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海伦忍不住笑了，道：“我觉得陛下的思路很对，逻辑梳理得非常顺利。”
安娜惊讶道：“比如说？”
海伦道：“我举几个深渊君主之间的吵架理由吧，‘天空的颜色为什么不是绿色’、‘大海的颜色为什么不是绿色’、‘埃菲利大森林为什么是浅绿色而不是深绿色’等等，陛下，你不觉得，这些理由都很……琐细吗？”
简直像家人之间意见不同而吵架。
完全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血海深仇。
而且神奇的是，祂们吵完之后，可能隔个几百年又和好了，虽然十有八九后面还会再决裂，但是祂们之间的矛盾怎么也不会是非要对方死的生死矛盾。
以前，因为祂们是深渊君主，所以没有怎么想祂们吵架背后的原因，以及为什么是这种吵架，现在仔细一想就发现——有很多地方很不对劲。
祂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多史学家推论的那样——关系极差，在一起就会打起来。
而是……
安娜仿佛懂了什么，忽然道：“其实祂们关系很好吧。”
海伦点点头，直言：“大部分是。”
安娜好奇道：“大部分？”
海伦点头，道：“大部分关系好，但总有几位矛盾比较大。”
安娜沉默了几秒，问：“但逻辑总能理顺，有可能完成艾利欧格的希望对不对？”
海伦笑了，好像很有把握，道：“可以的。毕竟历史是记录与解释的学问，事实改变不了，但是解释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另外，我觉得……虽然我们一开始是要‘篡改历史’，但我们最后得到的反而可能是真的历史。”
好绕的一段话，但完全听得明白。
安娜了然于心，有些不可思议，好像今天才认识深渊君主。
海伦继续道：“陛下，我觉得深渊君主的力量不是无法争取，只要能够知道祂们究竟关注什么，我们未必不能跟祂们沟通。”
安娜点头，语气严肃道：“但要注意态度，我们是寻求祂们的帮助。”
重点不是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而是自己能给对方做到什么。
海伦非常同意，“是的。”
不管怎样，奥斯帝国目前就是要积极寻求力量，尤其是深渊君主的力量。
能不能成功不知道，但为了国家以及国民，总要努力。
“只希望一切顺利。”
话音未落，安娜走到了窗边，抬头望着天空。
夜晚正在变危险，若非艾琳森每天加强魔法防御，这份安宁早就也不保了。
“国家是守护国民而存在的机器。”
安娜忽然自语，眼神深沉而复杂。
与此同时。
奥斯帝国第二大城市。
一场场“聚会”在帝国的耳目之外展开，失踪不见的费曼公爵宣称自己是主祭者，是即将降临的异界神之使徒。
“不想死的都要听从我。”
“这个国家已经无可救药了，唯有我的神能够拯救你们。”
“想想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的家人朋友，你们真要为愚蠢无能的帝国陪葬吗。”
“不，你们完全可以活，你们不用背井离乡，不用离开国土背弃祖辈，也能继续活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之上！”
费曼公爵慷慨激昂地大声演讲，目光扫过一张张信众的脸，“人类是无力的，在亚空间面前，人类及人类生存的土地都是那么薄弱，但是不要害怕，要学会依赖，要学会从属，要知道选择大于一切！”
坛下的人渴望地望着他，眼里写满了欲望，或是求生欲，或是其他欲，因为他们知道，异界神是无比慷慨的，只要是他们想要的，异界神想必都会无私地给予他们。
无论是权力、钱财、色欲。
他们渴望的一切都在秩序被推翻后的混乱之中。
费曼公爵嘴角上钩，眉飞色舞，如同音乐指挥家一样，优雅地演说道：“是，你们想要的都会得到，由我们伟大的神明作为见证！”
他的声音里面伴随着强烈的认知污染，所有听他讲话的人，只要意识中稍微一丝的薄弱，就会遭到污染，被篡改被操纵！
坛下一阵激动，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目光。
啊啊啊，快点快点，快让伟大的异界神降临吧！
当夜，奥斯帝国军方到处找遍，都没有找到教众聚会的地点。
菲利心中生出极为不祥的预感，根本无法入睡。他思前想后，忍不住召唤艾利欧格。
然而，他失败了，艾利欧格别说拒绝，这次连回答都不给了。
菲利心情沉重，不由想起那个人，那个唯一能影响深渊君主的神秘存在。
第二天。
修斯早早起床，确认他家孩子都在他身边，一个不漏才放心。
“嗯，应该差不多了。”
他做完别的，抱着两猫走出寝室，照常把祂们放在桌子上。
然后，他看了一眼图鉴。
小白鸟和小黑鸟都还没有醒。
小白鸟睡得蛮香的，但小黑鸟就不知道了。
修斯担心是意识移植不适应的原因，自语道：“是意识还没恢复吗？”
祂是在睡懒觉吧？灰猫幽幽地看着祂父亲。
祂们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居然真让冥神这家伙混进来了。
艾利欧格和别西卜回来绝对会气炸。
在隔壁睡觉的瓦沙克要是醒来，八成也要扒光鸟毛，天知道祂只是睡一觉而已，莫名其妙的同胞又多了一个。
其他还没找到的同胞要是知道，肯定也是两眼一黑，咬牙切齿，直呼不能再多了，父亲身边都要放不下了！
只能说，幸好目前为止找来的家伙都是情绪比较稳定的。要是碰到排位17的布提斯，这两鸟肯定已经在锅里面煮了。布提斯可是实打实的黑，祂宁可被父亲发现都要铲除异己。
跟布提斯比起来，艾利欧格的做法都算是温和了。
仔细一想，祂们同胞真的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是全部在场，那个光景简直不敢想象，没有巴尔或阿加雷斯镇场子是不可能平静的。
灰猫摇了摇头，有些不敢想象两小鸟面对祂们全同胞阵营会是什么画面。
不过，另一边，莫拉格斯倒没有因波斯那么多想法。祂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论如何，此刻最重要，要抢在其他家伙发现之前多跟父亲亲近！
几分钟后。
“我出门一下。”
修斯又去了魔法师协会，这回带的是红猫。原因是祂先冲了过来。
路上的魔法师发现他带的猫变了，皆投以好奇的目光。
有人忍不住问，结果就收到修斯的回答——养了不止一个两个，还有很多，是一个大家庭。
众人都惊了。
魔法师养几只宠物是正常操作，但养几十只可就不一般了，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们大受震撼，忽然懂了为什么玛特罗斯大导师的选择。
这个青年看似实力一般，等级现在才27级，在同龄魔法师中非常普通，但绝对有不同寻常之处，只是他们没有眼力见。
事实上，修斯这次是来借书的，一来就径直去了图书馆。
他还记得那个神奇的“幻觉”，想找找看有没有相关记载。其次，他要找一本关于系统魔法的书。
众所周知，系统是一种魔法，原来是专为召唤勇者配套研究出来的魔法，后来推广到很多魔法师都能使用，但是推广版并不是勇者用的原版，而是低配版，勇者们使用的那版已经失传且无法复刻。
在魔法界的认知里，只有勇者们使用的系统才是真正的系统，后来那些只是劣质的模仿，功能等方面与原版根本没的比，也确实是如此。
不过，即使如此，也有不少魔法师装备着低配的系统魔法。
修斯一边思考，一边走到了图书馆前。
图书馆是一国知识的宝库，不是本国国民一般是不能进的，但修斯的特殊身份给了他便利。
魔法师协会的图书馆是好几栋的建筑，十个足球场的大小都要有了，建筑高达10层，地下深至3层。
人第一次走进去，绝对会迷路。
修斯走到门口，还有人给了他一叠地图。
是的，厚厚一叠。敢情至今为止不知多少人迷路过，所以才整理出了这厚厚一叠的地图指引。
图书管理员说，即使是在图书馆待过十年以上的老魔法师，一不小心去到陌生的地方也一样会迷路。
修斯走进图书馆，几个小时之后，他没找到那个幻觉相关的书，但是成功找到了《系统魔法的研究分析》。
打开书一看，里面研究的是上古系统魔法，而不是现代系统魔法，也就是说，研究的正是勇者时代的系统魔法。
修斯从早找到晚，终于找对了书，带着红猫找到图书管理员。
“可以借几天吗。”
“可以的，修斯先生，您具体想借几天，这边登记一下。”
“嗯，三天吧，如果不够我会再过来续借。”
“好的没问题。”
几分钟后，修斯带走了那本书，附带的还有几本魔法初学的书。
他是要认真学魔法，而不仅是为了恢复重启他的系统。
回来的一路上，帝国军人行路匆忙，面色有些沉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修斯留意了一下，若有所思，几分钟后便走回了古玩店。
门一开灰猫就扑了上来。
修斯抱祂起来：“你们两个玩，我要先看一本书。”
两猫一顿，然后听话地点了点头。
因波斯暗暗道：父亲找到系统魔法的书了？
莫拉格斯：对。
因波斯有点担忧。
而修斯看了几分钟，果然因为超纲而无法读通，不得不先放下。
就在这时，小黑鸟醒了，在匣子里彰显着祂的存在感。
修斯感觉到动静，把祂放了出来，放在两猫之间，确认模型没问题，笑道：“你们三先玩。”
小黑鸟正高兴，面色咔地僵硬了下，心想，父亲，你怎么能把鸟放在两只猫之间啊，一起玩…是说让祂们一起玩我吗？呜呜！
但没等祂反应过来，因波斯一爪子把祂掳走了。
小黑鸟下意识挣扎。
灰猫低声道：“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
小黑鸟：“真的吗？”
莫拉格斯哼了一声，两爪子拍地，威严侧漏，“你敢不信？”
“不敢不敢。”
小黑鸟能伸能屈，话术灵活，一看就是混人间混出来的好手。
因波斯白祂一眼，忽然认真道：“不说这些，你去帮我们做一件事。”
小黑鸟豆大的眼睛眨了眨：“什么事？”
莫拉格斯：“去房间里叫醒瓦沙克，那只又白又胖的猫，艾利欧格和别西卜不在，外面有些事我们想问瓦沙克。”
小黑鸟没懂，差点就要说，那你们怎么不去问。
因波斯拍祂一爪子，“瓦沙克性情温和，就是爱睡，经常睡不醒，你加入了我们就是我们的同胞，让你去叫一下同胞起床，算是对你的考验，也是为了让你跟瓦沙克增进感情。”
“是吗。”
小黑鸟有点高兴，眼睛闪闪发光。
莫拉格斯：“去吧，瓦沙克会喜欢睡醒第一眼看见的家伙。”
小黑鸟被那一句“你是我们同胞”哄的得意忘形，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哪知道两只猫在祂背后同时邪魅一笑。
另一方。
瓦沙克在梦境里找阿加雷斯没找到，心情越来越烦躁。就在这时，祂突然间听到了吵闹声。
祂最讨厌睡觉被吵醒，哪个家伙发癫吵祂？找死是吧。
瓦沙克忍了一会，忍无可忍立刻醒了，趴伏的猫身一下站了起来，然后一只喳喳的小黑鸟映入眼帘。
什么玩意？好肥的鸟！
不对，这玩意身上怎么有父亲的气息？！
瓦沙克瞳孔骤缩，嘭的炸毛。
是的，祂直接把鸟拍没了。
小黑鸟遭到爪击，脑子晃晃, 才意识到这是灰红猫的阴谋，自己居然着了祂们的道！
但是怎会如此, 祂可是堂堂冥神，虚岁几万，实岁十几，怎可能被这么简单地套路了？难道是这鸟脑太小，暂时承受不住祂冥神的智慧, 所以变笨鸟了吗！
小黑鸟重重跌坐，怀疑神生，再仔细思考。
什么“会喜欢睡醒第一眼看见的家伙”啊, 那家伙又不是睡美人，而是排位第三的深渊君主瓦沙克啊, 我是傻了才相信！小黑鸟痛定思痛, 抓急提起警惕, 但是脑壳子还在痛啊。
隔壁的小白鸟好像醒了, 斜眼瞧着祂脑壳起了一大包，登时哼了一声, 取笑意味浓重，居然张口道：“哼哼, 我愚蠢的弟弟。”
小黑鸟顿时炸毛，瞪大眼睛道：“什么弟弟？我怎么可能是你弟弟！”
小白鸟瞥祂一眼：“你不是吗。”
小黑鸟愣住，好像确实是，可恶啊，居然被占了便宜！居然让宿敌成为了祂年长的兄长！
不过，祂现在才意识到一件事。祂的宿敌虽然刚刚出生，意识稚嫩，不像祂堂堂十几岁长龄，但好像并不懵懂无知。
毕竟是神吗？
小黑鸟这疑惑只维持了几秒，因为祂接着就看见小白鸟想要过来，却爪子踩歪，屁股摔地上。
活像雪白的团子砸地的样子。
小黑鸟当场爆笑，刚刚被坑的郁闷心情顿时化解，你还是个刚出生的宝宝捏。
小白鸟丢大脸，恼羞成怒，“可恶，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也要进来啊，这里本应该是我的地盘！”
小黑鸟隔着透明墙壁，晃晃地走近几步，道：“当然是因为父亲喜欢我。”
祂这自来熟绝了，这么快就能认人父亲，完全没有冥神的样子。
正应了因波斯推测的那样，祂是古往今来的冥神意识里面最特殊的一个。
祂最奇迹的一点是，跟绝大多数的神明不同，祂居然不歧视神之下的存在。
如果说神性传承也是一种基因传承的话，祂的情况无疑是发生了基因突变。
当然，无论基因如何突变，黑暗排斥光明，作为冥神讨厌光明神这一点是绝对不变的。
小白鸟被祂气得直跺脚，但也学到了，这里是父亲的系统空间，要是闹起来父亲会看见，所以祂们只能“和谐共处”。
就忍忍吧。等长大了，就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把祂做了。小白鸟的灭敌计划酝酿中，双眸熠熠生辉，心想祂所热爱的美丽世界中不能有黑暗。
小黑鸟怎么会感觉不到宿敌的敌意，哈哈，都习惯了，祂愚蠢的倒数第二哥，还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危险。
想到这，小黑鸟心中也有快乐的计划在酝酿，黑乌乌的双眸也在发光。
修斯正在看书，总觉得哪里叽叽喳喳的，有些吵闹，但是环顾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
继幻觉之后，自己还出现幻听了？
这是……老古董终于出故障了？
可能是书看太久了，累的吧。
修斯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而刚起身，目光放低，就见白猫打着哈欠朝自己走来。
修斯震惊了。
他的三崽瓦沙克，祂可终于醒了。一觉能睡两三天，多少是有些懒了，虽然从小就是这样。
瓦沙克看到父亲本人才消气，嘭嘭跑上了桌，对修斯表示父亲休息吧，我来看门。
修斯欣慰，心想瓦沙克果然是比较成熟的。他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寝室。
瓦沙克于是转头，冷冷的目光扫过灰猫红猫。
两猫不好意思地缩了缩。
白猫眼神森冷，哼了一声，暗道：“连冥神都招来了，我睡着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
灰红猫同时眼神躲避，那可做太多事了。
具体关于这件事，主要是因波斯拿的主意。
因波斯于是把事情的起承转合都告诉了瓦沙克。
无论做了什么，说到底，祂们都是为了父亲的希望。
瓦沙克知道情况后，也没说什么，因为祂怎么会不知道？祂们父亲从来就是这样的性格，看到濒死、竭力求生的动物，父亲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不然也不会捡起祂们这些本该消逝的意识，为祂们塑造身体，让祂们继续存在而不至于消灭。
当年，三四个造物对父亲来说就已经是负担了，可是父亲掉落深渊后，还是继续再造物，说是为了提升造物技能，为了升级，其实根本不是。
是因为——祂们缠着父亲要形状，不想消灭，不想飘流，不想浑身是不确定性，不想沦为虚无。
父亲才把祂们一个个造了出来。
几千年过去，父亲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无法对祂们的求救视而不见。
“……”
瓦沙克眼神变化，好像不在意冥神的事了，转头道：“所以，你们叫我什么事。”
因波斯顿了下，“是异界神的事，艾利欧格和别西卜去亚空间看情况没回来。”
哦，连别西卜都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