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沉静的眼神注视着宫九,语气中有着令人信服的笃定:“因为他是辽主,即便被人控制,也不会屈服,这是契丹人与生俱来的血性。而且,他是辽主还意味着一点,即便他如何挑战幕后想要控制他的影子人,哪怕再过分,影子人也没法杀他。”
“毕竟……影子人再怎么样也没有法取代辽主的位置。辽国不是一个普通的边疆小国,它的周围还有很多国家在虎视眈眈,想要统治整个辽国,还不出差错,这不是影子人能够处理的。他们或许生前是武林高手,是枭雄,但不是皇帝。影子人是寄生在树上的藤蔓,没有了辽主统治下安然繁华的辽国这棵大树,藤蔓再怎么向上,也没有办法……作威作福……”
墨麒的话慢了下来。
他从未发现,宫九的眼睛这么亮,这么纯粹。这样纯粹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墨麒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他的脑中已经自动帮他完成了接下来应该完成的动作——
——俯下身去,用手臂扣住这只总是恶劣地撩拨他的雪狐,然后撸它的毛、揉它的尾巴,逼问它还敢不敢再这么放肆,敢不敢再用这种叫人浑身发烫的眼神看着他。
墨麒的身体已经倾下去那么一点点了,哪怕这一点点几乎肉眼都看不出来。
宫九根本不知道他无意识的一个眼神,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撩拨了墨麒,而且比他先前那些那么直接的撩拨还要有用:“我和你一起去。”
墨麒猛地绷直了腰。
宫九看墨麒突然板得死紧的脸,还以为墨麒是不同意,于是站起身,以一种不容拒绝地语气道:“我和你一起去。明天早上,我们一起。”
墨麒的心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行,此番前去,我一不知能否寻见影子人的踪迹,二不知会不会打草惊蛇,被那些影子人发现,三不知能不能打过他们。你同我一起去,太危险了。”
宫九脸上先是流露出一丝怒色,而后冷笑道:“好啊,你不让我和你一起去,那我就等你出发以后,我自己去。我自己长着腿,难不成你不同意,我还不能自己走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了?”
墨麒无奈道:“这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宫九哼道:“可我觉得和你一起去探辽国皇宫,就很有趣。”
墨麒:“……”
墨麒:“…………”
宫九惊讶地发现,墨麒白净的脸上又开始火烧赤壁似的一下染开一大片红晕了。
墨麒几分狼狈地猛地转过身去:“你想跟、就跟吧!”
宫九探长了脖子:“你是不是脸红了?”
墨麒飞快地转了身,坚持背对宫九:“……没有。”
“我看到了,你耳朵都红了。”宫九兴致勃勃,两个人像三岁稚童一样,开始原地打转。
墨麒伸手挡住宫九想要转到他身前来的步子,恼羞道:“没有,是冻的。”
宫九:“你瞎说呢,方才明明没有这么红的。”
墨麒的手臂抖了一下,眉心猛地一跳,狠狠喘了一口气,转过身一把拎起宫九的衣领,粗暴地踹开宫九虚掩上的门,看似用力实则克制地将人推出了门外,轰的一下合上了门。
宫九站在门外,听到墨麒站在门里锁上了门闩,而后冷静地道:“回去,休息,明早出发。”
宫九:“…………”
还锁门,那门闩能挡得了谁?
脸红,锁门。
…………也太可爱了吧。
宫九的心情顿时好得可以用美滋滋来形容,踏着略显轻快的步伐,回屋了。
今晚,肯定能做一个为所欲为的好梦。
宫九愉悦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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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九做了什么样的梦,墨麒是不知道的。昨晚上,他被某个旖旎到令自己面红耳赤了近半个时辰的梦惊醒后,足足练了一晚上的功,不敢再上床闭眼。
晨光终于从屋外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坐立不安的墨麒总算才松了一口气,从蒲团上站起身,照往常一样打理好自己,才走出门。
此时正是晨曦方明,七皇子府中仍是一片静悄悄,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
墨麒走到宫九的屋子前,临敲门前,突然莫名心悸紧张,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压下又开始莫名其妙猛然加速的心跳,抬起手。
手指刚要落到门上。
宫九的屋里传来一道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
“嗯……”
墨麒没听清,脑子都没过,本能地偏头倚到门边。
第76章 无脸人案06
宫九方才那一声动静实在太奇怪了, 拉长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只雪狐崽的毛爪子, 又轻又快地在墨麒心尖上状似不留神地摁了一下,墨麒也没搞明白那是什么动响, 脸就先一步红起来了。
不应该啊,为何我的脸突然变烫。墨麒一边缺根筋地默默纳闷,一边烫着耳朵依靠在门边, 听里面的动静, 心里有点担忧。
一声似是欢愉的慵懒低吟,一声重物摔落地面的声音。
墨麒心中一震,难道是九公子又发病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时站不住了, 手摁在门闩的位置,运内力一振,可怜的木门闩顿时以身殉职,咔嚓一声被自中间折断。
他急匆匆地踏进门里:“九公子!”
宫九正裹着一团被子,坐在地面上, 还有些惺忪的眼睛惊愕地睁大了,一只手撑着身后的地面, 一只手藏在被子里。
宫九:“……!”
自渎时被春梦的另一个主人公破门而入,两人大眼瞪小眼,自己的手还埋在被子里……
宫九的手做贼心虚似的下意识地一紧。
墨麒疑惑地看着宫九莫名其妙浑身颤抖了一下, 而后看着自己满是惊愕的目光松散开来, 双唇微启, 轻而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大片的桃色开始在宫九脸上晕染开。
墨麒在莫名之中,鼻翼间捕捉到了某种味道。
墨麒:“……”
宫九:“……”
宫九或许也曾经放肆地想过,如果在道长面前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能不能撩拨地了这个总是把自己的心闷在深潭里的小古板。但不论他心中所想的场面是怎样的,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自己被被子裹得像个蚕茧,并且明显是睡觉睡糊涂了从床上摔下来,坐在地上懵逼地仰头望着门口高大的男人的场景。
两个人人面桃花相映红,陷入了一种开口很羞臊,不开口也很羞臊的窘境之中。
宫九在心里有几分懊恼——甚至算得上崩溃地想:失策了。
太失策了!他本还想着当面那啥完全可以作为终极撩拨手段,在自己前期的仔细铺垫后最终上场,一举拿下道长的心。要是气氛烘托地够好,说不准还能直接顺带着把身也一并收了。可现在呢?
毁了,毁了。
就算是以后他故技重施,只怕道长到时候也只会想起今日今时,他被被子死死缠住双腿,一头从床上栽下来,一脸呆傻的模样。
宫九是觉得自己是一脸呆傻的,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恼怒,终于缓过神来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床旁边的柜上还放着一些还没到时候出场的东西,顿时挺直了腰板遮住墨麒的视线角度:“出去!”
当面那啥已经泡汤了,这些暗卫终于购置回来的玉石铁铐,可不能再因为这次意外泡汤了。
……刚刚他看见了吗?没看见吧?但是这么明显,会没看到吗?可他现在这个表情,好像没有发火的意思,应该是没看见吧?宫九一边使劲竭力抻长上半身挡着身后的柜子,一边心虚地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
墨麒当然没有看见。
那么大一个宫九活色生香地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他,他眼里哪里还有空余看别的东西。
宫九被墨麒越看越心虚,弄湿的手都不考虑洁癖不洁癖了,直接在被窝里胡乱蹭了一下拿出来:“你出去!”
墨麒表面平静,实则浑浑噩噩地一步一个指令,僵硬地转身踏出门去。
屋外的冷风凉飕飕地一吹,顿时把他脸上烧起的火,和他心头拼命想要忽视、强行压下的火焰吹得更旺了,很是符合东风吹赤壁的规律。
他在冷风里糊里糊涂地差点被门框绊了一跤,踉跄之后飞快稳住身子,很是刻意地挺直身板,硬是装作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头也不敢回,背着手抖着摸索到了被他暴力推开的大门,以最快的速度关了起来。
墨麒平静地想:我我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他不由地在冷风里扬起了脸,眼神游离飘忽。但再怎么游离,再怎么飘,方才那一幕画面都死死地霸占了他的整个大脑,一遍一遍强行在他的眼前闪过,一次一次地刻画着每一个细节,越是闪烁就越是清晰。
以至于他甚至能在脑中描摹出宫九如氤桃花的面孔上,一共缀着几滴汗珠,其中最动人的一滴,如何顺着宫九饱满的额头一路自高挺的鼻梁划过,在释放的颤抖中支撑不住地滴落在对方殷红的唇上。
墨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突然一片干涩。
……哪里有寒潭,哪里有冰池,他可能需要跳进去泡一下。
……我真是太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