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小西！不要吓唬客人了。”
蜥蜴妈妈呵斥了一句，总算让它安静下来。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蜥蜴爸爸起身，用爪子拎起茶杯，张开大嘴哗啦一下倒进喉咙里，“你们知道不朽之境吗？”
沈弥和尤开朗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连这个也不知道？”
蜥蜴爸爸诧异，一双竖瞳瞪大，随后叹了口气，“好吧，那换种说法。王是我们天墨军团的统领，他座下有六鬼，是他最得意的将领，而这迷宫之中的异兽，都是天墨军团曾经的将士们……”
天墨迷宫的来历并不复杂。
军团因为一场界缝战争的意外，流落到这一处界缝，而军团的王因为伤势过重而陷入了沉睡，这导致军团中的所有人都被困在这处界缝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浊气的侵蚀，逐渐形成了现在的迷宫。
曾经王麾下的得意将领六鬼，也随着王的沉睡，而逐渐分崩离析，有的依然忠心耿耿，而有的则不再侍奉曾经的王。
难怪红袖鬼说过什么“祭品”之类的话，看来红袖鬼就是忠心的那一方……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觉得王会沉睡这么久。王是万千界缝乃至不朽之境最强的战士，没有任何伤势能够击倒他，只不过刀鬼那个家伙，在关键时刻背叛了王，这才导致他受了致命的伤，沉睡了下去。”蜥蜴爸爸叹了口气，说道。
“刀鬼？”
“我们是红袖鬼大人曾经的手下，对刀鬼了解也不是很多……”
蜥蜴爸爸说，“听说那家伙性格桀骜不驯，脾气暴躁，红袖鬼大人不止一次说过，刀鬼这家伙就是个定时炸弹，肯定会坏事，结果还真让她说中了。”
“刀鬼本就是界缝流民，自己没什么本事。”
蜥蜴妈妈插了句嘴，“只是那家伙运气好，获得了一把魔刀，这才飞上枝头变了凤凰。王能忍受刀鬼在他手下蹦跶，还不是因为忌惮魔刀的力量，要不然，早就把他给宰了。”
“听说刀鬼现在被关在迷宫的其中一个方格【刀鬼狱】里。”
蜥蜴爸爸看了沈弥一眼，“你如果不小心进了刀鬼狱，一定要小心啊，就算被关押了这么多年，刀鬼的力量依然很恐怖，就连红袖鬼大人他们都不敢踏足，反正，赶紧跑就是了。”
“你们说的王，到底是什么人？”
沈弥想了想，问道：“他很强吗？”
两只蜥蜴对视了一眼，抖了抖身子。
蜥蜴爸爸颤巍巍地说：“强？那可不能用强来形容了……”
“我知道你们是职业选手。”
蜥蜴妈妈说，“你们来自第一世界，是第一世界的先锋兵，我们军团也有很多人听说过你们的名字。”
“你们听说过？”沈弥一愣。
“当然，我们天墨军团也征服过很多界缝，和你们一样，要不是因为王陷入沉睡，估计这世上的千万界缝，有半数都会纳入我们军团旗下。”
蜥蜴爸爸说起自己的军团，稍稍有些得意，不过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这些都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沈弥皱了皱眉，又问：“那……你们说的不朽之境，又是什么？”

每个界缝在被浊气污染之前, 其实和第一世界一样，生活着诸多种族，诸多生物。
界缝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第一世界, 也是一个界缝, 只是还未被污染。
浊气是一种会扭曲规则, 使得世界变得混乱无需的特殊力量，浊气无序扩张、入侵，使得界缝的边界不断和其他界缝碰撞，所以第一世界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界缝“入口”，这实际上就是界缝中的浊气正在蔓延的迹象。
为了消除界缝的影响，防止浊气入侵到第一世界, 避免第一世界也成为无数废墟般的界缝的一员，这才有了机甲联盟的诞生, 有了职业选手。职业选手是探路者，先锋者, 也是保护第一世界边境不被破坏的守护者。
所谓的“天墨军团”, 本质上也是和机甲联盟一样的组织, 他们的目标都是界缝的“锚点”，获得界缝的控制权并开发其中的资源, 壮大自身。区别在于, 如果说机甲联盟就像是驻守边疆的军人, 那么天墨军团更像是四处掠夺的海盗, 没有固定的据点, 在不同的世界中不断穿梭征战。
“我和我老婆，原本所在的世界也是很漂亮的。”
蜥蜴爸爸喝着茶, 思绪似乎飘到了一个很久远的时间，“比这里漂亮得多，森林，小溪，能随便打滚的大沼泽，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同类……但是有一天，浊气扩张到我们这里来了，整个世界都变了，森林枯萎，小溪断流，同伴们一个个都失去了理智，开始胡乱攻击……”
“本来我们也和其他同类一样，要么死掉，要么也变成怪物……但我们运气好，遇到了军团，红袖大人看我们可怜，就把我们收入麾下，从此我们便告别了家园，成为了军团的一员。”
蜥蜴妈妈伸出爪子拍了拍蜥蜴爸爸的肩膀，接下话来：“不只是我们，军团里很多同伴，都是这样来的。军团是收留我们的第二个家，我们共同追随着王，征战一个个界缝。如果不是因为王沉睡了，或许我们会一直这样追随下去吧……”
“扯远了。”
蜥蜴爸爸咳嗽一声，打断了蜥蜴妈妈的回忆，“说到不朽之境……”
沈弥听他们说了半天，总算说到不朽之境上了，直起身来，表情认真了一些。
“关于不朽之境，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它是浊气的源头，也有人说它是最危险的界缝，还有人说，它是界缝最深、最神秘之处，那些迷失在界缝中消失无踪的人，其实就是去了不朽之境。”
沈弥听到这里，表情怔了一下。
迷失在界缝，消失无踪的人……去了不朽之境？
他的脑海中划过江炼的名字。
“不朽之境众说纷纭，我们遇到过一些其他的军团，大家多多少少有听说过，但没有真正见过。只有我们的王见过。”
蜥蜴爸爸说，“王，他就是从不朽之境出来的。不过他从来没对我们说过不朽之境的事情，我们只知道他的来历，却都不清楚不朽之境里的情况……”
“你们的王，叫什么名字？”沈弥问。
“他叫……”
蜥蜴爸爸顿了顿，道：“尤利西斯。”
“砰”的一声，一个长相狰狞的异兽重重摔在地上，身上满是淋漓的伤口，挣扎了几秒后，终于断气。
唐妙，宫蔚和张小鱼三人喘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终于搞定了……”张小鱼心有余悸地道。
“这迷宫里的异兽，等级看起来都不低。”
唐妙眯着眼，打量面前的异兽的尸体。
宫蔚和张小鱼是率先进入这个房间的，他们都是四号位，战斗能力不强。差点折在这里，好在之后唐妙从另一个方格传送到了这里，万象出手，配合两个四号位的拉扯限制，终于解决了这个方格内的异兽。
“唐姐，你来的时候看见我们家队友了吗？”张小鱼问。
唐妙摇摇头，“我还想问你们呢。”
“迷宫内方格太多了，不一定被传到了哪里，想要在路上碰见并不容易。”
宫蔚分析道：“不过大家的目标应该都是一样的，都是迷宫最核心的锚点，只要往锚点的方向前进，总会在终点位置碰面。”
张小鱼：“那我们赶紧去锚点吧！”
宫蔚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简单。”
说着，他走到这个方格的出口处，打量了一会，闭上眼睛感受着能量的流动。
作为洗尘战队的智囊，宫蔚的头脑在整个联盟绝对算是最顶尖的，在往届的比赛中，就连魏临渊都吃了宫蔚不少战术上的亏。
宫蔚观察了一会能量流动后，思索片刻，用一旁异兽的血在地上画了几笔。
“这是？”
唐妙凑过来，好奇地看了两眼，“迷宫的能量流动路线？”
“嗯。”
宫蔚道：“从我们最开始在的那个梦鬼的方格，到现在的这个方格，能量流动都是有规律的，只要找到这些规律，我们就能找到正确的路线。”
出口漩涡的传送路线很复杂，而且会随时变化，同一个出口，进入的时间点不同，抵达的方格也不同，盲目的在迷宫中乱转，只会在复杂的路线中随意穿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到处理不了的危机，死在迷宫里。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能量路线，有点像源能路径模型？”
唐妙看着宫蔚画出的线条，摸着下巴打量，“类似芝尾F2模块的源能路径。”
宫蔚一愣，随即又看了几眼，点点头：“确实有点像。”
唐妙作为斩春羽的队长，不光是战术头脑，其数据分析能力也是联盟内极强的那一批。
宫蔚认同唐妙的意见，道：“有了原型模块，分析起来就简单多了……我们可以用双鹤公式计算它的流动速率，这样就能在保证变量的情况下提前分析能量流动的路线……”
唐妙和宫蔚都是大宗门出来的，而且都是精英子弟，向他们这样的弟子从小除了机甲训练外，还要接受专业的数据训练，都属于“学院派”的高材生，在旁人看来晦涩难懂的公式数据，分析起来对他们并不是一件难事。
一旁的张小鱼看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讲什么。六驳门只能算个闲散隐士门派，要说天干地支之类的玄学，张小鱼懂，但是涉及到这些专业术语和公式，他就一头雾水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让我也参与一下呗？”张小鱼举手，弱弱地道。
“没你的事，上一边玩去吧。”宫蔚撇了他一眼，挥挥手，敷衍道。
“学院派”的选手和“杂野派”的选手完全是两个类型，严格来说，张小鱼和沈弥这种都算是“杂野派”，没有经过长时间的专业化的训练，完全是天赋型选手。虽然宫蔚也不至于看不起天赋型选手，但这种专业的数据分析，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干比较好。
张小鱼郁闷的撇了撇嘴，“算了。”
看唐妙和宫蔚在专心分析着数据，他也看不懂，索性跑到一边，自己展开罗盘，自己掐算了起来。
模块数据分析是个相当精细复杂的工程，涵盖了多种高等数学学科，宫蔚算着算着，突然想到一件事。
迷宫内的能量流动确实是有规律的，也可以通过复杂计算来预测迷宫的路线，但是一般能担任这种工作的，都是队伍的四号位，或者是像唐妙这样的“学院派”高材生。
而负责战斗的，大多是方镜，沈弥这样的类型，打架在行，但一做题就头疼，俗称学渣型选手……
这样一来，会不会出现，找到目的地的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四号位，而有战斗力的选手基本都迷失在迷宫内，找不到出口的情况……？
宫蔚有点担忧，比如自家队长方镜，脑子向来不好使，平常有队友在的时候还好点，现在队友都分散在迷宫各处，就凭方镜那个鱼一样的记忆力，要是没人帮忙，估计这辈子都出不去迷宫了……
宫蔚叹了口气，继续计算起来，不管怎么说，还得先把迷宫的运行规律破解了再说。
“用标记点Z作为基点，运行双鹤公式……”
这一边的宫蔚和唐妙专心计算，另一边的张小鱼也没有闲着，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弟子困惑缠身，求测卜卦……”
两边都在干着自己的事，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画风。
唐妙：“先得到FZ，DZ双目标点，再计算辅助公式……”
张小鱼：“天上三奇日月星，诸神恶煞首领天兵……”
宫蔚：“用AB因式变化联通指数增项，加权种计算分差……X1S平方n……”
张小鱼：“时到奉行，卜卦自然，急急如律令……”
“我受不了了。”
宫蔚有点忍无可忍，呵斥了一句，“张小鱼，你给我小点声！！”
张小鱼缩了缩脑袋：“哦……”
宫蔚重新蹲下来计算，顺便对唐妙吐槽道，“六驳门的人都这么神神叨叨的，真受不了。”
唐妙笑道：“张小鱼的能力很强啊。”
宫蔚翻了个白眼，“作为四号位，他侦察能力是还可以，但这种公式计算，能用玄学吗？搁这求神拜佛的，这不纯迷信么？”
要相信科学！！
宫蔚和唐妙算了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
“算完了。”
宫蔚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来这能量流动确实跟我们想的一样，接下来只要按照计算出来的结论，等两分二十……”
“两分二十三秒后左行。”
宫蔚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张小鱼：“你怎么知道？”
张小鱼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是三奇日月星和九天娘娘用卦象告诉我的。”
宫蔚：“……你放屁。”
“真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那一套？”
“……我骗你干嘛。”
宫蔚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都是迷信！假的！！

沈弥摇了摇头。
回过身，看到不远处的蜥蜴一家站在丛林里朝他们挥手，友好热情地道：“以后有机会再过来玩呀——”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 机甲联盟应该也有一些对应的资料。”
沈弥道：“等结束这场比赛，就能知道了。”
机甲联盟这么多年探索界缝, 对于界缝内部的情况肯定比大部分职业选手都更加了解, 尤开朗也没有听说过“不朽之境”这个名字, 蜥蜴一家刚才所说的一切，着实有些刷新他对于界缝的印象了。
话说回来，第一世界大部分界缝都是获取到“锚点”的可控界缝，已经算是可以开发的资源世界了。
而不可控的界缝，也就是职业选手们需要去攻略的地方，基本上都是被浊气大量侵蚀的世界, 尤开朗打了好几场比赛，也是第一次遇到蜥蜴一家这样能够交流, 而且态度算得上十分友好的其他界缝的幸存者。
告别蜥蜴一家，朱傲天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沈弥他们和两个蜥蜴交流的时候, 他是大气都不敢喘, 也不敢凑上来听，只能自己在漩涡前面计算迷宫的能量流动, 寻找正确的路线。
“没想到朱前辈也有害怕的东西啊……”尤开朗在旁边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朱傲天一边计算着, 一边脸颊一红, “什么话……职业选手也是人。”
“能找到正确的路线吗？”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沈弥理解这一点, 也没用调侃朱傲天的意思，只是问道：“我们要尽快找到其他选手汇合了。”
所有队伍的选手散落在迷宫各处, 无疑是件非常危险的事，随时都可能有职业选手在迷宫中丧命。
“快算出来了。”
朱傲天虽然人爱装逼了一点，但是业务能力还是很靠谱的，一个人撑起了迷宫庞大的计算量：“工作量有点大，再等等吧……话说你们是一点忙不帮啊？”
尤开朗挠了挠头，“我没怎么上过数据课，这种程度的计算我不会……”
朱傲天看向沈弥。
怎么说也是个新晋万象，应该多少能帮点忙吧？
沈弥表情更尴尬：“我都还没从学校毕业呢……”
“……”
哦，差点忘了，沈弥连宗门都没有，甚至还没从北歌学院毕业。
算了，两个学渣，谁也指望不上。
朱傲天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计算起来，十分钟后，他终于得到了正确的结果。
“一分十四秒后右行。”
朱傲天长出了口气，“应该就是正确的路线了。”
迷宫每一个方格出口的传送门都是随时变化的，就像不断旋转的魔方一样，只有在正确的时间点进入，才能找到正确的路径，用最短的直线距离走到迷宫核心的位置。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沈弥是个战斗型选手，自然不会质疑朱傲天的结论。三人在出口处的漩涡等了一会，朱傲天默数着时间：“三，二，一……”
倒计时刚结束，三人同时跨入漩涡中。
扭曲的空间将周围尽数吞噬，三人的身影也在同一时间消失，所有感官被混乱，沈弥也感受不到朱傲天和尤开朗两人的存在了。扭曲的空间中，沈弥将身体转到右边，默数几秒，然后跨出步子——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再度变换。
沈弥刚刚站稳，随后身边也一并出现两个身影。
是朱傲天和尤开朗。
“成功了！”
尤开朗看到沈弥和朱傲天，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是正确的路线！”
迷宫的传送漩涡是随机传送，即便几个人同时进入迷宫，在传送过程中没有选择正确的方向，也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的方格，这一点最开始的时候就印证了。所有人在梦鬼那个房间下坠，进入了同一个漩涡，但是最后每个人的目的地都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