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墓之中本就诡谲难测,不知潜藏了多少危险,燕回让他们卸了剑,还要求打开棺椁,若是打开后出什么事,他们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不……”
晏归尘的脸色愈发苍白,然而话还没说出口,眼前剑光一闪,燕回的剑刃直接割进他的口中!
嘴角裂开,鲜血直往外涌,燕回抓住他的头发:“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楚青檀神色愈发冷沉,他没有过多犹豫,缓缓走到棺椁前,手掌抚上棺盖,掌下是冰冷古朴的纹路。寒气几乎使血液都凝固住了,但楚青檀的头脑格外冷静,思绪似乎正从躯壳中抽离,飘在身体之外,漠然审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场的人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是燕回的对手,但他如今手无兵刃,而燕回以晏归尘的性命作为要挟,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导致晏归尘丧命。
乾坤袖里还有法器,但使用法器需要时间,从燕回手中把人抢回来也需要时间,而这些时间足以让燕回将晏归尘杀死上百次。
局面似乎陷入了死局,他只能被动等待变数出现,亦或者……
楚青檀看着掌下棺椁。
或者,他亲自创造一个变数。
“刀剑无眼,楚青檀,你的时间可不多了。”燕回眯起眼,冷冷威胁。
在众人紧张万分的屏息注视下,楚青檀指腹缓缓扣上棺盖,只需稍加用力,棺中之物便可现世。
期待、恐惧、贪婪……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系于那一双修长的手上。
燕回无疑是最激动的一个,他死死盯住即将打开的棺椁,同时还不忘分神留意着在场众人的动向。忽然,他感觉有什么液体滴落到自己的手背上,湿润粘腻,还有些温热。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头顶怪石嶙峋,每一根下垂的石柱上,都盘着条软绵绵的玩意儿,它们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见被人发现,齐齐裂开大嘴无声怪笑,口中涎液牵着丝往下掉。
燕回一怔:“什么东西——”
就是这愣神的瞬间,身前挟持着的人忽然以一种常人难以达到的诡异姿势扭动身体,蛇一般从他的手中飞速挣脱!
青色鳞片再次长出,晏归尘折返向燕回袭去,燕回侧身闪避,却没想到晏归尘的目标本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持剑的弟子。
几声惨叫之后,收缴上来的灵剑当啷坠地,立刻被召回主人手中。
玉清境弟子忍耐已久,战斗再也无法避免,两方人马迅速打了起来,剑光飞掠,血花四散,一时分不清眼前是人是鬼。
楚青檀没有错过这个好机会,抬手隔空召剑,护花立刻飞回他的掌心。
正要飞身离开,忽然手臂一紧,身形顿住,他缓缓回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仍旧扣在棺盖之上,纹丝不动。
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力量从棺盖上传来,将他的手掌牢牢吸住,毫无挣脱的可能,要想离开,除非斩断自己的手腕。
就在这时,一只畸形的半人半蛇缓缓从他头顶倒吊下来,下半身仍然盘踞在石柱上,它嘴唇大张着,奇长无比的舌头从口中垂落,舌尖分叉,飞快刺向他的双眼。
楚青檀忍下腹中翻涌,正要出剑,却有人比他更快。
蛇怪发出惨厉尖啸,瞬间化为飞灰,晏归尘覆满鳞片的脸出现在眼前。
“师兄,你没事吧!”
楚青檀看向他身后,眼神一凛,抓住他的衣领往自己身后一推——
“嗤——”
利刃划破皮肉的闷响。
晏归尘站稳身形,看清情形,猛地睁大了眼。
燕回不知何时持剑冲了过来,本想趁晏归尘不备刺向他,没想到却被楚青檀挡住了。
鲜血沿着剑锋嘀嗒落下,楚青檀徒手抓住燕回的佩剑,抬眸看了他一眼。燕回怒发冲冠,厉声喊道:“楚青檀,你还要袒护他到什么时候,你难道看不出来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吗!”
他猛地抽回佩剑,指向头顶:“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上面的这些恶心玩意儿,你敢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吗!”
晏归尘被楚青檀的鲜血吓得几乎呆住了,只觉得那血红得刺眼,比世上最鲜艳的花还要夺目。
师兄的血……为他而流的血……
他踉跄着退到棺椁旁边,手掌无意识撑了上去,手上残存的血迹印到棺盖上,像是被吸收掉一般,缓缓消失不见了。
第28章
蛇怪的出现引发了更大的骚乱,它们像是雨天里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流动的泥泞,粘腻潮湿,成团成块地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到地面便歪歪斜斜直起身,冒着绿光的双眼四处乱扫,游动着长尾,短小萎缩的前肢直往人身上扒,一旦得手,整个身躯就会如水蛭般牢牢吸进人的皮肉,手尾并用往上攀缠,怎么也甩不掉。
蛇信是它们发动进攻的主要武器,全长足有数尺,完全伸出时就像它们的嘴里长出了另一条尾巴,无孔不入地朝猎物的七窍钻去,力道之强劲,攻速之迅猛,叫人想起夏夜稻田里捕食飞虫的□□。
“这是什么东西?真恶心!”
“注意上方,当心它们的舌头!”
丑陋难缠的蛇怪将弟子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人没注意到头顶异样,蛇怪直接掉到身上,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触感湿滑得像炸开的肉虫,当即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啊啊!滚开,呕——”
不知为何,除了最开始攻击楚青檀的那只以外,之后再也没有蛇怪靠近棺椁周围。
楚青檀放开手,燕回愤怒地抽回自己的剑,半空中甩出一道颜色鲜艳的血花。
他一指不远处的混乱,蛇怪源源不断从头顶掉下来,仿佛永远没有穷尽,弟子们陷入苦战,好几人已经负伤。
“楚青檀,瞧瞧你师弟干的好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把他交出来,难道要我们在场所有人为你陪葬吗!”
“交了,你又能如何?”
“自然是严刑逼问,让他吐出真话来,找出离开龙墓的办法!”
“想法不错,可惜,此事与他无关。你就算将他开膛破肚,也不过是白费功夫。”
楚青檀连点几处穴位,堪堪将血止住。细算起来,这还是他自穿书以来第一次受伤。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从来都只有别人保护他的份,为保护别人而受伤,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颇觉新鲜。
掌心伤处灼痛似火烧一般,但好在并未伤及经脉,不影响出剑,对整日生活在刀光剑影中的修士来说,也就算个皮外伤,不值一提。
燕回冷笑一声:“你说无关便无关?如今我们身陷秘境,他凭空出现也就罢了,还带来了这数不清的蛇怪……你不会不知道他原本是何身份吧?”
晏归尘是螣蛇族,烛九阴也是螣蛇族,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多与螣蛇族相似的怪物,一切看上去确实有种微妙的联系。
楚青檀看了晏归尘一眼,后者微惊,如梦初醒地摇摇头:“不,师兄,不是我。”
楚青檀点头,对燕回道:“听见了?”
燕回简直快要气笑了:“他说不是你就信?你没事吧!”
楚青檀:“我不信他,难道信你?”
他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却并无半分笑意:“说起来,此番龙墓出世,反应最大的人……似乎是你。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合理推测,你才是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故意设计让两派弟子身陷囹圄,你好坐收渔利呢?”
他一边说着,微不可察动了动左手,发现它仍旧被棺盖死死吸住,无法收回。
“你放屁!”
燕回承认自己方才确实因为棺椁的出现做出了过激行为,可传闻中的秘宝近在咫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这并不能成为指控他的证据。
燕回认定晏归尘与龙墓有关,见楚青檀不肯交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楚青檀,我给过你机会了。”
最后一个字方才出口,凛冽的剑光已至楚青檀身前,来势汹汹,直接刺向他的命脉!
“师兄!”
晏归尘想都不想便要往上冲,可他如今双手尽废,灵力耗尽,上来也只有以身挡刀的份。楚青檀喝道:“退下!”随即一个灵活的躬身避过了这致命一剑。
燕回下了死手,杀招接踵而至,第二剑楚青檀避不开,眼看只能硬接,忽而感觉手上一松,左手终于从棺盖上脱离!
顾不得多想,他本能般提剑格挡,正欲反击,身后忽然白雾弥漫。
“哗——”
不等他反应过来,棺盖骤然打开,里面空间扭曲难辨,白雾如有生命般裹住晏归尘的身体,不由分说将他整个人往棺中带去。
“晏归尘!”
楚青檀瞳孔一缩,迅速出手抓住晏归尘的手臂,白雾却如附骨之蛆般缠了上来,连他也一齐拖了进去。
“砰——”
两人身形瞬间被棺椁吞没,棺盖合上,仿佛刚才瞬间的开启只是错觉。
蛇怪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不约而同选择放弃继续攻击弟子们,飞蛾扑火般朝着棺椁扑来。
“楚青檀?楚青檀!”
燕回呼唤无果,眼见蛇怪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立时选择离开。
“怎么回事?”
“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楚师兄和晏师弟人呢?”
蛇怪不再攻击,众人举剑四顾,茫然无措,只有全程处于混战之外、明哲保身的沈灵儿,指向棺椁道:“在里面。”
此时棺椁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蛇怪,那诡异的白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坠,下坠……
永无止境的下坠,耳边风声呼啸,场景飞速变幻,直到某一个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澄澈如镜的江面上升满水汽,踩上去却并不会落到水中。
放眼望去,天地间水汽笼罩,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静得好像只剩下自己和身旁之人。
他们的手仍紧紧交握着,用力到彼此的指尖都快要失去知觉,楚青檀回过神来轻轻放开手,晏归尘感到一阵温热的粘腻,担忧道:“师兄,你的手……”
楚青檀垂下手臂,宽大的袖袍遮住伤处,他淡淡摇头:“无事,先探路。”
晏归尘走到前面,楚青檀将他拉回来:“一起。”
“哦,好。”
两人并肩走着,晏归尘却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总是往楚青檀右手上飘。
“看来那棺椁不过个通道,而此处才是龙墓真正关键所在。”楚青檀四处打量,若有所思。既然这是属于男主的奇遇,那按理来说棺椁应当只能被晏归尘打开,这地方也只有晏归尘一人能进才对。
方才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抓住了晏归尘,却没想到同他一起被带进了这里,没有主角光环,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出去。
楚青檀暗自叹息,刚才出手也太快了,自己怎么就不再多想想呢……
越往前走,水汽越浓重,沉甸甸地飘在江面上,横亘在两人之前,雾中仿佛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阻力,不让他们继续向前。
楚青檀皱起眉头,停下脚步:“有些不对。”
视线受阻,为免两人走散,他伸手打算牵住晏归尘,却冷不防牵了个空。
楚青檀一愣,转头看去,身旁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晏归尘?”
悠远的呼唤回荡在空空如也的江面,声音在水中涟漪上绕了个圈又荡回来,无人应答。
晏归尘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发现楚青檀消失时,他整个人都慌乱起来,“师兄”、“师兄”唤个不停。
白茫茫的江面上忽然传来一声奇异的吟啸,似牛似象,但又都不完全相似。紧接着仿若大梦初醒,江上水汽接连退散,他脚下的江水中映出一团黑影。
那黑影迅速变大,意味着水下的东西正飞速接近,晏归尘警觉地后退几步,下一秒“哗啦”的破水声响起,水面上出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妖。
他金发竖瞳,长发披散,上半身赤|裸,腰部以下是泛着碎光的蓝色长尾,光滑无鳍,一直延伸到水下很深的地方。
他没有开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传承者,你来了。”
晏归尘直勾勾看着他,并没有因为对方与自己的相似特征感到半分亲近,反倒充满了戒备。
“你难道是……烛九阴?”
听到这个名字,妖族的尾巴轻轻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只能通过他身边泛起的涟漪才能看出来。
“我等卑贱之躯,不敢亵渎帝君名讳。”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我乃螣蛇族大祭司,奉帝君之命在此等候传承者千万年,如今总算不负重任。”
晏归尘目光一动:“传承者,我?”
大祭司道:“曾经可以是你,也可以不是。但现在你是我族仅存的血脉,烛龙传承,唯你才有资格接受。除你之外,世间再无旁人。”
“螣蛇族,你不也是么?”
“我自然是,但我的□□早已死去,现在你所看到的,是我最纯粹的魂灵。在这里,和我一样的族人还有许多,只可惜它们的情感与记忆被时间侵蚀,早已失去了自我。不过也无妨,有你在,它们迟早会得到新生。”
晏归尘明白他所指的“族人”是之前在洞穴里看到的那些蛇怪,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它们的一部分。
看向四周,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身影,晏归尘问道:“我师兄在哪儿?”
听到毫不相干的话题,大祭司一顿,随即微笑道:“这不重要,眼下你最需要也只需要关心的事,是如何接受传承。”
“不,这很重要。”
晏归尘微拧着眉,一字一句,语气是罕见的强硬。
“把师兄还给我,否则……我什么也不会答应。”
大祭司的笑容凝固:“传承者,你在同我谈条件?”
晏归尘道:“这就是我的条件,你自己说过的,这传承非我不可,若师兄回不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你,你要找人接受传承,便再等上千万年吧。”
大祭司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对话空白许久,大祭司缓缓开口:“他是人类,是修士,是我族死敌。”
晏归尘道:“他是我的师兄,若你将他视作敌人,那么我也一样。”
“我螣蛇族绵延数万年,最后留存下来的血脉竟如此蒙昧,可叹、可悲。”
大祭司忽然直直看向晏归尘的双眼,眼中亮起通透的白光。晏归尘顿时觉出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仿佛在这双通透之眸的注视下,一切记忆与思想都无所遁形。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间,大祭司的瞳眸恢复正常:“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他的语气有些叹惋,细听还有些怒意,看向晏归尘的目光仿佛对方是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好啊,你要见他,那我便让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清楚……你所谓的好师兄,究竟是何种面目。”
第29章
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漆黑,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几乎像是失明一般。
晏归尘来到了一个封闭的空间,灰尘浮动,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烧焦的糊味,这味道并不好闻,但他却感到有些熟悉。
是柴房的气味。
他曾在柴房里住过两年,那种味道就算是在梦里也能分辨出来。
门外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今天怎么样?”
“一直没出声,还算乖顺。”
“那就好,不过……掌门说了让他住沐云轩,就这么将他扔在这儿,能行吗?”
“怕什么,那种东西住哪里不是住?再说了,把他扔进柴房的是公子,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就算掌门知道了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
“也是。”
拖沓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紧接着房门被人不耐烦地踢开,那人手上可有可无地端着一碗馊掉的白米饭。
“喂,吃饭了。”
刺眼的阳光漏进屋内,晏归尘眯眼下意识抬手挡住,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得格外小,原本的伤也都痊愈了。
不,不是痊愈,而是还没有受伤。
记忆苏醒,他慢慢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幼年,刚被灵墟仙尊收为弟子的时候。
那年他刚满七岁,来到沐云轩的第二天,师兄便扔掉了他所有的东西,将他关进柴房。
“什么不人不妖的玩意儿,也配与我平起平坐。”说出这话时师兄的神情充满厌恶,冰冷的语气如寒冬里夹着碎雪的风,带走了他身上仅存的温度。
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已将那时的感受忘得一干二净,却没想到再次想起时心里还是会难受,甚至比从前更甚。
人心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不过尝到了一点甜,从前不觉得苦的东西,如今也变得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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