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队长想要回家(硝子雪)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凯亚竟然还在给柯南支招。“谁说没用。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找援军啊。”
他哪里来的援军……
“然后被你一网打尽？”
“哎呀这话说得，好像我有什么大势力，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一样。”男人漫步走到少年身前，抬手按住了小孩背在身后企图找时机射出的麻醉针。
糟……柯南瞬间就流下了冷汗。
“你很聪明，反应也很快。”凯亚完全没生气，不如说还觉得很好玩。“但有些事，不是聪明就能解决的。”
“比如……”他抱起小孩，“你没有怀疑过为何我这么笃定你就是工藤新一吗？”
江户川柯南眼神一凛。
“为什么？”他是真的好奇了。
凯亚反而笑了起来。“其实我并不笃定啊。是你的反应，给了我信号。”
柯南：……
柯南：？？？
“哈哈哈。”男人笑得几乎要停不下来，这小孩也太好玩了。“知道吗？当你的身份引起他人怀疑的时候，最不应该做的就是争辩，其次就是表露出异样但又保持沉默。”
他抱着小孩慢慢往“天使的馈赠”走。
“因为一旦表露出异样，就会引人注意；一旦反驳别人的观点，就会引起对方本能的反感。即使你用言辞、用行动打消了他人的疑惑，也会让自己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说起这件事，凯亚就像是耐心的教师一样，谆谆教诲怀里的孩子。
“想要摆脱嫌疑，最重要的是毫不动摇、语气笃定说上一句‘不是’。”说到这里，他语气欢快，“当然，鉴于你现在的年纪，或许故作不知的反问会更加合适。”
凯亚的话让柯南想起小兰。
在小孩最开始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时，有好几次他表现得太过熟稔，行为举止都和“工藤新一”太过相似，导致小兰对他的怀疑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最危急的时候，还是多亏了怪盗基德仗义出手，才免去身份暴露的危机。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初次经历当然手忙脚乱。凯亚分享的道理对他来说如获至宝。
只是……
柯南抬头看向他。
明明毫不客气地叫破他的身份，害他以为自己暴露了，却又告诉他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确定；之后又教给他如何在他人面前掩饰身份、不惹人注目，就好像、就好像……
在保护他。
“回过神了？”凯亚声音轻柔。
江户川柯南注视他许久，才问：“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掀开我的伪装，却又什么也不做；为什么在我面前展露不同寻常的一面，却又仿佛只是玩笑；为什么教授我这些知识，又不寻根究底？
米花町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正值晌午阳光最猛烈的时候，街道上少有行人，就算有也是行色匆匆，显得晃悠悠遛弯一般走在人行便道上的凯亚十分显眼。
是啊，为什么呢？凯亚自己也在思考。
“嗯……因为，这很有趣吧？”半晌，他给出答案。
对于如何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他堪称颇有经验。从一开始「父亲」就是为了颠覆七国的统治才将他送入蒙德。压抑自己只会让精神越发紧绷，所以观看他人面临选择时的丑态就成了凯亚给自己减负的方法。
可说到底，面临选择会徘徊不前才是人性，他想得到的答案也绝不是调停两用。
他想看到正直者挺身而出，行差踏错者改邪归正；想看到善论者仗义执言，勇武者断金破铁、百战无前。一切理想都得到实现。
但他同样知道，事实往往是求益反损。欺骗者终将为人所欺，缄默者亦不会有人为其发声，犹豫不决者往往败于犹豫，被理想背叛者终将背弃理想。
所以他会对吉丽安娜伸出援手，借旅行者清理掉暗处蠢蠢欲动的盗宝团；他会试探柯莱的品性，决定究竟是杀死她还是配合丽莎拯救她；他会出言帮吴船长要回被骗的钱财，没试图借此延伸情报网。
他到底，还是想看见美好的结局。
“有趣？”江户川柯南不理解地重复。这怎么算有趣？
“看你吓得要死却又不能伸手打我的样子很有趣。”凯亚眯起眼睛，笑道。
柯南：……
原本还没想过这件事呢，被这么一说突然真想动手了！
小孩愤愤不平，奈何被人抱着，只得晃晃脚试图踢他大腿。
凯亚早有防备，直接弯腰松手将人放了下来，两人一同往酒馆走去。
凯亚没细问柯南究竟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在这个世界泡内要想做到这样的结果，总不过是魔法、诅咒或药物三种。继承了赤魔法的那位魔女小姐大隐隐于市，骄傲霸道得像位女王，这样的人或许会用诅咒，却不屑于将人变小折磨又不闻不问。
那答案就是唯一的了。
不过柯南倒是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对凯亚提起了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黑衣组织，提醒凯亚小心他们，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除此之外倒是什么也没说。
凯亚走近天使的馈赠翻出葡萄汁给柯南倒了一杯，心想这孩子还挺有防备心，没真的相信外人。
他完全没跟凯亚提起阿笠博士也知道黑衣组织、灰原也是和他落入同样境地的沦落人这件事。
虽然凯亚通过几人之间的关系与神之眼的反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黑衣组织真的是舞台上的反派角色这一点，倒是并不让他意外。毕竟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始终是戏剧长盛不衰的主旋律。
神之眼充能已经过半，按照目前的状况来说，基本上再找到三四个“舞台角色”就能彻底充满。到那时他就会直接撕开世界泡的保护膜前往星海，寻找提瓦特的方向。
为了这个目的，他要做的只是推动故事尽快进入高潮，而非掀翻舞台。
凯亚站在吧台后面，正想着要不要去隔壁餐馆点些什么投喂饿了的小男孩时，有人推门而入，门口的风铃受到撞击发出“叮铃”一声。
凯亚和柯南都转头看过去，发现进来的男人穿着十分正式，上身是白衬衫配黑色坎肩，下身则是紧身的黑色西装裤。
来人有着一头灿金色的发丝，绛紫的眼眸在阳光映射下熠熠生辉。混血的血统给了他惊为天人的外貌，轻轻推开门的动作也很客气，是无论男人女人都会有好感的类型。
凯亚的额角却跳了起来。
这家伙，居然还真找来了啊……
他当然知道自己就是“孔雀羽”这件事瞒不住地下情报交易所那些人，可谁也不会主动掀开白日里的身份。大家都是阴沟里摸爬滚打的老鼠，一样见不了光，何必彼此为难。
但这家伙倒是真难缠。凯亚忍不住咬牙。看来黑衣组织是下了死命令了。
不过，若他是这个组织的领袖，肯定不会派人试探，而是直接打死了事——这样才最简单，也最不容易出现变数。
亏他还时刻警醒着，就怕不知什么时候一颗子弹直接飞来。波本这家伙孤身出现，难道他没上报给黑衣组织吗？
男人心思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道：“你好先生，我们还没开店呢。”
“嗯，我知道。我也不是为了喝酒才推门进来的。”男人笑意盈盈，碍于有小孩在场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但凯亚知道他的意思。
他一定是为了……
“我是来应聘的。”
……嗯？
这是什么操作。凯亚一瞬间大为震惊，连点餐的事都顾不上了。
“总之，我可以和老板单独谈谈吗？”安室透说。

凯亚下意识看向一旁等待的柯南。
小孩很有眼色，也不是很想听人家酒馆的招聘事宜，于是就像老师点名那样举起右手，诚恳道：“没关系的凯亚哥哥，我可以自己订外卖！”
自从他老爸老妈跑出去度蜜月把他自己扔在日本，工藤新一就学会了到时间想办法觅食。有时候到阿笠博士那里蹭一顿，有时候去小兰那里蹭一顿，有时候定个外卖，实在不想去才会自己做饭。
他太知道哪家餐馆外送得快还好吃了。
凯亚无奈一笑。“好吧。那下次过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萩原哥哥可喜欢我做的肉酱面了。”
他抬手揉揉小孩的头发，从吧台里转出来，就打算带安室透去一楼的员工休息室。
小孩撇撇嘴，对他这动不动就喜欢揉脑袋的行为不置可否。真是的，明明都已经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总是随随便便就伸手……
等会儿，他不会是觉得这样好玩，所以才一直这么干的吧？！
相处这段时日柯南自觉已经看透了凯亚为人，这家伙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偏偏总有能力解决问题的混蛋！
江户川柯南把头一撇，不想理这刚才还在吓唬他的家伙，但转头对上的却是金发男人堪称冷冽的目光。
柯南：！！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少年侦探又一次提起了心。
怎么回事啊？这男人怎么摆出这副表情，好像要杀人一样？？
刚才凯亚哥哥也没说什么吧？都是正常客套话，难不成这个金头发和凯亚哥哥有宿怨！
柯南的眼神登时就锋利起来，握着手机悄咪咪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等到两个人都进了休息室才轻手轻脚跑出店外。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吃不吃饭了！先报警比较重要！
柯南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机，本想打给目暮警官，转念一想目暮警官和凯亚不相熟，而且人在警视厅离得还远，不如打给刚分开没多久的伊达警官。
这么想着，小男孩拨出了号码。“喂……”
休息室里的氛围却没有柯南想象得那么剑拔弩张。
还没到开店时间，休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平时放置工作服的柜子锁得紧紧的，桌面上只有托盘和备用酒杯。每天凌晨服务生下班后都会把休息室打扫得很干净，所以屋子里不仅没有异味，反而有一股空气清新剂残留的淡香。
“波本先生真是好手段。”凯亚没有回头，只是拉开桌子下方的柜门，仔细观察自己放在这里的藏酒。“为了那份资料，你都追到这里来了。”
“我也是被逼无奈。”男人双手一摊，显得很是无辜。
他已经收起了几分钟前因为听到萩原的名字而不自觉流露出的敌意，但这不妨碍他把对「孔雀羽」的防备等级默默调高。
这是个难缠的对手。
“不过，你似乎并不意外我会真的找过来？”在大厅里他看得清楚，「孔雀羽」对他的出现展露的情绪里没有惊讶与无措，有的只是一丝气恼。
想到这里，安室透在心中冷笑一声。该恼怒的人是他才对。
天知道他查到「孔雀羽」就是之前救了萩原的人时有多讶异，几乎忍不住要动用公安的力量将其先行逮捕。反正公安抓人从不需要证据，就算没有，安室透也会让他有。
但好在理智制止了他。
他反思了自己这段时日究竟有无破绽，担心这是组织试探的陷阱，最终还是做下决定过来见人一面。要是因为自己的犹豫错过了最好的得到组织情报的机会，安室透绝不会原谅自己。
“我说过，就算你找到我又能如何呢？”凯亚不甚在意地说。他不意外这一点，意外的是这家伙找了个这么当不当正不正、却又微妙极了的时间。
他才回到“天使的馈赠”多久？人就已经找上门来了。难道这人一直在监视他不成？
“喝点什么？”他问。
安室透挑眉。
“那就……葡萄酒？”男人眼波流转，“或许你自己并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香水也压不下去的葡萄酒香。”
安室透这话说得轻佻，要是别人指不定便要生气。但凯亚第一反应却是赞同。
在蒙德的时候，迪卢克总是限制他喝酒。一天最多就一杯午后之死，多了没有，完全不给。蒲公英酒纯饮倒是没那么限制，但也不准多喝，说不定哪一会儿就又看他不顺眼把酒拿走了。
这家伙自己不喜欢喝酒，就也限制他不能多喝！太残忍了！
他也不是没跟艾德琳告过状，但是平日里总是很宠着她的女管家在这件事上也站在迪卢克那边，劝他少喝酒对身体好，说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天知道莱艮芬德家本来就是酿酒的啊！
这可是占据了蒙德酒业百分之八十产业的莱艮芬德，结果家里继承家业的大少爷、亲爱的迪卢克老爷居然不喝酒？
凯亚不服，但又毫无办法。
可是现在他人在异世界诶！异世界！自己还开着酒馆，市面上到处都是好喝的酒水品类，虽然没有多少蒙德风味，却也让他极其开心。
这一个开心吧，就容易每天都小酌几杯。
久而久之……
所以凯亚完全没有感受到冒犯，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是他脱离迪卢克管控能放肆喝酒的证明！
笑得眯起眼睛的男人从柜子里拎出一个酒瓶。
桌上托盘里正好就有空酒杯，都是清洗干净的。凯亚起开软木塞扬起手就倒了半杯，然后递给等在一边的安室透。
金发男人接过去看了一眼，没有动静。凯亚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伸手和安室透碰了一下杯。而后张口轻抿。
金发男人见状也浅浅抿了一口。
下一秒，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怎么好像不是酒？
“哈哈哈哈哈！”凯亚突然放下酒杯捧腹笑出声。
原来人在酒馆里突然喝到葡萄汁时的表情是这样的！怪不得迪卢克总是喜欢给他倒葡萄汁呢哈哈哈！
见他笑起来，安室透倒也明白了他从一开始拿出来的就不是酒。“你……”
“哎呀，别生气。”凯亚抬手抹去了笑出来的眼泪。“波本先生日理万机，总不会是走来的或者坐电车来的吧。既然如此，还是别喝酒了为好。”
不然的话，酒驾是会出问题的。
安室透额头青筋直跳。
“「孔雀羽」先生。”他压抑着声音，“很好玩吗？”
“嗯。”凯亚点点头，依然是一副笑模样。“不过呢，我倒是真的确认了，波本先生和我印象中的亡命之徒完全不一样呢。”
安室透：“哦？是从电视里看到的那些？”
凯亚摇头：“不，是我见过的，其他黑衣组织的人哦。”男人意有所指。
金发的男人轻笑一声。
下一刻，他欺身而上。
混血男人伸手按在休息室的桌子上，高脚杯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两人脸庞距离极近，近到凯亚因二人之间位置的快速变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却依然能感受到安室透身上传来的侵略气息。
他几乎被对方拢在双臂之间。
在这样看起来略显暧昧的时刻，凯亚却很难有什么暧昧的感觉。无他，这男人好像有点生气了，慑人的气势不要钱一样对着他发散。
波本一直没想过动枪呢。凯亚忍不住思绪飘飞。
“看来「孔雀羽」先生把我当成了什么好脾气的人了。”对方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可是带着诚意来找您‘商量’的。”
看起来这家伙很擅长在别人的底线上蹦迪，轻浮的家伙。安室透心里咬牙切齿。绝对不能让他掌握谈话的节奏，不然那就没完没了了。
“否则的话，等待你的，就是不知何时的一颗子弹，或者一枚烟花了。”
这烟花当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烟花。而是炸/弹。
凯亚打量了一会儿志在必得的男人，妥协了。“好吧，好吧。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的话——”
他拉长音。
“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想要什么，就要拿对等的东西来换，这天经地义。
拿你后半辈子不用进公安监狱来换。安室透在心里嘀咕。
但他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所以他只是语调轻柔地说：“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
“开门，日本警——”
然后瞬间消音。
进来的是被柯南一个电话叫来的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他们听说有个眼神凶悍的家伙要来凯亚这里应聘，柯南又说得严肃，担心凯亚要被人寻仇的两位好心警察当即掉头回返，油门踩到底开车来了酒馆。
柯南就在门外坐着，捧着手机担忧不已，等到看见熟悉的警车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赶紧引着人往屋里进。
走到休息室门外，就听见模模糊糊的对话，什么“那么想要”，什么“全都给你”的，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警官，面色一变就踹开了房门。
屋里面被这一声惊到的两人立刻抬头往后看，四个成年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唯有江户川柯南是真的着急想要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