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无用的,不洁的刀剑,审神者早晚都会对他们张开獠牙。
笑面青江离开起居室时心情仍然不能平静,当他看到在廊下焦急等待的高大神官,笑面青江直接敛去了笑容。
胁差青年试图目不斜视的快速从他身前走过,却被高大的大太刀拉住了手腕。
以大太刀那点可怜的机动来说,好像也挺不容易了。
“青江。”石切丸担忧的看着瘦削的胁差青年:“没事吧?”
“我差点对审神者拔刀了。”
青发付丧神偏过头看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令人担心的话。“不过主人没有责罚我,还夸我眼睛漂亮呢。”
青发付丧神用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按了按右眼,唇角勾起一个近乎薄凉的弧度。“在被碎掉之前,我应该能把它挖出来,只不过,大概不能送给你了。”
“别这么说。”
高大的神官把青发付丧神拉得更紧了些,哀求道:“别这么说了,青江。虽然我可能已经没有信誉了,但我不会让审神者动你。所以求你,别说这样的话。”
“别闹了,可以治愈疾病的神刀也会暗堕噬主吗?”
笑面青江试着甩了甩手,却根本挣脱不开。青发付丧神用灿金色的眸子瞪着高大的神官,开口却是尖锐的讥讽。
“对不起。”大太刀近乎虔诚的矮下身子,试图注视笑面青江的眼睛。
“没能保护大家真的非常抱歉,我知道你恨我,但青江,别恨你自己。”
“我不恨你。”
青发付丧神却飞快的摇了摇头,语气有一瞬间的松动。“你保护了今剑,保护了我。跟你比起来,我才是无用的刀啊。”
“我想活着,石切丸。我想要替陆奥守看看这个世界,但我不害怕被折断。”
在念到陆奥守的名字时,青发付丧神的眼里似乎闪过泪光。“我只是,替陆奥守感到难过,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
“别说对不起。”
神官神情温和,清澈的紫眸里却满是哀伤。“这一次,换做我了。我会像陆奥守殿一样保护大家,也会陪着你直到我被折断。所以,青江,真的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笑吗?”
像以前那样……
笑面青江眼里一下子溢满了痛苦,他艰难的撇开头,不敢对上神官的眼睛。
在本丸将暗的天色,笑面青江生硬的结束了这次交谈。“走吧,审神者吩咐我整理温泉,我该去叫人了。”
第6章 第五章
在笑面青江和石切丸带人整理温泉时,藤树一把揪住了想要偷溜的狐之助,将它拎到眼前。
“答应我的资源什么时候给我?”
“这个……给您的资源数目非常庞大,政府也需要从仓库调货,不过明天一定会送来一批资源的!”
“那在资源没来之前,你要负责把地板擦干净,我只负责收拢资料和整理床褥。”藤树用力晃了晃试图装死的丑狐狸,摇得狐之助哇哇大叫。
狐之助:哭唧唧。
审神者不为所动,冷酷的把狐之助扔到了地板上。
“修复池能够治愈他们吗?”他们指的当然是这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
“资源倒入修复池后会化为灵液,可以修补好刀剑付丧神的伤口,但是他们的‘恙’是清除不掉的。”
狐之助一边灵巧的推着抹布,一边回答道。“晦暗的灵力会使刀剑染恙暗堕,完全光明的灵力又会灼伤刀剑,浸泡灵液也会令染恙的付丧神非常痛苦。您的灵力比所有审神者都要温和,您为什么不试一下亲自为这些付丧神手入呢?”
“我的异能恢复的非常缓慢,现在还不能支持我在维护本丸正常运行的同时给他们手入。我会试一下,不过还是让他们先把伤口泡好,至少手入的时候时间会短一些。”
藤树没有说的是,他的异能还剩下一部分,不过并不打算用在这座本丸上。
藤树在那场爆炸里伤的很重,小条为了救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直没有苏醒。
作为审神者,他会试着为一振刀剑手入,但至少现在不会为了这些不稳定的付丧神拼尽全力。
虽然可能有些不公平,但在值得信赖的伙伴和对他心怀芥蒂的刀剑付丧神之间,藤树会优先选择唤醒小条。
狐之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藤树却不想再回答这只丑狐狸的问题,冷酷无情的审神者再次要求狐之助务必把地板擦的干干净净后,单方面结束了这次交谈。
然而审神者不知道的是,有一位刀剑付丧神沉默着做完清理工作,整理好自己并看着小短刀们乖乖回房间休息后,趁着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来到了他的楼前。
压切长谷部捏着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近侍。
如果不需要忍受审神者的冷眼和良心的煎熬的话,近侍的工作非常简单。
只需要处理文书和照顾好审神者的三餐就好了。
可问题就是他现在没办法奉上一份丰盛的晚餐。
这座贫瘠的本丸没有任何可以入口的东西,不过这不能成为借口。
审神者大概会火冒三丈吧。
总不能让神官来承受审神者的怒火,笑面青江又总爱说些撩拨人的话,之前的审神者就看不得这个俊美的胁差好过。
只有他是本丸唯一的打刀,生存值总要高过胁差和短刀们。
所以,对审神者摇尾乞怜吧!压切长谷部,这是你惯常做的。
被评价为虽然态度有些过于严肃,但是很喜欢照顾人的打刀站在夜色里,觉得今晚的风真的是冷极了。
虽然做好了准备,灰发坚毅的付丧神依然神情沉重。青年静默着拾阶而上,然后端端正正的,在审神者的起居室门前跪了下来。
“谁在那里?”藤树已经将累瘫的狐之助送回了时之政府,正摊在沙发里翻看资料,听到声音,藤树停下了动作。
“打扰了,主公,我是压切长谷部。”
灰发付丧神没有等待审神者允许,而是鼓起勇气直接拉开了门,然后就在门口双手贴地,身体前倾,额头磕碰地面,行了一个标准的土下座大礼。
“起来。”末世里可没人会行这么郑重的大礼,藤树差点一激动把资料砸到付丧神的脸上。
“都收拾好了?”藤树打量着灰发付丧神。
打刀青年穿着宽松的内番服,头发被风吹的有点凌乱,还带着微微的湿气,应该是刚泡完温泉。
本丸的水里掺杂着审神者微弱的灵气,没有治愈效果,但也不会加重刀剑付丧神的伤势。青年一身血气被洗掉了很多,但因为伤势不轻,空气里依然有淡淡的痕迹。
“是,因为是您的吩咐,大家都很非常卖力。”灰发付丧神抬起了身子,却依然低垂着眉眼,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辛苦了,怎么不去休息?”
藤树收好资料,往旁边蹭了蹭,给灰发付丧神让出一个位置。“别在那里跪着,把门关好,坐过来说。”
第7章 第六章
坐……过去吗?
恍惚间,前任审神者黏腻的、充满恶意的声音好像又浮现在耳边。
那时候审神者说的好像是:“和泉守,过来。”
之后呢……之后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他不幸目睹了一切,现在想起仍然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终于,也轮到他了吗?
压切长谷部轻轻颤抖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控制住。
灰发付丧神起身掩好门,轻手轻脚地向审神者走过去。
从门到沙发,只有几步路,却好像有一生那么漫长,压切长谷部觉得自己又要发抖了。
他以前有多渴望审神者身边的位置,后来想起来就觉得那时的自己有多可怜。
审神者会对他做什么呢?
压切长谷部在心里问自己,然后他立刻就给出了答案:审神者做什么都可以。
真是奇怪啊,以前还有慨然赴死和愤然拔刀的勇气,现在却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就算他真能把刀锋送进审神者的胸膛,平野他们又要怎么办呢?
一期殿拼命保护的弟弟,陆奥守拼命守护的同伴,要留下来接受折磨或是悲鸣着被折断吗?
所以,审神者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不管是羞辱还是折磨,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他都可以接受,他都会努力取悦审神者。
但在某一瞬间,压切长谷部还是会无法抑制的想到:审神者要是能仁慈一点就好了。
至少,别让他的样子吓到短刀们。
压切长谷部走到审神者的面前,他没有像审神者要求的那样坐到沙发上,而是在藤树的膝边跪了下来。
“非常抱歉,本丸实在是没有可以入口的东西,没能为主公奉上膳食,实在是大不敬之罪,请主公处罚。”
灰发付丧神垂下头颅,尽力展现着卑微和驯顺,但藤树却浑身不自在。
离的太近了。
灰发付丧神有着刀琢般的俊美面容,而现在这张脸几乎贴到藤树的大腿上,藤树甚至能感受到付丧神压抑着的轻微呼吸。
一股麻意涌到了头顶,藤树闪电般的伸出手托住付丧神紧实的手臂,然后将他直直的拔了起来,飞快的放到沙发的另一端。
压切长谷部在被审神者触碰时绷紧了肌肉。他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颤抖,不挣扎,不丢盔弃甲。
压切长谷部,这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想要的!
灰发付丧神一边竭力保持平静一边拼命告诫自己,然而当他意识到他是被审神者拔起来的时,青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快要裂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