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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兄弟就做我老婆!(一节藕)


“放哥!”
“放哥……”格子言声音哆嗦起来。
匡放听见格子言声音变了,回过头,格子言在他印象里乃至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好似跟所有人都不处在同一个世界里,他的温柔周到甚至都带着夹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淡。
哪怕是生了病,他也不会露出“我很害怕我很痛”的表情。
结果这次,匡放看见格子言镜片后面落下一滴眼泪。
匡放抱着手臂,满脸不高兴地坐在头等舱的位置,这班飞机客舱不算大,头等舱的位置也就那样,一大早的,vip服务也没心思没空体验,更别提他现在根本就不乐意上飞机。
格子言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叫住路过的空姐,空姐见是年纪还小长得还好的少年,声音比平时还要轻柔,“需要点什么呀?”
“我想要一杯热水,谢谢。”
他说完后,空姐直起身去倒水,格子言侧头看了眼匡放,“至于么?”
“我觉得至于,不行?”匡放看着前方,“至不至于的,跟事儿无关,跟人有关。”
匡放刚刚本来一定要出机场去医院来着,格子言死活不跟着走,他说他想回棉城,看妈妈。
匡放的心一下就软了。
稀里糊涂地就跟着登了机。
“给我拿张毯子,谢了。”匡放靠在座椅里,对着空姐说道。
拿到毯子,他直接丢给格子言,“盖着。”
东城到棉城要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飞机升至东城上空时,市里的灯还亮着,只是不如凌晨以前璀璨耀眼。
高度很快就使人再看不见地面的景象。
格子言盯着外面的云层看了会儿,困意逐渐袭来,他往窗户的方向靠,闭着眼睛,眼下的淡青色在惨白的脸上尤为刺眼。
匡放不困,他睡得早,而且现在也没心思睡觉。
看见旁边的人睡着,他呼出口气,倾身仔细端详了会儿。接着,他伸出手轻轻扶住格子言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直到让格子言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靠他肩膀不比靠着那冰冷的舱壁要舒服。
格子言睡着,匡放低头没事儿干,在前边椅背的电脑上翻出来一部老电影小声播放着看,但十句台词他能漏掉八句。
靠在肩膀上的人一直爱干净,身上的味道永远清新好闻,最近却变成了各种药水的味道,比恐怖片里形容的那些腥臭的女鬼裙子更使人感到恐惧。
落地棉城,格子言刚好睡醒,他往窗外看了看,飞机已经在缓慢减速。
“我先带你去吃早餐。”格子言这回也能当一次东道主了,“我以前跟我妈妈经常去吃。”
“老店?”
“从我记事起,那家店就在了。”
棉城与粗犷的东城不同,这儿的人平均海拔比东城要低上一点儿,但皮肤都特好,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不管是方言还是普通话,都说得嗲嗲的。
格子言说的早餐店是一家牛羊肉面馆,叫香琴面馆,面馆招牌已经发暗发黄,夹在一排同样老旧的招牌里,很不起眼。
这会儿正是忙碌的时候,围着围裙的女人在窗口后面忙得满头大汗,她白胖的脸上一直笑盈盈的,跟客人都笑呵呵的说话。不过,这种店一般都是回头客、熟人。
格子言站在窗口前,“你要吃什么?”
匡放哪知道,他看了一会儿菜单,“跟你一样就行。”
格子言弯下腰,对着老板娘说:“两份蛋肉肠粉,一碗牛肉面,其中一份肠粉少辣不要葱也不要香菜。”
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琴姨抬起头,她手里两只大漏勺愣在空中,“仔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哟?”
“刚刚。”
“你去找张桌子坐,肠粉牛肉面是吧,马上好,你先去坐。”琴姨看见格子言,明显更高兴了。
匡放跟在格子言后边,“她怎么叫你仔仔?”
要是别人都这么大了还被叫仔仔,匡放会觉得好笑,但如果是格子言被这么叫,匡放只觉得好可爱。虽然格子言冷淡的表情跟可爱半毛线关系都没有。
“我们这儿对小孩喜欢这么叫,她看着我长大的,不这么叫怎么叫?”格子言挑眉,“叫小杂毛吗?”
“……”东城叫小孩,叫特讨厌的小孩,就会叫小杂毛。比方夏娅叫路灿灿和刘文武。
琴姨很快端着肠粉和牛肉面来了,她洗了把手又走回来,厨房里的活计交给了其他人,她则在格子言旁边坐了下来。
“我发现你又长高了。”
“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去看了你阿公阿嬷没有?”
“吃完饭了去。”比起东城,格子言还是更喜欢棉城,空气、水、食物,他都更喜欢,人的话,对半,如果东城没有匡放他们,那才真的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
琴姨问了格子言几句话,才开始打量起匡放来,她哦哟两声,“好靓的仔,朋友还是男朋友?”
匡放一口面喷回到了碗里。
他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卫生纸擦着溅上桌面的汤汁,格子言低头夹着碗里的肠粉,“他是我朋友,他喜欢女生。”
匡放又不慌张了。
琴姨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我女谈了个女朋友,说现在好多同性恋,她整日跟一个阿妹亲亲抱抱,我居然觉得那没什么,看来我女确实不正常,我也不正常。”
匡放把桌子擦干净了,他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手指将两根款子转来转去地握,目光扫过格子言的脸。
“我喜欢女生,”让格子言放心点,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匡放勾起嘴角,“但我也可以喜欢男生。”也不能太正常,话不能说太死。

“……”
整个吃早餐的过程, 琴姨都在陪在两人身旁, 和格子言说得最多,时常也会与匡放聊聊, 聊起棉城这些年的变化, 说起棉城这些年发生过的大事, 也问了有关东城的事情。
“东城是不是一下雪就下半年?那雪大得能埋掉人?”
“还好, 一般没那么大的雪, 我见过最大的只到膝盖。”
“膝盖!那也太大咯!”
吃完早饭,格子言打包了几份早餐打算带给外公,在等打包的过程中, 琴姨离开他们的位置去了窗口,格子言才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
匡放托着腮, 中指摸到了耳垂冷冰冰的耳钉,“去年。”
“突然喜欢的么?”格子言好奇道, 他一直以为匡放喜欢的人是女生来着,那照这么看, 匡放目前喜欢的人, 可能不是女生, 而是男生。
但很奇怪, 想到匡放喜欢的人有可能是男生,格子言心底的不舒服更重了些。
匡放:“也,不算突然, 我还是斟酌思考了一段时间,毕竟这事儿开不得玩笑, 东城也没棉城开放,我爸要是知道,估计能把我腿打断。”
他说完,目光真还就沉了下来,他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匡放其实完全不怕被匡晟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歧视什么的算个屁,但他不能保证,格子言也跟他不一样不在意。
……算了,想太远了,没影的事儿。
格子言点了下头,“只要你真心喜欢,晟叔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话挺昧良心。
匡晟要是讲道理,匡放和他的血缘关系就值得怀疑了。
“公主思想还挺开放,”匡放玩笑着,不知是想到什么,眸光忽然一闪,他俯下身,紧盯着格子言的脸,“公主,你……”
格子言往后靠,拉开与匡放的距离,淡淡道:“我说过我喜欢乖的,意思是,都行。”
匡放垂在桌子下的另一只手立刻紧握成拳。
他被狂喜的情绪席卷,眼底波浪滔天,他用一种他自己都未发觉的灼热和贪婪锁盯着坐在对面的少年。
都行——就是他有机会的意思。
往外公他们住的小区里去,匡放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景物,“绿化还不错。”
“那什么花?”
“玫瑰种街上?”
格子言说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匡放在说话,很多问题都用不着他回答,匡放自己就能弄一整套自问自答的流程下来。
心情无缘由地就好了许多,飘在心头的阴霾也在匡放的陪伴下慢慢散去。
“小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晨跑的外公和爷爷,两人跑得满头大汗,在看见格子言之后,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如出一辙的惊讶和震惊。
“你这孩子!”爷爷用毛巾抹掉脸上的汗,“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了?你爸呢?”
格子言咳嗽一声,拉过一旁的匡放,“我朋友陪我来的,我爸要上班。”
“豁!这么高!”格子言外公这会儿才注意到外孙以外的人。
匡放咧嘴笑了一下,“外公好,爷爷好,我是匡放。”
男生并不算十分健壮的身材,只是肩宽骨长,瞧着气势张狂,锋芒毕露,哪怕笑着也让人不敢轻视玩笑。
加上他是北方人,优势也凸显得淋漓尽致,面部骨骼立体分明,线条流畅凌厉,眼窝偏深,鼻梁拔得又高。小驼峰使他的鼻子没有平地起高楼的突兀感,是脸上唯一的一道圆弧。
他站格子言旁边,格子言像绸,他则像剑。
回到外公家中,外婆正在做早餐,看见格子言,还低头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又看见了格子言身后跟着的陌生少年,更是怀疑自己老花眼了——因为格子言自从小时候被那些小同学背后指指点点后,就怎么也不带朋友到家里来玩儿了。
“这是不是,那个……”外婆擦了手,抓着匡放,绞尽脑汁想着外孙在东城那几个好友里哪个符合眼前这个男生的形象,“吴栋是吧!看着就学习好!”
“……”
格子言喝着水,含笑摇了摇头,“再猜。”
外婆见着格子言好像心情不错,也更高兴,便又继续猜,这次她变得迟疑,“路子阳?”
匡放嘴角抽了抽,他目光掠向格子言,“你都跟外婆怎么说我的?”
“是匡放!”外婆忽然一声,她回过头,找格子言求证,“小言,阿嚒猜对没有?”
格子言没说话,匡放:“我是匡放。”
“你一说话我就听出来了,”外婆放开匡放的手,给他手中塞上杯水,“小言经常和你打电话,我听你的声音比较多,你说话那调调很好辨认的。”
“是吗?我以为是外婆耳朵灵光呢。”
“哎哟,小言,你可没跟阿嚒说过匡放嘴这么甜!”
对于格子言能主动带朋友来家里,两个老人都显得特高兴特珍视,爷爷也很快领着奶奶过来了,奶奶还穿着睡衣,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走进来,“你爸刚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我刚着急呢,你爷说碰上你了。”
她语气略带责怪和心疼,“生病了还到处跑……”
聊着,外婆已经在灶台另支起了一口药罐,取出几个袋子打开熟练地往药罐里捻药,也就二十多分钟,她端着一碗散发着浓浓草药味道的热汤出来,“把药先喝了。”
那味儿飘得远,冲得很,匡放闻到一口就觉得不舒服,他蹙眉,“阿嚒,这能喝?”
“效果可比小言吃的那些药要好,”外婆说道,“开药的大夫是省三院三请茅庐都没聘请到的老中医,今年好像快90岁了吧,好多疑难杂症他都能治个七七八八,只是他身体不如以前,不像以前频繁地给人看病。”
“他当年给小言妈妈也看过病,本来医生说活不过10岁,结果经他的手,还是活到了二十多岁。”说起格星星,老人脸上有哀痛,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满足。
格子言已经面无表情地往嘴里灌了,匡放在旁边光是看着都替他难受,平时连学校擦洗得发亮的洗手间都嫌弃味大的人,这药比粪坑味儿还冲。
“这几包药我们刚拿到,准备今天寄给小言他爸的,没想到小言自己跑来了。”
药碗见了底,格子言压着反胃感,低着头,一时间都不敢张嘴。张嘴肯定立刻就把喝下去的药给吐出来。
吃过午饭,格子言带着匡放辞别外公他们,拎着几袋吃的和药打上出租车,直奔格星星的墓地。
墓园下边有不少卖祭拜用品的商户,匡放花了几十块钱买了几捆纸钱和几炷香,还有一对白蜡烛,走到半道,转回去又拿了个打火机。
格子言等在门口,剥开一颗棒棒糖的糖纸,试图用甜味驱散嘴里残留到现在的草虫腥臭味儿。
“等会我把钱转给你。”格子言说,
“客气,“匡放朝墓园里看了眼,说,“你以后收我路费的时候客气点就成。”
太阳升上头顶,微微斜着,南方的国庆依旧燥热不退,空气里开始浮动出热浪。
“放哥,”格子言在一处树荫下停下脚步,他肩上就一只书包了,旅行包和外公他们给的药和吃的全在匡放的手里,他这下把包也朝匡放递过去,“帮我拿会儿,我脱个衣服。”
脱衣服?
匡放差点给口水呛到。
他左右扫了眼,“在这儿脱?”
格子言已经把衣摆撩起来,他毛衣底下还有一层黑色布料的衣服,格子言拎着衣摆,目光疑惑又无奈,“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在公共场合扒衣服裸奔的人么?”
那公主可不是。
可就算是,匡放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
格子言是没裸奔,他只是想将外边套的毛衣给脱下来,只穿打底的长袖T,但打底衣料薄,随着格子言抬起双手往上扒的动作,里边T恤也跟着往上滑。
他皮肤白得晃眼,是进入手机镜头都会导致曝光的冷白皮,把匡放晃得一愣。
想都没想,匡放一步跨到格子言跟前,手指攥住格子言的衣摆朝下压着。
格子言闷声说了谢谢,见毛衣彻底从头上拽了下来。
这回除了包和行李,毛衣也到了匡放的手中。
匡放体力好,走这么点路还拎一堆东西,气都不怎么喘,反观格子言,越走喘得越厉害,偶尔喘一声跟吹哨子似的。
“到了。”格子言如释重负,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面墓碑上。
虽然面前的只是一座坟,匡放还是不禁严阵以待,不止格子言觉得格星星一直在,连匡放也觉得照片里那双平静又温柔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香插上,蜡烛摆上后,格子言耐心地将纸烧给格星星。
他不像许多人在祭拜时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感受,对方离世后发生过的事件,他沉默地将一张又一张纸钱用火苗引燃,然后轻轻丢下去。
他蹲着,T恤衣料单薄柔软,垂下去,勾勒出他瘦削的两片蝴蝶骨。
“好了,走吧。”格子言站起来,拍拍手。
匡放:“你不跟阿姨说点什么?”
“说了她会担心。”格子言笑笑,“再说了,我挺好的,我只是想跟她待一会儿。”所以才会回到棉城。
今天凌晨,刚看清地板上被溅到的血点子时,恐惧蔓延至全身,一秒钟的时间便将他拉回到格星星离世的那个下午——他用着格星星当时的姿势,咳得一样的竭尽全力,接着是朝四面八方飘去的血腥味。
他怕死,他想活着,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外公他们和许万林,也喜欢匡放他们。
走远了,格星星的墓碑变成了指甲盖那般大小。
匡放回了下头,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即将消失的那块石碑上面。
匡放在心底朝对方承诺,他一定会照顾好格子言。如果能搞对象的话,他会照顾得更全。
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就要返校上课。
在市里一家店吃了几道棉城特色。
太阳快落山时,一声低沉的闷雷自头顶传来,伴随着雷声出现,狂风从城东呼啸而至,目之所及的行道树都被吹得歪起了树冠,路面灰尘被刮进半空成了灰白发黄的雾。
格子言低头查看着航班信息,“最近的一班在三个小时后,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匡放用筷子夹了只虾饺,在格子言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还去蘸了蘸可以不蘸的酱油,“急什么?”他给格子言送去一瞥。
“天气预报说等会要下雨,”格子言手指划着手机,“如果雨太大了,飞机可能会飞不了。”
“飞不了就住一晚呗。”匡放轻描淡写。
格子言也不是着急,只是住一晚明显不在他的计划内,如果住一晚,就很难在明天上课前赶到学校。
而且肯定没法住外公家里,只能住机场里的酒店,才能赶得上最早一班的航班。
手机震动几声,夏娅的消息跳出来。
[夏娅:昨晚跟老赵路路排位了,你发信息的时候我刚睡!!!!早知道就再排一把了。]
[夏娅:老赵他们估计都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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