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星没客气,拿了一颗,薄荷清冽充斥口腔。
“挺好的。”他将玻璃瓶子交给韩志:“你找个机会把这个埋在楚队的‘核’所在的地方吧,也许能帮助她早点恢复。”
韩志看了一眼玻璃瓶子里五颜六色的小石头,没有多问:“好,谢谢。”
两人其实交集不算多,除了楚队也没有太多的话可以叙,宋南星摆摆手,告辞离开。
走完流程出了桐城市,宋南星按照导航一路往西南方向走。
根据地图显示,黑山羊案发地大约在桐城西南方向两百公里左右的地方,但因为那一片原来是原始森林,地形比较复杂,加上严重的精神污染和常年被浓雾笼罩,所以宋南星只能绕远路,从相对安全的地方进入。
宋南星这一趟心态已经非常平稳,并不着急赶路,上午从桐城出发,入夜前找了个地方停车过夜,准备第二天天亮再继续赶路。
车上备了各种速食,宋南星生火烧水,泡了两桶泡面。
荒郊野外也没有人,沈渡从车上下来,在车上老实了一天的触手们终于得到了自由,在地面上胡乱爬行,看起来非常兴奋。沈渡本人则紧紧盯着宋南星,眼睛都不眨。
宋南星被盯惯了,已经可以熟练地屏蔽掉过于灼热的目光。他将一桶泡面递给沈渡,自己端着另一桶,嘟嘟囔囔地教育男朋友:“现在在野外,什么都不方便,不能跟家里一样乱来。”
沈渡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照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南星吃完了泡面,见他手里的还没动,又端过来吃完了,把垃圾处理干净,就放平了座椅,准备到后座睡觉。
沈渡立刻跟了上来。
宋南星正想跟他掰扯掰扯,就见沈渡忽然直起身来,看向车窗外面。
“怎么了?”
宋南星坐起身,发现副驾驶上的小月亮也坐了起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红眼睛看向宋南星,长耳朵拍了拍车窗,似乎有点着急的样子。
宋南星打开锁死的车窗,小月亮立刻跳了下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他有点不放心,也跟着下了车,将后备箱的武器也拿了出来。又见沈渡满脸阴郁地瘫在后座,拽了拽他的触手:“你们到底看见什么了?”
触手卷住他的手腕,沈渡不高兴地哼了声。
宋南星很快就知道沈渡在不高兴什么了。
——小月亮带着受伤的景娆回来了。
景娆浑身是血,手臂也断了一条,看见他满脸惊讶,翘唇笑了声:“看来是我命不该绝,你救了我两次了。”
她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宋南星连忙上前扶住她:“怎么弄成这样?”
景娆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被他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没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舔舔干裂的唇问:“有水和吃的吗?”
宋南星把水和食物递给她,又去拿医药箱。
景娆却顾不上伤痛,略有些狼狈地将食物吃完,又喝了一瓶水,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倒进椅子里,叹气说:“幸好遇见了你们。”
小月亮趴在她腿边,红眼睛担心地看着她。
景娆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这点伤死不了。”
宋南星拿着医药箱过来,对着她狰狞的断臂处一时无从下手,拧眉思索了半晌才艰涩道:“我先给你消毒,处理一下腐肉再包扎。”
景娆的左小臂齐手肘处断了,伤口看起来有些日子了,因为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已经开始溃烂发炎。宋南星只是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景娆这些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自己来吧。”景娆先将右手清洗消毒,然后才接过了工具。
见宋南星拧着眉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解释说:“手臂是我自己断的,伤口本来处理好了,只是后来一路被追杀,才弄成这样。”
“是索托密修会的人?”
宋南星立刻想到了景娆之前提到过的索托密修会,只是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才能逼着景娆自断一臂,还如此狼狈不堪。
“嗯,也是我轻敌了。”景娆有点自嘲地笑了下,面不改色用酒精一遍遍冲洗溃烂的伤口:“你还记得之前我后背上的徽记吧?当时我跟你说过,所有加入密修会的神眷者,身上都会烙下这样一个印记,叫做‘索托的荣耀’。”
宋南星当然记得,他就是因为回忆起宋城的笔记本上也有这样一个徽记,才开始进行调查。
“我之前只以为‘索托的荣耀’只是入会的一种凭证,一个标记。但这次我离开桐城后,在聚居地遇见了几个密修会的成员,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以前索托密修也会主动招揽一些刚刚进入荒野的神眷者,这些神眷者大多是在懵懂时期自愿加入,比如景娆自己。但这一次她却发现密修会已经不仅仅是主动招收成员了,他们甚至还开始使用一些手段进行诱骗。
景娆一开始注意到时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密修会的行事作风似乎变得急躁了一些。但很快她就发现了端倪——那些新加入密修会的成员在几天后忽然不明不白地变成了一具干尸。
那些干尸被随意抛弃在浓雾之中,而景娆意外发现,是因为其中一个被弃尸的神眷者,她曾打过交道。
对方是个精神狡诈的游商,瘸了一条腿,常在各个聚集地游荡往来做些小生意。景娆一个星期前才在他那里买了消息,一个星期后就发现他被弃尸荒野,心脏处还烙着“索托的荣耀”。
而其他的尸体,景娆虽然认不出身份,但同样在尸体各处发现了“索托的荣耀”。
她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便暗中开始调查。
“我发现密修会里的老人几乎不见踪迹,全都换了一批新人。”
这个发现让景娆感到非常震惊,也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她为此不惜冒险潜入了密修会打探。
“我乔装打扮之后混进了密修会,发现那些被诱骗加入密修会,并且打上了徽记烙印的神眷者,最后都被献给了火焰巨人索托,成为了祭品。”
“密修会之所以这么急切狂热地招揽成员,甚至不惜用各种手段骗人入会,是因为他们供奉的神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喜欢吞噬神眷者的血肉。一旦被打上了烙印,就成为了索托口中的食物。密修会成员为了自己不成为神的食物,只能想方设法的招揽新人。”
“你不是说火焰巨人索托很可能并不存在,而是密修会杜撰出来的?”
景娆说:“谁知道呢,至少我还在密修会时,索托确实从来没有回应过。”
如今祂不仅回应了信徒,甚至还开始以信徒作为食物。
“密修会追杀你,是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大概吧。我发现这一点后,意识到了‘索托的荣耀’是个隐患,很快就离开了密修会,然后设法把后背的烙印转移到了手臂。”
也幸好她动作够快,转移徽记后没有迟疑地断了小臂。
因为就在她处理好伤口之后,密修会追杀她的人就赶到了。她当时刚刚断了一臂,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而且也没有料到密修会的人会这么快就察觉,因此逃命得颇为狼狈。
“不过我其实怀疑是索托对徽记有所感应,很有可能我在转移徽记后不久祂就察觉了,才派了追兵过来围剿。也幸好我动作够快,但凡有一丝犹豫……”
景娆怀疑但凡晚一点,索托可能就已经要了她的命。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宋南星却能想象得到其中凶险,不是每个人都有魄力自断一臂,之后又带着伤东躲西藏躲避追杀。
“你的伤需要休养,密修会的人又在追杀你,你最好找个城市避一避。”宋南星见她沉着眉眼包扎伤口,还是劝道:“桐城的风波已经平息,我有朋友在收容中心,你如果愿意,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景娆处理好伤口,又喝了一口水冲淡口腔里的血腥味,才笑着说:“桐城的事我听说了,不过还是算了,我外面游荡惯了,暂时没想在哪里定居。”
“倒是你。怎么又出来了?”
宋南星说自己打算去黑山羊案发地看看。
景娆揶揄:“那我们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
宋南星失笑,指指一旁的沈渡以及小月亮:“但我带了帮手。”
景娆捏捏小月亮的长耳朵,
唉声叹气:“别说了,再说我都想把小月亮抢走了。”
小月亮闻言蹭了蹭她的手心,长耳朵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见她不愿意,宋南星也没有执意再劝,将越野后排的位置让给景娆休息,自己在车外的睡袋里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景娆的气色好了很多,她不是个脆弱的人,知道宋南星还有事情要办,便让他送自己去附近的一个聚居地,那里正好是宋南星绕路前往黑山羊案发地的必经之地。
“我有朋友在那里接应,你在那里放我下车就行。聚居地距离黑山羊案发地也比较近,早些年不少神眷者进入案发地时都会在那里落脚,你正好也可以在那里休整一下,或许还能打探到些有用的消息。”
宋南星听从她的建议,将导航目的地调整为了聚居地。
他们在傍晚时分抵达聚居地,这个聚居地要比宋南星之前去过的几个规模都要大。
占地面积广阔,建筑林立,人群往来,看上去非常繁荣。
而且景娆竟然没有骗他,到了地方就熟门熟路地领着他去朋友的住处,一路上有不少神眷者跟景娆打招呼,神情看起来都非常敬畏。
等到了地方,宋南星才知道景娆嘴里的朋友竟然是这个聚居地势力最大的神眷者。
对方年纪比宋南星大很多,是一位看上去非常和善非常朴实无华的妇女,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景娆非常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叫了一声“陈姨”。
陈姨看着她包扎过的断臂,有点心疼:“我就说还在待在自己的地盘上好,你非要出去闯。”
景娆明智地没有接话,转移话题道:“这是我朋友宋南星,这次多亏了他,不然我怕是真回不来了。”
面对宋南星,陈姨的眼神就锋利了许多,她将人上下打量一番,不过度热情但也表达了感谢:“多谢你送娆娆回来,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尽管提。”
宋南星想了想,直接问了黑山羊案发地的消息。
陈姨是个很爽快的人,道:“我自己没去过,消息不多。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去过,他应该是唯一进去了又全须全尾活着出来的人了,我让人去找他,晚点安排你们见一面。”
宋南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道过谢后就告辞离开。
景娆在后面说:“晚上小月亮留我这边?”
宋南星说:“我跟她说。”
等人走了,陈姨才探究地看着景娆:“真的只是朋友?”
景娆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在想什么,失笑道:“您瞎想什么呢,人家有男朋友。”
陈姨遗憾叹气,说:“我还以为你想开了呢。”紧接着又说:“那我得让人给他安排妥当了,不能欠着人人情。”
宋南星带着沈渡,住旅馆多少有些不方便。他本来是想着在车上将就一晚,等打听到了消息第二天就走,结果他刚出来没一会儿,陈姨的人就追上来,说给他安排好了住处。
宋南星随对方过去,发现住处竟然是一个带花园的小别墅。
最贴心的是花园里还有个露天泳池,显然是知道了沈渡的情况后特意安排的。
宋南星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沈渡这次回来后确实非常喜欢待在水里,虽然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但宋南星从很多细节里发现他长时间脱离水源后是会有些难受的,连精神都不如在水里时好。
等引路的人离开,宋南星才示意沈渡从车上下来:“你快试试。”
沈渡脱了上衣,矫健地跃入泳池中,触手们在不大的泳池中摇摆,看起来非常快活。宋南星蹲在水边看着,嘴角也不由带了笑,时不时伸手摸摸从泳池边缘滑过的触手们。
沉在池底的沈渡拨开触手钻出来,隔着摇曳的水波和他对视。
那张英俊的脸孔在清澈的水中晃动,透出苍白而诡谲的美。
宋南星被蛊惑一样伸出手轻触水面,紧接着整个人就被蜂拥而出的触手们拖下了水,水底的沈渡张开手臂拥住了他。
对呛水的感觉已经并不陌生,宋南星很快就适应了水下的环境,他反客为主,非常热烈地回应了亲吻。
沈渡受到了刺激,触手们在水中拍打搅弄,激起阵阵水花,过了很久很久,两人才相拥着浮出水面。
宋南星浑身湿透,趴在沈渡怀里大口喘气。
沈渡着迷地凝着他,一下又一下地亲他的睫毛,鼻尖,耳朵。
宋南星被亲得发痒,胡乱躲避,踢踢水下的触手:“我怎么感觉你好了?”
被拖下水抱住的一瞬间,他就产生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只是当时很快就因为缺氧和憋气无法思考,直到浮出水面,停滞的大脑才终于开始转动。
问出这句话时,宋南星就一直观察着男朋友的神情,果然看见他眸光闪烁了一下,嘴唇也下意识抿了抿。
宋南星顿时眯起眼睛,不言不语地盯着沈渡。
沈渡沉默了片刻,不情不愿地说:“嗯。”
第112章 “别怕。”
宋南星像一尾游鱼灵活地从沈渡怀里钻出来上了岸,捡起地上湿漉漉T恤套上,眼风斜向跟上来的人:“什么时候恢复的?”
沈渡也跟着上了岸。
恢复记忆之后,他神态举止都更为接近人类。他随意套上上衣,拿过宽大浴巾将宋南星包裹起来:“先去换衣服,小心感冒。”
宋南星打了个喷嚏,裹着浴巾先回房间冲了个热水澡换衣服。
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渡已经衣着整齐地坐在了沙发上,姿态端正,正在等待接受审讯。
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之前沈渡就喜欢穿他的衣服。眼下沈渡还是穿着他的衣服。只不过沈渡比他高一些,身材也更为健硕,宽松的T恤套在他身上,能清晰看见肌肉线条,莫名有点涩情。
宋南星咳了咳,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在他对面坐下。
沈渡见状起身走到他身后,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力度恰到好处,宋南星本来想让气氛正式严肃一点,但很快就被温柔乡消磨,放松了身体靠在他身上,拖着没什么气势的语调问:“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双月凌空你还记得吗?”沈渡语调轻柔。
宋南星耳朵有点痒,他忍住了摸一摸的冲动,点点头。
“双月凌空的异象,对我也有一些影响。我的发情期到了,本体开始躁动,我不得不匆忙离开。”他提起发情期时语调非常平直,好像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发情期到来时,我会更容易受到本能的支配。如果留在你身边,我没有信心能控制自己不做出出格的行为。”
宋南星强压下尴尬,手指搓了搓,底气不足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非常小声,但沈渡还是听到了,他轻轻笑了下,又捻了捻宋南星发红的耳垂。
“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一旦发情期开始,至少要持续一个月。”沈渡含笑说:“而且我们在型号上也不太匹配。”
宋南星本来想反驳,想到那些触手后又默默把反驳咽了下去,干巴巴地“哦”了声。
过了半晌,才又问:“那你怎么变成之前那样的?”
沈渡说:“我离开后不久就收到了你的短信,我不放心,想要强行压制发情期,不小心出了一点岔子。”
他在度过发情期时是本体形态,但本体因为太过强大无法降临蓝星,他只能用造出来的人类分身行动,只是当时他受到本能支配并不完全清醒,一半理智告诉他必须用人类的身体,一半本能觉得本体更好,最后在理智和本能拉扯下,变成了半人半触手的样子。
宋南星心想难怪之前那么粘人,原来是发情期啊……
耳垂变得更烫了一点,他强作镇定地问:“那你现在是好了吗?”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有一个月了。
结果沈渡弯下腰亲亲他的耳朵,说:“原本是一个月就够了,但是中途出了岔子,可能会有反复,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两个月。”
宋南星一听就坐不住了,干巴巴地说:“两个月也太久了吧?”
沈渡盯着他:“你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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