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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错清冷仙君剧本的我(何所往)


算了,不管了先吃。

被郁逞掳回魔宫之前,他偷偷戴着斗笠遮着脸去街市上买来的。
话本子上说郁逞长相丑陋吓人,是世上最丑最恐怖的魔,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恶臭无比,而且吃人不吐骨头,最喜以人血酿酒,人肉为食,是个实打实的祸世魔头。
这些写话本子的人呐,一定没有真正见过郁逞。
楚栩云第一次见到郁逞那日,是在宁安城的扶余山上。自打郁逞杀掉前魔尊,成为现魔尊之后,魔域的魔头们都很少再出来惹是生非,都忙着和郁逞内斗,楚栩云已经清闲到把太清宗的上古阵法全部加固了一个遍,扶余山上正好就有一个上古大阵。
初夏凉雨繁多,那夜正好下了濛濛细雨。
扶余山上有座澄澈幽蓝的天湖,天湖上尽是被雨和风打落的青翠浮叶。
楚栩云加固完封印,便在天湖边上见到了郁逞。
他出现的那一刻,雨倏忽停了,云也散了。
月如银钩,水波荡漾,清风徐徐地吹过,郁逞立在合欢树下,花瓣洒落在他肩头,身上好似蒙了一层薄薄的仙雾般。
哪里像青面獠牙的魔头,反倒更像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郁逞就那么遥遥地望着他,缓慢拔出腰间的长剑。
楚栩云也拔出自己的剑,他没打算杀郁逞,但身为太清仙君,无论如何也要意思一下。
只是没想到,郁逞两三招就打不过他了,楚栩云只得收力,怕把他打死。
熟料郁逞忽然趁从袖内扯出一条红绳,趁机拴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红绳他不认得,想来应该是什么魔修的法宝,刚一拴上,他浑身便使不上劲。
郁逞有备而来,十分不光彩地赢了他,楚栩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他绑了回去。
躺在魔宫舒适的软榻上,楚栩云翻了个身,轻嗅鸳鸯红被上属于郁逞的气息。
很好闻,像什么很清淡的花香。
其实,硬要说的话——
他不是被郁逞绑来的,他是自愿跟着郁逞回来的。
宁安城山下客栈。
“亏你能找到这里。”
纪怜洲冷冷拔出剑来,浑身剑气凌厉,“阿栩呢,你把他怎么了?”
郁逞把玩着指尖的翡翠骨戒,缓缓抬起眼,看向对面杀意浓郁得如有实质的纪怜洲,低笑了声,“我能对仙君如何?自然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过……偶尔会让仙君陪我就寝罢了。”
听到这话,萧洺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大骂,“你这畜生,真是枉费仙君当初对你救命教导之恩,你竟敢、你竟敢……”萧洺的声音渐渐哽咽,不成音调,“他可是楚栩云啊,你竟敢那么对他!我杀了你,畜生,混账,我杀了你!”
纪怜洲不发一言,双眸血红地死死盯着郁逞,捏着剑柄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郁逞,当年阿栩带你回宗门,你扪心自问,他可曾有一刻亏待于你?”
萧洺的谩骂对郁逞而言不痛不痒,可纪怜洲的话,却令郁逞神色微动。
良久,郁逞垂下眼,“有。”
楚栩云的确待他仁至义尽,该做的都做了,唯有一件事,他不甘心。
萧洺和纪怜洲皆是一顿,便又听郁逞笑着道,“他当然亏欠于我,所以我必须朝他讨回来。”
闻言,纪怜洲脸色骤沉下去,“他亏欠你?当初你顶撞宗主,打碎缚魔瓶使得魔头出逃,是谁帮你收拾烂摊子?难道你就只记得他罚你当众下跪,只记得他将你扫地出门?”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颤抖极了,纪怜洲的剑也从未抖得这般厉害。
当年的事,他们全都知道,郁逞竟真能脱口而出楚栩云亏欠他这种话。
听他提起旧事,郁逞脸上的笑意渐次消散,他冷然地盯着纪怜洲,“不是这件事。”
萧洺冷笑一声,“怎么,你自己做的,现在反倒不愿承认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把仙君掳去魔宫的。”
骗傻子呢?
郁逞这种睚眦必报的魔头,当初的耻辱他必定牢记在心,就等着多年之后报复楚栩云!
“不是这件事。”
郁逞仿佛是想证明什么般,又冷声重复了一遍。
看到他这副模样,纪怜洲只觉得可笑,“那是什么事,阿栩到底亏欠你什么?”
左不过就是些为人师长的责骂惩罚,阿栩还能亏欠郁逞什么?
“他亲口答应过我,待我及冠之后和我成亲,他出尔反尔在先。”郁逞勾起唇轻笑一声,“所以,我要把他带回魔宫报复,如此可算他亏欠我?”
“够了!”
纪怜洲再也忍无可忍听不下去,“你真是令我失望透顶,也令阿栩失望透顶。”
为了口舌之争,竟连这样可笑的谎话都编得出来。
阿栩会说出跟人成亲这种话就是天方夜谭,更别提那个人还是郁逞,一个男人,一个魔修!
“不信也无妨,”郁逞早知会是如此,便也没了和他们耗下去的心思,懒漫地抬起手,淡声道,“时间不早,我还要早些回去陪仙君,你们自便。”
见他要走,纪怜洲的剑一瞬间便朝他杀来,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郁逞的心口。
下一刻,冰冷的魔刀却反抵在了纪怜洲的后心口。
眼前的郁逞化作了一团魔雾消散,竟然是分.身。
“对了,忘记说。”
郁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缓慢而充满恶意,
“仙君说不想你来,滚回去吧,看在仙君的份上,我才饶你们一命。”
话音落下,周遭的魔雾尽数消散,连一丝一毫的魔气都再也察觉不到。
萧洺急切地提剑要追出去,却被纪怜洲按住了肩膀。
“别追了。”纪怜洲深吸了一口气,手心长剑攥得更紧,“那也是分.身,本尊根本不在此处。”
郁逞入魔之后修为飞涨,本就天资聪颖,修魔之后更加日益强大。
他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只是郁逞的分.身,想来郁逞修为已经和他不相上下。
只是,郁逞再如何强大也不过跟他不相上下,阿栩可比他们要强得更多,怎么会轻易输给郁逞?
难道是过招时走神被暗算了?
可阿栩又怎么可能那么蠢。
“那师尊,我们现在怎么办?”萧洺愤恨地将长剑扔在地上,“难道就这么继续任由郁逞折磨仙君?”
“你回去吧,我去魔域救阿栩出来,”纪怜洲闭了闭眼,长叹一声,“郁逞实在蠢透了,怎么不明悟,就算他再记恨折磨阿栩也无用。”
萧洺愣在原地,“师尊此言何意?”
“阿栩早就忘了他是谁,”纪怜洲烦郁地揉了揉额角,自顾自低声道,“他不过跟阿栩相处三年,不知阿栩脾性,其实阿栩根本不会记得像他这样的人,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楚栩云是怎样的人物,凡事种种根本入不得他的眼,能让楚栩云记住的人,世间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从前他已见过无数次,许多心仪于阿栩的女子分明前脚刚送过点心,后脚再见面阿栩就将对方忘了个彻底,不仅忘了人家的名姓,还视若无物地略过了对方,惹得人家姑娘好生伤心。
他知道阿栩并非故意,只是单纯没有把对方记在心上,他甚至怀疑过这是一种什么病症。
他现在只担心,阿栩不要再那么强硬,要是在此时惹怒郁逞,又会平白多受些委屈折磨。
可想来以阿栩的性格,让他服软是不可能的。
还是得尽快找到阿栩,救他离开那深渊地狱才行。
此刻,深渊地狱。
楚栩云已经在魔宫跟自己下了半天的棋。
别看他这人平时不聪明,下棋反而强得可怕,从出生以后楚栩云还没有下棋赢不了的人,脑子就好像自带棋谱般,能够下意识知道棋子该落在哪处。
跟自己下棋很有趣,楚栩云不知不觉便把棋盘下得满满当当,手边放着的一盘烤鱼也吃得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鱼骨头。
殿门外忽然传来守门魔修的声音。
“交接了,你们去休息吧。今天尊主好像心情很不好,可千万得小心点。”
“怎么心情不好?”
“听红头小鬼说尊主去见了纪怜洲,结果那纪怜洲好死不死提起了些有关楚栩云和尊主的旧事,触了尊主的霉头,总之都注意着些吧。”
楚栩云一字不落地听个一清二楚。
他跟郁逞的旧事?
奇怪,他跟郁逞有什么旧事能让郁逞那么生气,那他今晚还有饭吃吗?
察觉不妙,楚栩云立刻把剩饭全搁回饭盒藏进软被里。
好歹得先留一点应急的粮食。
“参见尊主。”
“退下吧。”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楚栩云连忙抚平衣衫上的褶皱,迅速跑回棋盘边,规规矩矩地抓起一粒棋子装作认真的模样。
郁逞回来便见到的是这一幕。
楚栩云端正地坐在棋盘边,手执一枚白子,衣衫没有一丝褶皱,襟扣也系得规规整整,面色平静而漠然,视线没有分给自己片缕,就好像他在或不在都影响不到他分毫。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就连在床榻之上,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从没有一刻失态。
顿了顿,郁逞把脑海里楚栩云清晨翻窗想逃跑的画面从脑海里删掉。
嗯,楚栩云从没有一刻失态。

第5章 骤雨忽停
楚栩云悄悄用余光瞥向立在门边的郁逞,看起来好像没有很生气,那怎么还不过来抱他?
许久,就在楚栩云快坐不住时,郁逞终于开了口。
“今日,我见了纪怜洲。”
即便再不想对楚栩云提起这个名字,却仍然不能不说。
果然,一听到纪怜洲三个字,楚栩云便会有反应。
楚栩云抬起头看向郁逞,等着他的下文。
可郁逞迟迟不再开口,只是静默地遥望着楚栩云,好半晌,才艰难地启唇道,“你就这么在意他?”
闻言,楚栩云摇了摇头,他现在更在意今晚有没有饭吃。
见他否认,郁逞虽不相信,心底的郁结却消散不少。
楚栩云的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地抚平他所有不忿不愿。
“仙君大可放心,我没有杀他。”郁逞缓缓走到软榻边,捉住楚栩云捏着棋子的手。
分明很细,这样的手腕究竟是如何斩妖除魔的?
他力道不算轻,楚栩云没有反抗,任由郁逞将自己按入软榻深处。
冰凉的指沿着衣摆下的腿向上攀寻,衣衫很快被褪去,一缕夕阳照在楚栩云脸侧,像是晕开了一层绯色的霞光。
郁逞俯下身,倏然望见了楚栩云泛红的耳尖,他愣了片刻,恍惚竟产生一个荒唐的念头——楚栩云也是喜欢自己的。
“仙君,看着我。”
楚栩云被掐住脸看向对方。
无论多少次和郁逞这样近距离的对视,楚栩云的心都会快跳一下。
他想挪开眼,郁逞却不由他动弹。
楚栩云听到郁逞低声问自己,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当年说过的话?”
郁逞留了一个探子在门外盯着纪怜洲的动向,所以纪怜洲最后说的那番话,全都尽收耳底。
原来楚栩云根本不会把他这样的人放在心上,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倒是能够解释为何楚栩云不记得当初的约定。
天底下竟会有如此薄情之人,但发生在楚栩云身上,却又如此合理合情。
楚栩云望着他,不解地歪了歪头。
哪一句话?哪一年?
他记性向来不太好,靠自己想是想不起来的,郁逞怎么不给一些提示……
见他没有回答,郁逞闭上眼,半晌,他睁开眼,忽地俯身吻住了楚栩云的唇,带着一丝绝望的偏执,又重又深地在他口中侵城掠地。
直到楚栩云喘不上气,郁逞才终于松开他,眸色却仍深如浓墨。
“忘了便罢了,从今日起,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太清宗,竹枝山。
古朴大殿内传来一道瓷片破碎的清脆声响。
“你说什么?师尊被魔头掳走了?”
李焚鹤归宗第一日,得到了此生最让他难以置信的炸裂消息。
他那无所不能的杀神师尊,竟然被魔头给掳去了魔宫。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师弟,“第一,师尊他怎么可能被魔头掳走,他可是楚栩云。”
一人一剑能杀尽三千魔头,修为盖世天下无人能及。
除非被人使诡计暗算,否则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楚栩云怎么会被掳走。
师弟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李焚鹤咬牙切齿地打断,“第二,哪个不要命的敢把他掳回去,疯了不成?是谁干的?”
师弟刚要再说,李焚鹤啪地一声,怒气冲冲地把桌上另一只茶杯也扫落在地,“第三,咱们这么大的宗门,怎么不赶紧去救他?”
听到这一句,师弟沉默下来,半晌,才闷闷地低声道,“是郁逞。”
李焚鹤愣了片刻,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是郁逞掳走了师尊。”
师弟无奈地叹息了声,眼睛开始泛红,他强忍哽咽,缓缓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郁逞此人,从前在太清宗除了师尊就没人能治得了他,如今他堕魔之后修为增长飞快,连师尊都输给他,宗主只好托了隔壁山门的剑仙去魔域救人。”
在听到郁逞二字的刹那,李焚鹤便呆在了原地,直到师弟担忧地摇晃他的肩膀,他才终于回神,挪眼看向师弟,木然地开口,“郁逞不会放过他的。”
完了,都完了。
郁逞一定不会放过楚栩云的。
当年郁逞被赶出宗门,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打碎了缚魔瓶。
此事只有身为楚栩云首徒的李焚鹤清楚,他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缚魔瓶不过是一个赶郁逞离开的由头,那里面根本没有关着什么祸世魔头,而是两只小鬼。
一只青头小鬼,一只红头小鬼。
瓶子就搁在楚栩云的房里,是郁逞打扫时无意碰碎的。
真正让他被赶出去的理由——
是因为郁逞喜欢楚栩云的事,被宗主撞见。
这人竟偷偷画了楚栩云的画像,甚至日夜和那副画像合被而眠,简直就是个疯子。
宗主说此事不能外传,便只用缚魔瓶作借口掩盖了真相。
让李焚鹤分外不解的是,谁家好人会喜欢师尊那样可怕的冰块?
虽然师尊待他们的确很好,但毕竟是长辈,是前辈,他们害怕还来不及呢,郁逞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总之,宗主本就不喜郁逞,得知此事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唯恐楚栩云会和郁逞有什么牵连,于是严令楚栩云将郁逞逐出太清宗。
楚栩云一开始没有赶走郁逞,只罚郁逞跪在乾坤殿前淋雨。
郁逞是最心高气傲的人,那一次竟那样执着,独自在人来人往的乾坤殿前硬生生跪了三天三夜,成了全宗门的笑柄闲谈。
可惜一切都是无用功,郁逞还是被赶走了,听说他走的那日,跪在山门前祈求了楚栩云很久,不知楚栩云对他说了什么绝情的话,郁逞才死心离开,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郁逞。
再听到这个名字时,郁逞已成了魔尊。
所以李焚鹤知道,郁逞是绝对不会放过楚栩云的,现在终是轮到他这不成器的徒弟去救师尊了。
“晚饭我不吃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去禀告宗主,就说我一定会把师尊救出来。”
师弟呆了片刻,刚想出声拦他,李焚鹤却已毫不犹豫拔剑离开。
“你……你知道魔域入口在哪吗你就去瞎救人!”
郁逞从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要说楚栩云是天阶尽头的月,他就是天阶脚下的泥。
他是魔修的孩子,一出生体内就被生父种下了魔蛊,魔蛊二十年一成熟,成熟之后,会令他成为可以吸纳任何魔气的可怖怪物。
因此宗门里的人都视他如洪水猛兽,其实他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多年后,郁逞的确成了魔尊。
因为他,楚栩云也平白受了许多谩骂,宗主执意要将郁逞除掉,是楚栩云力排众议将他保下来,郁逞这才得以留在太清宗。
在楚栩云身边的那三年,他从未奢想过楚栩云会低头看他一眼,洁如皎月净冰的雪花,若是落在他这污迹斑斑的青苔上,就会化作一点泥水。
他的存在只会让楚栩云染上污点,就像某次他只是胆大妄为地替楚栩云提了一下衣摆,便被其他弟子辱骂嫌弃,责备他不该触碰楚栩云,让身上的魔气玷污了仙君的衣摆。
就连这样低微的小事,他也没有资格去做。
多少次他伸出手,试图碰一碰楚栩云的发丝,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触摸楚栩云,只是想在楚栩云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靠近他一点点。
天地可鉴,他最开始只是想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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