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朱傲天终于回过神来，喊了一声，表情喜悦，“我们赢了！”
躺在地上的尤利西斯，生机全无，双眼睁大，瞳孔也已经扩散开，完全是死亡的表现，聂溪这一剑刺中他的弱点，即便再顶级的异兽，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身上都有着大量的伤势，有的人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此刻所有人脸上都挂上了由衷的笑容。
周围的人激动的喊出声，有的人抱在了一起，他们在以往的比赛中都是对手，无数次在战场中交锋，像这样齐心协力的时候并不多。第二次进入天墨迷宫，他们的心都充满了不满和迷惘，带上了必死的决心，尤利西斯的强大，在第一次进入天墨迷宫时就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但……他们还是赢了。
赢得漂亮，赢得痛快。
石像鬼看着欢呼雀跃的职业选手，抿了抿唇。
第一世界的职业选手……石像鬼很多次听说过这个群体，在跟随军团征战各个界缝的过程中，他也见到了不少和职业选手有过交集的界缝。
第一世界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它可以说是一个界缝，也可以说不是。大部分界缝都是单向的，界缝和界缝之间互相连接，但是只有第一世界，是个类似“中转站”一样的地方，能够通过第一世界去往无数个界缝。
它的稳定性和普通的界缝比起来，要出色无数倍，数百年来，很多界缝在自己的世界即将被浊气毁灭之际，都动了抢夺第一世界的心思，却都没有成功。因为第一世界的人类虽然脆弱，虽然力量渺小，但他们却有着一批让人难以忽视的顶尖力量，震慑着每一个对第一世界有想法的敌人……
那便是这群职业选手。
在此之前，石像鬼对职业选手不屑一顾，除了万象之外，其他的职业选手在他看来依然很弱，可就是这么一批看起来很弱小的人，竟然杀死了天墨军团的王，这个在无数军团的人心中无敌的存在。
石像鬼看着眼前这群人，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羡慕。
曾几何时，他也和他们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家，有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钟春雁拖着满身的伤，慢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拍魏临渊的背：“老魏，咱们赢了，你怎么看着还不开心？”
魏临渊抬头，看了钟春雁一眼，想了想，摇头道：“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魏临渊没有说话。
他是这场战斗的指挥者，其他人可以因为胜利而欢呼，但他却不行。直觉告诉他，尤利西斯不像是这么容易就死掉的人。
尤利西斯沉睡了这么久，作为天墨军团的王，他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军团的境遇，不然也不会把红袖鬼他们抛弃在这里了。
石像鬼当时唤醒尤利西斯的时候，尤利西斯是怎么说的？
魏临渊皱眉。
想起来了……
“好久没用这具身体了。看来你们把它保护地很好。”
——是这么说的。
“队长……”
另一边，张小鱼喜悦的表情顿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罗盘，飞快的测算一卦。
依然是大凶。
随着张小鱼的声音，周围感官敏锐的四号位，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有某种能量开始流动，汇聚……
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力量。
众四号位脸上的表情沉了下去，与此同时，燕晚星等人也发现了自己队伍里的人的表情不对，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唐妙喃喃：“不会吧……”
魏临渊转头，脸色凝重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他缓缓回头，看向尤利西斯的尸体。
哗……哗……
虚空中响起了水流涌动的声音。
尤利西斯倒在地上，瞳孔涣散，面容僵硬，眉心还留着聂溪刺出的洞，生机全无，看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而他眉心的那个洞口，却在下一秒流出了潺潺的黑色液体。浓稠的犹如黏腻的墨水，哗啦啦流淌出来。
浓烈的腥臭之气顿时传开，空气中挥发着让人作呕的气息，这味道像是腐烂的陈尸水，刺鼻无比。
“什么鬼东西……”
钟春雁有些反胃，忍不住想吐，她捂着鼻子，惊讶中带着茫然地问道。
“后退。”
魏临渊眉头紧皱，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他挥了挥手，说道。
所有职业选手飞快的后退。
源源不断的黑水从尤利西斯眉心的洞中流淌而出，很难相信这如开闸泄洪般的量是眼前倒下的这个男人身体里流出来的，好似联通了另一个空间一般，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转眼，腥臭的黑水便将一整片祭坛染透。
随着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动静，黑水中响起了黏腻的音色，尤利西斯的尸体还躺在中央，下一秒，他的身体竟然从中间慢慢裂开，像是某种诡异的花朵发芽，一道墨水如新生的枝桠般从胸膛处探出，蔓延，生长……
尤利西斯的尸体变作土壤，一道黑影慢慢从他的身体中长出，地面的黑水也升起了数十条触手，像是章鱼的触手，柔软，黏腻，往下滴滴答答流淌着浓稠的黑墨。
魏临渊等人飞快后退，在祭坛周围停下，终于看清了这道黑影的样子。
祭坛化作黑水潭，潭中浮出的黑影，是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光是这上半身看着就足有近十米高，这个人影被黑色的浓稠墨水覆盖，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黏稠的黑水从他身上滑落，数十只触手环绕在周围，这一幕仿佛古典神话中的邪神，充满了超自然的邪恶气息。
“这……”
方镜也看得愣了神，“这是什么玩意……”
话音未落，那道黑影便开了口。
“真丢脸……”
声音像是从悠远的另一个空间传来，回荡在空荡的迷宫之中，从音色和语调，勉强能够听出尤利西斯的声音，他低低笑了一下，声音压抑着怒火，缓缓开口，“居然被一群虫子弄死了肉身。”
“你见过他这个样子吗？”魏临渊转头，问石像鬼。
石像鬼呆呆地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说实话，我不喜欢用这副模样出现。太丑了。”
巨大的墨影“尤利西斯”摇了摇头，他的半个身体固定在祭坛上，看上去像是和祭坛融为一体了，从职业选手这一方的角度来看，宛如直面神话中的魔神，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叫人窒息又绝望。
第一世界，禅心院。
无数梵文符咒刻在静修院的各个角落，像是在镇压某个邪恶的封印。交错的梵文中央，沈弥静静坐在其中。
远处传来禅心院的古钟悠远的撞击声。
那一根根血管般的连接着沈弥身体的红丝仿佛受到了惊吓，齐齐抖了抖，而后竟然如潮水般褪去，消散，飞快地钻了回去，没入了沈弥手中的锈刀之中。
下一秒，沈弥的眼睛睁开。
眼前不再是一片血色，没有了那妖异的血月，脚下也不再是一汪血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空气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夹杂着让人心神安定的檀香，古钟悠远的响着，耳边传来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是哪里？
沈弥表情微怔。
而后，前方传来微妙的动静，沈弥眯了眯眼，抓起身边的刀，猛地踏前一步！
刀锋停留在一个小沙弥面前。
长时间在一时间的战斗让他的神经已经绷紧，疲惫到了极限，沈弥下意识出刀，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险之又险地止住刀势。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竟是在界缝的刀鬼狱中碰见的那一把锈迹斑斑的刀。
魔刀，十劫。
“……抱歉。”
沈弥看到一脸呆滞的小沙弥，收起刀，诚恳道歉，“那个，小师父，请问一下，这是在哪里？”
“这是禅心院呀。”
小沙弥歪歪头，说道。然后抬眼打量了一下沈弥，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跑了出去，口中大喊：“师父！师父！那个漂亮小哥哥醒啦！！”
“……”
沈弥疑惑，眨了眨眼。
漂亮小哥哥？
是在说他吗？

第211章
小沙弥叫着跑开, 沈弥在原地站了一会，打量四周，目光在静修院周围的梵文与符咒上停留一会, 想了想，也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 看到的是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寺院景象, 莲花座上拈花微笑的佛像, 微风拂过，不远处的树林摇晃，地上的落叶被卷动，檀香萦绕……几乎看不到任何科技的影子，让沈弥恍惚有一种回到了原本世界的错觉。
禅心院……
禅心院是梵天万象尘悟的宗门，这一点沈弥是知道的。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沈弥的记忆还停留在天墨迷宫中, 他杀死了红袖鬼，掉入了刀鬼狱中, 在意识空间中，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沈弥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
不多时, 小沙弥就已经带着一个老僧跑了回来。
普贤大师看到沈弥后, 也是一愣，表情警惕了一瞬, 但看到沈弥的表情正常, 平静中带着茫然样子, 身上也没有了那仿佛与身体共生的红丝, 身上也未有魔气缭绕, 显然，醒来的是沈弥本人, 而不是夺舍后的魔刀，这才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
普贤大师朝沈弥行了个佛礼，“沈弥阁下，你醒了。”
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沈弥还是连忙回了个并不标准的礼，忙问道：“那个，大师……”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
普贤大师不等沈弥说完，点头道：“随我来。”
说完，他的目光在沈弥手中那柄锈刀上停留了片刻，转身朝着另一个院落走去。
沈弥一愣，旋即连忙跟上。
路过中庭的时候，他看到有一批僧侣正聚在一起，低着头看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加油啊！”“危险！”之类的声音，同时还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和真气炮的轰鸣声。
沈弥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往僧侣们所在的方向走去，站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手中的设备显示的画面时，愣住了。
这是机甲联盟的直播画面，画面中，数十个职业选手正在围攻一个他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他看到了燕晚星，方镜和钟春雁等人，也看到了张小鱼，孟三苦这两个队友，而周围的场景，似乎还在天墨迷宫界缝之中。
普贤大师走到沈弥身后，刚想说话，沈弥就先一步开口了：“比赛还没有结束吗？”
声音把正在看直播的僧侣们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发现沈弥和普贤大师就站在身后，连忙起身：“师父。”
普贤大师摇摇头，“这不是比赛。”
画面中，燕晚星再次被尤利西斯击飞出去，钟春雁的锤子也被尤利西斯抓在手中，周围已经躺了数个生死不知的职业选手。
沈弥扫了一眼，并没有在画面中看到魏临渊的身影，他表情微沉，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沈弥头也不回：“进界缝。”
“……你先回来。”
普贤大师无奈，喊住沈弥：“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你先听我说完……”
“沈弥！”
向子轩接到了沈弥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禅心院。
“向经理。”
沈弥已经听普贤大师说完了现在的局面，听到向子轩的声音后，站起身来，“我要去界缝。”
“沈弥阁下，不可。”普贤大师摇了摇头。
沈弥转头，“为什么？”
普贤大师看着沈弥放在旁边的那把锈刀，犹豫了一下，道：“这把魔刀的力量非同小可，虽然这段时间，禅心院压制了魔刀对你身体侵蚀，但并未消弭它的影响，你的体内还留着大量的魔气，一旦进入战斗，很可能会重新反噬，我的建议是再观察一会……”
沈弥看着普贤大师，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是魏临渊交代的吗？”
“这……”
普贤大师有些尴尬。
虽然他说的都是真话，魔刀对沈弥的影响的确存在，但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魏临渊。
魏临渊不希望沈弥刚刚醒来，就再次进入界缝战斗。这场战斗在魏临渊看来，几乎是有去无回，如果他们七个万象都无法战胜尤利西斯，那再加上一个沈弥，也未必能赢。
如果沈弥不去，那最坏的情况，至少机甲联盟还能保留一个万象的力量，之后即便天墨迷宫界缝内的浊气侵蚀到第一世界，第一世界也不至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沈弥沉默片刻，“自作主张。”
他起身，刚想说话，另一边，正在看着直播的僧人们发出激烈的欢呼声：“赢了，赢了！！”
他们兴奋的抱在一起，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沈弥，普贤大师和向子轩都是一愣，连忙过去看。
画面中，随着聂溪那一剑刺出，尤利西斯的眉心被刺穿，身体砰然倒地。
向子轩看到这一幕，脸上也是大喜过望：“赢了？！”
“阿弥陀佛。”
普贤大师道：“凌风万象的剑，似乎又有突破。”
“他的剑本就不弱。”
沈弥淡声道：“只是内心犹疑太多，出剑不够果决，剑意无法真正凝练罢了。”
聂溪这一剑，也让沈弥觉得惊艳。
向子轩握了握拳，跟着僧人们欢呼了一会，见普贤大师和沈弥没什么反应，转头疑惑道：“怎么了？”
明明赢了，怎么感觉他俩一点不激动的样子？
普贤大师面色凝重，“身躯已死，但神魂未断生机。”
普贤大师曾经也是联盟最出色的万象之一，经验丰富，眼力自然不弱，看得出端倪。
沈弥也沉着脸，他虽然没有普贤大师那样的眼力与经验，但他有着属于刀者的敏锐直觉。聂溪这一剑的确出彩，但要杀尤利西斯……似乎还不够。
果然，片刻后，一旁僧人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画面中，黑水潺潺流出，化作浓稠的黑池，巨大的黑影从池中冒出，触手狂舞，尤利西斯再一次以魔神般的姿态出现在职业选手们面前。
沈弥腾的一下站起。
即便是全盛时期，职业选手团队面对这样的敌人，也难以战胜，何况如今这么多的职业选手已经受了重伤，战斗力大打折扣。
“这……”
普贤大师这下也不拦沈弥了，他看得出来，如果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职业选手一方团灭，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沈弥，你等等……”
向子轩见状，忙道：“你的惊蛰还没有修好，没有机甲，你怎么去？”
“谁说没有机甲了！”
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众人一愣，回头看去，禅心院的门口出现一个身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弥瞪大眼，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宋铸长老？”
面对向子轩惊讶又疑惑的眼神，普贤大师咳嗽了一声：“枫万象交代的，沈弥若是醒了，便要通知宋铸长老来禅心院一趟。”
宋铸长老平日在鬼谷制造院鲜少出门，身体素质自然比不过年轻人，从鬼谷跑到禅心院这一趟，快要了他老命了。他伏在门框上喘了几下，抬头看到沈弥，嘿嘿一笑：“沈小子，我就知道你能醒。”
传闻中的魔刀能摄人心智，沈弥未必能在魔刀的影响下醒来，宋铸长老听后嗤之以鼻，沈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把魔刀，就败下阵来？
“早让你平日里多锻炼，就是不听。”
宋铸长老话音刚落，不苦不饿大师便从他身后慢悠悠地走进来，顺口说道。又看到沈弥好端端地站在院内，眼神中露出欣慰之色。
“宋铸长老，不苦不饿大师。”
沈弥诧异道，“你们刚才说机甲……”
“做好了。”
宋铸长老咧嘴一笑，“你的万象机甲。”
他又道，“虽然还是第一版机型，还有修改的空间，但已经能够投入使用了。”
“武器系统呢？”
宋铸长老指了指沈弥手中的锈刀：“不是在这吗？我特意给你的万象机甲预留了魔刀的接口，加入了特殊系统，可以扩大并激活刀身上的魔气，这样一来，这台机甲就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双形态的万象机甲，可以在两种状态下灵活切换……”
他说得滔滔不绝，一旁的普贤大师听得都愣了神。
魔刀这种东西，一般人避之不及，也就宋铸长老和不苦不饿大师这种疯子，才有这样的胆子和底气，不仅不去消磨魔刀的魔气力量，反而还想着利用魔刀……
难怪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哦，还有魏临渊，也是个疯子加赌徒……把魔刀和机甲结合的想法，还是他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