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你和那些年轻人说吧,”老人摇头:“他们比我更想活下去。”
阿鱼:“阿伯,我会挨个去说的。”
老人看他片刻,突然说:“这恐怕不是罗阇和阿卓的意思吧?”
阿鱼苦笑一声,片刻后站起身:“阿伯,我去下一家了,时间不够,我得快点才行。”
“好,好。”老人点头。
“阿鱼!”那个叫阿科的少年人从远处跑过来,神色焦急:“阿卓派人在部落周围守着,抓了不少人回来,都关在了捕熊的笼子里,阿壮也被抓了!”
“什么?!”阿鱼一惊,“阿壮怎么可能想逃?!”
“不知道啊!”报信的人都要急哭了:“阿壮是我们里最勇敢的人,谁要逃阿壮也不会逃,谁知道怎么就被阿卓给抓到了?阿鱼,你快去看看吧!”
“走!”阿鱼来不及和老人道别,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往一个方向而去。
“这个阿鱼看起来确实很靠谱,无论是对部落还是对同伴。”夏阳看着那一伙人的背影,感慨地说:“老话说的对,确实不能以貌取人,我刚才刚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个受气包呢。”
闻珂立马捂住他的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宿元禹,假装训斥:“谁像受气包了!别瞎说!”
夏阳委委屈屈:“本来就是嘛!”
宿元禹没理这俩人,沉默地看着阿鱼远去的身影。楚泽走到他身边,说:“我们也去看看?”
“你想去吗?”宿元禹说:“不过应该没什么意思。”
“去呗!”夏阳走上前说:“不是你说的嘛,要对这个部落增强了解!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阿卓和阿鱼这两个人的行事风格呢!”
楚泽点点头,又看向宿元禹,问:“你不想去?如果不想的话,我们就待在这,他们两个去就可以,正好我也有点累了。”
“我有什么不想去的?”宿元禹轻笑,看楚泽那个小心翼翼的表情,好像生怕提到自己不愿提的事儿似的,顿时心里发软,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我刚才只是觉得可能没什么热闹可看而已。”
楚泽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放下了心。
自从进了这个副本,发现故事背景仿照了宿元禹家里的背景,楚泽说话就比平时小心了三分,想了想,说:“算了,想想也该没什么意思,有人去就够了。”
宿元禹点头:“好,那我们就在棚子里等他们。”
“我说闻哥,他们到底去不去啊?”夏阳又开始和闻珂咬耳朵:“怎么去看个热闹都来回来去变这么多次主意?麻烦死了!”
“你懂什么?”闻珂瞥他一眼:“偶像剧看过没?二三十集的电视剧,翻来覆去就是你爱我我爱你你到底爱不爱我我到底爱不爱你这点事,麻烦吗?那不还是有那么人乐在其中?”
“可他们又不是在谈恋爱……”夏阳嘟囔:“就是去看个热闹而已……”
闻珂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神情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宿元禹:“老大,确定不去了?”
宿元禹“嗯”了一声。
“妥,那我带小孩玩去了,别等我俩哈,你们慢慢聊!”闻珂说完,一勾夏阳的脖子就远处走:“走喽!玩去喽!”
“我不是小孩!”夏阳被他搂着,不满地反驳一声,又不放弃地意图回头:“真不去啊?学长!你也不去啊?”
闻珂在夏阳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声说:“就是你学长不去,我老大才不去的,你这小脑袋瓜怎么就不知道转转!”
两人吵吵闹闹走远了,楚泽收回目光,一回头,正对上宿元禹的目光。楚泽疑惑地看他,笑着问:“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宿元禹实话实话,说完又觉得好像有点过头,问:“是不是又有点油腻了?”
上次他给楚泽支票的时候被楚泽说了油腻,回去特意查了下油腻的相关资料,时刻提醒自己别犯类似错误。
“确实。”楚泽笑:“不过宿大总裁学习能力强,能意识到这点真是非常难得。”
宿元禹看他弯着眼睛笑起来,眼神顿时就移不开了。楚泽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转身到棚子下,将四周的帘子放了下来,说:“今天累了,我先躺一会,他们回来叫我。”
宿元禹没应,也跟着他走了进去,躺在各自的席子上。黑暗中也没点灯,两个人在静谧的夜里安静地躺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片刻后,宿元禹忽然说:“小泽?”
“嗯?”
“其实之前在饭局上第一次再见到你,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宿元禹缓缓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楚泽没说话。
过得好吗?指哪方面呢?
身体康健,学业事业顺利,不愁吃穿,当然算是好。
可是人总是不满足的,就算有了再多的东西,心里却还是总惦记着没有的东西。就像楚泽,过着多少人羡慕的生活,可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初小宿哥哥没有离开,如果他们一起长大,那该有多好呢?
“我在回国之前打听过你的情况。”宿元禹说:“我知道你一路走的都很顺利,一门心思读书,心无旁骛地工作,很努力,也很成功。可是我还是很想当面问你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楚泽说:“你呢?你过得好吗?”
“我?”宿元禹轻笑:“我过得也很好。”
楚泽沉默片刻,宿元灼的话和老罗阇的样子在心里都过了一遍,最后却只是说:“嗯,那就好。”
“还好你没把我忘了,”宿元禹在黑暗中弯起嘴角:“我回来之前还担心,十四年了,你会不会早就把我忘了。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地快一点回来,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楚泽坐起身,语气轻松:“如果你不来找我,也没关系的。”
宿元禹心里一紧。
“我会去找你,”楚泽认真地说:“我总会找的到你的。”
宿元禹浑身一松,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夏阳和闻珂俩人跟在阿鱼一队人的后面, 一直走到了部落西边的一块空地。
空地上立着两个巨大的笼子,本来是用来猎熊的,现在里面关了不少人, 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一个个狼狈不堪。周围站着一圈举着火把的士兵,阿卓拎着鞭子站在外面,冷眼看着笼子中的这些人, 听着他们的求饶声没有丝毫动容。
“阿卓!”阿鱼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赶过去,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眉头一皱。
那些人一见阿鱼, 好像看到了救星, 哀求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阿鱼!阿鱼!你救救我们!”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啊!”
“下斯仁乐部落打进来, 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阿鱼目光看向笼子角落里的一个人, 那人身材壮硕,沉默寡言, 胳膊和腿上都带着伤。他的身后蜷缩着一个年轻女人、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还有一个老妇人,看着外面士兵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男人看到阿鱼,神色复杂的偏过了头,似乎羞愧地不愿与阿鱼对视。
阿卓冷笑一声,指了指男人,对阿鱼说:“阿鱼,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下斯仁乐的人还没打过来,就已经吓得要带着全家出逃,是不是你手下全都是这种废物?”
“你!”阿科气的恨不能上去和他打一架, 但阿卓在部落里的地位仅次于罗阇,他冲上去只能是给阿鱼惹事, 只能恨恨地说:“才不是!”
阿卓冷眼看了阿科一眼,阿科收了声,愤愤地转过头去。
阿鱼走到笼子边,蹲下身看着健壮男人:“阿壮。”
“阿鱼……”阿壮抬头看他,难过地说:“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
阿壮苦笑一声:“阿鱼,咱们现在什么情况你清楚,下斯仁乐部落打过来是迟早的事,我们不可能赢,全部落最健壮的男人都被派去守在罗阇身边,罗阇不会有事,但是我的母亲会死,我的孩子们会死,我的妻子会被抓走成为别人的奴隶,被迫给别人生孩子。与其等着这一切发生,还不如离开部落,找一个山洞生活,活下去的可能更大。”
“雨林里有毒蛇,有野兽,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你们的敌人。”阿鱼说:“聚在一起才有更强大的力量,这就是部落的意义。”
阿壮摇摇头:“阿鱼,我们部落里有这个意义吗?”
阿鱼转头看向笼子里的其他人。
火把上的火焰在风中摇摆,橘黄色的光在这些人的脸上摇摇晃晃,将他们眼中的恐惧映照得清清楚楚。这些人都不过是部落里最普通的人,他们衣衫褴褛,身形消瘦,很多孩子明明长到了七八岁,却只有五岁的身高。
对于他们来说,出逃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阿鱼拍了拍阿壮的肩,沉声说:“我会让它有意义的。”
阿壮眼神中露出担心:“阿鱼,你……”
阿鱼朝他笑了笑,站起身,转头走向阿卓,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阿卓锐利的眼睛眯了眯:“你觉得呢?”
阿鱼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问:“什么时候?”
阿卓没说话。
“你知道现在部落里正是用人的时候,”阿鱼说:“无论多小的力量对部落都很重要。”
“不用你教育我。”阿卓冷冷地说。
阿鱼坦然看着他。
“明天早上。”阿卓说完,冷着脸转身走了,阿鱼招呼了阿科一下,也走了。
躲在一边听墙角的夏阳悲伤地叹了口气,说:“闻哥,你说我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够用啊?怎么我学长和你老大说话听不懂,现在连阿卓和阿鱼说话都听不懂了啊?”
闻珂好脾气地说:“哪听不懂,哥给你讲讲!”
“就是这俩人刚在打什么哑谜啊?”夏阳疑惑地问:“阿鱼知道阿卓要做什么了吗?他怎么直接在问时间啊?”
“在现在这种人心各异的时候嘛,对于掌握话语权的人来说,第一要务就是立威,阿卓肯定是要拿抓到的这些人做文章,杀鸡儆猴,断了其他人想出逃的心,时间就定在明天早上。”
“这样啊……那岂不是明天要有一场大热闹?”夏阳眨眨眼睛:“明天如果要是乱起来,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趁乱把罗阇的战冠偷出来?”
“你想的轻松!”闻珂一拍夏阳的小脑瓜:“明天罗阇一定会出面,而且一定会戴着他的宝贝战冠。他身边的护卫不可能会少,我们只要一击不中,打草惊蛇,到时候更麻烦!”
夏阳挠挠头:“好吧。”
闻珂饶有兴味地说:“不过看你这么积极,精神可嘉啊!”
“那当然了!我兴奋啊!”夏阳眼睛亮亮的,压低声音:“闻哥我和你说,我上学的时候一直也算是成绩拔尖,但是我学长,他和我完全不是一种人……”
闻珂来了兴致:“那你学长是什么样的人?”
“学神吧……”夏阳说:“像我学长那样的人做题,思路都在分析出题人的想法,想考哪个知识点,怎么个考法,和我们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就像进入游戏,每次我都时刻牢记游戏任务,千方百计地去找思路解题,可是我学长好像一直都对任务不大感兴趣,好像心思一直都没放在游戏里似的,可是每次完成任务都要靠他。这次也一样,连游戏任务都不管了,直接要掀翻这局游戏!”
夏阳激动不已:“跟着学长果然有前途,现在我都能和他并肩作战了,我也和出题人对上了啊,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是啊,跟对了人很重要。”闻珂一勾夏阳的脖子:“这事我有经验,以我雪亮锐利的眼睛来看,你跟着你学长,错不了!”
夏阳骄傲的一挺胸:“那是当然!”
两人回到草棚,和楚泽宿元禹说了看到的经过,四个人决定第二天早点起来,去看看情况。
楚泽习惯睡软床,第二天很早就醒了,看其他三个人还在睡,就先出了屋子。
此时天才蒙蒙亮,楚泽走出门,却发现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忙活烧水煮东西的、处理猎物的、在菜地里忙碌的,人来人往,脸上都带着愁容。楚泽往前走了走,看到了阿美正在屋子前的锅里煮东西,上前打了招呼。
“起这么早啊!”阿美对他还是和昨天一样热情,笑起来仿佛一朵热烈的向日葵。只是即便这样,楚泽也感受到了她的一丝不安。
“需要帮忙吗?”楚泽客气地问:“这是在煮什么?”
“棕榈树的芯,做汤很好喝的!”阿美一边忙活一边说:“哥哥昨天守在部落外巡查,今天换班,一会就回来了,得吃点热乎的!”
楚泽惊讶:“你还有个哥哥?”
“是啊!父亲母亲走的早,我和哥哥相依为命。”阿美笑笑,说:“哥哥是阿卓手下的战士,阿卓说哥哥很勇敢,是他手下最好的战士呢!”
楚泽点点头,帮她添了点柴,随便聊天问:“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我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阿美笑了,而后神色又黯淡下去:“现在我们部落太弱小了,周围的部落都可以来欺负我们。哥哥每天除了打猎还要守卫部落,经常会受伤,我很担心他。”
阿美抬头问楚泽:“昨天晚上有人想趁夜离开,被阿卓抓了回来,你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楚泽点头:“知道。”
“唉。”阿美叹口气,蹲下身来,看着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泡,有些低落:“阿卓没有错,他是部落的继承人,以后要带领部落变强,无论如何他不能让部落散了。可是那些想离开的人,他们也没有错,谁不想活下去呢?”
“下斯仁乐部落的人太坏了,他们要抢占我们的土地,抢走我们的食物,他们都是坏人,可是他们也没有错。在这片雨林里,从来都是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就会被打败、消失。我们的部落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以前打败了其他部落才活下来的呀。”
楚泽看着难过的姑娘,想劝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原始雨林中。
“大家对昨天的事都很担心,不知道罗阇会怎么办。刚刚罗阇派人来每家每户通知,太阳升到部落第一棵棕榈树顶的时候,所有人集中到祭坛,罗阇有事情要说。”
阿美抬头看了看周围,秀眉微微耸起,说:“部落里凡有大事要宣布的时候,都会去祭台,象征着让神灵也知晓我们的决定。现在大家都很紧张。”
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时间快到了。
楚泽向周围看看,就见部落里的人神色都越来越忧虑。
等到了时间,楚泽和阿美一起去了祭坛。他们到的时候部落里的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虽然这部落并不大,但人员都集中起来也有快三百号人,大家满面愁容地聚在一起,气氛更加压抑。
宿元禹、闻珂和夏阳站在人群外,夏阳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瞪瞪的。宿元禹见楚泽过来,轻声问:“起那么早,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会?”
楚泽摇摇头,看着人头攒动的人群,说:“这怎么睡得着?”
对宿元禹来说,天大的事也没有让楚泽吃好睡好重要,接着说:“这里离我们的棚子有段距离,听不见多少声音。结束之后我告诉你结果就好,没必要在这看着。”
旁边的夏阳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我刚才起不来问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你直接了当地拒绝了我!”
宿元禹瞥他一眼,眼神略带嫌弃:“多大人了,别撒娇!”
夏阳:???
闻珂慈爱的搂住夏阳,贴心安慰:“别在意,以后有你受的呢。”
夏阳:“啊??”
“咚!咚!咚!”
三声鼓声响起,原本窃窃私语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虔诚地低下头。
不远处,整理排列的两列士兵们手拿长矛,步伐一致,由远及近,十分肃穆。被拥护在正中的老者正是老罗阇,身披白色长袍,头戴插满鹰羽的战冠,神色庄严,缓缓一步步走上祭台。
“阿粟部落的子民们,”老罗阇俯视着部落里的人们,声音沙哑而雄浑:“神灵与我们同在!”
“神灵与我们同在。”
整个部落整齐划一地重复着老罗阇的话,带着宗教式的虔诚。
一时间,整个祭坛周围的分为庄重而充满神性,夏阳本来还因为起的太早而脑子迷糊,此时早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往楚泽身边凑了凑,屏气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阿粟部落在神灵的庇护下,在雨林中繁衍生息已有几十年。”老罗阇缓缓说:“我们在雨林中寻找食物、建造房屋,把个人微小的力量汇聚到一起,成为团结一致的大家庭。在这里,弱者得到了庇护,强者拥有稳定的后方支持,我们不必提心吊胆丛林里的猛兽毒蛇,不必夜不敢眠,这,就是部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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