
“……都说了只是梦而已。”松田阵平在爱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之后，小阵平就好好修养就够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吧。”
“没错呢，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松田。”
“啊，所以说，之前我们真的一直都想错了啊。”
突兀的一句话让客厅再次安静下来，想起那个不可言说的剧本，众人的脸都热了起来。
这……这也不能怪他们，都是因为那些反应实在是……
看懂了众人表情的卷发青年，最终还是恼羞成怒地揍出了忍耐许久的拳头。
“呜哇，好痛！”
“你们几个也不准跑，我想动手已经很久了！”
“喂，等等……啊！”
“松田……”
“等等，小阵平……小心！呜！！”
“让你们编离谱剧本！！”
“啊！等等……明明是你……”
“嘶……！”
“呜啊！！”
一片鸡飞狗跳的你追我赶中，窗外的樱花洋洋洒洒，悄悄地将花瓣洒进了屋内。
地板上，几朵坠落的五瓣樱花完整地躺在地板上，在暖融融的阳光中染上了点点金色。
春天，终于到了。
if系统捏人+系统认罪
假设系统的功能更加广泛和灵活，而小阵平的存在和经历必须与其他人心中的存在形式吻合，才能够更好地融入世界，被世界接受。
【你是说，我的行为必须配合那几个家伙的剧本来进行，才能减少世界对我的排异，是吧？】
又找机会独自悄悄出门的松田阵平倚在小巷的深处，忍着体内的疼痛在心里询问系统。
[是的，宿主。]
脑海里传来了检索般的滴滴声，半晌，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宿主已经知道您在其他人心里的形象，宿主的排异值已经很高了，建议宿主尽快按照身边人对宿主的认知修正行动方向，否则宿主对身体的操控将会越来越困难。]
松田阵平沉默地捂住脸：【但是那些家伙的剧本……】
那些家伙的剧本，根本就不正常啊！
就算不考虑羞耻心，但是，什么被人……的戏码，他要怎么演？
[根据判断，宿主一个人完善形象会比较困难，宿主是否需要系统提供捏人服务？]
【……哈？】松田阵平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根据系统自行采集的数据，宿主身边的人对宿主的印象基本为，被人哔——，以及哔——，还有哔——，考虑到这些行为都需要至少两个人进行，系统可以为宿主友情提供捏人服务配合宿主的行动。]
木着脸听着脑内一连串的消音，松田阵平的表情逐渐徐徐裂开。
感受着身体的力不从心和近来行动的滞涩，松田阵平思索许久，最后还是妥协地闭了闭眼：【行吧，那就……麻烦你了，系统。】
[竭诚为您服务。]
话音落下，一团扭曲的光影逐渐在松田阵平身边汇聚、拉长，蠕动着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随着空气里的波动，一张俊朗又有些轻佻邪肆的面容浮现在人型的脸上，接着是及腰的长发，一身黑的大衣装束，还有缓缓睁开的、无机质的紫色眼睛。
看着那双跟自家恋人极像的眼睛，松田阵平微微一愣：【他的眼睛……？】
[根据系统采集的数据判断，宿主的恋人萩原研二认为您对他有一定的惧怕心理，所以……]
【换掉。】
[宿主？]
【换掉，不要这样的眼睛。】松田阵平皱了下眉，【让他们产生这样的误解却不能解释，现在甚至还要坐实这些误解……他们已经很痛苦了，我不能这样对hagi。】
[明白了，宿主，这就更换人偶的眼睛。]
那双紫色的眼睛便迅速变成光点消失，一双黑色的、幽深的眼眸重新在人偶的脸上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