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要什么样的数目,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尽力帮你争取一笔较高的费用,回去和顾总商定谈妥后和您签合同。”
 闻潭花了十几秒才消化完丁海的这番话。
 没想到电视剧里的情节是真的。
 现实真的会这么抓马,这么狗血。
 有钱人真的会为了阻止孩子的恋情拿钱砸人。
 丁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会愤怒?
 还是在短暂犹豫之后就欢欢喜喜同意?
 闻潭缓慢地抬起眼皮,道:“我要十个亿。”
 丁海表情瞬间扭曲:“……”
 “十个亿,我现在就可以滚去撒哈拉沙漠度过余生,”闻潭慢吞吞道,“顾家这么有钱,不会连区区十个亿都拿不出来吧。”
 十分钟后,丁海沉着脸走出会客室,拂袖而去。
 闻潭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投资人,具有丰富的谈判经验,从一个人的外表着装就能充分看出一个人的经济条件、性格特征,以往的谈判经历无往不胜,没想到会栽在这个二十多岁的男生身上。
 的确,闻潭的相貌不错,可以理解顾京野为什么迷得晕头转向的。
 但从衣服和住的小区可以看出来,闻潭显然是个缺钱的。
 他说话时的状态温吞安静、内敛平和,丁海迅速地下了判断,这会是个很好拿捏的年轻小孩。
 顾京野不小心透露过,这个闻潭还是南方小县城来的。
 这样的人,性格温吞,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估计拿点钱也就能打发了。
 结果这闻潭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要十亿。
 丁海当然能看出来,这哪是要十亿,分明就是知道他们不可能给十亿,故意报这个数字来开嘲讽。
 你顾家不是有钱么,那就拿钱来啊,十亿都拿不出来装什么逼。
 丁海看出他的不配合,知道此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阴着脸离开了。
 闻潭回培训班拿包。
 课程已经结束了,教室里空荡荡的,保洁阿姨在做清扫工作。
 闻潭没想到顾京野真的会向家里出柜,他对顾京野也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感情。
 就算顾家不来找他,他也永远不会和顾京野交往。
 他怼丁海,只是因为纯粹的不爽。
 他曾经沾那些人的光,享受过特权待遇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东西不属于他。
 短暂体验一个无法真正拥有的东西,并不是人生的额外馈赠,而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他虽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不和顾京野交往,不代表就要离开得远远的,像个败走的逃兵。
 晴空的飞鸟,灵魂永远自由。
 没有人可以颐指气使地命令他去往哪个方向。
 闻潭收好包,向公司外走去。
 他的电瓶车停在外面两条街的位置,走三百米,要绕过一个拐角。
 闻潭和往常一样绕过拐角,忽然眼前一黑,被人紧紧捂住嘴巴,头上套上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闻潭短暂懵了一下,随即用力挣扎起来。
 然而对面似乎有好几个人。
 他的手腕被捆绑,抬起脚,整个人被强行塞进了什么地方。
 从气味和触感来判断,应该是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闻潭心里涌起一阵恐慌。
 他万万没想到,顾家谈判不成,竟然干得出这种当街绑人的事。
 塑料袋紧紧地裹在脖子上,他几乎要窒息。
 他奋力地挣扎着,又踢又踹。
 对方弄不住他,低声骂了一句脏。
 他的小腹突然被人用力踹了一脚,顿时抱紧肚子,不动弹了。
 他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忽然外面一阵响动。
 拳脚相加的闷响,更加纷乱的脚步声,远远地似乎听到了警报声。
 几秒种后,闻潭头上套的黑色塑料袋被取了下来。
 有人紧紧抱住了他,肩膀宽阔,气息凌乱。
 闻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沈天遇。”
 沈天遇的呼吸粗重沉稳:“我在,别怕。”
 闻潭倒在车座上,脸色苍白,腹痛难忍。
 沈天遇托住他的膝盖弯,把他抱进自己的车,厉声对司机道:“去医院,快。”
 闻潭这才注意到,沈天遇手上的伤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好了。
 车外,李黎正在指挥手下按住那些企图绑走闻潭的人。
 走之前,沈天遇看了李黎一眼。
 李黎会意,走到那个踹闻潭的人面前,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很快,巷道里传来沉闷的殴打声。
 闻潭伏在沈天遇腿上,额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出。
 沈天遇:“再快点!”
 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路飞驰。
 沈天遇俯下身来哄:“小潭不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闻潭闭上眼睛,忍耐着潮水般一阵一阵上涌的疼痛。
 他听到头顶上方,沈天遇在给顾连赟打电话。
 闻潭从未听过沈天遇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过话。
 “您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我尊称您一句顾老,不是让您动人动到我头上的。”
 “你们调查发现顾京野喜欢闻潭,怎么就没查深一点,发现他是我的人?”
 “你以为我上次为什么打电话。真当我闲的没事干,帮你们监视顾京野是吧。”
 “再让我发现你们对他动手,别怪我不留情面。”
 沈天遇挂了电话,脸上满是阴郁的戾气。
 察觉到闻潭微微动了一下,立刻俯下身:“怎么样,是不是哪里又痛了?”
 闻潭睁开眼睛,轻声道:“谢谢。”
 沈天遇脸上的戾气消散了些许:“你和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你放心,欺负你的人,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顾家的事我来解决,但是顾京野现在在家闹得有点疯,你总是在外面跑,我不太放心……你愿不愿意,住回金湖小区?”
 闻潭沉默。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打算做什么,”沈天遇解释道,“我只是想着,你养病还是要在安静一点的环境,阿姨做菜你也吃得习惯,方方面面都能更方便一些。”
 闻潭摇了摇头。
 沈天遇静默片刻,道:“也没事。我帮你调几个保镖,你放心,他们只会在你离家时保护你,其他时候不会随意监视。”
 闻潭想说没必要,然而小腹又是一阵剧痛,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到了医院,医生和护士早已准备就绪,一接到人就立刻去拍X光片和做检查。
 接下来的几天里,是紧锣密鼓的做手术和输液挂水。
 闻潭做手术的时候,沈天遇就坐在门外的长椅上,一等几个小时。
 公司有急事,沈天遇让李黎把电脑拿到医院来,自己在外面边办公边等待手术室的灯亮起。
 晚上闻潭输液,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总是能看到沈天遇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自然垂落。
 他稍微一动,沈天遇就立刻醒过来,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要喝水。
 闻潭摇头:“你回去吧,我这几天好多了,过几天都能出院了。”
 沈天遇对他越好,他越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沈天遇摸摸他的额头:“伤筋动骨一百天,把病养好了再想出院的事。”
 两人难得平静地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闻潭话不多,沈天遇也只是安安静静陪着他,不多言不多语。
 对于一个一直以卑微退让态度面对自己的人,闻潭很难狠得下心一直保持强硬姿态。
 何况沈天遇还刚刚救了他。
 他的性格一向丁是丁卯是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虽然无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说说笑笑,但面容也松动了些,偶尔在病房里吃橘子,也会默不作声递一半给沈天遇。
 其实闻潭只是觉得橘子太大了,自己一个人吃不完。
 但沈天遇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橘子吃了一瓣就不吃了,剩下的用塑料袋装起来,放进口袋里。
 闻潭不理解:“你不吃么。”
 沈天遇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了。
 后来沈天遇说有事出去了,闻潭出门上厕所,正好听到沈天遇在走廊后面和李黎交代,去找个装裱师把橘子滴胶之后裱起来,做成相框。
 闻潭哑然,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一个月后,闻潭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沈天遇开着车来接他,黑色轿车停在医院门口的短短几秒,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
 闻潭坐进车里,把包装漂亮的红丝绒蛋糕递给他:“给你的。”
 沈天遇眼睛瞬间亮起:“你、你什么时候……”
 闻潭立刻道:“不是我做的,从甜品店订的……谢谢你这一个月照顾我。”
 他的性格,无法对帮助自己的人冷眼相待,但他又确实没办法和沈天遇冰释前嫌,于是想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他不可能再亲手给沈天遇做任何甜点,这是他的底线。
 在得知这只是从店里买的蛋糕之后,沈天遇眼睛里的光迅速熄灭了。
 他低头看了看蛋糕,接了过来:“……谢谢。”
 回去的路上,沈天遇情绪不高。
 车厢里的音乐放得很大声,似乎是为了掩盖车里低落的氛围。
 闻潭有些不安,隐隐在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送,可能还比现在这样好些。
 现在这样,倒像是故意羞辱沈天遇似的……
 其实他没这个意思,确实只是想感谢一下沈天遇,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像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他盯着前方看了片刻,开口道:“沈天遇。”
 沈天遇很快把音乐调小:“怎么了?”
 声音依旧是平和淡定的,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闻潭:“我是真的,很谢谢你。那天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出事了。”
 沈天遇笑了笑:“我知道。”
 闻潭盯着蛋糕看了片刻,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呆了片刻,干巴巴道:“蛋糕记得吃。”
 沈天遇直接打开蛋糕盒,右手手指沾了一点奶油,塞入口中。
 品尝几秒,沈天遇道:“苦的。”
 闻潭疑惑道:“不会吧?”
 蛋糕怎么会是苦的,他自己之前也吃过这家的蛋糕,没什么异常啊。
 沈天遇:“不信你尝尝。”
 闻潭将信将疑,用勺子挖了一块,放入口中。
 ——绵密香甜的奶油,瞬间融化在唇舌之中。
 闻潭皱起眉头,看向说谎的某人。
 “现在甜了。”沈天遇道。
 闻潭有些恼火。
 他只是想感谢沈天遇这段时间照顾他,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沈天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也尝了蛋糕之后,情绪高昂起来。
 开车中途,李黎打电话过来,语气战战兢兢,似乎是工作上出了什么纰漏。
 沈天遇竟也没发火,还调侃了李黎几句,问他是不是最近热恋期,忙得工作都顾不上了。
 回了小区,沈天遇帮闻潭把生活用品拿回家。
 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进来,照得沈天遇额上的汗水亮晶晶的。
 闻潭倒了杯水给他:“谢谢。”
 沈天遇接过杯子:“这句话我最近听了好多次了。”
 闻潭踌躇片刻:“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外卖吧。”
 沈天遇:“只能是外卖吗。”
 闻潭:“我去饭店给你取也行……”
 “我想要什么,你其实知道吧,”沈天遇轻声道,“一碗绿豆汤,一块烤饼干,哪怕是一碗清汤挂面……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
 闻潭打断他:“你知道这不可能。”
 房间里安静片刻。
 “对不起,”沈天遇道,“是我太心急了。”
 闻潭只觉得头疼。
 “不是心不心急的问题,哪怕等上三年,五年,十年,都不可能了,”闻潭尽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你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我这样的平凡人身上。”
 沈天遇:“有没有必要,我自己说了算。”
 “可你这样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干扰!”闻潭胸膛起伏,“我还想谈恋爱,想过平静安宁的日子,想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沈天遇执拗地看着他:
 “我会永远站在离你三米远的地方,供你挑选。”
 “再来一千一万个顾京野,王京野,李京野,我也不会认输。”
 “如果你认为这是浪费,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任你浪费。”
 闻潭豁的站起身,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擦掉了自己左脸颊的粉底。
 可怖的伤疤清晰地露了出来。
 一条长长的凹陷痕迹,如同一条蜈蚣向内攀附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
 “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的话,好,我告诉你,”闻潭指着自己左脸颊的伤疤,“伤疤永远不可能消失,我也永远不可能原谅你。”
 “曾经被当作另一个人的替身,被欺骗,被戏耍,真心被放在脚下踩。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记。”
 “如果我放下了,说明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己都轻贱自己——这是对三年前的自己的背叛。”
 闻潭自嘲地道:
 “如果这都无法说服你的话,沈总,看看我这张丑陋的脸吧,我哪里配得上你?”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更不是,以后也永远不会是。”
 沈天遇看着他的伤疤,低声道:“很疼……是不是。”
 “这三年,我没有哪一刻不想去找你。我知道你在R国,知道你和萧万枫在一起,如果我想,我几个小时内就能找到你。”
 “可是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所以拼命压抑去找你的欲望。”
 闻潭漠然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重,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沈天遇站起身,“所以,我只能努力去感受你的痛苦。”
 “如果你认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就让我来,我会去到你在的世界。”
 他定定地看着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刺向自己的左侧脸颊。
 鲜血溅在洁白的衣领上,仿佛婚纱上凋落的玫瑰花瓣。
 出院还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再次回到了医院。
 因为伤口过深,沈天遇脸颊上血流不止。
 粘稠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到衣服上。
 一滴,两滴,三滴。
 整个衣领都被染得鲜红。
 李黎半个小时内赶了过来,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处理起了现场状况。
 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忍不住看了旁边的闻潭一眼。
 闻潭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愣怔地看着半身血红的沈天遇。
 看起来像是吓傻了。
 李黎在心里暗骂自家老板,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这么干吧,看把小孩儿逼成什么样了。
 老东西,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沈天遇很快进了手术室。
 手术过程中,闻潭就一直站在外面,木木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李黎安慰他:“幸好送得及时,医生说创面不算特别大……”
 闻潭忽然问道:“沈天遇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次碰瓷顾京野,沈天遇有演的成分。
 但闻潭也能看出来,沈天遇的身体确实是不如三年前健康。
 他时常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有时晚上还会莫名其妙突然出门,夜不归宿。
 闻潭倒不是有意偷听,但小区的房门质量属实一般,他有时晚上会突然听到沈天遇开门出去了,然后直到入睡前,沈天遇都没有回来。
 沈天遇的身份地位,应该不至于总有事情半夜三更喊他去加班。
 本来身体就不好,之前胳膊被玻璃扎破,现在又划伤自己的脸……
 李黎卡了一下:“呃……”
 不是他不想说。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老板能感情顺利,不然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他日子也不好过。
 但是沈天遇明确说过让他在某些事情上保持缄默,守好本分。
 李黎含糊道:“这三年,沈总不好过。”
 闻潭:“是因为我吗。”
 李黎斟酌着道:“沈总很想念您。您在国外的行踪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好几次飞机票都买了,临出发前把自己反锁在房门里,硬生生等着登机时间过了,才把自己放出来。”
 “每次出来的时候,手腕都有伤,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也有些别的原因……但我不能说。”
 闻潭远远看着手术室的灯:“谢谢,我知道了。”
 沈天遇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闻潭。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色阴沉,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水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像是预示着一场地球灾变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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