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反派如何自救(Cii)

“那你来对地方了。”布鲁斯态度颇有些轻佻地打了个响指，“这艘飞机上什么酒都有，以前我还配过调酒师，不过今天来得急，没带上。”
“真稀奇。”伊诺克挑眉说道，“你在加德满都也呆了得有快一整天了吧？你居然会离开哥谭这么久，就不怕阿卡姆又闹事？”
布鲁斯面色带笑地沉默了片刻：“……如果出事了，我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迪克和杰森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中找到了一种足以产生共鸣的无措和慌乱。
——卡玛泰基这事儿一闹，他们差点都忘记了，伊诺克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义警身份！
然而即便是这样，伊诺克的态度也丝毫没有变化，他完全不在乎自己朋友背后的身份，也不在乎他们想要做什么。原先伊诺克对待他们是什么态度，现在依然是什么态度。
迪克实在是抗不过这种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干脆直接开口说道：“伊诺克，关于我们的义警身份瞒着你的这件事情，我必须得向你道……”
他被伊诺克打断了：“这不怪你们。”
迪克一怔。
伊诺克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没失忆之前，我肯定是知道你们身份的对吧？只是因为我失忆了，你们怕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暂时瞒住我。”
所有人：……
他们都没想借口，您自己倒是已经想好了解释是吗？
迪克不想再欺骗下去，于是他狠了狠心，准备直接摊牌，说道：“不，其实……”
其实我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至少在这个宇宙里，我们完全就是陌生人。
伊诺克再次打断了他：“我理解你们，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再度被打断，迪克依然不死心，他说道：“你先听我说，伊诺克……”
伊诺克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走到桌前，郁金香杯的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干劲利落地第四次打断了迪克。他垂下眼，幽黑的眼睛里像是有浓郁的墨汁在流动着：“理查德，回哥谭之后，陪我玩会儿电子游戏吧。好久没玩，手痒了。”
迪克一怔，随后，他立刻注意到不远处布鲁斯给他递的眼神。那个眼神里有警示的意味，让他赶紧妥协。
于是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谎言所铺就的道路是一条单行道，他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而被欺骗的人也不愿意再给他回头的余地。
一个与亲密关系相关的谎言，只会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无比遥远。
他再次看了一眼伊诺克此时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像是有黑沉沉的乌云自天穹中轰然压下，将一切情绪都闷在了泥泞和潮湿之中。暴雨无法发泄，阳光无处倾洒。
半晌后，迪克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好。”
旁边的杰森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不在场。
虽说夜翼和蝙蝠侠的身份败露了，他的马甲大概率也已经被扒光了，但他毫无疑问是在场三人中最尴尬的那个。
毕竟他可是正儿八经对伊诺克下过死手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如果伊诺克真的生气了，等待着他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斯蒂芬同款的被剃光头发了，毕竟斯蒂芬好歹还没想着杀了人家呢！
杰森第一次觉得，不杀原则好像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不会让他面临这么恐怖的处刑时刻。
还好，他不说话，假装自己不存在，伊诺克也就没有去管他，而是坐在迪克的旁边，开始拉着大家一起喝酒。
他一坐下，直立时的侵略感不再，那种大家熟悉的内敛而冰冷的气质就又回来了。
随后，伊诺克便一边喝酒，一边描述着他这段时间的冒险奇遇，尽管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在吐槽尼泊尔当地的酒没味道。
在飞机距离哥谭还剩五百多公里的时刻，布鲁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伊诺克说道：“逮住一个坐飞机不开飞行模式的，哈！”
“坐自家的飞机就是这点好。”布鲁斯冲伊诺克眨了眨眼睛，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
“来任务了？”伊诺克挑眉道。
“……稍等，接个电话。”布鲁斯朝他们微微颔首，站起身走进了飞机的驾驶舱，接听了电话。
话筒的另一边，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传来：“老爷，蝙蝠灯在哥谭上空已经亮了十分钟，我已经联系上了戈登，稍后我会将他的信号直接接通到加密频道里。”
布鲁斯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稻草人。”阿尔弗雷德说道，“他研制出了新的恐惧毒气，要在今晚做大规模的扩散与效果实验。”
布鲁斯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休息舱内的人也基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伊诺克终止了原先的话题，问道：“听说稻草人也是你们的心头大患？”
“算不上心头大患，就是个讨人厌的化学老师，或许是个心理学老师，谁知道呢。”杰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恐惧毒气是什么？”伊诺克问道，“是我字面意思上理解的意思吗，能让人感觉到恐惧？”
“是的。”迪克回答道，“那是一种能让人看见自己最害怕东西的毒气，本质上是调动人的恐惧情绪，以达到不战而胜目的的投机取巧的东西，说实话，还挺难对付的。”
“调动人的恐惧情绪……”伊诺克念叨着，他把这几个词来回念了好几遍，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布鲁斯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回到了休息舱内：“我们需要加快速度。”
迪克说道：“以这台飞机的最高飞行速度，抵达哥谭还需要四十分钟，来得及吗？”
布鲁斯皱着眉：“只能尽快。”
伊诺克说道：“很急吗？”
布鲁斯点了点头,事态确实紧急，以至于他此刻有点笑不出来。
稻草人这次的目的很简单，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做一个小小的“学术性质的实验”,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复杂的计划，只需要找个人多的地方散播他的恐惧毒气。
稻草人确实找到了,他绑架了一整个商场的人,关闭了所有远程控制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宣称有任何人强行破门,他都会立刻释放毒素。
但是根据稻草人的说法，他需要很多很多的对照组进行试验,最好是每个年龄段的.不同性别.不同心理状态的人都有,因此,他愣是列出了一个需求单子,让哥谭警局去给他找符合条件的人,每个满足条件的人可以交换二十名“低质量”的.“没有对照价值”的人质。
戈登意识到这是个拖延时间的好机会,便答应下来,表面上他让警察去搜集符合条件的人，但实际上，警局在尽一切努力试图突破这个被稻草人全面控制的商场。
稻草人只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时间已经越来越急迫了。
“啧,哥谭还真是热闹啊。”伊诺克说道。
迪克对布鲁斯说道：“有没有办法让戈登那边多拖延一会儿？”
布鲁斯说道：“他说会尽力,但最终决定权毕竟不在他手上。”
“之前做出来的气态的中和解毒剂可以先想办法运到商场附近去。”杰森提议道,“或许会有用。”
“已经在搬运了。”布鲁斯说道，“所有能调动的气体制造厂目前都在加急生产。”
但他们都知道，这批用已经过时的配方做出来的解毒气体有用的可能性很小，毕竟那可是稻草人的“新配方”。
“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迪克无奈道。
伊诺克抱起了一旁波本威士忌的酒瓶，仰起头把酒瓶里最后几滴酒水给吞了下去，随后说道：“这酒的香气还挺不错的，我喜欢这个淡淡的蜂蜜味，口感也不错，能喝出一点玉米的香气来。这是哪个酒庄出的？”
所有人看着依然沉迷于酒精的伊诺克，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这就是大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镇定功夫吗？
“好吧，别这么看着我。”伊诺克放下酒瓶，“我是在点评你们的车费呢。”
说完，他就伸出一只手，朝着驾驶舱的方向轻轻划拉了一下。
飞机被忽然袭来的飓风吹得晃悠了一下，伊诺克面前的郁金香杯险些从桌面上滑落，被迪克一把捞了起来。杰森和布鲁斯都贴在了舷窗旁，看见了伊诺克手指划过的方向，一个巨大的空间裂口出现，横亘在天空中，正位于飞机飞行方向的正前方！
在这道裂缝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因这意外的援助而惊喜！坐在伊诺克身边的迪克甚至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坐稳哦。”伊诺克笑着说道。
此时此刻，哥谭。
戈登急得头顶冒火，哪怕是夜晚哥谭潮湿的风也吹不灭，他站在商场外面来回踱步，不停地接打电话通讯。
“第二小队和第六小队都突破失败了，稻草人在每个突破口都提前设置了毒气带，目前已经有三位警员被紧急送往医院。”身边的警员向他汇报道，随后又焦急问道：“蝙蝠侠那边说什么时候能来啊？”
戈登皱眉道：“至少还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半个小时。我们得靠自己了。第三小队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警员说道。
一筹莫展。戈登抬眼看向停在商场外密密麻麻的警车，叹了口气。
哪怕是几个黑邦的大佬被关进去，小丑也意外身亡（本条情报来源于蝙蝠侠），哥谭也照样是一刻都没办法消停。
就在此刻，他再次接到通讯：“局长，监控的信号已经成功接入了！”
警员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小跑了过来，戈登看向屏幕上的画面。他看见稻草人此刻正坐在商场内用于平日做活动的舞台上方，台下则是被困在商场内的倒霉顾客们，此时他们全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周围则有稻草人雇佣来的马仔和打手们，他们全副武装，脸上都已经带好了特制的防毒面具，在四周不断巡逻着。
整个商场的防御圈堪称密不透风。
“切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戈登身后响起。
戈登被吓得一个激灵，后退了两步，发现竟然是蝙蝠侠。
戈登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问道：“你不是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吗？”
蝙蝠侠没工夫回答这个问题，他迅速接手了电脑，开始不断切换监控画面。就在他操作电脑的时刻，身后夜翼的声音传来：“伊……那个谁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说他有点私人事情要处理。”蝙蝠侠说道。
“这不像他的风格。”红头罩抱着胸，斜靠在警车的后方，“我还以为他必来凑热闹的。”
戈登也不知道这几位大神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先放下疑问，开始和蝙蝠侠描述起当前的情况。蝙蝠侠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皱着眉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放大了。
那是活动场地的监控录像画面，戈登看了一眼，也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咦？”戈登疑惑道，“稻草人在和谁说话？”
夜翼和红头罩也凑过来看，结果他们俩同时忍不住骂出了脏话。
“我就说他肯定要来凑热闹！”杰森简直都想要扶额了。
迪克满头问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这里还有好多人质呢！”
“……”蝙蝠侠沉默了片刻，将监控的录音音量调到了最大。
此时此刻，商场内。
伊诺克一个闪现就出现在了商场的拐角，他随便走了几步，路过一家香水店，顺手从里面拿了一瓶售价高昂的木质香，塞了几张还没能用出去的百元美刀进柜台里。
他刚走出香水店，一个带着防毒面具在附近巡逻的马仔就看见了他。
“喂！喂！那边的人，站住！”马仔立刻就用狮吼般的声音大喝，“什么人！抱头蹲下，不然开枪了！”
伊诺克悄悄把香水往手心藏了藏，很快就被马仔用枪顶着到了大厅里面。
“这里还有个漏网的！”马仔大声说道，“我把他带过来了！”
稻草人此刻在活动场地的最前端走来走去，不耐烦说道：“别拿这种事情烦我。”
马仔被一句话冲老远，只好把这个气往人质身上撒，看着好奇张望过来的其他人质，他大吼一声：“看什么看！再看毙了你们！”
人质们顿时噤若寒蝉，连忙把视线都给缩了回去。
马仔满意地收回目光，抬眼一看，刚才站在身边被枪顶着的那个漏网之鱼却消失了。
马仔：……？
“稻草人。”伊诺克两三步就走出了马仔的警戒范围，朝着不远处头上套着个破布麻袋的稻草人打招呼，“稻草人，看这边。”
一边说着，他一边特别自来熟地走向了稻草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看向一位熟识的老朋友一样。
稻草人：……？
习惯被人用恐惧的目光盯着的稻草人一下没反应过来，看着伊诺克这无比熟稔的模样，他下意识开始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他们以前认识吗？
半秒之后，稻草人就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掏出了枪，说道：“站住。”
伊诺克置若罔闻，照样朝着稻草人走了过去，还说道：“别急着开枪，都别急。稻草人先生，我仰慕你很久了，今天可算是见到你本人了。”
稻草人：……啊？
“我很认同你对恐惧的观点。”伊诺克总算停下了脚步了，“我一直都认为，恐惧是一个人能够证明自己活着的唯一途径，唯有恐惧才能让你感觉到心脏跳动的生命感，才能感觉到面对广阔自然和无尽未知时的敬畏，我向来对恐惧趋之若鹜！”
稻草人紧绷的神色稍微缓解了一些，但他手上依然紧紧握着枪，丝毫没有放松戒备：“你倒是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和思考，世人大多都是愚昧的，对恐惧本身的恐惧让他们忘记了恐惧对人类的意义。”
此时此刻，稻草人雇佣来的马仔们已经冲了过来，手上的武器全都对准了伊诺克。
然而哪怕是被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伊诺克依然面带微笑。
稻草人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们的行为：“先别开枪。”
眼前的这个陌生人确实有点古怪，在这种被包围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露出半点恐慌来。
“我没别的意思，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伊诺克也看出了稻草人的戒备，“我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恐惧了。听说你研究出了新的恐惧气体，刚好我也在这个商场内，所以——我能试试吗？”
他的神色就像是在问一个刚刚完成新作品的调香师，自己能不能试一下新香。
这话一出，不仅是稻草人，连活动场地内抱头蹲下的数百人质和一群拿着枪的雇佣兵都愣住了。
雇佣兵们面面相觑，纷纷从对方藏在防毒面具后面的眼睛里读出了震撼和不解。
——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的神经病？他不知道恐惧毒气是可以致死的吗？
稻草人沉吟了片刻。
“我很赞同你对恐惧的观点。”稻草人说道，“既然你对恐惧有所追求，那我当然不能拒绝一个同道之人的请求。戴上这个。”
说完，稻草人就扔了一个连接着管子的长管呼吸器给伊诺克，呼吸器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被标上了“5%”图标的罐子。
“我会记录下你被恐惧击败.在恐惧中挣扎.因恐惧而死的全过程。”他冷酷地说道，“戴上它，否则死。”

红头罩：“他在干什么？！他疯了吧！”
然而他们现在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伊诺克接过了呼吸器,若无其事地戴在了脸上。
这副毫无恐惧.视死如归的模样再次震撼了所有目击者。
就连稻草人自己都有点意外,看着伊诺克的眼神多了几分佩服来。
这个人的行为毫无逻辑，毫无意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真的很想亲自尝试一下恐惧毒气。
稻草人表示自己很欣赏这种为科学而献身的人！
伊诺克深深吸了一口呼吸器里面充斥着的恐惧毒气。说实话，和他预想的一样,这玩意儿可算不上好闻,也不知道稻草人在里面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一口吸进去，前调是烧焦得很彻底的木头，混合某种黏糊糊的焦油味,组合成了一个奇妙的死亡气味,中调则是呕吐物的味道参杂着诡异的难以描述的气味,呛得人眼冒金星。
伊诺克已经撑不到后调了,他直接摘下了呼吸器,默默地掏出了自己刚才顺来的香水，在身边喷了好多下。
“呼……”伊诺克感慨万千地说道，“活过来了。”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目瞪口呆。
稻草人愣了半晌,甚至上前两步，在伊诺克眼睛前慢慢摆了摆手,像是在确认这个人还有没有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