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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理Ⅱ:正义不朽(栖还)


“你干什么?!”他冲黄子扬吼了一声。
“怎么了?”黄子扬莫名其妙看他两眼,继续打方向盘。
黄萌瑞:“……”弯腰开始扒拉坐垫,终于从上面发现了罪魁祸首,一枚倒放的螺丝钉。
“老子差点他妈的断子绝孙!”
黄子扬瞟了眼他拽出来的螺丝钉,指甲盖那么长,“这点长度,扎进去也没什么大事啊,别生气别生气,没准是修车的时候放进来的,忘收了。喏,给你个棒棒糖消消气。”
黄萌瑞把螺丝钉扔进杂物箱,冷脸重新坐下:“我拒绝你的道歉!拒绝!”
“不吃就不吃,还不给呢。”黄子扬把棒棒糖重新塞回口袋,抬眼扫扫后视镜,谢遇知侧身躺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压低声音道,“早上我看老板眼球充血有点发红,昨晚上别不是又加夜班了吧?”
“那个省厅派过来的刑侦专家秦教授,肯定是为了815案来的,保不齐昨晚临时给老板上眼药,硬拖老板了解案情,这些人都是官架子,故意折腾人一晚上也是有。”黄萌瑞也压低了声音,“好显得他们认真对待工作,雷厉风行。”
“造领导的谣要挨处分。”
谢遇知突然搭话,把黄子扬和黄萌瑞同时吓了一跳。
“乖乖,老板,你没睡啊?”黄萌瑞拍拍心口。
“没睡着。”谢遇知拿开报纸坐起来,双肘抵在大腿手掌自然下垂于双腿内侧,一副装逼思考人生的架势,“到哪儿了?”
黄子扬说:“青阳县,还没出津台省地界呢,再走个把小时,就到安东省了。”
谢遇知看看外面,天湛蓝湛蓝的,云朵很白,视野开阔,沉重的心情都跟着轻松了些。
市局,审讯室
“张士,十九岁因故意伤害罪、强|奸|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出狱后未能洗心革面,短短三年间流窜多地作案,涉抢劫、盗窃、猥|亵|妇女等多起危害公共社会安全案件,昨天晚上,涉组织团伙预谋杀人,交代一下作案动机吧。”
陈林整张脸铁青,厉声讯问。
犯人椅里,张士身上缠着绷带,脸色惨白,他就是那个被谢遇知踹断肋骨掼吐血的黄脸谱。
面对警察的审问,张士完全不配合,只瘫着有气无力的哼哼:“我受伤了,警察打人,我要起诉,我要举报,警察无缘无故打人,公理何在?我要举报,我要举报。”
宋经听着他哼哼眉毛都拧起来了,放下笔录走到执法记录仪前摁死开关,敲了敲桌子,“老实点,我告诉你这里是市公安局,不是地方派出所,你往涉事被害车辆奥迪A8前窗喷洒鸡蛋液、迫停车辆意图对车主实施暴力的行为,全部都被立交高清摄像仪抓拍了,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张士半垮在犯人椅里,根本不搭理他:“我肋骨断了,疼死我了,我要申请就医,我要去医院!”
宋经已经快管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陈林赶紧把他往回拉,劝他:“客观证据事实证据都有,先让他耗着吧,审其他人,他嘴硬就撬另外三个,总有一个能跳出来指认的,这属于戴罪立功能减刑早点出去,不是人人都是硬骨头想陪着他坐牢,走吧走吧,别跟这种人置气违反纪律,不值当的。”
宋经被陈林从审讯室拽出来,气的一拳拱在走廊墙上,“这孙贼,我还就不信了!”
“幸亏谢副队没事,但凡这四个人手里拿着把枪,真是凶多吉少,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心里捏着把汗。”陈林拍拍他肩膀,“走吧,走,去看看其他几个人审什么样了。”
第三审讯室,警察刚问完话,陈林和宋经就进来了。
负责审问的警察赶紧起身给他俩让座,“陈哥,宋队。”
陈林坐过去,接起笔录翻看两页,“交代了吗?”
“目前只交代了基本身份信息。”警察回道。
“石河子里人?本地的?”陈林抬眼,看了看犯人椅里坐着的人,长得挺稚嫩,“任苏苏,看着,你还没满十八岁吧?”
男生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些恐惧。
“昨天张士带你们去围堵谢副队,你承认吗?”
“承认,但我是被他们强拉过去的,他们说只要我加入他们就放过我。”
任苏苏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整个人看着娇娇弱弱的,和其他男孩子比起来,他长得没那么阳刚,有些阴柔,五官也偏女性化一点,如果不开口说话,完全就是个剪了短发的女孩子。
陈林和宋经互看一眼,又继续问任苏苏,“他们威胁你吗?你别怕,这里是公安局,我们执法人员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是要看被迫还是主动的,如果你是被迫的,那你也是受害人,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安抚似乎对任苏苏很奏效。
他咬咬嘴唇,开口问了句:“警察叔叔,我全部说出来,他们真的会坐牢吗?”
陈林点点头,肯定的说:“会,袭警、强迫别人意愿,涉及故意伤害违反公共安全,一定会坐牢的。”
任苏苏抬手搓搓眼,“我交代。”
酆陵市,夜色在美丽的烟花中,绽放出欢声笑语,这是个浪漫到极致的都市,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绚烂。
老炮吧嗒着旱烟,一只裤腿卷着,进屋前回头喊在院子里看烟火的宗忻,“娃子,别看咯,今晚早点睡,明儿一早要进山,不休息好体力跟不上噻。”
老炮是土生土长的地龙村人,在酆陵靠近地龙村的地方开了家旅馆,旅馆住宿条件不好,不赚钱,主要是挣个带路费,之前赵乐国和赵毅就是他带进村子里去的,刚见到宗忻,老炮就觉得这孩子体力不行,怕进村过山路的时候,宗忻撑不住,晚饭还特地给宗忻加了俩大馒头。
又是一簇烟花腾空爆开,向四周散去,宗忻收回目光,跟着老炮进了屋。

第16章
对过就是一栋现代办公大楼,主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老炮的旅馆夹在弄堂里面,是个老破小三层瓦房,与几百米外的世界格格不入,乍一看给人一种七八十年代的穿越感。
老建筑,采光不够通透,屋里光线不好,房间墙面惨白惨白的,让人有些不舒服,就连睡觉的卧室,都带着一股霉味。
宗忻刚进去,鼻子就觉得不舒服,散发的霉味里面,好像还有另一种很刺鼻的味道,让他觉得喘不开。
老炮见他眉毛都快拧成疙瘩了,知道他和屋里那俩长着一身膘的壮汉不一样,拍拍桌子让他等着,然后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里,抱了床干净的被子出来塞给他,“这是我女娃儿的被子,刚洗咯,你拿去盖嘛。”
宗忻觉得老炮这个人看着挺平易近人的,把被子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老炮摆摆手,“没得事,我看你是个讲究人,怕是住这么简陋的地方不舒坦,明天上山难着嘞,别睡不好觉。”
宗忻点点头,问老炮,“老板,你这有空气清新剂之类的东西吗?”
老炮一愣:“啥?”
“就是去味道的。”宗忻简单解释。
“那没有。”老炮忽然踮脚伸脖子往外边看,给宗忻扔了句:“你去外面十字路口那家超市问问有没有卖的。”然后堆着笑脸迎出去,“四喜,你婶子咋说了?”
宗忻抱着被子提步上了潮湿的水泥楼梯,往外瞥了眼。
和老炮说话的是个小青年,看着二十来岁,带着厚厚的军绿棉帽子,正在摘手上的帆布手套。
“叔,婶说明天你回去哩时候,给意鸣带些退烧的药回去,意鸣昨儿跟着他二姐去池塘溜冰溜子,冰冻得不结实掉冰窟窿里了,晚上就起了烧,都烧到39度了,打了针也没退下去,实在不行,明天可能还得翻山,到城里医院挂号。”
“噫,你说这个幺娃儿,天天不叫人省心,什么时候能跟她大姐学学。”老炮急的直跺脚,“怎办你说这怎办?发高烧还能等噻?回来再烧坏了脑子?不行,我得回去。”
四喜攥着手套子搓搓冻麻的脸,“叔你别急,急也没用,这都快十一点咯,山上冷,你回去到家怎么也得到三四点,摸黑又看不清路,等等吧,等着天一亮,我去拉我爹的牛车。”
宗忻驻足短暂听了会儿他们的谈话内容,就直接上了二楼。
推开卧房门,跟他一起的俩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中分头单眼皮看面相就奸猾的那个叫刘怀,他跟程华身边很多年了,一路上对宗忻都挺客气。
另外那个叫朱七,性格木讷沉闷,但满脸横肉看着就不好惹,整天下来只跟宗忻说了一句话:细胳膊细腿娘们唧唧。
应该是刚泡了两桶泡面,朱七握着吃面的塑料叉子,正在揭纸,目光落到宗忻怀里抱着的小碎花新棉被上,回头看看自己那床黄不拉几的被子,可能觉得不公平,把叉子往桌子一扔,撞开宗忻蹭蹭下了楼。
没一会儿楼下就响起朱七浑厚的嚷嚷声:“老炮儿,你个老儿子还藏着新被?给我换被子!”
宗忻没注意,朱七又胖,这一撞差点把他撞倒,刘怀坐在床沿扶了他一把,笑笑:“老七就这样,看着沉沉闷闷的,实际上斤斤计较,你别跟他生气,等明天睡醒了,他肯定把今天的事儿都忘了。”
宗忻说没事,把被子放到自己床上铺开,开始脱外套。
刘怀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小宗,我听老板说你以前捅伤过城管?”
宗忻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床头,垂着眼皮嗯了声。
“因为什么啊?”刘怀好奇道,“我看你小身板挺单薄的,性格也不像是能和别人起冲突。”
宗忻掀开被子,合衣躺进去,身上顿时暖和不少,“那时候刚辍学,十五,身上一分钱没有,跟卖废品的大爷借了50块钱去进货,摊子是个好心的爷爷让的,两天没吃饭了,刚开一单那个城管就砸了我的摊儿。”
刘怀:“……”
“那要换我,我指定也得动手。”
宗忻侧过身,冲他笑笑:“你呢?怎么跟着程老板的?”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光风霁月,差点把刘怀看傻了。
刘怀这人也不坏,就是那张脸总会给人造成误会,做什么表情都显得猥猥琐琐,这一愣愣地颇有些不怀好意,但凡房里有第三个人,都觉得他要对宗忻干点什么的程度,得大喊一声流氓。
但当事人宗忻完全没有要自我保护的意识。
“嗐,差不多差不多,我也是穷,11岁小学毕业上初中,家里交不起200块钱的学费,只能出来打工,半大的孩子一个人到京台谋生,小饭馆里刷过盘子洗过碗,给人看过大门卸过货,没学历没技术反正就是挣得不够吃,还讨过饭偷过井盖,嘿嘿嘿……”说到这里,刘怀摸摸自己后脑勺,“有一回我们十几个人偷了一整片的公路,给警察逮到了,被罚钱批评教育,但因为是孩子当天就给我们都放出来了,那个警察还挺好的,怕我们饿着给我们买了二十块钱的包子,我分到三个,吃了三天呢。”
宗忻点点头,“你是哪儿人啊?”
“凉山。”刘怀搓搓膝盖,“不是水泊梁山那个梁山,跟水浒传没关系,是凉皮的凉,凉山,全国十大贫困县那个。”
“知道。”
宗忻掖掖被角,把脖子也捂严实了。
“都穷,现在老家村里就剩几个老头老太,等死干净就没人了。”刘怀感慨,“那也没办法,谁想待在那么穷的地方呢?后来我就进了程老板的养生馆,一开始养生馆只有60多平,很窄的地方,程老板送我和张士、岳荣生三个人去学推拿按摩,学了有个把多月吧,开始正式接主顾,接的都是些富婆、家里有钱的,张士和岳荣生长得比我好看,拉的主顾也多,我长这样给人按摩,人家老投诉我猥亵,后来老板让我带着口罩接活,投诉是少了,可还是没几个人找我,老板就安排我去了仓库,干些搬搬扛扛的活,后来养生馆越做越大,招聘的技师都是些长得好看年轻的|男|技师,张士和岳荣生也就被调去了其他部门,只有我还管着仓库,到处进货。”
宗忻想了会儿,忽然问他:“养生馆为什么只招男技师啊?”
“女技师擦边的买卖查的严呗,扫黄大队三天一大查两天一小查,时不时搞个突击,咱们老板不想惹事,干脆就只用男技师,就算俩大男人脱光了躺一起,你也不能说什么吧?”说到这儿,刘怀挑眉看向宗忻,“一开始见着你的时候,我还真没想到老板是让你过来接货的,就凭你这长相,那得多少人喜欢?”
宗忻翻身没说话,盯着天花板想事儿。
看来,新海城养生会馆常年经营声色擦边生意,这个程华也是个人才,近十年没有被扫黄大队抓到过一次。
见宗忻没搭话,还翻了身,刘怀以为他生气了,有些尴尬道:“小宗,我刚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宗忻侧目看了看他,淡淡哦了一声,“刘哥,程老板说这次的货很重要,千万不能有闪失,江雯是动了很大的人情,才说服程老板让我跟着你过来接货的,我心里没什么底,也没经验,万一不小心搬货扛货的时候摔了碰了的,刘哥你和七哥可一定多照应着点。”
刘怀看他没因为自己的话生气,顿时松了口气,“这些货都是装箱的成品,里面裹得厚实着呢,摔了也不会出事,反正也不是易碎品,你别太担心。”
正说着,朱七抱着床红面大花被回来了,二话没说上床踢开棉被蒙头就睡。
刘怀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揭开被子也上了床,“小宗,咱们早点睡,明天一早进山,山路陡着呢,早点睡吧,我关灯了。”
随着啪嗒一声,屋里瞬间黑下来。
宗忻睁眼躺着,好半天才适应摸黑的环境,霉味一阵一阵袭来,带着种烂臭和碳酰胺的味道,宗忻皱眉,用被子盖住了口鼻。
大横山,山脚下
成片的树在寒风中枝摇叶摆,投在山路上的影子,像是正在向人频频招手的游魂,阴森森的。
黄子扬靠着棵树干站着,嘴里叼着手电筒,手里拉着根拇指粗细的尼龙绳,呜呜哇哇:“往后,再后点,再往后半步50厘米,可以,就那,扎下去。”
黄萌瑞把地钉楔进土里,抹了把脸上的汗,提步走回来,“我说,咱们这是不是有点太不怕艰苦了?我以为至少也能找个旅馆歇脚,好好睡一晚的。”
黄子扬把尼龙绳在粗壮的树干上绑结实,拍拍手,“小黄,你思想觉悟还不行啊,合着全国你挨个公安局打听打听,就属京台的禁毒好干,不用鸟覆危巢身处险境,天天接个热心群众举报,风风光光去豪华小区就把瘾君子抓了,没在野外值过勤,也该见识见识社会的险恶了。”
“谁小黄?谁小黄?”黄萌瑞抓过矿泉水灌了一口,“我还没见识到社会的险恶先见识到你的险恶了。”
黄子扬指指自己,“我大黄,你小黄,”然后露出个不怀好意又猥琐的斜眼笑:“谢副队是蟹老板,没毛病!”
黄萌瑞一脸吐血的表情回视他,“黄子扬,你这么欠,你们家宋经怎么忍得了你的?是不是天天对着你诵经,功德+1+1?”
俩人正贫着,一辆吉普越野停在了不远处的空旷地带,谢遇知推开车门拎着三份盒饭走过来。
“老板。”黄子扬闻着饭香味率先扑了上去,“老板,我的那份加蛋了没有?”
谢遇知把左手那份递给他,“加了,两个。赶紧吃,吃完早点睡。”
黄子扬接过盒饭,跟着谢遇知往刚拉好的帐篷里走,“老板,咱们明早几点进山?”
“九点以后,等太阳升高视野会相对开阔些。”
谢遇知钻进帐篷把盒饭往临时撑起来的小桌子上一扔,往上挽了挽袖口。
黄子扬也跟进来,把帐篷拉链拉上,回身问谢遇知:“老板,总部有没有什么新指示?”
“暂时没有。”谢遇知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陈林。
“我谢遇知,讲。”
“谢队,我们查到半路劫你那伙人的背景了。”陈林声音带着嘶哑,连夜的审问让他嗓子上火,“为首的叫张士,是新海城的打手。”

第17章
新海城?谢遇知眉头紧皱,宗忻现在不就是在给新海城老板跑腿?万一这个新海城有问题……
电话里,陈林还在继续汇报。
“另外,根据闫怀生提供的最新证据,我们在闫玉珧卧室保险箱中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中记录,在815案发前,赵乐国曾带闫玉珧和万嘉豪二人见过一个名叫冯巧的人,见面目的是这名叫冯巧的人需要一种特殊化学制剂,闫玉珧与万嘉豪都是化学生,且在校期间就多次与导师共同研制注射水针剂,他们对冯巧提出的制剂研究方案很感兴趣,觉得有挑战性,一口就答应下来。我们搜集到闫玉珧的化学方程手稿,已经移交专业机构对其成分进行分析。另外,也着手调查了冯巧的个人信息,但很奇怪,户籍警在户籍系统中,并没有筛选到和这个冯巧信息相匹配的户籍档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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