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情况……咱们好像一直在往山顶走。”宫九皱着眉头,很烦脚下这些烂泥。
好在为了寻到唐元和,引路的唐怀天脚程很快,众人只用了半柱香,就跟着这些绕来绕去的记号,找到了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百人的头骨,遍地的暗器,和染在了树皮上的血渍。
唐怀天脚下一软,险险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没有唐元和的尸骨。
他心中生出一种侥幸的心理,想着:会不会……唐元和其实还没死呢?
宫九看着大坑里随意抛放的那些头骨,眼神忪怔了一会。
墨麒走到他身边,低声问:“怎么?”
宫九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
他指了指坑里的那些头骨:“你不觉得,劫镖之人砍掉洪门镖师的头颅,还特地运到山上藏起来,甚至还用药物将这些头颅毁的只剩骨头,这一串行为很奇怪吗?”
“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事?劫镖你就劫镖是了,杀镖师你就杀镖师是了,大不了统统割喉,为何要把头颅都弄下来、毁掉,再藏起来?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这不是画蛇添足,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么?”
宫九看了眼墨麒:“我老是再想这个问题,尤其是之前好几个案子都是涉及到这种毁了面孔的——比如说先前玉门关那个马迷途案子。”
墨麒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他顿了一下,突然懂了宫九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洪门的镖师其实没有全军覆没,有的人没死?”
还在看着头骨坑的众人闻言,纷纷看了过来。
宫九道:“我觉得有可能。因为这个取人首级的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了。我认为有可能这个劫镖灭门案就是洪门里有些自己人心生贪念做出来的,所以光杀了同伴不够,还得要多弄几具伪装自己的尸体。”
“毕竟这是他们运的镖啊,也不是想偷就能偷的,监守自盗了之后总也要有命享用这些财宝吧?用假死来金蝉脱壳,不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么?”
“但是,他们的尸体是会被送回洪门,被洪门的人辨认的。那这样,他们不就穿帮了么?所以,他们才会不仅杀了所有的同伴,还将所有的尸体——包括假冒自己的尸体——都斩去首级,毁掉皮肉只剩骨头,还藏进深山里。”
唐怀远沉吟道:“九公子所言有理……而且,这洪门镖队被劫镖的位置也太巧合了。从北地一路来到巴山都风平浪静的,偏偏到了洪门自己的地盘却被人劫了,还被杀的这般惨。”
“等等,如果你们这么说,那巴山山路上那个拦着不让人过山路的那个无头镖师,又是怎么回事?”阿飞不解地问。
唐远道转了转眼睛:“这个我知道!这个叫做,灯下黑!巴山的人看到无头镖师,一定第一时间想到这可能是洪门的人为了鸣不平、为了找回镖物而做的。如果大家都这么想的话,那就正中敌人下怀了!因为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切就是洪门的人做的了呀!”
第84章 金钱镖案04
墨麒沉吟了一会, 觉得宫九说的确实有理:“确实有可能。不过我们还未找到能够证实这个推论的关键证据, 还是得将其他可能也纳入考虑。”
唐怀天深吸了口气,站直身体:“我知道, 这只是一个推测,不是断定。但咱们还是得去洪门一趟。”
“这一趟镖,洪门的人明显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不然不会出动那么多的人,去护送区区六车的镖物。”
墨麒和宫九不约而同地抬头, 看了唐怀天一眼。他们心里知道,这趟镖里运送的那些镖物里,很可能就藏着影子人一直汲汲营营想要得到的唐皇宝藏图。
只是,这趟镖究竟是什么人委托的?什么人能够拥有这么珍贵的唐皇宝藏图?洪门运送的镖物里有唐皇宝藏图的消息, 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居然能有人比影子人还要快的得到消息、计划周详地抢先动手?
一个个疑问在墨麒和宫九的心中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但因为这已经涉及到唐皇宝藏图这个至关重要的关键性存在, 所以两人都没有开口。
唐怀天低声道:“咱们得去问问,那趟镖到底运的是什么东西?是谁委托洪门的?还有, 那个无头镖师……和洪门里的妇孺们,有没有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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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满腹愁绪地下山, 一路直往洪门而去。
宫九的暗卫收敛了头骨坑里的这些首级, 各自脱了外裳一人兜了一部分,好带下去,准备送还给洪门的未亡人们。
头骨在行动间磕哒磕哒地轻微碰撞着, 暗卫们面无表情地背着这些首级, 此时心里的感受没有人能够理解——
三个月前, 他们还是杀人饮血、残忍无情的杀手,而现在……他们正背着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的首级,要将这些遗落的尸骨送还给死者的亲眷。
他们究竟是怎么从一个杀手,沦落成无偿给陌生人送温暖的大善人的??
他们不懂,他们不想懂——更不想看着自家主子一路下山的时候还和国师眉来眼去!
“道长,你知道往洪门的路么?”宫九丝毫不知自己暗卫内心的挣扎和哀嚎,还在和墨麒强行搭话,“我出门的时候问了掌柜,说是从江山醉向南三十里。”
墨麒沉默了一下,感觉的到宫九似乎跃跃欲试有点想要引路的冲动:“……你可知何处是南?”
宫九自信的步伐缓了下来,迟疑地指了指身后的位置:“那边?”
墨麒无言以对,半晌才憋出一句:“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宫九飞快地背口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墨麒:“…………”
好在除了不靠谱的宫大路痴,队伍里大多数人还是识路的。唐门的弟子很快就问到了正确的方位,领着众人一块赶到了洪门镖局前。
镖局正被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围着,声势很是浩大的样子。每个围在高墙外的人脸上都满是愤慨,还有些百姓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的净是臭鸡蛋、烂白菜之类的东西,也有装的烂泥和一些肮脏物的,统统一股脑地往洪门镖局的门上、院墙上砸。
最靠近门边的地方放着一辆小推车,推车上有个人正挥着手,对着这些群情激奋的人们大声嚷嚷:“朋友们!洪门的人不是东西!他们不仅监守自盗,抢走了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棺材本,还想把自己伪装成受害人的样子,装作天下第一无辜!可他们一点都不无辜!”
“如果他们无辜的话,为什么巴山山道上会有无头镖师?为什么那个无头镖师要将路过的无辜百姓统统抓走?那个无头镖师分明就是洪门的人!”
正义愤填膺地大声喊着的男人,穿着一身锦衣,不过此时衣服皱巴巴的,看得出已经几天没换了,很符合被洪门套走了棺材本,一夜之间财产全空的惨状:“朋友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逍遥法外啊!他们欠了我们的东西,掠走了我们的家人,凭什么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关上门就可以继续过他们的好日子?”
“砸!使劲砸!骂!使劲骂!咱们今天一定要向着洪门讨出个说法!讨回公道!”
愤怒的人群瞬间发出了更大的咒骂声,砸向洪门的脏东西也更多了。原本整整洁洁、肃穆庄严的白墙红门,瞬间被砸的面目全非。
“怎么回事?”墨麒皱起了眉头。
去打听情况的唐门弟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这些闹事的人,大多是被无头镖师掠走了亲人,至今了无音讯的。”唐门弟子指了指跳着脚嘶吼着煽动百姓的男人,“那个领头站在车上的,自称是洪门这趟被劫的镖物的委托人,说是洪门监守自盗,盗走了他的棺材本,逼洪门的未亡人立刻就把他的棺材本给交出来的。”
“什么?”唐远道皱起了小脸,“现在洪门里的人,可就只有小孩子和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和老人家了,他们这么闹,不是在把人往死路上逼么?而且就连我们都不能确定一定是洪门的人监守自盗呢,这个男的凭什么就这么确定?还煽动这么多人一块来为难洪门的妇孺!如果洪门的人就是无辜的呢?!”
这做的也太绝了,万一冤枉了可怜人怎么办!
宫九看了眼墨麒的表情,招了招手,叫来一个暗卫:“让县令带衙役过来,把这些闹事的人驱散了。”
相比较于他们出手,还是让本地的父母官亲自来出面这件事更稳妥些。这本就是普通百姓之间的矛盾,他们这些江湖人若是贸然插手,万一更加激起百姓对洪门的不满,闹得更凶,那他们到时候到底是该动手还是不动手?这些可都是毫无武功的普通人。
暗卫道了声是,就立即返身往县衙去了。
一边去一边心里想:……这不是我认识的九公子。
以前的九公子要是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已经叫这些聒噪的人人头落地了,哪还请县令来这么守规矩,这么讲道理。
……唉。感情令人面目全非。
疾驰中的暗卫颇有几分感慨地想。
“县令应该很快就会带人回来,这些人也砸不开洪门镖局的大门的,只要洪门的人不出来就没什么问题。”唐怀天皱着眉,很听不过那个男人满嘴的尖酸刻薄话。若不是唐门有训,不可对无武功之人出手,恃强凌弱,他都想上去扇那人几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