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不夜君)

许熠祯边挑皮肤边回答，“暂时还没有，舒衾的船没有回港，海域太大，派出去的人也没在海上找到那艘渔船。”
林霂深转头过去，看到他在给自己送皮肤，笑着说：“林思峥说有人接应，或许他被人接走了。”
“不知道，朱虞说你最近一直让人在码头找他和安笙？”
“我总觉得他们藏身的地方就在码头，只是海上之后，或许换了地方。”
“你遇到海恩的那一片市局已经派人搜过了，有间空房子去年租给了一个外国人，经过调查用的是假护照，市局在里面搜到了些东西，海恩在那里住过，还有姜明鞍的衣服，可惜没找到人。”
“姜明鞍？”
是啊，一直把关注点放在林思峥和安笙身上，他们要忙着谋划杀人，忙着对付林氏和风行，恐怕没精力把姜明鞍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去找心思缜密的林思峥母女，还不如想办法找姜明鞍。
他是人证，或许还知道什么线索。
“以你对姜明鞍的了解，有没有办法找到他？”林霂深问。
“他除了喜欢喝酒赌博，没别的爱好，如果林思峥有意把他藏起来，很难找到。或许林思峥利用完，把他杀了也不好说。”
“只要姜明鞍能自由活动，就有办法找到他。”
“后面再想吧，今天只想我们俩。”许熠祯收起手机转头看着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霂深一顿，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即想到自己都在赵恺那里待这么久了，他猜也猜到了。
“暂时没什么打算，我和赵恺打赌要在他那儿呆一个月，先给他端几天盘子。”
许熠祯不太满意说：“你想去望远可以，但不能住他那儿，公寓离得不远，你每天开车来回也不浪费时间。”
他这哪儿是单纯的不让住赵恺家，是变相想同居。
“你过几天也得去公司，没车不方便。”
“我骑自行车，反正你只能和我回公寓住。”
一直住赵恺那儿也不是办法，以其租房子，还不如去公寓。
林霂深没回答，倒了杯玉米汁端着，想了想又问：“你还是打算离开风行？”
许熠祯点头，“许弈城回来，我离开风行就更没有负担了，身体恢复之后回去把后续事宜处理一下就回投资公司。”
“投资公司运行得怎么样了？”
“还行，只是人手不够，后续还要招人。”
“那给我留个位子吧，我在赵恺那里呆不了多久，投资我眼光还不错。”
“好。”许熠祯笑了一声，“老板娘。”
“滚！”
许熠祯自顾笑了会儿，沉默下来想了想说：“林家那边……，我和你回去一趟吧，你爸妈……。”
“不用。”林霂深拒绝的很干脆，“他们既然让我走，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很爱你，不会的。”
“没有他们，没有林家，我也会过的很好，我离开不是赌气，是想证明我选择和谁在一起不会影响我的未来。”
他的话很坚决，是早就想好了的，不容别人反驳。
算了，他家里的事，还是背着他暗中去解决吧，省得他心烦。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会和你一起面对，别把我撇下。”
“嗯。”林霂深说：“先让他们冷静一段时间再说吧。”
接近十二点，广场上烟花放得越发欢，炸响了整个天际，连地面都跟着震颤，周围别墅里传来欢呼声。
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手机上时间跳到零点整，许熠祯伸手拉住他，柔声说：“男朋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男朋友。”林霂深回握住他，“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喜欢你，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谈。”许熠祯撑着躺椅起来，蹲在他旁边俯身吻住他。
这次的吻很轻，不带任何欲望，像青涩的初恋，不敢越矩一步。
当年小巷里路灯下的那个吻也如这般青涩，许熠祯吻里的珍重，如同给当年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十二点一过，露台上更冷了，许熠祯吻了会儿放开他，手指还不够一样摸着他的脸颊，“去洗个澡躺着吧，开始冷了。”
“嗯。”林霂深推开他起来，“去把蛋糕拿来。”
“好。”
许熠祯把放在门边小桌子上的蛋糕提过来拆开，林霂深挑了七根蜡烛插上去点着，就着远处的烟花声说：“从十八岁开始，一年许一个愿望。”
“我没那么贪心。”许熠祯望着跳跃的烛光说：“我只想许一个愿望。”
“嗯？”
“愿爱我所爱，我爱爱我。”许熠祯说完深深看了林霂深一眼，低头吹灭蜡烛。
林霂深心里一紧，扭开头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会灵的，因为我许愿的对象听见了。”
林霂深骂了一声，抠起一块奶油朝他砸去。
许熠祯没躲，奶油砸在鼻梁上，滴在嘴唇上。
正准备反击，林霂深一步跨到他面前，仰头吻在他嘴唇的奶油上，“愿望我听见了，蛋糕也吃上了。”
许熠祯按住他的后脑，更深地吻上去，把奶油往塔嘴里顶。
奶油的甜味弥漫口腔，粘腻得要把相贴的嘴唇粘牢，直到奶油在口腔里全部化开，许熠祯才慢慢放开他，哑声说：“别折磨我了，去洗澡吧，身上蹭到奶油了。”
林霂深在主卧洗澡，洗完出来许熠祯已经在隔壁洗好了，一脸期待躺在床上等着，眼睛里透着异样的光。
“肋骨疼吗？”林霂深在床边坐下问。
“还好，没断。”许熠祯伸出手，“睡一觉就好了。”
“我应该再重点儿，给你打断了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我没胡思乱想。”许熠祯把他拉上床，“我现在脑子干净得很，只想抱着你睡一觉。”
他这么说，确实也没多余的动作，林霂深躺下被他从后面搂紧，均匀的呼吸喷在后颈上。
屋里空调太暖，林霂深开始跃跃欲睡，神思正迷糊之际，许熠祯在后面轻声问：“林霂深，我是真的追回你了，是吗？”
一样的问题林霂深不想回答两遍，翻了个身靠在他肩上，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许熠祯轻轻摸着他脑后的头发，在他发顶亲吻，“睡吧，做个好梦。”
其实许熠祯根本睡不着，心里太激动，一点睡意没有，盯着他的睡脸一直兴奋到窗外透进光线，才慢慢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快中午，林霂深被远处的鞭炮吵醒，许熠祯还在沉睡。本来想悄悄下床，刚一动他就醒了，眼神迷糊凑过来偷了个吻，声音嘶哑问：“睡得好吗？”
林霂深揉着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说：“我觉得你是迷香，每次和你在一起都睡得特别熟，跟昏过去似的。”
许熠祯笑着再次吻下去，黏黏腻腻边吻边抽空说：“那就让我做你的迷香。”
一大早的最容易勾起某些欲望，林霂深被换着地方吻了许久，身体热得受不了才推开他，一本正经说：“许大少，固本培元。”
许熠祯叹了一声倒在他身上，缓了会儿问：“今天有什么打算？”
“之前一直凡尔赛，还没实践过，今天带你去渚山岛转转吧。”
“好，回公寓拿点换洗衣服就走，时间来得及。”
“大别墅没了，只能住酒店。”
“幕天席地也可以。”许熠祯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起床去刷牙。
大年初一出游的人很多，渚山岛人满为患，好在林霂深提前定了房间。
从城区去岛上需要坐船，海风吹在脸上，许熠祯看着坐在一旁的林霂深，不顾周围还有人，拉住他的手紧紧捏住。
林霂深看了他一眼，暗暗他在手心作乱。
手心带着心一起痒，大庭广众之下，许熠祯只能将他捏得更紧。
上了岛坐摆渡车到酒店，进房间许熠祯把人抵在门上报复性亲了一顿，咬牙警告他，“在外面别撩我，我现在可没什么自制力。”
林霂深面带微笑看着他的眼睛，扶在他腰上的手不太老实，“才刚开始谈恋爱，就敢凶我了？”
“你真是……。”许熠祯磨牙，“想要我的命。”
“就你话多，放好东西走吧，傍晚海边有表演，这会儿还能赶上。”
许熠祯又叹了一声，放好行李袋跟着他出了酒店，慢悠悠肩并肩往海边走。

第125章 捞到了月亮
海风很冷，走了一段许熠祯自然而然把手搭在林霂深肩上帮他挡住侧面吹来的风，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
擦肩而过的人大多会因为俩人出色的外表注目，可也只是惊艳一瞬。正如林霂深所说，大家都很忙，没空管别人的事儿。
“你当初喜欢我，是因为脸还是别的。”走了一段许熠祯忽然问。
那时候的许熠祯没有帅得格外出众，最先注意他也不是因为脸，而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肆意不拘的少年气，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沉静。
“大概是吧。”林霂深说：“你那时候除了脸，还有什么？”
许熠祯哦一声，故作失望说：“我眼睛还是不够双，过段时间去割个双眼皮吧。”
他的眼睛眼角部分看不出双眼皮，往眼尾延伸有不太明显但仔细看能发现褶皱的双眼皮，显得冷淡又高傲。
要是割个双眼皮……。
“行。”林霂深看着他点头，“弄个欧式大平行，再开个眼角。”
许熠祯没忍住笑起来，略微思考又说：“再丰个唇，嘟嘟唇亲起来带劲儿。”
“头盖骨给你拧下来！“林霂深瞥向他胸口，“要不你再丰个胸？”
许熠祯一脸震惊把手放在胸口摸了摸，“我胸肌还行，你要不摸摸看。”
真是骚得没边，继续接话整个海滩都不够他骚。林霂深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望着远处的舞台。
舞台上正在表演民俗舞，巨大的火盆燃烧出直冲天际的火苗，沉重的鼓乐传来，环境明明很喧嚣，却又出奇地让人觉得静。
许熠祯在旁边坐下，拉起他的手磨搓他手腕上的玉牌，“捡这块石头的时候我从没想过要把它送给谁，你生日那天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它，我压箱底的宝贝。”
“就算不是我，你迟早也会遇到想把它送出去的人。”
“不会的，我这辈子积攒的运气全都用来遇见你了。见过太惊艳的人，别人怎么入得了眼？”
手腕被指尖搓得发痒，林霂深挡开他的手指说：“老天偏要安排我遇到你，我逃也逃不掉。”
“被安排相遇的两个人身上早绑好了红线，挣不脱也逃不掉，无论多远，红线都会牵着他们相遇。”
“我们的红线可能不牢，差点儿就断了。”
许熠祯捏住他的手腕，摇头说：“断不掉，老天还是很仁慈的，把我的红线搓得很粗。”
林霂深轻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说：“那你和舒衾的红线呢？”
许熠祯一顿，叹气说：“不是吧，你现在才想起来吃醋？”
“七年前就吃过了，只不过这个醋还没发酵起来就馊了。”
“这次不会馊，我闻见醋味儿了，再过几分钟估计就能酸。”
“滚！”林霂深意味深长说：“话说舒衾对你那么好，又是性向启蒙老师，按剧情应该发展出点儿什么才对。”
“你也说了，老天偏要安排我们相遇。我和他的缘分，最密切就是到朋友那一步，可惜他把最好的发展演变成了最坏的。我那时候对自己的性取向还处于害怕阶段，他忽然表白，我对他只剩下恐惧，怎么喜欢得起来。再说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我出现的还真是时候。”
“嗯。”许熠祯拉住他垂在腿边的手，“我那时候虽然接受了自己的不同，但害怕被人发现，没准备好生活里多出一个人。你的出现，燃起了我想谈恋爱的心思。”
可惜这份心思被理智牢牢压制着。
“以前的事，过了就过了，好在兜兜转转，结局还是一样。”
“是啊，所以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你想好了吗？”
林霂深没回答，手指拨了下手腕上的玉牌，手插口袋起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舞台上戴着面纱的舞女穿过人群往这边走，截住刚走了两步的林霂深，拉着他往舞台走。
林霂深回头看了一眼，在许熠祯不满的目光中跟着舞女走上舞台，站在祭司打扮的人身边看他装神弄鬼。
舞台上摆了一个小火盆，在祭司的舞蹈中迸发出不同的颜色，引起下面惊叫连连。
还坐在树下的时候祭司拉了两对男女上台，具体说什么林霂深没听见，有一对失望走下了舞台，一队兴高采烈牵了手。
祭司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意思就是请求神明为这个人赐下良缘。
原来是搞拉郎配。
他手里的权杖拂过火焰，林霂深轻笑一声，在他的权杖指向站在前排的一个女生时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轻巧解下了权杖上锦囊样的布袋。
许熠祯含笑站在人群后，林霂深看了他一眼，继续伸手去拿祭司手上的护甲和身上其它的装饰品。
祭司全然愣住，满脸疑惑看着林霂深。
“你喜欢哪个颜色的火焰？”林霂深捏着锦囊估算剂量，看着祭司笑了笑，“我看今晚人不多，气氛也不够热烈，帮你活跃一下气氛吧。”
祭司没来得及说话，林霂深手腕一抬，把锦囊整个扔进火盆，淡黄色的火焰立刻腾起蓝色火焰，升起半米高。
下面全都欢呼起来，路过的人也被吸引过来。许熠祯掩着嘴唇轻笑，看远处的保安正往这边赶，扒开人群跑上台，把林霂深手上的东西拿过来一股脑扔还给祭司，拉着他跑下舞台挤开人群往海边跑。
保安追到舞台附近被人群拦住，林霂深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许熠祯没头没脑跑起来。
海风拂面，和当年小巷里掠过自行车的风一样。
一路跑到海边，许熠祯先停下来站在沙滩上喘气，因为扯到肋骨脸色不太好。
“你幼不幼稚。”林霂深笑着问。
“没你，拆穿别人的伎俩。”许熠祯慢慢往远处一片礁石走，“你自家的产业，以后这个节目没办法表演了。”
“合作公司搞的，装神弄鬼有什么意思，不表演了他们会想别的项目。”
“也不算装神弄鬼，玄学的背后不是还隐藏着科学吗？”
“焰色反应，很多人都能看出来，所以看表演的人不多。以前晚上的表演除了民俗表演还有杂技、皮影、打铁花，比这个拉郎配有意思。”
许熠祯笑起来，在一块礁石上坐下朝他伸出手，仰头望着乌云刚刚散开的天空。林霂深拉住他的手借力，跃上比他更高的礁石坐下，曲腿和他看着同一个地方。
天黑下来，今天虽然没有月亮，星星却很明朗。星光倒映在海水里，星星点点。
林霂深脱了鞋卷起裤腿跳进水里，没过小腿的水卷席着细小的砂石，冰凉的感觉让人不住发抖。
“海水太冷了，小心着凉。”许熠祯说着，也脱鞋跟着跳了下去。
他跳下去之后，林霂深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别动。”
许熠祯看向他，他正低头看水面，等着水波平静下来。
渚山岛周围的水很清，白天能清晰倒映出周围的礁石沙滩，晚上能看见远处立在空中的照明设备。这里有礁石遮挡，有光，但看不到照明灯的形状。
“看。”林霂深指着水面示意许熠祯。
水面平静下来，借着远处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水里倒映出来的礁石和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
风吹过水面，倒影模糊后随着水面平静，又再次显现出来。
“在城里看不到这么多星星。”许熠祯说：“远江要看星星也要去到郊外。”
林霂深一直盯着水面，等倒影再一次模糊、清晰之后，和许熠祯说：“伸手去捞。”
许熠祯疑惑看他一眼，手缓缓伸进水里，怕惊动里面蛰伏的星星，小心翼翼捞中了一颗。
水面轻微晃动，一颗最明亮的星星躺在许熠祯手心里，边缘被水荡漾出一圈光晕，像迷你版的月亮。
“你看，这不是抓到了？”林霂深抬脚晃了下水，那团光晕在许熠祯手里消失，但很快又重新聚拢，乖乖躺在他手心。
许熠祯回想起曾今说过的话，沉默良久笑着把他拉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是啊，高悬在天上的月亮，最终还是被我抓住了。”
“现在月亮落水里，就更容易抓了。”
“天上的遥不可及，水里的虚无缥缈，一样难抓住，只是此时此刻，他在我手心里。”
林霂深搂住他的腰，就这么安安静静待了两分钟，往下沿着手臂轻弹牵住他的食指，“回去还是看会儿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