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诸神死亡后，意识会沉入深渊。”
别西卜冷不丁揭露：“你觉得我们是死去诸神的意识。”
四周静默。祂突然的这番话，却似惊天大雷，动摇了整片湖。
艾利欧格瞳孔颤抖，袖下拳头抓紧，却仿佛默认了这件事。
而别西卜微眯眸，高傲道：“你不会在烦恼这种事情吧。”
艾利欧格盯着祂，居然承认了，“是又怎么样，你不觉得你意识初醒的时间点，跟毁灭之神消亡的时间点惊魔的相近吗。”
别西卜丝毫不在意，“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影响什么了吗，我不懂你压着这件事干什么。”
艾利欧格好像怒了，身后的影子忽然扩大，魔力覆盖了整片区域。
“你难道没所谓？”
“有什么所谓？”
别西卜是真的不懂，眉宇间尽是淡漠。
艾利欧格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强调道：“那说明我们不纯粹了啊。”
空气莫名静了。
天上有一群鸟飞过，远处传来喧闹声。
祂们这里却静得好像真空。
别西卜瞪大眼睛，满脸的不理解，“什么不纯粹？”
艾利欧格快被别西卜气炸了，眼神狠厉，道：“说明我们不是父亲最纯粹的孩子了啊！”
“什么跟什么啊。”
别西卜顿住，难以置信，破口道：“你就为了这种事烦恼？”
艾利欧格眉头紧蹙，“不行吗，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别西卜无语了，一个八千多岁的魔，居然为了这种事纠结？
“你是有什么纯洁性强迫症吧，算了我服了。”
别西卜忍无可忍，转身就要走，艾利欧格这家伙看似聪明，呵呵，也就看似，实际是什么？
阿蒙说得对，根本是个极端父控！
祂这个态度无疑动摇了艾利欧格。
艾利欧格心想，这难道不是应该在意的事情吗？祂们是父亲创造的，在此之前不曾活过，不曾是任何神魔，才是纯度100%的父亲的好孩子啊！
祂定在原地头脑风暴。
而别西卜一脚迈入空间裂缝，扫祂一眼，像看一个白痴，还骂道：“有病。”
艾利欧格挨了一骂，心情不快，有所动摇，但还是固执己见，坚持道：“总之你别去毁灭神国，万一恢复毁灭之神的记忆了什么的，你就不纯粹了！”
别西卜呵呵笑，“就你发癫，我想是父亲的孩子，我就是父亲的孩子，无论过去是什么，更无论未来，关记忆什么事？”
艾利欧格目瞪口呆。
别西卜白了艾利欧格一眼，“你要是这么纠结，为什么不问父亲呢？蠢魔。”
说完祂就走了，空间裂缝立马封闭，留下一只不知道站哪边的小黑鸟。
艾利欧格停在原地，愣了半天，眼看着太阳彻底沉没地平线。
“让我去问父亲吗……”
艾利欧格反复念着，看起来心事重重。几千年前，祂跟战神打了一架，对外胜负不明，而实际是祂赢了。但战神沉入星空之前，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能赢我的只有我。”
祂当时以为战神疯了，什么我我，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但是最近几天，看着父亲复苏光明神，接着救活冥神，甚至还复活了仅剩一个念头的小光体，祂隐隐想起了战神的那句话。
也就是——祂很可能是上一任战争与瘟疫之神的神明意识。
消亡之后沉入深渊，再由父亲的手重塑而成。
祂之所以能用【战争】的权能，是因为祂本来就是战争与瘟疫之神。
父亲只是读取了祂的本源，将其作为信息写在了祂的本质设定里面。
这个意识令祂非常不安，不告诉别西卜，是因为不想别西卜也知道。
这种不安，祂一头魔承受就够了，没必要让其他同胞都知道。
但是没想到，别西卜这个没心没肺魔，知道之后什么反应啊，反而嘲笑祂？
不应该在意吗？祂是亲生的，不是养的！
艾利欧格显出一脸凶相，魔力发作起来，身上的衣服都在飘，连同耳坠都在摇摇作响。
但祂气了一会，又安静下来，心中琢磨别西卜说的话。
“……父亲真的不会在意吗。”
此时，书店中。
小布偶正在殴打小曼基康。
虽然看起来不是打架，而是两只小猫在打闹。
塞列欧斯呜呜求饶，但是小布偶猫爪出击，打得小弟弟再不敢不听话。
另一边，两个大人正在聊天。
他们分别了太久，两人聊个不停，都快聊了两个小时。
“哈哈，所以你那时候是怎么从邪龙族的老窝逃跑的？”
“我们抢了祂们的蛋啊。”
“龙族最珍惜幼崽，舍不得幼崽出事。”
“原来如此，当时是谁出的主意？”
“明杰出的，他一向主意多，虽然大半是坏主意，非常要命。”
贾斯汀不忘损一下好友。
“明杰啊，说起来我也很想他。”
修斯语气里尽是怀念。
“会找到的。”
“所有人都会找到的。”
贾斯汀语气笃定，灯光下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修斯余光看着贾斯汀的侧脸，点头道：“我也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将近六点，按理说修斯早就该关书店了，但是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直到外面的晚霞打进屋子里，橘红色的光芒渲染了整个书店。
他留意到晚霞，于是对贾斯汀说，“稍等一下，我去关个门。”
贾斯汀点点头。
修斯走到门口，本来只是顺手关门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感觉，毫无预兆地走出了门外。
此举惊到了刚刚回来正准备化猫的艾利欧格。
艾利欧格还是人形，离修斯只有四五步，眼看着就要撞见了。
艾利欧格正想到这，修斯突然转眸，注意到了这个莫名出现在书店门口的黑发碧眸青年。
对上视线的一瞬，艾利欧格险些窒息，后背冷汗直冒。
但修斯只是盯着祂的眼睛，没有其他反应，几秒后才道：“要进来吗？”
艾利欧格顿时发现，自己好像被父亲当作是客人了。
祂松了一口气，但是也难受，因为父亲又一次没认出祂。
——我明明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认不出我呢。
艾利欧格知道，这是因为对方从没见过自己的人形。没见过怎么可能认得，但是祂难免郁郁，袖下的手又涌现出毒蛇般的暗纹。
“不用了。”
祂拒绝了父亲。
而修斯只是眨了眨眼。
艾利欧格心中万般纠结，鼓起勇气看着修斯的眼睛，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修斯：“什么问题？”
这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随口聊天，但是对艾利欧格来说却是一件魔生大事。
艾利欧格压住内心的紧张，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孩子不是亲生的，你会……”
祂说完只想扇自己一巴掌，什么叫孩子不是亲生的，打比方也不是这么打吧。应该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孩子突然觉醒了前世记忆，这样才对吧？
可是问出的话无法撤回，修斯确确实实听见了。
他低眸沉思，沉默了几秒。
艾利欧格几乎窒息。
而修斯终于回答了，“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孩子就是孩子，亲子关系永远是不变的。”
艾利欧格瞳孔发颤，浑身一怔，支支吾吾道：“你不在意吗。”
“不会在意。”
修斯淡淡一笑，仿佛在安慰艾利欧格。
“……”
艾利欧格心神荡漾，也不知道接下来是怎么挪开的脚步。
父亲不在意……父亲说不在意。
祂简直欣喜若狂，好像这才意识到，别西卜说的没错，祂之前根本是自寻烦恼，实际上父亲根本不在意啊！
祂飘飘然地走出巷子，又立马转回头，想变成猫蹭蹭父亲再干正事。
而祂刚要进门，却隐隐听见了谈话声。
“贾斯汀，我问你一个问题。”
是父亲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贾斯汀语调轻松，像有点喝醉了，面前当真放着酒杯。
艾利欧格好奇父亲想问什么，猫头搁在门边，抬眸仰望。
只见，黑发青年冷不丁道：“三十多级的魔也能化为人形吗？”
贾斯汀顿住了。
艾利欧格更是瞳孔地震。
父亲认出了祂！！
祂疯狂给贾斯汀使眼色。
贾斯汀嘴角微抽, 只想说这是你自己爆的马甲，怎么还要叔叔打补丁？再说了, 我不能骗修哥啊！
艾利欧格瞪着贾斯汀，你的黑历史也不少！
贾斯汀咳了一声，作思考状，重复了修斯的问题，“三十多级的魔能不能化人形吗？”
此时打架中的两猫好像发现了情况不对。
小布偶左看右看，突然领悟了。啊！是愚蠢的艾利欧格暴露了, 可恶啊这弟弟，还说我, 你明明才是最能漏的！
该打！该打！小布偶气愤至极。
塞列欧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艾利欧格紧张到了极点，目光颤颤地看向黑发青年。
只见，黑发青年微蹙眉，眼神凝重, 好像非常在意这件事。
艾利欧格疯狂传音道：贾斯汀你的停顿CD快没了，再不说话父亲肯定要怀疑了！
祂差点要冲进去。
贾斯汀见状，只好在心中构思说法。
而没等贾斯汀开口, 修斯仿佛想通了，眉宇忽然舒展, 眸光发亮, 出乎意料道：“啊……真好看, 我想过好多次祂的人形, 但祂的真实形态还是超越了我的想象。”
什、什么？！
不止贾斯汀，旁边的两魔还有门口的一魔都傻眼了。
好看？是说艾利欧格的人形好看？
小布偶差点震惊到起立。
说着, 修斯点点头，好像还在回味, 重复地感慨道：“我真没想到艾利欧格的人形那么好看。”
他话音落下，整片空气都沉默了。
贾斯汀呆愣住了。
艾利欧格瞪大眼睛，瞳孔剧烈颤抖。
小布偶压着小曼基康，猫眸里尽是震惊，嘴巴都张大了。
父亲，你的脑回路不对吧！
重点是这个吗？
小曼基康没反应过来，但也跟着震惊。
艾利欧格这才反应过来，父亲是个重度美型控啊，不只一次说过——希望祂们的人形是美型。
啊，对啊！所以父亲就没想那么多，只是在震惊祂的人形很好看？
艾利欧格恍然大悟，同时更是震惊。祂们父亲的脑回路太惊魔了！
贾斯汀率先反应过来，摸着下巴，模棱两可道：“我对深渊的恶魔不太了解，也许可能，也许不可能。不过，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难以解释的不可思议吧。三十多级练出人形就算真的有，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我想起来智慧女神那边有个神药，可以让任何生物化作人形，不限等级，连花草树木都可以。”
他这完全是老油条的语言艺术，虽然一句不假，但也没有真正回答问题。
“是吗。”
修斯点点头，思考道：“祂不知道有什么事，回来又走了，其实我想多看一眼来着，因为真的很出乎意料。”
“哈哈，是吗。”
贾斯汀瞄了眼门口已经震惊到石化的艾利欧格，笑笑道：“祂有事在忙吧，毕竟都八千多岁了，活这么久猪都能成精，何况是聪明伶俐的修哥家孩子呢。”
修斯恍然大悟，“祂们该不会为了照顾我，隐藏实力了吧？”
贾斯汀心想确实隐藏了，隐藏了不只一点。
然而他修哥的老父亲滤镜也属实厚到无话可说，完全不在意隐藏，心大而且包容。
修斯心中对比，兴奋道：“那个长相要是来我们现实世界，妥妥是世界超模、大明星吧！”
“这么好看吗。”贾斯汀陪笑点头，忽然想到，祂们调皮从根本上是修哥你纵容出来的吧？
在接近溺爱的慈爱中长大，后来野蛮成长，成了震慑大陆的大恶魔，而今回到父亲身边，则是一群柔软可怜的小动物。
贾斯汀觉得这也很难评。
但修斯发自内心的高兴，纯粹只有对美的欣赏。
贾斯汀心道，可真是父爱如山啊。
直到这时，门口的艾利欧格才恍然回神，心中震惊道，不愧是父亲，思路总是这么令魔意想不到！
不过，自己让父亲骄傲了。
父亲说喜欢自己的样貌！！
艾利欧格的嘴角比AK都难压，魔力随着心情释放，猫毛都飘曳起来了。
父亲没有怪祂隐瞒人形，而是为祂高兴！
艾利欧格猫眸亮出泪光，兴奋以及感动。
也是同时，小布偶看到了艾利欧格高兴的样子。
小布偶火冒三丈，当场咬牙切齿，怒骂道：可恶的艾利欧格，凭什么你先！我也要爆人形，我也要让父亲夸夸！
艾利欧格留意到布耶尔那边的凶狠眼神，当场劝道：“布耶尔，别冲动！”
小布偶才不管，扬起下巴道：我可是超级大美女，父亲看到一定会超级开心的！
我比你好看多了，来争艳吧艾利欧格！
这是战争！
说着，祂浑身猫毛腾起，魔力都要放出来了。
艾利欧格灵机一动，紧急道：“变人就没办法跟父亲讨摸摸抱抱了！”
小布偶顿时停住，猫眸眨了眨，心想好像是耶，你都变成人了，后面再变猫，父亲的态度肯定会有变化喔。
艾利欧格乘胜追击：“你们先保持现状，猫形肯定更方便留在父亲身边啊。”
祂一脸真诚的模样说服了塞列欧斯。
小布偶转头瞄了眼修斯，犹豫纠结，最后乖乖地没爆人形。
反正父亲会知道的！
艾利欧格心中松了口气，一个崽还好，要是所有崽一起爆人形，父亲就是再心大也要自闭一段时间吧。
艾利欧格提醒道：“慢慢来，知道吗？”
小布偶哼了声，这家伙连人形都漏了，还有资格给祂意见？我愚蠢的弟弟，最后还得看我布姐。
艾利欧格松了口气。
这时，修斯跟贾斯汀聊着聊着正好想起，他身后不是也有两个崽崽吗？祂们会不会也能变人？布耶尔之前甚至说出人话了！
修斯往后一看，只见两猫乖巧趴伏着，小布偶压靠着小曼基康，像两块大棉花糖靠在一起。
超可爱！！
修斯当场被击中，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幸福笑容，什么疑惑和怀疑一瞬烟消云散，刚刚想问的事情都忘了。
旁边的贾斯汀欲言又止。
他倒是发现了，修哥这爱崽滤镜怕是无底线的，总能想到最好的可能性说服自己。
修斯看着孩子们，唇线上扬，道：“你看，祂们是不是很可爱？”
贾斯汀看了眼装可爱的两魔，再看回一脸幸福的修斯，微妙地停顿了下，对着修斯道：“是很可爱。”
“哈哈，是吧，祂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修斯夸个不停，说出了祂们的各种优点。
贾斯汀倒是想直接揭穿祂们的身份，但是没办法，他欠了孩子们人情，欸，该说是魔情？
算了不管吧，总之……修哥总会知道的，调皮的家伙也总会被教训一顿的。迟早的事嘛，倒也不急于一时。
人事总是灵活的。而且……
贾斯汀内心愧疚，忽然道：“其他孩子应该是找叔叔阿姨去了吧，别看祂们平时这样，搞不好意外的都很懂事呢。”
修斯一顿，点了点头，回想道：“确实是，洛杰出事那天，也是祂们带我过去找的。虽然后来证明那是替身，不是洛杰本人。”
贾斯汀：“哈哈，是吧，祂们神通广大的很。”
“不过……”
修斯想起许久没活动的红猫，有些担心道：“嗯……希望祂们不要遇到危险。”
贾斯汀：“祂们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
修斯好像没有再纠结“人形”了，只是目光有些深沉，若有所思的样子。
外面已经入夜，气温逐渐降低。
艾利欧格见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人形被父亲夸了是好事，但今天之后，祂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猫形了。
有得有失。
祂复盘了一下，心结缓缓解开，父亲能认出祂，父亲不在意祂以前是不是可能有一段过往，知道这些不就好了吗？
还真是被别西卜说中了。
祂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过于钻牛角尖了。
艾利欧格后知后觉，复盘完之后，心情大好，整只猫都灿烂了！
祂从猫化人，背靠着书店门，随即抬眸望天，视线定在了某颗晦暗的星辰上。
它正是战神所化的行星，挂在那里几千年了。祂每次看天都会下意识不看那个区域，然而现在嘛。不仅要看，还要盯着看，有什么好回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