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反派如何自救(Cii)

这样的天空，他已经将近一年未曾看见过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从五年后来到了这里。是未来的他取代了曾经的那个还略显稚嫩的自己，还是曾经的自己觉醒了未来的记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的他已然非常清楚，五年之后，这个世界会陷入毁灭的边缘。
在他的记忆中，天空已然是被漆黑的阴影物质所遮蔽，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鲜活的色彩。
太阳再未升起，被黑色物质与阴影裹住的地球更是没有任何生物能活着飞出去。哪怕是他们中最强的超人，都在几次尝试失败之后，都因为失去了太阳光而日渐羸弱。
黑昼降临，地球上的生灵加速衰老，生命的河流逐渐干涸，失去了阳光的树木尽数枯萎凋零，全世界一副衰败萧条的惨状。一切鲜活的色彩都在消退，大地.森林.高山与丘壑，一切都化为了最纯净的虚无，黑暗与寒冷覆盖在天地之间。
生命消亡，死亡蔓延，寂静笼罩大地，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中，无人哭嚎。
那是真正的末日。
绝望的.看不见未来的黑色世界。
而罪魁祸首，就是刚才那个坐在轮椅里的脸色苍白的俊美羸弱的青年。
他们称他为“黑昼”。
那时，他早已不被困在轮椅之上。
他漫步于大雪深埋的土地上，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命消融。他的身侧，如水雾般的黑色粒子寂静地浸润每一寸土地，沉默每一个细小的声音，直至洁白而冰冷的花与树开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超越了人类认知的黑色能量的保护之下，几乎没有人能伤得了他，更别提阻止他毁灭的步伐。
最终，他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牺牲，才彻底击败了他。
他像是困守在无法被攻克堡垒内的虚弱无力的孩童。在被突破了最终的防线之后，他面对超英，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哪怕是被彻底击败，青年依然平静而冷淡，他的眼睛里仿佛装不下任何东西，空洞到犹如一潭清澈却深黯的古井，除了死气一无所有。直到最后的时刻，他才如同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般，自眼眸中露出了面临死亡与溃败时的迷惘和绝望来。
最后的最后，他却如释重负般朝向自己的敌人们，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样的笑容，那样的无所畏惧，那样的视死如归——根本与挑衅无异。
但他终归是死了。那个不可一世.残忍疯狂.目空一切.毫无人性的黑昼死了。
不幸的是，世界早已经面目全非，生命在这个寂静寒冷之地是如此格格不入，灭绝只是时间问题。
幸运的是，布鲁斯回到了五年前。他还有机会扭转这一切。
在刚意识到自己重生的时刻，布鲁斯几乎按捺不住快要从嗓子眼跃出的心脏，也正因为这奇迹般不可思议的情况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找到伊诺克·诺恩，确认他现在的情况。
这对布鲁斯来说已经是失态的表现了。
好在，此时的伊诺克并不认识他，所以他不会察觉到什么异常。对于哥谭的王子来说，肆意妄为.不按套路出牌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果然如他所料，伊诺克现在暂时还没有变成那般疯狂的模样。
但布鲁斯很清楚，这不过是表象。任何极致邪恶的产生，都绝非一日之功，更遑论伊诺克不过是一只隐藏了自己尖牙与利爪的恶狼。
布鲁斯想起了他袖口上沾上的新鲜的血迹，微微皱了皱眉。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了阿尔弗雷德：“查得怎么样了？”
“诺恩公司表面上是一家有些年头的投资公司，整个发家的过程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见任何阻碍，当然，这只是表面。”阿尔弗雷德说道，“实际上，老爷，您料想得不错，没有阻碍的原因是竞争对手全都被暗中解决了。”
布鲁斯并不意外：“继续说。”
“伊诺克·诺恩拥有该公司的85%股份，其中有51%是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的遗产，父亲的死因是意外坠楼。他的母亲则死在一场帮派火拼中——他们家祖上是从西西里岛移民来的家族，姓氏为特洛维卡，和罗马人的家族有些不愉快。诺恩的主要势力范围是在西海岸一带，应该间接参与过不少犯罪活动，但他本人从未亲自动过手，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如果他真的是幕后主使，那他想必是个相当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且手脚干净的人，会很难对付。他这次来，应当是来对付法尔科内的，据说他与诺恩母亲的死有些关联。”
——法尔科内。
布鲁斯眉头紧锁。
是了，现在是五年前，法尔科内还没有被伊诺克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横尸街头。
“所以，顺着这条线，我还探查到了一个情报。”阿尔弗雷德继续说道，“法尔科内雇了一些人，准备先下手为强，杀死诺恩。行动就在今晚。”

另一边。
伊诺克已经换好了精致的晚礼服，黑金烫边的深色礼服将他纤细修长的身材完美勾勒了出来。他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叼着雪茄，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向他汇报情况。
“对方同意转让股份，但附加了一些条件。”不认识的人恭恭敬敬地站着，低着头说道。
伊诺克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干脆就不说话，他也不让烟进到肺里，任由浓郁的烟雾遮挡住他的脸。
他不爱抽雪茄，只是抽雪茄能方便他隐藏自己的表情。不然实在是太容易露馅了。
他还没演够□□教父的戏码呢，可不想这么快就让人知道自己失忆了。
但他这幅不说话的模样在他的手下们看来，就是心情不好了。
老板心情不好，手下的人可是要跟着遭殃的。尤其这个老板还凶得不行，别看他一副病恹恹的苍白样子，实际上没人打得过，完全就是个喜怒无常.不讲道理的疯子，所有人都怕他。
“老板，如果您不满意，我可以带人解决掉这个麻烦。”汇报的人察言观色，赶紧主动请缨以表忠心和决心。
“不必了。”伊诺克说道，他都不认识这个所谓的麻烦是谁，可不想惹什么莫名其妙的麻烦上身，“先搁置，以后再说吧。”
“……是。”
一屋子的人又开始纳闷了，老板这到底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啊？
都这样了还不杀，难不成老板今天玛利亚附体，决定来个大赦天下？
听起来很奇怪，但放在老板身上，好像又很正常。
伊诺克看了一眼站在屋子里的人，用厌倦的语气说道：“还有事吗？”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星鸦站出来说道：“都散了吧。”
屋内的人立刻撤得干干净净，甚至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老板。”星鸦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伊诺克，半低着头说道。
伊诺克便将手中的雪茄掐灭在水晶的茶几上，打了个哈欠。
开会真是世界上最最无聊的事情。相比之下，酒会都显得没那么恼人了。
他说道：“走吧。”
星鸦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抱起了他，将他稳稳地放进轮椅里。
伊诺克试图感受一下自己的腿，但腰部以下完全没有任何知觉，他努力想动一下，但他意识到再动下去可能会在轮椅里扭得很难看，导致人设当场崩塌，只能悻悻作罢。
伊诺克到达宴会厅的时候，酒会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了。
这个酒会的社会层次显然很高，场地布置极尽奢华，参与者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一路走来，伊诺克听见了不少“议员”“董事长”“将军”之类的头衔和称呼。
但这对伊诺克来说没什么用，因为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甚至有不少人带着谄媚的笑容过来和他打招呼.套近乎。
伊诺克不是很想搭理他们，于是他十分敷衍地冲他们微笑，但似乎仅仅只是如此应付了事的反应，都能让那些前来打招呼的人惊喜不已。
他到场不过十分钟，酒会就再一次被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布鲁斯·韦恩入场了。
这个富可敌国的大少爷一入场就收获了无数的欢迎甚至是掌声，他一一微笑应对，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径直走到了伊诺克身侧，向他伸出了手。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伊诺克。”他说道，甚至直接用了更亲近的称呼方式。
伊诺克瞄了一眼他修长漂亮的手，不是很想握。
……算了，看在他已经是自己半个朋友的面子上。
于是伊诺克仅仅只是让手指触碰了一下，就缩了回去。
布鲁斯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只是站在他身侧，将手搭在轮椅上，面对着宴会厅里的所有人说道：“我和伊诺克一见如故，我想，熟悉他的人都应该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有趣.优雅.令人印象深刻的人，不是吗？”
周围的人连忙附和，纷纷向着他们举杯。
伊诺克乐了。有趣，优雅？这是用来形容他的词汇？
他喜欢这个评价！就冲着这句马屁，他决定把布鲁斯·韦恩从二分之一个朋友升级到四分之三个朋友。
布鲁斯微笑着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上拿了杯红酒，朝伊诺克举杯，微笑着说道：“欢迎来到哥谭，我的朋友。”
伊诺克也微微点头，算是表示了对这位哥谭首富的善意。
不过，他的心里依然有些疑问。
“我和他熟吗？”在布鲁斯走后，他问星鸦。
“……呃，应该不熟？”星鸦有点不太确定，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家老板会问他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熟不熟您自己不知道吗！难不成我有胆子打听您老的私人生活？命八要啦！
“怪了。”伊诺克挑眉道。
这位哥谭首富为什么会对自己表达善意？只是第二次见面，就如此光明正大地对着哥谭上流社会宣告了他与自己关系匪浅。
伊诺克虽然在西海岸权势滔天，但对于东海岸的哥谭来说只能算是个新人，布鲁斯·韦恩的示好显然能让他更快融入这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难不成这个花花公子看上我的美色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想有点搞笑。
酒会依然进行着，伊诺克为了保持自己的高冷优雅的形象，几乎没怎么动过丰盛的食物。
他希望星鸦能劝他两句，像什么“老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之类的，谁知星鸦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不仅不劝他吃东西，自己也一口不吃。
……妈的好饿。
伊诺克逐渐失去耐心。
就在他正准备伸手去拿小蛋糕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宴会厅的玻璃幕墙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也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巨大的震动让餐桌晃了一下，精致的小蛋糕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摔成了一摊花花绿绿的饼。
饿着肚子的伊诺克大怒：……还让不让人吃饭啦！
下一秒，无数穿着防弹衣蒙着脸的黑衣人就端着枪.挂着绳索从窗外飞了进来，一连串的枪声将宴会厅里的所有灯都打碎了，尖叫声.玻璃碎裂声和混乱的脚步声顿时掩盖了一切。
星鸦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伊诺克依然端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旁观着一场可笑至极的闹剧。
伊诺克看着星鸦的背影，听着周围惊恐的尖叫，眯了眯眼睛。
怪了……他为什么感觉不到恐惧？

毫无疑问，这帮人是罗马人雇佣来的。
布鲁斯·韦恩立刻就看向了伊诺克，发现后者只是淡定地坐在轮椅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心下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也是，身为西海岸地下罪恶王国的无冕之王，这位年轻的老板向来都是深谋远虑.谋定后动的，他一定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并且预留了后手。
既然如此，应该轮不到我出手了。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无数枪口对准了伊诺克和星鸦，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深谋远虑”的伊诺克却此时也是满心惊奇。
这帮人是冲我来的？？
说来也怪，即使是被无数枪口指着，死亡近在眼前，他却依然感觉不到恐惧，也无法控制此刻他脸上仿佛神经坏死的肌肉，做出慌张或者惊讶的表情。
他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生活可真刺激。
所以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深沉而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让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禁感叹，不愧是诺恩家族的少主啊，瞧瞧这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模样。
他甚至还笑得出来！这是多么可怕的心理素质！
就在此刻，四面八方又突然冲出了一群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人，二话不说就和那群雇佣兵缠斗在了一起，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与鲜血齐飞。
伊诺克认出来，那好像是他自己的属下们。
下午还在会议室里面一个个正襟危坐.被自己吓到屁都不敢放一个，晚上就化身西装暴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帮派动作片的拍片现场。
星鸦感叹了一句：“不愧是老板，被您说中了，法尔科内果然按捺不住。”
伊诺克：“……？”
法尔科内又他喵的是谁？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伊诺克沉思了两秒，只能在心中默默感谢今天下午之前没有失忆的自己。
然而就在此刻，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异变陡然发生了。
两派人马缠斗的档口，突然又从窗外飞进来一个人。
他身形矫健，稳稳落地，头上顶着一个红色的金属头罩，穿着干练的机车服，手持双枪。
在落地的瞬间，他向前一个利落无比的翻滚，稳住身形后右手便迅速抬起，枪口对准了伊诺克的脑袋。
没有丝毫停顿，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嘭——！！”
伊诺克抬起眼看向黑洞洞的枪口。
死亡的威胁陡然降临，星鸦几乎是在杀手落地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伊诺克有些意外，下意识伸手推了一下星鸦，直接把他给推开了。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扑了出去，子弹擦着他的脑袋飞出，把他身后的玻璃雕饰打成了无数碎片！
轮椅翻倒在地，他的脑袋狠狠磕到地面，顿时脑袋里嗡的一声，一阵头晕目眩。
“老板！”他恍惚间听见星鸦的声音。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伊诺克好不容易才把眼前直冒的金星赶走，他看了一眼把自己扑出去的人，意外的发现竟然是那个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量身剪裁的西装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矫健得不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他看向伊诺克，发现对方的脑袋受了伤，躺在玻璃碎片上，血流如注，人也像是被摔傻了，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布鲁斯仿佛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点懵逼，一点点无辜，和一点点呆萌。
布鲁斯：……
所以你刚才一脸淡定是为什么啊！他还真以为这家伙完全做好了防备，完全不惧一切牛鬼蛇神呢！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他只能立刻伸出手把伊诺克抱在怀里，借着倒下的轮椅挡住了紧跟而来的第二颗子弹。
他感觉到怀里身形单薄的人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被触碰而感到厌恶。
布鲁斯回过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枪口依然稳稳对准他们的红头罩。
“……让开！”红头罩低声吼道。
“不。”布鲁斯挡在伊诺克面前，沉声说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老蝙蝠一如既往地倔强又不讲道理，不肯让他杀人，红头罩急了，“这家伙必须得死！”
布鲁斯瞳孔微微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杰森他，也是从五年后回来的？
所以伊诺克才会对他毫无防备——因为在原来的世界线里，杰森根本没有理由在今晚来刺杀他，伊诺克也就根本不可能料想到现在的情况。
“听着。”红头罩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他加重了语气说道，“来不及解释了，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这家伙今天都必须得死，必须死！哪怕他死了之后我去蹲号子都没问题，你让开，不然我连着你一起打！”
伊诺克·诺恩——这个魔鬼可是会在未来毁灭整个世界的！趁着他现在还没有成长到那种地步，必须得把这个祸害扼杀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