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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气,但软饭硬吃(蒲中酒)


犹豫了一会儿,低头对眀冀道:“那、那你要接住我,要接稳了。”
他说罢,手一撑,就向眀冀的方向下落。
水鹊今日穿的烟色大袖纱罗衫,宽宽松松的,在空中风一鼓,像是一只斑斓的蝶,向眀冀飞过来。
虚步轻点,眀冀凌空将人抱住,安稳落至地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郑重其事道:“往后不要攀爬到高处,危险。”
水鹊闷声答应:“噢。”
眀冀是一手环在水鹊背后,一手托着人膝弯的,因此视线一掠,就能发觉他的脚上空落落的。
眉头皱起,“你的登云履呢?”
水鹊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脚趾,好在足衣仍旧在脚上,让眀冀看不见他尴尬的动作。
“刚刚还在的,在树上晃了晃,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说着,脸依偎到眀冀肩颈处。
努力吸了吸阳气,才又细声慢语地使唤人,“鞋不见了,你抱我回去不就好了。”
昨天监察者解释那本秘经里的话,把他吓得做了噩梦,梦里他一直哭,眼泪和水漫金山一样,一边簌簌发抖,一边打着哆嗦用手捂住肚脐下鼓起的腹部。
水鹊惊醒,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胃口这么大的。
好在77号安慰他道,其实光是亲亲抱抱也能汲取少量阳气,算进软饭值里。
只不过这样的话,人设和剧情进度会稍微打折扣。
水鹊深感这次的小世界难度大,他现在抱着及格万岁的心态,兢兢业业地能够搜刮一点阳气是一点。
因此才故意将登云履踹了,非要让眀冀抱着他回去。
虽然叫人抱回去,招摇过市的,丢人是丢人了一点……
但他是少宗主,旁人也不能够当面说他闲话。
水鹊脸颊微烫,埋首在眀冀肩膀处。
他心情紧张,因此未曾留意到眀冀瞬间僵硬的肩颈线条。
不是没有抱过,小时候背着娇纵的小宗主更是常态。
可自从接连几日在一片狼藉中清醒过来,眀冀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水鹊了。
他自己身上只有衣服清洗得干干净净之后的皂荚味,水鹊身上是不一样的,眀冀形容不出来,是甜稠的,香绵绵的,像是午后梦到了一只蝴蝶。
眀冀的身形愈发僵硬,抱着水鹊像是抱了烫手山芋,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能偏过头,低声拒绝抱着人回去的要求,“这样不成体统,登云履丢在哪个方向?我去为你寻来穿好。”
水鹊还在认认真真汲取阳气,摇摇头,“不要了,不要了,那登云履丢了便丢了吧,反正也不是新的。”
监察者突然出声:【让他捡回来,穿好。】
又冷冷道:【否则不知道要被哪里来的野狗叼走。】
悟真派没有养狗啊?
山林里蛇虫倒是有,但狗是没有见到的。
水鹊没听明白01的意思。
对方又说:【狗来了。】
风穿林,打叶声淅淅飒飒。
有人踏着松间沙石路而来,身形潇洒,在水亭的回廊前停下,弯腰拾起了什么,一跃至他们跟前。
一袭蟒袍,织金交领乘云绣,精劲腰身随意束了躞蹀带,龙姿凤采。
涂钦午剑眉浑如刷漆,眉峰挑起,兴致盎然地问水鹊:“你登云履怎的一下飞这么远去了?不要了?”
水鹊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嗫嚅道:“刚刚在树上的时候不小心踹丢了……”
涂钦午扫了眼眀冀同水鹊的情状,剑眉沉沉压下星目,不过一瞬间他又重新调整好了表情,重新爽朗笑道:“你还爬树啊?要不是眀冀在,你也不怕摔着。”
水鹊不满地反驳:“才不会。”
就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自己会慢慢吞吞地挪到树底下来,耗点时间罢了。
涂钦午却动作自如地从眀冀手中接过人,手底下还拎着水鹊的鞋履。
把水鹊放到逍遥椅上,涂钦午才好单膝抵下来,托着人的脚穿戴好那双登云履。
那云头鞋尖还沾了点草茎与尘灰,他也毫不在意地扯着自己蟒袍的窄袖替水鹊抹去了。
得了人一声慢声轻语的谢谢,涂钦午抬起头笑道:“我打那头来,一见地上落的这双鞋就知道是你的。”
水鹊疑惑:“为什么?”
涂钦午又笑,明朗地咧出犬齿来,“你的脚小一些,鞋的尺码也小。”
他一边笑,还一边比划着。
等到看见水鹊秀气的眉眼染上愠色,才大难临头般找补,“诶,我可没有在笑话你。”
涂钦午低声嘀咕,“这几个峰头,除了新来的小弟子,还有哪个儿郎的脚这样……”
好像一只手就能圈住似的。
这么多年了,他和眀冀的个头身量蹭蹭长,和竹子拔节一样,转眼人高马大了。
只有水鹊光长肉,好像个头不怎么见长,骨架那样纤小,比他们两人矮了足足一头有余,才堪堪到他肩头吧。
可要说长肉也没长多少,脸颊有点软肉,大腿和臀也……
涂钦午脸一热。
但抱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涂钦午评价时,全然没想到自身挽弓三百斤、开腰弩八石的力量。
他又抬眼小心地看水鹊的神色,“我就随口一说,你没真生我气吧?”
涂钦午这会儿看他时,好像是一只担心主人抛弃的大狗。
水鹊好像明白为什么监察者之前说人是野狗了。
他哼哼两声,“没有。”
就是涂钦午忽然过来,打断了他偷眀冀阳气的计划,还是叫人有些郁闷。
水鹊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不远处长身如松的青年。
眀冀半阖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涂钦午看了看水鹊,眸光一沉,眼皮覆下。
再抬起来时又是明亮的笑意,“对吧,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好的挚友,你怎么会真同我生气?”
说到挚友这个词的时候,他话音有一瞬间微不可察的停顿。
水鹊在敷衍他:“嗯嗯。”
涂钦午又问:“我过两日和北峰的师兄在演武场比试,你可要来看?”
演武场是专门让悟真派弟子之间光明正大较量高下的地方,为的能让师门内部交流武艺,也是为了防止有的弟子私自内斗。
在演武场登记的胜场次数多了,每一年底还有宗门的额外奖励。
水鹊本来对他们打打杀杀的没什么兴趣,整个峰头就属他的战斗力吊车尾,那些拳脚功夫他看也不太看得明白,但涂钦午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他就答应了。
这时候,涂钦午方才去问眀冀,好像刚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一般,“眀冀呢?你来不来?”
眀冀抱剑,淡声回绝了。
“我领了功善堂的玉牌,届时要下山。”
功善堂里每个任务都有各自的玉牌,领取和回禀时都要出示以方便登记,完成后会由宗门回收重铸。
水鹊惊讶,从逍遥椅上下来,问道:“你又要下山了?”
那他这两日又见不到眀冀,软饭值一筹莫展。
他那样看着眀冀,眼角圆钝,无端地就显出三分可怜来。
眀冀不知为何,心神不定,回避了水鹊的视线,“嗯,要我给你带些什么吗?”
水鹊神色恹恹,“好吧……”
“那我要荔枝膏、豆儿水和蜜渍昌元梅,你可别忘了。”
他只在提起食物时神气飞扬。
眀冀颔首:“嗯。”
看着水鹊时,双目温和。
忽地察觉到什么,他的目光越过水鹊身后,涂钦午在他们说话时一直幽幽盯着,见他看过来,扯了扯唇角。
眀冀没看明白对方的异样,只回以点头。

呼出和吸入的都是热气。
临近晌午,更是比不得朝晨清凉,暖风熏熏,把演武场下的人都笼罩在日光底下。
水鹊百无聊赖地等着涂钦午和台上师兄的比试结束。
演武场其实是在一片空地之上设置了擂台。
擂台两侧摆放了成排的武器架子,刀剑棍棒什么都有。
比起以人剑为一、无情剑道出名的沧海剑宗,或者是以金刚体为著的大自在殿佛修,悟真派能够在众多仙宗中扎稳脚跟,并不依赖剑,也不全是靠拳脚功夫,虽说门派内以体修见长,但实际上兼收并蓄,各种武器都可利用。
如今的宗主微生枞,当初便是因一手蒺藜十三枪法名动天下。
因此在悟真派的演武场上既能够见到比试者使用各种不同武器,而赤手空拳上台较量者也不在少数。
涂钦午使用的正是从武器架上随手挑起的一柄单钩枪。
对手是来自北峰的师兄,也就是教习长老名下的内门弟子,平素更擅长使剑。
两人利落地抱拳,各自道名。
异口同声道:
“请师弟不吝赐教。”
“请师兄不吝赐教。”
演武场设置在宗门大殿附近,时时有弟子经过,每每有比试,围观者数众,喝彩呐喊声好不热闹。
更有甚者,敢顶着不远处就是宗门大殿的压力,私底下坐庄、下注。
在比试开始前,就有一个师兄提前公布了这场比试的参与者,已经有人下好注了。
水鹊和涂钦午关系好,当然无条件信任对方,他爹又给他那么多零花,反正也花不完,下注的时候眼睛也没眨,随手就丢了五百下品灵石。
只一场寻常的比试,往日就是一天下来十场凑起来的,也没这么多灵石。
有师兄道:“小宗主待涂钦师弟真好。”
这一片没有树荫遮挡,水鹊自己戴了个帷帽,轻透薄绢自宽大的帽檐垂落,让人隔着帷帽,只能朦朦胧胧地见到玉面雪腮的颜色。
他回答之前师兄说的话,“那当然是因为铁牛待我也好了。”
话音软绵,尾调由于高兴而上扬,好似说话天生这样慢声软语,即使不是撒娇,也莫名让人听了骨头酥麻。
搭话的师兄听得怔了一刹那。
暖风拂起来,薄绢流转,才窥见帷帽底下的好颜色。
雪腮让夏日染得晕粉。
原来方才说话时,唇角是翘翘的。
师兄无意间瞥见那红灔灧的唇肉,小宗主在炫耀竹马对自己好得不得了时,眼波飞过来,有些得意似的。
他整个人见了这情状,就好像兜头盖脸让热夏闷住了,端正的五官都显出呆愣来。
原本是与台上的师兄一同出自北峰,想要下注押自己人赢的,一晃神,攒了小半个月的灵石已经丢到涂钦午名字那边了。
水鹊见了,眼睛一亮,“唉呀,师兄你也觉得铁牛很厉害吧?”
事已至此,师兄也只能顺着连连点头。
擂台上正打得火热。
涂钦午把等身长的单钩枪凌空举起,推枪之时,右足紧跟用力蹬踩,再劈落时,仿若有千斤,平地起风雷,令人心胆俱寒。
对手的师兄凌空踏步起,一个旋身,躲过了单钩枪。
手腕一翻,长剑挥出绚烂光幕,剑芒直刺对手。
长剑与单钩枪相撞,嗡嗡作声。
震鸣未绝,两人又缠斗交战。
按理来说,对面的师兄资历长,算得上是北峰的大师兄,与微生游意同辈,已然筑基后期的修为,只差半步金丹,而涂钦午不过卡在筑基初期与中期之间的过渡。
半步金丹与寻常筑基,实为天壤之别。
单看修为,明眼人都应该押师兄赢。
不过涂钦午在演武场的比试中,除却去年与眀冀的一场比试,还未尝有过败绩。
加上刚刚不少人偷觑到水鹊和人说话,晃神的功夫,灵石如流水一般押了涂钦午。
一下子竟然下注有四六分之势。
这些水鹊不怎么在意。
他正一边无聊着,一边想办法刷剧情进度。
踌躇了好一会儿,他选择了刚刚那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高大师兄,他们也见过不止一面了。
“祝师兄……”
水鹊小小声喊人。
甜稠的香气忽然贴过来,祝启整个人都僵硬了,板滞地转过头,“嗯?”
和人一对视,水鹊顿住,他还是没做好欺男霸女的准备,原本的词卡在喉咙里,眸光心虚地一转,扯开话题,随口道:“好热呀,你不觉得很热吗?”
为了装作真的热得不行,水鹊扯了扯领口。
他穿的六瓣小花纹罗衫,用的是很轻薄的料子,距离远看不出来,如今水鹊几乎是依着人靠着。
这样近了,可见到芰荷绿的衣料底下,隐隐透出粉霞般的雪肤,六月荷花一般。
祝启视线一烫,赶紧移开了,不敢多看。
重新鼓起勇气,水鹊小心翼翼地抬手戳了戳祝启的手臂,对方穿的是简单朴素的弟子服,玄衣窄袖紧紧裹出肌肉起伏的臂膀轮廓,身形高大。
水鹊问:“祝师兄,你是不是也从北峰来的?是陈长老的弟子?”
区区一个师兄的称呼,由他说出口好像都格外亲昵。
祝启不自然地点头,“是。”
水鹊努力找话题,“祝师兄,我听说你们北峰素来都是体术见长的,想必师兄也是吧?”
他装作不经意去捏祝启手臂上的肌肉。
“难怪师兄身材这么好。”
欺男霸女、欺男霸女……
水鹊在心里给自己催眠,才好做出骚扰人家的举动来。
他自以为是骚扰,实际上捏人手臂时就像是在给人揉捏放松,贴心得很。
连称赞身材好,他也说得十分真心。
祝启由于心中紧张,身形却愈发僵硬,随口应答:“噢、嗯。”
也不敢向水鹊的方向看,生怕瞥一眼就看到了半敞衣襟和雪腻锁骨。
剧情进度缓慢涨了一点点。
水鹊还以为是他被自己成功性骚扰到了,碍于威势,敢怒不敢言,因此揉捏人家手臂的动作放肆了一些,还按到了肩膀上。
唉,他真是一个可恶的少宗主。
外人看来,不过是小宗主殷勤地为不知名师兄捏肩放松,那双手搭到旁人肩膀上,漂亮的指尖绷白。
清亮的女声喝止,语带笑意,“祝启,你怎么叫少宗主来给你捏肩?”
水鹊回头看,心虚地松开手,小声道:“楚师姐……”
是惩戒堂的师姐。
他小时候闯祸去惩戒堂去得多了,虽说因为他体弱多病,没罚他,但要他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两个竹马同伙挨罚。
惩戒堂去得多了,和里面的师兄师姐自然就熟了。
同时,看到惩戒堂的这些师兄师姐,心里就犯怵,总想起那些血溅当场的画面。
楚碧曼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水鹊心虚。
她捏住水鹊的脸颊,笑道:“又做什么坏事了?”
“没、没有呀。”
双颊被捏出软肉,水鹊做贼心虚,说话含含糊糊的。
被师姐温热的掌心揉搓了一会儿脸,才等到人松开。
楚碧曼道:“你少和这些个师兄说话,惯会欺负我们小宗主,多和师姐们来往,知道吗?师姐们是不会欺负你的。”
水鹊捂了捂脸。
什么啊……
明明是他在欺负骚扰师兄呢……
水鹊又换了一个角度想。
唉,这不正证明了他背后有惩戒堂师姐撑腰,能帮他黑的都说成白的,这会儿委屈的祝师兄都不敢出声辩驳了。
今天又是一个嚣张的小宗主!
视线不经意地一瞥,撞入一双冷静的眼眸。
眀冀路过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和水鹊一对视,才反应过来,点了下头,步履匆匆地转步走了。
不是说这两天有事下山去了吗?!
水鹊眉眼染上愠色。
悟真派的藏经楼几乎像塔一样高大,八面五层,砖木结构,八角攒尖顶,窗户洞达因而楼内明亮。
水鹊气冲冲的,在前后脚跟着眀冀进了藏经楼,除了要质问人骗他,又正好还有那本什么秘经要还。
进了藏经楼内,重重叠叠,书架高大回环,让水鹊和无头苍蝇一样找人。
他有点泄气,于是摸了摸储物袋,从里面找出那本《还精采气秘经》。
还是先把书还了吧。
里面的内容太过惊骇了一些,他感觉他也用不上这本。
一下爬到顶楼去。
藏书楼顶楼是没人的,堆的都是杂七杂八、奇技淫巧的孤本。
水鹊一下子爬了五层,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只一个书架的转角,就撞到了微烫的胸膛。
眀冀没想到他会跟过来,还找上了顶楼,看着捂住额头的水鹊,没反应过来似的。
回过神,去看水鹊撞红的额头,“没事吧?”
水鹊好不容易找到他,当然是要紧紧揪住眀冀的衣袖。
“你干什么最近一直躲着我?你不是说要下山去吗?”
眀冀撇开视线,回答:“有事情耽搁了,明日才下山。”
水鹊显然不信,又问:“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眀冀沉默不言。
水鹊看他锯嘴葫芦的样子就来气,气得眼眶都泛红,委屈道:“问你你又不说,总是躲着我,以前你都不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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