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球的顾步夏对着江驰灿笑，眼底心里是这几年来，不曾变过的爱意。
第43章 番外 听不见的声音
大学毕业典礼的前一个月，后知后觉的顾步夏严肃地问了江驰一个问题。
“我觉得我好像……很久很久没听见鬼声了，就连你不在好几天，也都没有……”
正在看书的江驰内心一惊，表面上却是强装镇定，他在想这次该怎么蒙混过去。
“这样不好吗？”他抬头看著顾步夏，试探性反问。
“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奇怪。”顾步夏耸了耸肩，“我是觉得挺轻松的，但又怕习惯了安静的生活后，有一天那些声音又出现会……很可怕……”
“有我在，别怕。”江驰给了顾步夏一个温暖微笑。
“总觉得等你上研究所之后会更忙，而且之后还有律师考试，搞不好我们住在一起，却没办法天天见面。”顾步夏挠了挠头。
他记得有阵子比较习惯听见鬼声，也能帮忙记下祂们的问题给顾步桃处理，但再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不管江驰在不在，他都没再被骚扰。
现在仔细一想，他觉得很怪。
尤其是上次回宫庙时，他偷偷看了自己的封印符令，明明还是裂了一道的状态。
没被重新施加封印，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对喔……”顾步夏皱眉，“你跟我姊都……一提到这件事，我觉得你们都使出含糊带过这招……”他一脸狐疑的盯著江驰。
“哪有什么含糊带过……”江驰叹了口气，“步夏，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但是你能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去改变已成定局的事吗？”
“什么啊…”顾步夏歪著脑袋思索，“果然你跟我姊做了什么吗？”他倒抽了口气。
“下星期，我们回你家的时再说。”江驰阖起桌上的书，起身走到顾步夏身旁，“很晚了，先睡吧。”他搂著顾步夏，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下。
“好，我也困了……哈啊……”顾步夏打了一个大哈欠。
看著他一点形象都没有的举动，江驰忍不住轻笑。
那天的话题，顾步夏仿佛睡一觉就忘了，之后没再主动提起，江驰也犹豫该不该拖著然后算了？
但他已经起疑心，发现真相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再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回宫庙那天是个阴天，天空乌云密布，接近正午该有的阳光都被遮蔽，坐在庙里泡茶区的顾步夏表情非常难看。
那是气炸了，但似乎又没立场生气的复杂表情。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他的语气带著明显怒意，“还瞒了我这么多年，江驰，你知道隐瞒也是一种欺骗吗？”
“你要我不要骗你，那你自己呢？”
江驰沉默不语。
顾步夏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真的亲耳听见这些话时，心里会如此难受。
“你说话啊，我有拜托你这么做吗？”大声质问后，顾步夏苦笑了下，“我难道就这么没用，自己的带的天命自己扛不了，需要你来可怜我？”
“阿夏，你这么说太过了。”顾步桃听不下去，直接出声提醒。
“姊，这件事妳也有份，不要插嘴。”顾步夏瞪了姊姊一眼，继续对著江驰质问，“你说啊，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我最爱的人。”江驰目光坚定，语气平稳。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替我决定这么重要的事。”突然冒出的“我最爱的人”，让盛怒中的顾步夏脸颊一热。
为了掩饰也许有些泛红的脸，他站了起来来回走动，“怎么会这么荒唐？！姊，阿公要是知道一定会阻止妳……”他对著顾步桃的口气也很不善。
“步夏，是我强迫桃姐想办法……”
“并不是，别想自己一个人扛责任。”顾步桃打断江驰的话，“你也不想履行天命，这样不是比较轻松？”
“轻松？”顾步夏冷笑，“看著我爱的人帮我挡下那些，我真会比较轻松？”他转身走到神坛前，双手合十拜了拜，在心里禀告过后开始翻找起东西。
“八字我已经先收起来了。”顾步桃小声对江驰低语，“你们决定好再告诉我，他拗起来的时候不好搞，你加油。”
“姊，符令跟八字呢？”顾步夏回头看到顾步桃跟江驰在交头接耳，怒火再次涌上，“你们又背著我讨论什么？”
“好啊，反正江驰比较可靠，干脆让他当妳弟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要从律师转行接起宫庙？”
“阿夏！”顾步桃喊住情绪暴走的弟弟，“别老是这么幼稚，发脾气能解决问题吗？”
“那你们要我怎么做？”顾步夏反问，“就当江驰豢养的金丝雀？”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么？”顾步桃一脸严肃，“怎么可能是什么金丝雀，你这只大金毛好好谈谈不行吗？”
突然的吐槽，让顾步夏一个恼羞直接转身，“是江驰不愿意谈吧？云浩也回来了，我去他家。”说完，他直接跑走。
“大学都快毕业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顾步桃摇头叹气，她转头看见江驰的难过表情也觉得不忍，“他就是这样，在气头上的时候很难沟通，晚一点气比较消了再好好谈谈。”
“当初，要是多花点时间说服步夏，也许他就不会气成这样……”江驰看著顾步桃，“但是他……要是他知道，这几年一定会一直替我提心吊胆，我不要他承受那种不安。”
“人生没有假如，做都做了，先让那个笨蛋冷静下来再说。”顾步桃歪著头思考，“他这么笨，你到底是怎么忍受他这么多年的……”
“不。”江驰认真摇头，“他是有点傻，但很贴心又单纯可爱，没什么需要忍受……”
“够了，情话留著对我弟说就好。”顾步桃无情打断，“让他出去野放一下，两个小时后你再去云浩家接他吧。”
“好。”江驰转头看向远方阴郁的景色。
一道黑影从角落闪出去，顾步夏烦闷地朝白云浩家的方向走。
刚才因为不放心顾步桃跟江驰会不会又密谋什么，所以跑出去后，他又绕回宫庙的后面，躲在角落偷听。
江驰的意思他能明白，光是听声音，他也知道江驰的心里有多难受，可刚才气成那样，他拉不下脸直接回去。
所以打算到白云浩家等两个小时。
正好有信众过来问事，顾步桃拍了拍江驰的肩膀就去忙了，江驰一直留在原地，低头看著手表上的时间。
“如果要再选一次，还是会这么做……”
就算顾步夏气炸，他依然不后悔。
白云浩家距离宫庙大约十五分钟路程，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天空开始飘雨，江驰借了把伞出门，途中他临时起意绕去买顾步夏爱吃的点心。
顾步夏到白云浩家后说了要待两个小时，就自己窝在客厅沙发上。
“欸，你到底来干嘛？”等了等，顾步夏都没动也没说话，白云浩忍不住追问。
“就……需要一个能待两个小时的地方。”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含糊带过。
“跟江驰吵架？”白云浩大胆猜测。
“说是吵架也不算……”顾步夏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他说什么为我好，擅自替我决定事情还瞒了我两年。”
“是江驰的话，我站在他那边。”白云浩移到顾步夏身边坐下，“一定是你不肯好好听他说，一个人闷著头跑出来。”
“我有听啦，偷……偷听……”顾步夏突然生气，“不是，我是被瞒著的人，为什么我不能生气？”
“你可以，你绝对可以。”白云浩的语调夸张，他伸手拍了拍顾步夏的肩膀，“但要是气过头会两败俱伤，你自己想想。”
顾步夏低著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屋外开始飘雨，顾步夏看了看时间，决定自己先回去了，雨不大，他打算直接用跑的。
顾步夏离开二十分钟后，江驰找上门，白云浩一脸疑惑，“他早走了，你们路上没遇见吗？”
江驰摇头，“没有。”
“这里到他家慢慢走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他早该到了……”白云浩的视线越过江驰，发现雨变大了很多，“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没撑伞就走了。”
江驰开始担心，“这里有没有什么捷径或小路，我们分头找。”他看著陌生的路询问。
“是有，你找大路，我从小路去，找到人电话联络。”白云浩撑起伞，出门往右边的路跑去。
找了几个路口，江驰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耳畔响起一阵杂讯声，他躲在屋簷下认真倾听。
“你是顾家那个弟弟的朋友吗？”
“快点，他快被牵走了……”
一个感觉距离很远的女声焦急不已，江驰大惊，赶忙摸出手机打给顾步桃。
白云浩在小路上找了一轮都没找到，最后跟江驰在宫庙前会合，江驰没时间多做解释，只好抓著他一起进去。
跟顾步桃会合后，她快速开了坛，庙后方不远处突然冒出一阵浓雾，她手执念珠，带著江驰往浓雾中走去。
白云浩被留在原地待命。
两人在浓雾里找不到方向，顾步桃不停被藏在雾里的影子干扰，江驰的耳边也有许多吵杂声出现，跟平常那些不一样，这些声音很近，让他听著头痛。
“你试一下感应我弟，你们的八字叠在一起，应该可以互相感应到对方。”干扰太严重，顾步桃放弃寻找，把希望放在江驰身上。
江驰在浓雾中闭上眼睛，专注想著顾步夏的脸，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睁眼很快锁定了方向，“姐，这边。”
这种感觉他不会形容，就是很自然的知道，顾步夏人在那个方向。
两人跑了一小段路，途中被突然窜出的骇人鬼影打乱方向感，就连顾步夏的位置都被移动了两次，再这么下去实在没完没了，顾步桃利用江驰的特殊体质破了诡谲浓雾。
雾，渐渐稀薄，顾步夏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他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右手往前伸像被人牵著，缓慢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江驰一看到人，立刻冲上前抱紧，他感觉到有股力道仍牵著、拽著顾步夏。
“他被上身了，小驰你……”
顾步桃的话还没说完，江驰一个情急，抱著他直接吻了上去。
唇瓣接触到的瞬间，顾步夏的瞳孔急速收缩、身体一阵抽搐，冰冷嘴唇慢慢回暖，接著瘫软在江驰的怀里。
“没事了，我来了……”江驰在顾步夏的耳边轻声低语，突然他一阵哽咽，“对不起……”
如果那时，有拉住顾步夏不让他离开。
如果有提早半小时到白云浩家接人。
如果今天不要回来、不要提他听不见鬼声的真相。
那么，也就不会让顾步夏遇上这么可怕的事。
他很自责。
顾步桃轻拍了拍江驰的肩膀安慰，“找到人就没事了，你可以护著他，先带他回去，我断后。”
“姐，自己小心。”江驰打横抱起顾步夏。
顾步桃点头，“放心，我会让祂后悔动了我弟。”她眼神凌厉锁定前方，给人的感觉突然变了。
成年男性抱起来的负担不小，江驰还是拔足狂奔，直接跑回宫庙。
白云浩看到他们回来的状态被吓到，跟著江驰一起把顾步夏移到里面的小房间。
半个小时后顾步桃回来，脸上带著胜利的骄傲微笑，她到房间一看，江驰守在床边，紧紧握著顾步夏的手。
“我看看。”她走到床边查看，“没事，再睡一下应该就会醒。”她终于放心了。
“那是什么东西？”江驰追问。
“等阿夏醒来，我再一起说。”顾步桃转身，“我先去把他的符令放回香炉下。”
“是因为符令移走才这样？”江驰狐疑看著顾步桃。
“不是。”顾步桃快步走出房间，离开后她才又补了句，“应该啦……”
果然像顾步桃说的，顾步夏没多久就醒了。
醒来后，顾步夏愣愣坐在床上，看见江驰，正想继续发脾气，却发现他的眼眶微红。
“要不，算了？”
正想开口，江驰直接将他拥入怀中。
“好吧，算了。”
他决定不再生气，伸起手轻轻拍了拍江驰的背部。
“我没事，吓到你了吧？”顾步夏哄了哄江驰，“我想我能懂你的心情了，但我要再确认一些事，才能答应让你替我承受那些声音。”
“你要确认什么？”
顾步夏离开江驰的怀抱下床，“我姊呢？”
“应该在外面。”江驰牵起顾步夏的手一起出去。
“哎唷，和好了？”看见手牵手的两人，顾步桃忍不住调侃。
“姊，妳很烦欸。”顾步夏白了顾步桃一眼。
顾步桃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还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吗？”
“我才刚醒欸，这么粗鲁！”顾步夏大声抗议，他说起离开白云浩家后发生的事。
他承认偷听到江驰跟顾步桃的对话，那时还在气头上，就先过去白云浩家打算等两个小时。
可后来，两个小时已经过了，江驰还是没来，他开始担心。
担心江驰会不会被鬼声骚扰到发生什么意外。
外面飘起细雨，他再也坐不住打算出去找人，此时，他也终于能懂，江驰为他担心的心情。
离开白云浩家，他直接往宫庙的方向小跑步，边跑他边留意有没有江驰的身影。
雨势慢慢变大，周围也开始弥漫水雾，他一下子就被浓雾包围，在雾里完全丧失时间感及方向感。
直到江驰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才找到前进的方向慢慢朝他们靠近。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顾步夏又认真思考了一下，“在浓雾里，我什么都没看见。”
江驰跟顾步夏的视线，一起落在顾步桃身上。
“因为你的封印，所以才没在大雾里看见或听见什么东西，我可是都看到了，江驰应该也有听见。”顾步桃看了江驰一眼，“说真的，要不是你大二那年我们有擅自这么做，这个劫你不一定过得了，就你的胆子那么小，直接吓死在大雾里都有可能。”
“那阵雾中，有很多凄厉的声音，不想死的、不甘愿的、想吞吃活人的各种吵闹惨叫声。”江驰简单说明他所听见的那些。
顾步夏眼神担忧，“你没吓到吗？”
见江驰带著温柔微笑摇头，他才终于放心。
“我只想找你，你不见才真的吓到我。”江驰伸手揉了揉顾步夏的脑袋，“这么说你也许会生气，不管是之前那个厉鬼，还是这次的这种，这些声音激烈骇人，我不可能再让你去承受那些。”
“姊，你说劫数是怎么一回事，我跟妳还有师兄又不一样……”确认江驰没问题，顾步夏才问起自己的事。
“哪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带天命的人，修行中本来就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劫数，你不能选择出生时会不会带天命，但你可以选择要不要放弃，就算是放弃，有些东西还是没办法轻易摆脱。”顾步桃背对著两人，看向仍阴雨绵绵的天空，“所以把你交给江驰很好，他不只能当你的暖炉，还能帮你挡去大部分的鬼魂纠缠，他的先天命格就摆在那，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来挑战。”
“你们啊，真的是绝配。”她回头轻笑，“阿夏，你上辈子也许拯救了宇宙吧，不然怎么可能会让你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江驰应该是杀了不少人，才会被你给缠上……”
“姊妳……”顾步夏看著娇小的姊姊，不知道该从哪个点开始反驳。
“我觉得很幸运，能遇见步夏。”江驰牵起顾步夏的手，在他的手背烙下一个亲吻。
“你不是给他下蛊了？”顾步桃狐疑看著自家弟弟，“不要乱晒恩爱！”
“他的命格真的这么特殊？”顾步夏感到好奇，“我是真的不想拖累江驰，被那些鬼缠著很不好受吧？”
“我会生气也只是因为，不想你……”
“其实不会。”江驰打断顾步夏的话，“除了一开始就缠著你的那个小混混鬼比较大胆，其他都离我很远，远远的碎念就像很小的杂讯声。”
顾步桃笑了，“祂逞强说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个江驰祂才不放在眼里，真的是比较大胆的鬼，对你们又没什么恶意。”她停顿了下，表情转为严肃，“刚刚那个家伙呢，是最近一只不大安份的恶鬼，祂想炼成鬼王，所以吸了不少小鬼，但有些因果关系很复杂啦，我们也不能随便说抓就抓，重点是祂还藏很深，到今天之前都没危害过活人。”
“阿夏可能看起来很好吃吧，已经差一点点就能成为独霸一方的鬼王，所以没忍住诱惑趁著这个阴雨天、傻孩子落单的时候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