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走了,魏维还叉着腰,一脸不可置信:“所以他自己喝酒,让你喝冰红茶??”
宿元禹转头看了眼还在看月亮的楚泽,转回头又把魏维囫囵个塞进下一辆出租车:“回去洗洗睡觉,别吐人家车里。”
魏维:“诶你……”
宿元禹毫不犹豫地地关上车门,转头向楚泽走去。
车里的魏维:“……”
楚泽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多,此时虽然看着没醉,但是反应明显慢了,而且还听话,宿元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等他就乖乖地等,让他跟自己就就乖乖地跟在后面,宿元禹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拐骗小孩的叔叔。
宿元禹今天自己开车,就把那辆慕尚留在了公司,自己开了辆大G。他车停的不远,带着楚泽走了两分钟就到了。
楚泽乖乖巧巧进了副驾,还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而后目视前方,等着开车。
宿元禹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有趣,把自己安全带也系好,问:“地址给我一个?”
楚泽微微蹙了蹙眉。
宿元禹:?
“怎么了?”宿元禹问:“不记得地址了?”
楚泽摇头:“你刚刚说顺路。”
宿元禹想起来,刚才说要送楚泽回家的时候是说了句“顺路”,当时他怕楚泽推辞,也怕魏维几个人嚷着一起走,所以多说了一句。
楚泽认真说:“可是你不知道我住在哪,为什么说顺路?你这样很不严谨,很不符合科研精神。”
宿元禹:“……”
现在他确定楚泽是真的喝多了,哄着说:“那你符合科研精神地给我一个地址,可以吗?”
楚泽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严谨地甚至连省份都读出来了。
宿元禹笑笑,在导航里输了地址,正要开车,楚泽忽然又转头看他,一本正经地问:“顺路吗?”
宿元禹:“……”
行,这个刨根问底的精神倒是很符合科研精神。
楚泽住的地方在京南大学附近,从这开过去不算远,不过和宿元禹住的地方刚好在相反地两个方向。宿元禹想想,说:“顺路。”
楚泽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
此时时间已经有点晚,错过了晚高峰,路上开的很顺利。两边的车灯在车里投下一片移动的光影,安静地车内空间也让人并不感到单调。
想想上次餐桌上见面,还有父母其他人在,两个人都努力地找话题缓解尴尬,却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没有人说话,可又感觉很自在。
开到楚泽家附近,路过药房,宿元禹停车到路边,开始解安全带。
楚泽转头看他,似乎有些疑惑:“这不是我家。”
“嗯,”宿元禹说:“我去买几包解酒药,要不然你明天会头疼。”
楚泽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说:“你很好。”
这话说得既直白又突兀,可配上楚泽醉酒后那有点懵却偏偏一脸认真的样子,宿元禹觉得特别有趣,笑着问:“我怎么好了?”
楚泽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有能力,有魄力,游戏界的出鞘冷锋,开疆扩土的游戏帝王。”
宿元禹有些想笑,这些都是为博眼球的报道里说的话,没想到楚泽居然看过。
楚泽突然接着说:“你还送我回家,所以你很好。”
不错,还是有点实际依据的。
宿元禹哄孩子似的:“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会。”
楚泽点头。
买个药的时间不长,等宿元禹回来,却发现楚泽闭着眼睛靠在靠背上,呼吸均匀深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宿元禹静静地坐在车里,好一会没启动汽车。
楚泽的睫毛很长,静静地垂着,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乖,让人看着就不忍打扰,宿元禹甚至没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宿元禹想着楚泽刚才夸他的那些话,心里想,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不过是逃跑了十四年不敢联系你、重逢后还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不做好完全准备不敢往前迈一步的胆小鬼罢了。
后面的路宿元禹开的很慢,可快到楼下的时候,楚泽还是醒了。
他酒本来喝的就不算多,睡了一觉也差不多醒了酒,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后调整了下坐姿,坐直了一点。
宿元禹把车停好:“醒了?”
初秋夜里的风已经凉了起来,将小区的树叶吹得沙沙响。楚泽看看车窗外,又转回头,想了想,说:“谢谢你。”
宿元禹顿了一下,才说:“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好像突然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状态了。
宿元禹觉得心理有点堵,他迟疑了一下,伸手从后座把那盒早就准备好的法国糖果拿了过来,递给楚泽:“我回国之前先去了趟法国,特意给你带的,一直没机会给你。”
楚泽接过那盒糖,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又说了一遍:“谢谢。”
宿元禹也又说了一遍:“不客气。”
宿元禹以为楚泽要下车离开了,然而等了片刻,楚泽也没有动。
楚泽不动,宿元禹也不催,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路灯昏暗,把他们的脸被拢在车身的阴影里,连彼此也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车外风吹树叶沙沙响,像是一曲缓慢悠扬的小调。
可能昏暗的光线会给人莫名的勇气,片刻后,楚泽缓缓开口,声音轻轻的,似乎带着纠结和疑惑:“既然你和魏维有联系,为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呢?”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当年他走的时候认定了楚泽不想见他,原本两人已经隔了三分之一地球,理论上联系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当时楚泽正在读高二, 学业压力已经上来了,宿元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楚泽有任何的分心。他自己不是念书的料,上什么大学无所谓,但是楚泽是天生的学者, 他的高考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
后来,宿元禹打算等楚泽上了大学,他就假装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再去联系楚泽。然而他自己也没料到, 那个时期的他状况特殊, 状态糟糕到实在不适合联系任何人。然而等到最糟糕的时期过去, 已经过去了太久,多年前剩下的那点勇气也被时间消磨殆尽, 他找不到契机也找不到理由再去打那个电话了。
然而楚泽不知道这些,满脑子都是当年送出去的那封情书。
宿元禹不说话,楚泽的心就一点一点往下沉,沉到落了底,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只是随便问问,也没想真的听你回答。”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那盒糖果:“谢谢啦,我回去了。”
宿元禹的脸隐没在阴影里,没说话。
楚泽也没期望他会说什么,转身下了车, 硬生生控制着自己大步冲回家的冲动,状似自然地往家走。
身后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 宿元禹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泽。”
楚泽怔了一下,回过头,就见宿元禹从车上下来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莫名有些形单影只的意思。
“还有事吗?”楚泽神色自然地问。
“当年,你有希望过我联系你吗?”宿元禹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楚泽有些看不懂宿元禹的神情。
他问的认真,眼睛里似乎有期待,有疑惑,还有一些呼之即出却又硬生生按回去的东西。
楚泽不知道那被他按回去的东西是什么,也没有去探究。
“是啊,希望过。”楚泽笑笑。
希望了很久,楚泽想。
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年少的时候觉得那点别别扭扭的心意比天都大,可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就明白,那点东西也无非是对那时的自己重要而已,其他的人,谁在意呢?
那一瞬间宿元禹的神色又变了,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多了几分懊悔。最后他也得体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楚泽:“好,晚安。”
楚泽看着宿元禹重新上了车,奔驰大G倒了一个漂亮的倒V,沿着原路又开走了。
楚泽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都被抽走了似的,一下子松了下来。一晚上的经历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真实又虚幻。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糖果,有点无奈,低声自言自语:“这是还把我当小孩哄呢……”
宿元禹平时车里从不不放音乐,觉得聒噪。今天却破天荒地开了音响,随便放了歌出来,一路不着调地跟着哼哼,跟不上旋律也无所谓,不耽误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宿元禹骨子里是个洒脱敞亮的人,偏生这些年做的事又让他比谁能控制情绪、展现出另一个样子。甚至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会糊涂,自己到底是谁。
此时他独自待在车里,忽然感觉轻松地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暑假,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那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也没有出国等后续一系列的麻烦,每天的事就是白天和魏维那些朋友傻玩,晚上回家吃饭,然后再关心关心楚泽白天又看了多少书、刷了多少题,或是又准备了什么竞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却轻松地像飞上了天。
闻珂打来电话的时候,宿元禹就是以这么个极其反常的状态接了电话,甚至连接电话的第一句都从直截了当的“嗯?”变成了“今天周日没出去浪?”
闻珂懵了,连着确认了三遍打的确实是宿元禹的手机,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宿……总?”
宿元禹连脾气都都变了:“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闻珂心说这声音是他啊,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你没事吧?”闻珂不放心:“你在放歌?哪的歌?你不会在开车把?卧槽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在酒驾!现在公司正在关键时期出事了你可别指望我去捞你!!”
闻珂越说越离谱,宿元禹不耐烦了,关了音响,懒得反驳,直接了当:“有事说事。”
闻珂长出一口气:“这还正常点。”
“你不是让我去查拉你进去的那个游戏是谁家的吗?我这几天连觉都没好好睡,天天想着这事。”闻珂说:“我先把之前的几个竞争对手过了一遍,这些公司里有的有方法查查,有的没途径问,不过单从技术能力这方面入手,可能性的有三家公司,现在还在找途径打听,不过你也知道,技术这块非常敏感,各家捂得严严实实的,没那么容易打听出来。”
宿元禹静静地听。
“而且我也觉得他们做的可能性不大,”闻珂说:“你想啊,他们规格够大,名声也在外,要是真有这种技术,实在没必要藏着不公布,而且这些年我们和他们也算良性竞争,关系还可以,他们更没必要追到国内来拿你试水。”
“不会是他们。”宿元禹说。
闻珂一愣:“这么肯定?”
宿元禹:“这种强制性拉玩家进入游戏的做法不合规,傻子才特意往我手里送把柄。”
闻珂点头:“对,就是这么个道理。除了他们,我还在查国内和我们有潜在竞争关系的公司。国内现在的技术能力也起来了,要说真有天才能在京南大学之前研究出类似的技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比较难。不过你看京南大学这次公布成果之后的轰动程度,我不太相信有人能忍得住捂着成果不发,就为了以后发布游戏。”
分析到这就进了死胡同,似乎两边都走不通。
“所以我觉得啊,还是京南大学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可能性大一点。”闻珂分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拉进去。”
宿元禹没说话。
他之前也猜这游戏可能是楚泽实验室做着玩的,可上次古堡的游戏一进去他就觉得不对劲。
楚泽看上去并不享受游戏。
所以楚泽和他一样,大概率也是被迫进去的。
“接着查,”宿元禹沉声说:“我们刚回到国内,不知道的事情后很多,慢慢查。”
“嗯,我多派点人手。”闻珂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件事,和那边有关的,你要听吗?”
宿元禹蹙了蹙眉:“重要吗?”
“现在倒谈不上重要,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下比较好。”闻珂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那位小的不知道怎么一顿操作,居然说服了老爷子,现在从公司里辞了实务,只剩个挂名,一门心思也要搞游戏公司。”
正好碰上红灯,宿元禹减速停车,拧着眉毛问:“游戏公司?”
“可不是么,不知道怎么想的,神奇的是老爷子居然答应了。”闻珂说:“能震惊我一整年。”
宿元禹想了想,问:“联系你了?”
“你做什么梦呢?还联系我?干嘛,找骂啊?”闻珂说:“算了,我也不敢骂他,顶多气急眼了扎小人。反正你跟老爷子也断亲了,他们怎么样和你也没关系。这次就是那位要拉旗搞游戏公司惊到我了,和你说一声,保不齐以后还能是个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宿元禹不屑地冷哼一声。
“行行行,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唐总生意大,和那边也有往来,估计也知道这事。明天就是游戏盛典,估计他得和你提这事。”
宿元禹冷着脸:“嗯。”
谈完了这些事,宿元禹今天突然而来的好心情也又被暂存了起来。他自己忘了这事,闻珂可还记得,谈完了正事马上贱兮兮地问:“今儿怎么心情这么好啊?难不成又见你那个发小去了?”
宿元禹往旁边的副驾扫了一眼,突然又想起来楚泽刚刚靠在椅背上睡着的样子,嘴角往上翘了翘。
“行,不说就是默认了。”闻珂欣慰地点头:“不枉老父亲我为你操劳半生,终于看见你这棵不锈钢树要开花了!”
宿元禹直截了当:“哥屋恩滚。”
“哎呀哎呀别害羞嘛!”闻珂自己辛辛苦苦在周日晚上也在加班,此时就非常乐于拿老板八卦解压:“怎么样?到哪步了?我知道你没经验,这些年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但是!没关系!有我,你的爹爹!亲自为你保、驾、护航!”
宿元禹懒得理他,说:“现在不是你闹分手被德国姑娘揍一顿找我哭的时候了。”
闻珂:“……”
“没有关系,你嘲讽我,我也爱你。”闻珂假模假式地说。
宿元禹打了个寒颤:“别逼我扇你。”
“这个追人啊,讲究一击即中,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年纪。”闻珂毫不在意,摇头晃脑地说:“大家都很忙,没空在那玩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所以知己知彼,一击即中,最有效。”
宿元禹挑了下眉,和他想的也差不多,不过上次游戏里折腾一圈,只能确定楚泽不喜欢小奶狗,喜欢什么还是不知道。
“哦对了,你上次不是还惹人家生气了吗?”闻珂问:“哄好了吗?”
“没事了。”宿元禹说完停了两秒,又嘴角带笑地说:“他脾气好。”
闻珂凭空抖了两抖。
宿元禹问:“他不喜欢小奶狗,你说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
“你居然还知道小奶狗?真不容易。”闻珂说:“不喜欢小奶狗的话,那就是小狼狗?这两个人设经常会拿到一起说。”
宿元禹皱眉:“怎么就跟狗过不去了?就不能是个人?”
闻珂已读乱回:“你也知道,人有时候还不如狗。”
宿元禹:“……”
好像也没毛病。
人有时候还不如狗,这道理宿元禹明白,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成为狗。
所以闻珂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挂了电话,宿元禹看着川流不息地车流,好好思索了一会。
第二天就是游戏盛典的日子。
国内的游戏盛典已经举办了几届,每次规模都很大,主旨是推动网络游戏健康发展,有相关部门的领导们讲话传达精神,同时也有非常多的奖项颁发个各大游戏,一方面是行业内的大会,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得力的宣传。
这种场合宿元禹自然要出席。今天他穿了身铅灰色条纹西装,既优雅得体,又没有那么死板,很适合今天的场合。他一进场,各路媒体的闪光灯立马就对准了他一顿猛拍,此起彼伏的银光闪的人睁不开眼睛,闻风而动的宿元禹的粉丝团们早就进了场等他,听到他进来的消息一顿嗷嗷尖叫,把会场的气氛直接拉了起来,场子瞬间就热闹了。
宿元禹对此早以习惯,跟在他身后的唐总一边捂眼睛一边笑:“哎呦,这待遇,也就跟在宿总身边的时候能蹭到一点。”
“唐总说笑了。”宿元禹和唐总走到贵宾席落座,记者们的闪光灯离的远了些,终于再没那么晃眼睛,宿元禹的粉丝团们有的还坚守在原地遥遥望着他,有的则是去会场里转转,等宿元禹上台发言之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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