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皱着小小眉头站起来，道：“白玉说让我把这个给你，他在外面等你。”
说话间，他将面前的弼马温打量一番。
这猴儿长得又高又大，穿一身破布长衫，嘴里还叼着一根杂草，看起来像个无赖，跟白玉说的一只潇洒自在的猴子相差甚远。
正想着，那边猴儿将骨哨扔了过来。
灵均没来得及接，骨哨直接砸在他的头上。
“你做什么？”灵均捡起吊坠，叫到。
猴儿不在意地往旁边的草垛上一趟，翘起二郎腿，道：“俺老孙今儿不见人。”
灵均没好气道：“他找你很久了，你这猴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闪到他面前冲他一个龇牙咧嘴，接着语气愤怒道：“不准叫俺老孙猴子！”
灵均一脸奇怪：“你本来就是猴……”
‘子’还未出口，整个人突然飞起，摔向一边。
好在马场里到处都是草垛，缓冲了不少力量，没有摔疼。
“你再不走，休怪俺老孙不客气！”弼马温扛起旁边一个叉草的叉子，道。
灵均好心没好报，气得站起来就走。
出去后，白玉一脸期待迎过来。
灵均看也没看他，将坠子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回家。
白玉回头看了眼马场，立刻追上灵均，一边道：“怎么了，他人呢？”
灵均生气道：“这猴子太没礼貌了，我不管了，你爱找谁找谁去，我帮不了这个忙。”
白玉一愣，接着在灵均头上一拍，道：“走，本座请你吃糖葫芦，算是给你赔罪。”
三根糖葫芦下肚子，灵均气才消下去。
两人在一层天的一处高塔上坐着，此时正值深秋，树精们将四野里的植被都染成金黄一片，合着远处的夕阳，有一种整个天地都是金色的错觉。
“心情好点没？”白玉问。
“好了，好了！”灵均双手一挥，颇有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架势。
白玉笑着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别敲我头！”灵均叫着回头，看向白玉的刹那，不由愣了一下。
微风徐徐，将白玉一头白发轻轻吹起。他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金色的夕阳落在洁白的眼睛里，像洁白的雪上落了丝丝金灿灿的金箔，说不出的璀璨。
灵均由衷感叹一句：“真好看！”
白玉语气骄傲：“本座不好看谁好看！”
灵均：“宋元辰比你好看！”
白玉在他额头上一敲：“那死气沉沉的臭小子有什么意思！”
灵均：“不准说宋元辰，也不准敲我的头，不然我就再也不帮你了！”
白玉拽着他的耳朵：“你还学会威胁人了？”
灵均哇哇叫着，要把他交给仙界守卫。
……
这之后，灵均又去了几次马场，但每一次都被弼马温避而不见，有时候好不容易碰到了，还要挨上对方一顿。每每这时，白玉就会给请他去吃糖葫芦。
怕人多眼杂，两人每次都是跑到一层天的一座高塔之上。
时间一久，这里仿佛成了灵均跟白玉的秘密基地。
那日，灵均吃着糖葫芦，像是无心问了句：“你是不是打那猴子了？”
白玉挑眉：“为何如此说？”
灵均：“不然他那么讨厌你？”
白玉一愣，道：“你觉得他讨厌本座？”
灵均回头看着他：“不然呢，他干嘛不见你？”
白玉陷入沉思，片刻后弯腰笑起来：“你说的没错，他可能是讨厌本座，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睛湿了。
灵均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
白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倚在栏杆上看向远处的夕阳。眼波流转，仿佛心事重重。
转眼秋已深，落叶纷飞，夕阳也显得冷清起来。
白玉望着那夕阳愣了好一会神，突然道：“你可知道我怎么认识那猴子的？”
灵均一脸疑惑看向他。
他冲着远处的一片落叶一笑，道：“魔族不比仙界，身为魔族，不仅要跟仙斗，还得跟魔自己斗。那时候我还是白家家主，所谓白家，其实都是些被世人唾弃之人，死了一口怨气未消，最后带着身前那副白骨化成。白家人因特殊体质，得天独厚，掌握了摄人心魄的法术，一直都是其他家族的眼中钉。在一次打斗中，我身受重伤，掉进一个山谷，后来被人所救。那人就是那猴子。”
灵均：“他不是你养的宠物？”
白玉摇头：“他由一块妖石修炼而成。石头和白骨都算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却又得了心智，都是巧合。我们一见如故。”
“我在他山谷修养的那些时日，整日与他喝酒畅谈，好不快活。”
“那时候他涉世未深，却豪情壮志。妖猴也算魔族，但在魔族却是如同蝼蚁的存在。他作为石猴，在猴族备受欺凌。但他从未说过一句怨言。他甚至一心想要带着猴族壮大，带大家走出被奴隶的现状。那时候他跟我说过一句话，说他有一天要与天齐高，成为齐天大圣。”
“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呵呵。”白玉说着，眼睛里划过一丝怅然。
灵均听到白玉的话，很难将他口中的石猴跟马场那个落魄马夫联想到一起。
“我更傻，经历那么多生死，却被他傻乎乎的样子打动了，决定祝他一臂之力。”
“我带他四处求师，给他白家哨骨令，让他可以使唤这世间一切怨古荒尸。他不负所望，一番磨难后，终带着他的家族统一魔族。”
“那日，跟这一样的秋风，他给了我一片叶子，那是用他的血幻化而成。以秋叶为信，让我跟他比肩。我们不知道，他快速增长的法力让天庭开始畏惧了。”
“就在那一天，天庭派的天兵天将来到我们生活的花果山。那一场大火烧了足足十年，那些跟他一起打江山的妖猴全部在那场大火中灰飞烟灭。无数魔族受到连带。后来，连我也被擒住……”
“他与天斗了十年，最后还是投降，蜗居在这天界，成了一介马夫。”
白玉呼出一口气，继续道：“他不想见我，估计是不愿想起过去种种。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已经看透一些东西。”
“现如今，本座只想跟他一同回到魔界，随便找一个地方落户，往后喝酒畅聊打猎骑马，过普普通通的魔族人的生活就行。”
不知为何，灵均听着听着，眼睛不觉模糊了。他用力擦了擦眼睛，然后道：“明天我们再去。”
白玉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笑着说：“你是个好孩子。”
夕阳旋转到旁边的柱子上，他的脸隐进阴影中，灵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够听出他的语气。
温柔似水的语气，根本就不似那些神仙口中十恶不赦的魔族。
☆、当初
灵均从高楼下来恰好碰到申公豹。
申公豹比灵均大了好几岁，如今已经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年郎。他长相不似其他豹子精那般粗犷，比较精细，特别是加上豹子精天生的浓黑眼线，看起来有些阴柔。
可惜人长这么大，说话依旧结结巴巴。他爹带着他走遍名医也没能治好。
他像是一直在这等着灵均。瞧见灵均他立刻走过来，问道：“灵……灵均，我……我近来怎么等不到你放学？”
幸亏刚才白玉已经变成骨头躺回灵均包里。灵均不禁用手摸了摸包，道：“最近老师布置了作业，我放学比较晚。”
申公豹注意到他的动作，瞥了眼他的包，然后笑着说：“你……你这臭……小子，害我……我每天等你那……那么久。”
灵均吐吐舌头，说申公豹哥哥对不起。
申公豹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摸了摸，道：“走，我请……请你吃糖葫芦去。”
灵均今天吃了太多糖葫芦，但又不好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拿到糖葫芦，申公豹注意到他吃得一脸不情不愿，问：“怎……怎么了，不好……好吃吗？”
灵均忙塞了一颗糖葫芦嘴里，道：“好吃，好吃。我们快回家吧，爹地估计还等着我吃饭呢。”
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申公豹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不觉皱了皱。
灵均回到家，借着吃饭的机会问老龙王：“爹地，你知道孙悟空吗？”
老龙王诧异道：“你从哪里听说孙悟空的？”
灵均：“我们学校的一个同学讲的，说他当年一个人面对天庭万千大军。”
老龙王目光闪闪，转眼却对灵均笑道：“都是些过去的事情，快吃饭。”
灵均哦了一声，用力扒了两口饭，接着抬头含糊道：“爹地，你跟我讲讲孙悟空的故事呗。”
老龙王瞧他一脸期待，想着过去的故事，说说也无妨，便开始讲起来。
说是一千年前，花果山有块石头，因长期吸收日月精华，后来修炼成精，化身成为一个石猴。
石猴出身时太上老君观天象，说这石猴终有一天会撼动六界。玉帝听后派了农神牛郎去灭掉石猴。
那石猴当时还只是个天真少年郎，跟白家的家主交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