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席修然看过来,漫不经心的挑起眉梢,嗓音低沉又冷漠,带着金属般的质感:“骂够了?”
席修然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个没站稳眼看又要摔地上,幸亏被人拉了一把,转而撞进了时星洲怀里。
席修然浑身僵硬,时星洲低头问他:“还好吗?”
席修然处在傻眼状态,就见对方将他扶正站好,上下打量着他,语气温和道:“看来是没事了,我知道你是谁,不用紧张。”
话落,时星洲又笑了下,完全没有昏睡时的冷锐锋芒,反而一派温雅和煦,光风霁月。
席修然:“……”
席修然愣愣有点回不过神,这就是清醒状态的时上将?
艹,犯规啊简直,长着一张冰山禁欲脸,气质却相当温雅矜贵,这种反差是要人命的!
时星洲诚恳道:“抱歉,我醒的时候婚约书已经通过了,如果你现在想离开,我可以申请离……”
“不不不,不用!”席修然立马从美色中惊醒,真诚无比道,“我是自愿嫁给上将您的,没有一点勉强,真的!”
少年语气坚定,满脸写着真诚,要不是亲耳听到了他的“临终关怀”和“豪门俏寡夫梦”,时星洲说不定就信了。
不过某方面来说,对方的确是真想嫁他,不,是嫁他的财产。
时星洲似笑非笑,橘红色眼眸半敛:“是吗?”
席修然正要拍胸口保证,就见时星洲突然看向房门那边,语气平淡道:“有人来了。”
席修然愣了下:“谁?”
时星洲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我的姨母,和你刚记仇的对象。”
时星洲的姨母,那不就是现任皇帝陛下的姑母,帝国长公主特蕾莎·奥古斯都。
席修然还在想这位长公主在原文里的戏份,一听还有艾米丽,绿眸一亮,马上转身就去把垃圾桶里的碎玻璃片倒在了大门口,期待着能扎死艾米丽。
别人都想坑他去死了,他小小回敬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倒完玻璃碎片,席修然还记得临终关怀,又拿了一管营养液回来,冲时星洲笑的乖巧又无害,“上将阁下,你饿不饿,我喂你喝营养液?”
时星洲瞥了眼他手里的营养液,想起他先前的嫌弃骂咧,笑了:“好。”
席修然刚坐在床边,就听到外面由远及近传来对话声。
“……怎么回事,上将夫人呢?”中年女声冷傲无比。
“夫人进门就吵着要见上将阁下,王管家恰好不在,我、我实在拦不住啊……没多久,房间里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艾米丽声音嗫嚅又紧张。
“那还不快把门撞开,救人!”
“你们这些亲卫都是死人吗,艾米丽拦不住,你们不会动手?!上将和夫人要是出了意外,你们全都给我滚出上将府……”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卧室门被撞开,七八名护卫簇拥着一名装扮极其富丽雍容的贵妇人走进来。隔得老远,席修然都被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瞎了眼,而最吸引他注意力的还是长公主手指上戴着的那枚帝王绿翡翠戒指。
犹记得原文里提过,说长公主手上这枚戒指价值一颗生命星球,后来主角攻受结婚,她很是肉疼的送去当了新婚贺礼。
席修然很好奇星际的翡翠戒指得什么样,才价值一颗星球,没忍住多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拧着营养液瓶盖。
“天,快救人——”特蕾莎公主带着艾米丽等人冲进门,一看到地上的碎玻璃片就露出震惊担心的表情,但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在上扬。
但下一秒,两人嘴角的弧度定格了。
和她们预想中的凶案现场完全不同,卧室内间干净整洁,不见一丝血迹,按理该身首异处的席修然什么事都没有,应该失控发疯的时星洲也神色如常,相反两人看上去相处的还不错。
时星洲倚坐在床头,席修然正喂着他营养液,柔声道:“这个营养液有点苦,上将阁下尝尝看,若是不喜欢,我让人给您换合口味。”
“辛苦夫人了。”时星洲笑了下,就着他的手,慢条斯理的喝起营养液。
明媚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落在夫夫俩身上,一个俊美矜贵,一个轻灵俊秀,任谁来看都觉得岁月静好,甜蜜温馨。
紧随在特蕾莎等人身后赶来的王管家看到这幕,当即惊掉了下巴。
发生了什么?
上将竟然喝了陌生人喂的食物,这不应该啊!王管家愣在原地,就连赶过来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特蕾莎和艾米丽更是半响回不过神,直到时星洲抬眸看过来,他瞥了眼特蕾莎的护卫手里拿着的东西,淡声道:“怎么姨母来看我和夫人,还带着担架和白布?”
不是席先生,更不是席修然,王管家眼皮子跳了下,悄然退到一旁。
特蕾莎对这个侄子向来畏惧,尤其怕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勉强笑道:“艾米丽说你这边出了点事,我才带人上来看看。”说着,她若有似无的瞥了艾米丽一眼。
艾米丽脸色也不好看,她没想到计划会出错,明明昏睡中的时星洲会因为陌生人的靠近而惊醒失控,这次怎么一点事没有,她当即跪到地上,慌忙解释道:“上将阁下,夫人今日进门就吵着要见你,说他不是自愿嫁进来的,要与您离、离婚,我实在拦不住他,听到动静后担心出事,才、才……”
席修然:“?”
这也行?
还是你们王室出来的人会甩锅。
“居然有这种事?”特蕾莎当即沉下脸,将矛头直指席修然,“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哪有前脚结婚,后脚就反悔离婚的,席修然你这是在拿帝国的律法开玩笑吗?我看梦辰知书达理,还以他的哥哥也不会太差,没想到……果然是偏远星球长大的野小子。”
席修然:“???”
按理来说正儿八经的公主再傲慢刁蛮,也会上来就讥讽侄子的伴侣是野小子,但这个世界是古早文,最基本的逻辑就是不讲逻辑,所以上来就拉踩他这个炮灰,夸主角受是很正常的操作。
多亏了这波拉踩,席修然终于想起了特蕾莎在文里的戏份,她是主角受的贵人之一,团宠文嘛,当然是各路大佬对主角受强制宠爱,保驾护航。
特蕾莎作为帝国长公主,同时又是时星洲和皇帝陛下的长辈,地位无比超然,是整个帝国身份最高的Omega之一。因早年遇人不淑和一些误会,特蕾莎和女儿的关系很不好,后来多亏了主角受的帮忙,母女关系才得到修复。于是,特蕾莎母女俩都成了主角受的贵人。
作为高傲的帝国长公主,特蕾莎看席修然的眼神都是用睇的,转头看向时星洲时又是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星洲,姨母没想到匹配中心办了这种糊涂事,早知道我就亲自替你把关了。”
时星洲半阖着眼,没说话。
换往常,特蕾莎是肯定不敢在时星洲面前这么多话,毕竟时星洲不管是清醒时还是失控发疯都非常可怕,她对这个侄子有时候比对皇帝陛下还要畏惧。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她必须把锅甩出去才行,绝不能让时星洲借此盯上她。
想着时星洲向来讨厌人近身,人又是匹配中心擅自送来的,特蕾莎觉得两人刚才能和平相处,八成是时星洲刚醒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又加上给陛下面子才让席修然活了下来。
这么一想,特蕾莎顿时有了底气,柔声道:“来之前我替你问过陛下了,他没有勉强你结婚的意思,只是觉得就这么放弃了不好,也希望有个伴侣能照顾你,一切全凭你醒过来决定。”
她话音刚落,就见时星洲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双明明是暖色的橘红色眼眸却让她无端打了个冷颤,后背登时就起了一层冷汗,她硬着头皮道:“依姨母看,这个席修然一点规矩都没有,本身就配不上你,还敢嚷嚷着要离婚,我们干脆就离了算了,反正消息还没放出去,外面也不知道。”
“你要是不方便,姨母帮你处理。”
时星洲笑了一声:“交给姨母处理?”
特蕾莎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时星洲嫌恶席修然,把今天的事揭过去,如果席修然能落在她手里,她正好还能出口恶气,一个偏远星球来的乡巴佬还能从她手里翻身不成。
席修然听到这里,再迟钝也回过味儿了。
这是坑杀他不成,又让他背锅,最重要是的居然怂恿时星洲和他离婚!
艹,这不能忍!
就算你们是高贵的主角团,敢妨碍我的豪门俏寡夫梦,也得给爷死!
“好端端的,长公主殿下怎么凭空辱人清白?我什么时候嚷过要离婚了。”席修然摇了摇手里的营养液,斜眼瞥了艾米丽一眼,好笑道:“就凭一个侍女的胡说八道,就给我定罪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艾米丽是在嫉妒我,才会故意这么陷害我?”
说着他摸了下自己的脸,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唉,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罪过。”
特蕾莎:“……”
艾米丽:“……”
时星洲抬眸看了席修然一眼,少年眉眼张扬,一双绿眼睛明亮澄澈比宝石还要漂亮,的确很好看,语气虽然自恋又嚣张,却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像一只骄傲自恋的小猫咪,倒是完全看不出先前那副懒散的模样。
时星洲看着他暂时没搭腔。
特蕾莎何曾被人这么打断过话,当下就要训斥席修然没规矩,就见他抓住了时星洲的衣袖,眨了眨眼,认真道:“上将,你信我,我真是自愿嫁过来的,没想离婚。”
看到他的举动,特蕾莎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乡巴佬哪儿来的胆子,居然敢抓时星洲的衣服,不要命了吧!
特蕾莎原本就是想害席修然,推他出来顶罪的,见他自己作了死,便悠然把训斥的话咽了回去,等着看时星洲怎么惩治人。
她这个侄子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辣,特蕾莎期待看着时星洲伸手去抓少年细白的手腕……
这么细,肯定一下子就会被拧断,然后被无情的扔下楼。
想到这,特蕾莎的眼中不禁露出喜色,就见时星洲抓着席修然的手腕,握紧,然后——
轻轻摸了下少年手背上的红痕,是先前去倒碎瓷片划伤的。
与此同时,时星洲缓缓开口道:“我当时醒着。”
满堂死寂。
特蕾莎等人脸色越来越白,席修然的脸却是一点一点红了。
什么临终关怀,豪门俏寡夫,都被听到了?
席修然轰地一声,红了脸,恨不得原地蒸发从这个世上消失。
偏偏时星洲握着他的手腕一点不松手,席修然想跑都跑不了,整个人都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比起席修然的坐立不安,特蕾莎则是惊慌失措,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慌忙解释道:“星、星洲,姨母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缔结了伴侣,才想过来看看你们,顺便替陛下把贺礼带过来。然后……然后……”
时星洲掀起眼皮:“姨母怎么结巴了,先前不是话很多,要替我处理吗?”
特蕾莎闭嘴了。
特蕾莎怕的要死不敢再多话,艾米丽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她没想到自己的谋划全被时星洲看在眼里,声泪俱下的求饶道:“上将阁下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时星洲笑了一声,艾米丽身体一僵,立马对着席修然叩头认错:“夫人,是我错了,我不该嫉妒您,不该假传上将阁下的命令……”
“咚、咚、咚——”
叩头声不绝于耳,艾米丽用力极大,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很快她的额头就磕破了,脑子嗡嗡作响,但叩头的动作却始终不敢停下来。
时星洲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偏头看了王管家一眼,王管家忙不迭将一管药剂送过来,又悄然退到了一旁。
时星洲动作轻柔地将膏药抹在席修然手背的红痕上,慢条斯理问道:“修然,你想怎么罚?”
手背一凉,席修然终于从社会性死亡里回过神,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我来?”
时星洲“嗯”了一声。
特雷西怔了下,没想到时星洲居然会让这个乡巴佬来决定。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这个乡巴佬有点脑子,就该知道艾米丽是陛下的人,不敢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席修然看了时星洲好半天,感觉他不像是在说笑,是真的在给他撑场子,突然觉得被大佬听到那堆瞎逼逼,好像也不是那么丢人了。
席修然自我安慰了一翻,立马得瑟起来,故作苦恼道:“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罚啊,这样吧,既然她是假传上将阁下的命令,骗我过来打扰了阁下,那就按照军规处理?”
不管哪个时代,假传军令,都是重罪。
时星洲颔首,唇角还噙着笑,他一个眼神没给特雷西和艾米丽,只一字一句吩咐道:“来人,按夫人说的办。”
按照军规,艾米丽至少要挨三十光鞭,强壮的Alpha士兵都不好受,更别说她一个普通Beta了。
艾米丽一听,只觉遍体生寒,她手脚并用地想爬向席修然,哀求道:“夫人饶命!夫人——唔!”
待亲卫把艾米丽带走,时星洲这才看向特蕾莎,神色歉然:“昏睡太久都有些糊涂了,刚忘记询问姨母的意见了,姨母不会生气吧?看你很喜欢艾米丽的样子。”
特蕾莎勉强笑道:“当然不会。”
“来者是客,姨母难得来一次,是我怠慢了。”时星洲对老管家吩咐道,“去准备下午茶。”
特蕾莎惊魂未定哪儿还敢留下来喝下午茶,恨不得赶紧跑,忙摆手说不用了,她晚上还要参加慈善宴会,得回去准备了。
时星洲也不强求,状似无意问道:“刚才姨母说是替陛下送贺礼过来?”
特蕾莎忙点头:“礼物和礼单都交给管家了。”
时星洲撩起眼皮:“就只有陛下的贺礼?”
特蕾莎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笑道:“怎么会呢,姨母当然也有准备贺礼,只是礼物还在路上,晚点会由我的管家送来。”
“这样啊……那看来是我误会姨母了。”时星洲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特蕾莎右手上的翡翠戒指,他记得席修然刚才看过一眼,突然道,“说起来,陛下去年新婚的时候,姨母好像说等我新婚的时候,要将‘翡翠之心’送给我未来伴侣当新婚贺礼?”
特蕾莎眼皮子狠狠一抽。
“翡翠之心”是特蕾莎当年嫁人时,前任皇帝陛下送她的新婚礼物,先不说这枚戒指价值惊人,单就它对特蕾莎的意义就非比寻常。可以说这枚戒指就是她的心头肉,是她准备留给女儿当传家宝的。
她去年会那么说,纯粹是无意得知了一些隐秘,一时得意忘形才会当着时星洲的面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
“是有这么一回事。”特蕾莎肉疼无比,几乎是抖着手将翡翠戒指摘下来递给席修然,笑得很勉强,“修然,这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祝你们新婚快乐。刚才是姨母误会你了,你和星洲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
戒指送出去了,也道歉了,特蕾莎这才感觉笼罩在身上的无形压力撤了一些。
看着递过来的翡翠戒指,席修然一怔,这可是主角攻受结婚的戒指啊,原文里花了一大段文字描述这个戒指有多昂贵,长公主送的时候有多肉疼,主角受有多高兴,结果就这么给他了?
还是时上将牛逼,这简直就是在挖长公主的心头肉。
虽然不太清楚时星洲为什么要这个戒指,席修然还是很配合的大方接过来,冲特蕾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姨母,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时星洲神色还是淡淡的:“姨母有心了。”
特蕾莎心脏狠狠一抽,心痛的差点无法呼吸,面上还得继续强颜欢笑:“你们俩喜欢就好。”
再待下去特蕾莎真怕自己肉疼的哭出来,带着护卫快步离开,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停步转头道:“对了,星洲你既然清醒了,又成功缔结伴侣,明天要带着伴侣去王宫和陛下共进午餐。”
帝国虽然没有婚礼,但结婚后和亲友见面吃饭的传统还是有的。
时星洲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终于走出了房间,特蕾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视线无意扫到地上的玻璃渣,她眼皮子抽了一下。来之前,她本来以为是趟美差,不仅能替梦辰出气,还能欣赏到时星洲发疯狼狈的样子,谁想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破门而入前有多得意,现在离开的就有多狼狈。
特蕾莎暗自磨了磨牙,就听到身后传来老管家的声音:“主人,陛下送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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