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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白色的木)


谁管斗不斗法啊!
老皇帝立刻站起来,快步往药铺外面走。
先把外孙女拎走啊!可不能让她参与进这事里!普通事情也就算了,就当历练,但这事可是被许烟杪关注的!谁知道会不会蹦出什么女方和狗,男方和羊——这样炸裂的事情,污了他外孙女的耳朵。
他外孙女才八岁!
邴尚书:“……”
合着我儿子你不急,换成你外孙女你就急了?
小白泽有些心里话真没说错。
——至于是什么心里话,邴尚书也没敢多扩展。他也急冲冲跑出去,一定要尽快找到他儿子!
小药童在背后扯着嗓子喊:“你们的茶位!走了再回来可不算啊!”
没有人回应他。
小药童睁着眼睛,倒数“十九八……六五……二一……”,还是没有人转回来。
“好耶!白赚两百文!”
小孩一蹦三尺高。
老皇帝和邴尚书没有瞎找,直接直奔京师衙门而去,打算见机行事。
一到衙门,就看到那梅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扯着嗓子就喊:“大官儿!妾要告他,告他心向前朝!”
邴尚书本来就跑得气喘吁吁了,一听到这话,再一看对方手里有纸条,差点腿一软跪在衙门门口。
心里也暗暗叫苦:傻孩子啊!这是你能教人的吗!就算诬告的不是你!但如果着妇人说是你教唆她的,你也讨不了好啊!
京兆尹听到这话,擦了擦汗:“咳咳,梅氏,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妾没乱说!”
梅婉又低头看了看纸条,抬起头后,双目无神,明显是在背什么:“前朝有个礼法,说是丈夫打妻子,妻子不能说躲。”
顿了顿,她赶紧补充:“他虽骗婚,但当时,他还当我是他妻子!他当时打我的时候,不许我躲开,不正是应正了前朝礼法吗!他让我遵守前朝的礼,他居心不良啊!大官儿!”
京兆尹震惊了,脱口而出:“还能这样?!”
梅婉低头走看了看纸条,抬头说:“当初许侍中以《礼记》:故妾虽老,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弹劾应城伯未曾尽到娶妾应尽之务,后来应城伯被迫补足和百名妾室的房事,同时还得每天满足二十名妾室的床事需求,何时补足了,何时归朝……据闻现在还在自己的侯府里,听说前两日有大夫上门,回来后说他人都快成人干了。”
【诶?】许烟杪震惊探头。
邴尚书一眼看到了他,心里差点绷不住了。
许郎,打个商量,你别关注这事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还有他家那个臭小子,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连朝里的大宠臣都敢牵扯进来!无法无天了!
而衙门里,梅婉还在输出:“既然《礼记》能用,我夫君他用前朝礼法要求我,也未曾不可能啊!”
梅婉他丈夫:“你少胡说!”
梅婉:“我哪里胡说了!你当时不是说我是你妻子,你打我我也不能躲吗!和前朝礼法‘虽与夫治,勿敢疾当’,不一样吗!你用前朝礼法要求我,难道不是心向前朝吗!”
梅婉他丈夫目瞪口呆。
谁家打女人不会这么说啊!这也太过分了吧!
梅婉他丈夫忍不住回头看外面围观的人群。
过了一会儿,有个灰衣服的,明显是谁家仆人的人拿了新的纸条进来,梅婉他丈夫迅速抓过来,瞟一眼,然后喊:“大官儿!我要告她!她身为妻子不三从四德!既然她不三从四德,就是有罪,她有罪我打她让她不许躲开,不是很合理吗!和前朝礼法有什么关系。”
梅婉愣住了,看了眼纸条,好像没招儿了,也回头看向人群,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家仆进来,递了张纸条。
京兆尹嘴角抽了抽,但什么也没说。
一个是尚书儿子,一个是皇帝外孙女,他还是装聋作哑吧。
——身为京兆尹,既是地方行政官员,也是中央朝官,能参与朝议,办公地点也在京师,身上京官烙印更深一些,所以,他被神器归类为京官,能听到许郎心声。
梅婉拿着纸条,惊喜地念:“大官儿,三从四德出自《仪礼》,三从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家从父,意思是女子出嫁前,如果父亲死了,就为父亲服斩衰的丧服;出嫁从夫意思是,出嫁后,如果丈夫死了,就为丈夫服斩衰的丧服;夫死从子意思是,女子改嫁之后,前任丈夫的儿子为继父服一年的齐衰,所以该女子可以按照儿子为继父的标准,也服一年齐衰就可以了。”
梅婉:“这三从,我爹还没死,我现在的夫婿还没死,我和前夫也没有孩子,哪里需要从了?如果没有需要,凭什么说我以后不会‘三从’了?至于四德的德、言、容、功,我又哪里不符合了?比如德行,他打我我没有因此告他,我不够有德行吗?”
灰衣服仆人又拿纸条进来。
梅婉她丈夫扫了一眼,迅速念:“大官儿,俺是个粗人,确实不懂礼,俺没念过书才误会了三从的意思。可我连三从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可能知道前朝的礼呢?”
【哇偶!】
某邴姓男童:“厉害!”
某颜姓女童:“哼哼!”
然后,两个人都被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邴尚书拎着儿子,面无表情:“你是挺厉害的。”
老皇帝拎着外孙女:“走!别瞎掺和!”
邴琰:“???”
颜令徽:“!!!”
今天不是要上朝吗,大人/外公,怎么发现我们的?!
作者有话说:
凡男女定婚之初,若有残疾、老幼、庶出、过房、乞养者,务要两家明白通知,各从所愿,写立婚书,依礼聘嫁。若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谓先已知夫身疾残、老幼、庶养之类)而辄悔者,笞五十。虽无婚书但曾受聘财者,亦是
——《大明律》
虽与夫治,勿敢疾当
——秦代竹简《教女·善女子方》
【翻译:丈夫打妻子,也不要躲。】
(秦简《教女》分为两部分,“善女子之方”和“不善女子之方”,善女子的意思是好好地做女子,用来规范秦官吏与士人家庭的妇女的,比东汉时期班昭的《女诫》要早至少三百年,地位类似于秦朝的《女诫》)
贵族制下女子“三从”,实际上只是表述贵族妇女服丧之礼。《仪礼·丧服》记载,“妇人三从之义”意思是女子出嫁前为父亲服斩衰的丧服,出嫁后如果丈夫死则为丈夫服斩衰,夫死从子意思是改嫁后,前任丈夫的儿子为继父服一年的齐衰,所以该女子可以按照儿子为继父的标准,也服一年齐衰就可以了。
——《中国文化新读》

许烟杪卡巴卡巴啃起瓜,非常悠闲。
【所以我就说,靠人永远不如靠己,靠场外大脑,万一场外大脑没了,不就抓瞎了吗。】
【以及,老皇帝和邴尚书来得好快。难道是血脉之间能够相互感应?传说中来自血脉之力的压制?】
“啊?还有这东西吗?”
邴尚书嘀咕了一句,低头去看自己那个被重新放回地上的神童儿子。
小孩落地后,认认真真整理一下衣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回过头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揖:“儿拜见大人。”
邴尚书顿时有些牙疼。
小白泽尽胡说!哪有什么血脉压制,他这儿子可有主意了,连他这个当爹的都管不了他——比如现在。
“先回去!”邴尚书没好气说:“你看看你这做的什么事,还递小纸条,公堂是你玩闹的地方吗!”
小神童黑漆漆的眼睛眨了眨:“大人,我没有在玩闹,告状的人本来就可以请讼师,我便是那位娘子的讼师。”
邴尚书呵呵:“那你为什么不站在公堂上?”
邴琰态度很认真地分析:“我太小了,京兆尹看到我,会先入为主轻视我说的话,我要用好几倍的气力才能让他正视我。倒不如隐在幕后。而且,我太小了,如果打官司打输了,所有人都会否定我,斥责我胡闹,认为我瞎捣乱。但是,明明任何讼师的第一场争讼,都不能保证一定会胜利,可如果是年长者讼输了,旁人可能只会说:第一次争讼,新手讼师,也难怪。”
邴琰:“综上所述,大人,我认为我躲在幕后最能发挥价值,也更适合我练手的目的。”
邴尚书:“嗯,想得很周到。”
邴尚书:“但你还得跟我回去。”
邴琰愣了一下:“大人,为什么?”
邴尚书:“我大概猜到你的想法,你是觉得你练手,挑选恶人来为他争讼,讼输了也没关系。”
许烟杪在心里“哇”了一声:【全对!这就是父子连心吗!】
邴尚书看了一眼儿子惊讶的表情,轻咳一声,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就不告诉儿子自己刚才的猜测是抄作业抄出来的了。
“但是。”邴尚书弯腰敲了一下儿子脑门,似笑非笑:“你凭什么确定你查出来的就一定是恶人呢。”
“我探查过……”
“你探查过那家人互相家暴?你打听过女方家暴过自己的上一任夫君?那万一是上一任夫君先打她,她拼死反抗,可外人传她是悍妇,第二次成亲时,还遇到会打她的丈夫,她愤而反击呢?”
邴琰听了这话,眼睛微微睁大,却也不气馁,追着问:“大人,你既然提起这个,难道真的是……”
邴尚书:“不是,你探查的情况没有错。”
邴琰松了一口气。
邴尚书:“但你能保证你永远不会误把受害人当恶人吗?你认为你在拿恶人练手,是情有可原,甚至惩恶扬善,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事实证明,你爹还是你爹。
邴琰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邴尚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你想练手的事,回去我们好好商讨一下。”
邴琰刚想答应,又立刻摇头:“不,大人,我想……”
邴尚书:“你别想了,刚才和你棋逢对手那个,被她的长辈带走了。”
邴琰:“……哦。”
邴尚书拎走家里的小孩有点费劲,但老皇帝对外孙女可就是实打实的血脉压制了——尽管他们没血缘关系。老皇帝直接拎起来就走,八岁的小女孩特别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发现自己被逮到后,那叫一个乖巧懂事,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老皇帝看她这样子,反而一阵胃疼。
像!太像了!像极了襄阳那一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样子。
这难道就是外甥女像姨?但她们也不是亲姨甥啊!
不过,总之,两个代打被拎走,家暴组合懵圈了。
没有外置大脑,他们都不知道后面要怎么继续下去,自己应该对对方出什么招。
一时之间,衙门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
十几个呼吸后,京兆尹确定两个小祖宗走了,便慢悠悠开口:“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对家暴夫妇齐齐咕咚咽了口口水,突然异口同声说:“不告了!我们不告了!这是我们家事,就不劳烦大官儿了!”
京兆尹“哦?”了一声,问:“但是你们不是说对方骗婚吗?”
这对家暴夫妇再次异口同声:“没有没有,我们发现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哦!这样啊。”京兆尹意味深长地说:“那你们往后可不能这样了,夫妻之间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动不动闹到对簿公堂像什么样子。往后好好过日子,可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跑去和离。夫妻之间,有点小打小闹很正常。”
这二人连忙道:“好好好,都听大官儿的!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
【祝福他们锁死,千万不要再流入市场!】
忽然冒出来一句话,京兆尹懵了一下:许烟杪,你人还没走呢?!
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脑袋从人群里探头,十月是初冬了,有些冷,他还穿了一件新棉袄,混在百姓之中毫无违和感。
【不过我印象里,这种告状告到一半准备撤诉,好像还有惩罚来着?是什么呢?】
没等许烟杪苦思冥想出来,京兆尹就一拍惊堂木,提供助力:“但升堂非儿戏,不可能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如今身上也有伤,那就先领十棍,剩下二十棍,伤好了再来衙门补齐。”
【芜湖!干得好!】
这对夫妇可就不觉得好了。
对他们来说,还不如现在一口气打完呢!不然头破血流外加棍伤养两个月,好不容易才养好,立刻又来棍刑,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大官儿!我们能不能付钱免打……”
律法上确实有这么一条,但是吧……京兆尹微笑:“不行。你们犯的事比较严重。”
【啊?真的吗?】
京兆尹:假的。不过京兆尹确实可以拒绝他们付钱免打。
——就像律法规定,百姓捐钱可以捐个候补县令,但如果当地官员不收你的钱,那你也没辙。
京兆尹挥挥手:“男的扒了裤子,女的不用扒裤子。”
“打!”
“砰砰砰——”
“啊!”
衙门里,随着棍棍到肉的声音,传出了一男一女呼痛的惨叫声。
“嘶——”连沆乐了:“京兆尹也太恶趣了吧,居然还分开打,那他们伤好之后真的又被打了二十棍吗!”
“打了打了!”许烟杪激动地和小伙伴分享这半个月里的新瓜:“屁股被打了十棍,又肿又疼,还出血了!刚好没多久,又被拎过去把剩下的二十棍打完。你是没看到,被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
连沆震惊:“难道你看到了?”
许烟杪:“没有,我对虐打没有兴趣。”
——虽然他支持家暴者就该判死刑,但是他不会去看他们怎么被折磨,怎么死的。
连沆点了点头,双眼发亮地继续开始下一个八卦:“所以,邴尚书的儿子,以及房陵长公主的女儿,他们相互间知道对方的身份吗!”
许烟杪想了想:“我感觉一开始应该是不知道,后面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他没有去翻过这方面的八卦。
连沆搓搓手,充满期待:“我之前听说邴尚书家那小孩儿报名参加了神童试,近来可能没时间——许郎,我敢打赌,等神童试结束,邴尚书那儿子抽出空来,他一定会想办法和小郡主再比一次的,他看着就是很期待和小郡主分出高下的样子。”
许烟杪:“诶?不用等神童试结束啊,他们现在就能比。”
连沆哭笑不得:“许郎,今天是神童试的日子,总不能邴尚书他儿子为了和小郡主比斗,直接抛弃神童试吧。”
许烟杪:“不,他和小郡主在神童试上相遇了。”
“噗——”
连沆才刚举起水盏,一口温白开喷出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腋窝:“不烫啊,没风寒啊,但我怎么感觉我刚才好像幻听了。”
许烟杪:“没幻听,小郡主去参加神童试了。”
许烟杪:“吃惊吧!我刚看到——我是说,我刚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也跟吃惊。”
连沆简直懵逼:“她是女的怎么进神童试的?”
“哦,当时她说……”
“主考官。神童试也是科举。我翻遍了大夏律七篇三十卷四百六十条,没有哪一条律法,是禁止女人参加科举吧?”
小郡主颜令徽没有女扮男装,她就站在贡院门口,大声说:“我的行为没有违反律法,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这个主考官是太子左春坊司经局洗马,简称太子洗马,姓霍名国祚。
霍洗马的精神疲倦得很:“小郡主,这里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
“我没有胡闹。”颜令徽很冷静,口齿清晰地说:“既然女子不许参与科举没有立法,那我就是能进去考试的。否则,难道律法里没有说能不能做的事情,都要被默认是不被允许的吗!”
霍洗马脸上露出被为难的苦笑:“自古以来……”
颜令徽打断他:“不,前朝有先例,九岁女童林幼玉过了童子科考试,诏特封孺人。在其四十年后,又有八岁女童吴志端过了童子科考试,但被责怪抛头露脸,有伤风化,仅是赐予束帛表彰。”
颜令徽条理分明地表明自己的中心思想:“不论如何,前朝都未曾阻拦女童进行科举,你是说,本朝不如前朝?”
霍洗马脸皮抽缩着,干巴巴道:“倒也不是这么说,但……”
他知道自己拦着人不合理——因为,颜令徽说的没错,律法没有说不允许,那就是允许。考试之后给不给功名另说,但是确实没有任何律法禁止女子参与科举。
但是,霍洗马出于自身的一点恶意,就是不想放对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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