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每次醒来都为反派背了锅 完结+番外 (井临渊)
混厚的声音嘲笑道,“哟,是鲁地王氏的公子吗?”
姜晨仿若全然没有听到这句话,只盯着路牌,敛眉不语。
尘埃落定,那人从一片黄土中显现出来。
其人人高马大,身上横肉顿生,面目狰狞,手中拿着一个铁锤,看似和善却并不和善。他瞪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半分也联系不起来那个传闻屠城的魔头。见姜晨不显孔武有力,又感受不到什么高手气息,顿时将恶人谷之前收到的自贡城之事忘的一干二净,仰天大笑一阵,“王公子,恶人谷可不收吃白粮的……”
姜晨抬起头。
他伸出粗壮的手掌来对着姜晨。意思相当明显。
姜晨眉尖一挑,在此刻的众人眼中是很好脾气地认真问了一句,“难道加入恶人谷,还要交保护费吗?”
那人道,“这是规矩。”
姜晨唇角微弯,毫无预兆地伸指一握,那指示木牌已断做两节,随即手腕一转,原本掌中那截锋利不平的木刺,已插在那巨汉的脖子上。
那人惊慌地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间嘀嗒嘀嗒落地,他的声带已被木板刺中,声音都变的模糊不清。“你……你……”
姜晨走到他面前,垂眸漠然相望,“在我面前,就得按我的规矩。”他承认他是在杀鸡儆猴。他不再去看这具注定要成为尸体的人。
巨汉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咚一声倒在地上。就如同他来之时,砸起的尘土。
如今再次尘埃落定。
他只看到,那纤尘不染的白衣,那披散不羁的长发和那种冷漠自矜的姿态。
恐怕临死之前,他都没有想到,他会死的这样突然,这样轻松,这样,没有预兆。
他好想大喊一声,你这个恶魔!
但是,他此生所有的言语机会,都用尽了。
姜晨负手,缓步向更深处的烈风集而去。
众人围着他,却没有再次阻拦。即便恶人谷众人几乎无一不是手染鲜血之辈,但见到此景,还是不由从心底都升起一种寒意。
谁能想到如此一个自进来谷中,都没有真正伤到一人的人,刚才被定义为温和无害的人,却转手之间收走一条性命。
他们才想起来。
能进到恶人谷的人,又岂会是无害之人?
第107章 剑网三王遗风(三)
杀人, 其实是最能让人心变质的一种事情。
当看着他们浑身鲜血, 瞪着眼睛不甘地倒在地上, 心里总会升起那种干净的人永不会有的情绪。
有恐惧, 有厌恶, 有仓惶。
尤其是当他们死在你自己手中。
站在死亡的悬崖边,俯视众生, 又不断的亲手将一个又一个生命推进深渊。纵然,都是所谓活在这世上的败类……
残忍,冷血, 以表面温和掩饰内在腐朽。
高高在上的掌控他人。
这样的他,与死在他手中的那些人,也并无不同了。
姜晨拢着广袖, 站在恶人谷的机关塔楼之上, 望着东方, 神色冷寂。
无论是善是恶,是正是邪, 哪个江湖人手中, 不曾沾染人命。
何况像他这样的人。
早已,该习惯了。
天末凉风自谷外进来, 将他的白袍吹的冽冽作响,其人如霜如雪, 与这恶人谷的血气熏风相距甚远。
天色分外阴沉, 映的这山谷岩红, 仿佛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压抑的血腥之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谷内又有岩浆蒸腾的热气。
一冷一热, 让人心底升起一种诡异的悚然之感。
尸菜田上空的乌鸦盘旋,发出那种凄厉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嘎嘎怪叫。
不日前死在他手中的人,也已成为那块尸田里的肥料。
东方,正是长安所在。
而这恶人谷,终将也迎来一场尸横遍野。
他仿佛已嗅到了鲜血和腐尸的气息。
可这种杀戮,是无法终结的。
即便手上已沾满了鲜血,他都不得不继续下去。
传闻人会为自己的信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见过许多,也摧毁了许多。而他的信仰,也在这样摧毁他人的过程中,在这样漫长的岁月,一点一点,被摧残殆尽。
他看到了这一点,却已无法改变这一点。
长安。
这是古往今来繁华之地。
虽然这种繁华,是在战乱时代最诱人破坏的富丽堂皇。
在姜晨许多世以来的记忆里,类似于这种繁华,最后却终归免不得变为那种混乱和尸横遍野。
开元十九年,腊月。
鹅毛大雪纷纷而下,一夜之间,长安宛如粉雕玉砌之城。无论复道长桥玉砌雕栏,抑或龙檐凤角琉璃瓦舍,皆已被那苍茫的雪色覆盖。
冬日夜早,未至人定,灯火已点燃,人影却还未全然歇下。
已近新年,香醇的屠苏酒味道传遍大街小巷。闾户里坊门前都挂着火红的灯笼,与十里红绸,一串串连成游龙惊凤。孩童们的欢笑令人心生愉悦。他们穿着厚厚的新棉袄,在街上,举着风车,握着糖葫芦跑来跑去,地上便留下一串串脚印。正是因为当今天子广施仁政,百姓才能过的这般和乐融融。
若是有人于长安城外远望,便能瞧见鳞次栉比层层叠叠覆盖着些许雪色的琉璃青瓦檐,和那一城的热烈非凡的红色灯火海洋,壮丽辉煌。
天下脚下,威严无匹。
连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们来到这里,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飞檐走壁,惊扰百姓,坏了城中规矩。
当今朝廷与武林各成体系。官府对江湖中人的忍耐力颇高,国教纯阳宫更是受人尊崇。甚至不少事务都要联合四地的武林世家处理,因此各地官员皆让江湖三分。
可但凡一到长安,除了官府以外,只能有普通百姓。
这倒算是这偌大长安城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就像有光的地方总伴随着阴影和黑暗,如今看似天下太平的大唐,四下也暗藏诸多隐患。
四周吐蕃,突厥,南诏数个蛮夷之族对中原这块富饶之地虎视眈眈,除此之外,昆仑那极寒之地,恶人谷行事亦是愈发嚣张。
若非中原人才辈出,江湖武林门派纷杂,又有天策镇压宵小,唐皇又常行和亲之举,大唐恐怕也不会过得如此安乐。
若还是当初雄心万丈的临淄王,李隆基当然不会放任这些潜藏的毒瘤,但是经历登基以来数年志得意满,从六年前泰山封禅平安无事之后,作为天下第一人,他的雄心抱负,已渐渐在一日日的安乐和取得的兴盛中,渐渐消失。警惕之心,也逐年下降。
也许如今并不明显,但是,这场混乱的风雨,终归在不断逼近这繁荣昌盛的李唐王朝。
贪婪的野兽,正窥伺着这片土地。
孟子曾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这是极为简单的道理。
但事实上,道理永远是道理。未收血训之前,人之惫懒惰性,往往就让其放松警惕,不自觉踏入深渊。
唐皇的宫殿,天下最为尊贵之地,便在这长安城的正北。
大明宫。
长桥卧波,两侧灯火灼灼,映在水中,仿若繁星流落,璀璨非凡。宫内隐隐传来传来管弦呕哑之声,许是天子正与惠妃同游梨园。
朱雀门两侧御林军站的笔直,神情肃穆,一动不动坚守职责。
一片宁静。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嗒嗒的急促的马蹄声。有人一匹白马从朱雀大街冲了过来。
守门之人连忙横戟拦住来人。
马上的将领气宇不凡,身着红银两色甲胄,他皱着眉,满面焦急,迅速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军情要务,速速放行!”
徐长海略一打量,见是当今天策府辅国大将军李承德,他手中的确是通行令牌,又听是军情,连忙摆手让左右放行。
天子尚在内宫,与武惠妃闲谈赏花。
这武将偏生不太识趣硬生生请内监高力士反复通告了几遍,天子无奈,只能搁置武惠妃,到前殿接见。
殿内凝神静气的檀香缓缓升起,却也不能让一步踏进来的天子郁闷的心情稍有缓解。
如此一个没有眼色的臣下,实在也让人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李隆基着雪绸暗龙丝长袍,外面罩了一件狐裘。此时毕竟并非朝政之时,天色渐晚,高力士又连报数次,李隆基索性连服饰也未换掉,就这样出现在李成德面前。
他如今年有四十,面有美髯,头上戴着白龙玉冠,眉目端正,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遍是王者的威严之气。
“说,大将军匆匆前来,甚至要高力士催朕三遍,究竟有何要事啊?”这个“催”字,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龙颜不悦,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大殿一时沉寂下来。
高力士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李承德,心头一叹。只盼此人此刻不要太耿直,以免引火上身。
李承德一身红银甲胄,身上兵器已在进殿之时就被解去。李隆基话音一落,李承德当即顿首大拜,面对当今天子隐而不发的怒气,却不见惶恐,沉着冷静陈述道,“陛下息怒,臣绝非无事生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