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说:“我没意见,完全可以配合。”
腾纾德倒是有些犹豫,让他去拉仇恨,这个仇恨他要怎么拉?
“有异议吗?”
宗忻看出他的犹豫,干脆直白地问了出来。
“有。”腾纾德这次也没有避讳,“我拉不好的话,就当炮灰祭天了。所以……”
“所以你想做刺客?”宗忻根本没给他这想法发酵长大的机会,“那才是自寻死路,生意场上的事情,不避开刀剑难道还要真的上阵厮杀?”
意思不言而喻。
腾纾德顿悟,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宗忻,丢下句:“你比我还适合做挣命的买卖。”便带着顾池一起离开了。
他们走后,宗忻短暂在房中待了片刻,掏出一张崭新的手机卡换上,穿了件外套也出了门。
时间将近正午,常勇一边忙生意,一边频频往外张望。
服务生小李一大早受了惊吓,人迷迷瞪瞪的,去看了镇上有名的神婆子,说是丢了魂儿,喝了神婆子烧的纸灰水,又抱着只大公鸡被神婆子拿着藤条赶了两圈,喊了三遍大名,回来蒙头睡了一大觉,才觉得精神头足了些 ,洗漱完过来上班。
“好了?”
常勇磕着笔帽,半趴在柜台上理账,看见小李回来,关心地问了一句。
小李挠挠头,打个哈欠,“不晕了,但没什么力气。”他走到柜台前凑了凑,“勇哥,早上那几个打枪的,到底是干嘛的啊?有没有人报警?”
“报警?”常勇一个激灵,笔帽戳破了牙龈,疼地直咧嘴,忙去拽卫生纸,“东山这破地方,连个派出所都没有,保哪门子的警?再说,真要报了警,你觉得有几个人能清清白白的走出去?”
“也是。”小李无精打采道,“咱们茶馆还窝藏着毒贩呢,我脑子抽了,报什么警啊。不过,勇哥,”他手肘往柜台上一撑,给常勇递眼色,往外边靠门口位置的餐桌瞟,“那俩人,长特正点那男的,不是本地人,一看就外头来的,这两天,东山可真热闹,来了好多生面孔。是不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征兆啊?”
常勇顺着他的眼神瞥过去,靠门口那桌坐的俩客人从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跟其他来吃饭喝茶的客人不同,这俩人好像不是来游山玩水,也不像来做生意的。
“闲事少管,别有的没的乱搭腔。”常勇擦擦牙龈上的血沫子,把订单交给他:“5号桌,蒜薹炒肉和东北铁锅炖,两份三块的米饭,上菜去。”
“得了。”
小李接过订单,转身进了后厨。
常勇拎着两瓶雪花,去了三号桌。
“老板,活动,消费满38送一瓶雪花畅饮您这桌共消费83元,两瓶。”
他把雪花啤酒往餐桌上一放,笑得眼睛弯弯的。
“吃好喝好啊。”
长得很正点的男人正在喝茶,本来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时却突然转头看向常勇。
常勇心里一咯噔,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些慌,不由奇怪:我怎么还心虚了呢?真是莫名其妙。
“老板,你是东北人?”
常勇点头:“啊,对啊。”
“那咱们还是老乡呢。”对方放下茶杯,简单冲他点个头,“老板东北哪儿人?”
“松远。”常勇一听对方也是东北人,立刻多了几分亲切,“兄弟,你哪?”
对方说:“我也是松远的。”
“哎,这么巧?”常勇都有点诧异了,“你松远哪儿?我松远道外。”
“我松北区的。”
对方笑了笑,这一笑,笑得常勇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松北帅哥多,一个比一个帅,还盛产学霸,卷不过根本卷不过。我小学是在松北上的,就是二里屯小学,你知道那个学校吧?我们班主任姓史,一个秃顶老头,坏得很,我们家里三个儿子,我爹就想生个姑娘,为了躲计划生育吧,愣是拖着等我妹妹出生了才去给我落户,我上小学一年级那阵儿黑户,学校来检查他就就给我往家里撵,考试也不让考,害我愣生生多上了个一年级。砸级嘛,新同学都笑话我,我就转回道外上学了。现在好多年没回松远了,也不知道教我那个班主任现在还活着不?”
“史信修。”男人挑挑好看的眉梢,“活得好好地呢,八十多岁了,前段时间二里屯小学76周年校庆,他还被特邀回去讲话来着。”
“他可真能活。”常勇撇撇嘴,“我可怨恨他了,要不是他,我都不能多上个一年级,正好碰上教育改革,我不多上那个一年级,就不用多上个六年级。操蛋的是,我老奶去给我上户口,不知道谁告诉她年龄报大了不用罚超生款,嘿,你说咋着?我太奶是真六啊,直接给我报大三岁,因为多上了个一年级,学校学籍办的又比我实际年龄小一岁,我比我自己大四岁,上初中那会儿,老师隔段时间就要找我谈话。你不懂,一个户口上年龄已经十七岁,却还在上初二的痛苦。”
“的确不懂。”对方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们那片儿户籍科上户口,这么不严谨吗?不走访调查?”
“嗐,那时候,三十多年前呢,谁调查啊?办什么事儿还不是全凭一张嘴?”常勇乐呵呵一摆手,可能是难得遇到老乡,还是个英俊帅气的老乡,特别兴奋,话也变多了,“兄弟,我姓常,常勇,年纪比你大,你喊我声勇哥吧。兄弟,你叫什么?”
“秦廷。”
“秦廷?”常勇挠挠额头,“松北还有姓秦的呢?这个姓还真少见。”
秦廷:……
“哦,对了。”常勇自顾自岔开话题,“小秦,你们来东山,旅游的?”
“不是。”
“那是来做生意的?”
“也不是。”对方淡淡笑了笑,“找人。”
“找人?”
这时候,坐旁边那个长得有些黑但很健康的人终于开了口。
“找我们老板,腾纾德。”
秦廷便闭了嘴,没有再接话,拾起茶杯安安静静地喝茶。
常勇看看他们俩人,激动万分:“你们找老滕啊?老滕怎么也没提前给我说一声呢?你看,这事弄得。老滕出去了,我给你们说,早晨的时候,就六七点吧,外头杀进来一车十几个人,带着枪哒哒哒地扫射,伤了几个人后径直开进了山里。老滕、小宗和顾医生一起进了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你们是来找老滕的,你们能救他们不能?”
王虎一听,心里一急。
“他们进了山?进哪个山了?”
这问到点子上了。
东山,一座山连着一座山,每个山头都有自己的名字,云贵十万大山可不是白叫的,谁进了山,不得喊一声绝望?
“都峰。”常勇脱口而出。
宗忻说山峰名字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毕竟他和腾纾德也算好多年老朋友,关键时刻得照应照应,就算秦廷他们不来,他也打算找几个人去支应一下的。
秦廷放下茶杯起身,把椅子往后撤了撤,“王虎,打开地图,查一下都峰位置,带上人手去接应一下老板。”
“我知道了。”
王虎也不敢迟疑,立刻打开导航看了看,揣着手机出去了。
“秦……秦兄弟。”常勇见秦廷没有要跟着去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不去啊?”
“王虎带人去就行了。”秦廷重新坐下来,掏出手机悠闲地刷起视频。
常勇有些担忧地哦了一声,“那行,你先喝茶,我去后厨看看菜。”
常勇离开后,秦廷划开微信,在备注名为狐狸的聊天窗口,输入几个字:三花这边OK,盯紧方尖。然后点了发送,立刻删除了消息。
未几,对方回复了三个字:已碰头。
他随手删掉消息,嘴角勾了勾,把茶碗里的水倒进垃圾桶,起身拾起外套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茶馆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如果有人注意到他,就会发现,这个秦廷从一开始进茶馆,手上的黑色手套就没有摘下来过,茶杯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而他坐的这个位置,虽然靠近门口,但确实店里的监控盲区。
常勇从后厨出来,就发现,那个位置的桌椅已经空空如也,就像他刚才的搭讪是场不真实的梦一样。
从这个位置,能看到整个东山的地貌,这里可以说是整个东山的腹地位置,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没有被旅游局开发过,连花草树木都透着宁折不弯的野性。
宗忻窝在山洞外二十米开外的杂草丛中,一动不动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这些穿着迷彩服的人在山上摸索近一个上午,终于摸到了这个山洞。
宗忻观察的很仔细,这些人身上不仅带了枪|支|弹|药,还带着小型探测仪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有人摸索到了山洞口,冲着同伴喊着什么,陆陆续续又走过去几个人,他们围着山洞小心翼翼向里面张望着。
宗忻想,大概那人是在喊自己的同伴过去,他垂眼看了看时间,手指轻轻按住消息发送按钮。
此时,在山脚的腾纾德收到消息后,冲着天际稳稳地打了一枪。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枪打出去,他就注定要吸引一波火力过来了。
“顾医生,准备局麻,一会儿我要是中了枪,立刻给我注射。”
宗忻不是让他们去送死,那批货足足有46坨,共计79公斤,想要一个人短时间内全部转移走,并不容易,山洞周围的地形,腾纾德一五一十详细给宗忻说过了,考虑到货物的安全,宗忻的意思是暂时先把东西沉到瀑布下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那些人在山洞里找不到东西,自然会以为被事先转移了。
这个提议,腾纾德是赞成的。
所以,宗忻的消息一发过来,他就立刻行动了。
都峰这边的情况,也不出所料,这这迷彩服听接连几声枪响,都变得警惕起来,经过短暂的商量,他们最终决定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其余的人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两个人。
宗忻带好防毒面罩,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闪|光|弹,直到山脚下的枪声此起彼伏,他才结结实实扔了出去。
伴随着强烈的亮光,含有水银和镁粉的闪光弹发出极响的爆炸声。
片刻之后,守在洞口的两名迷彩服便倒地不起。
山脚下的枪声似乎是停止了。
宗忻起身,重新看了看时间。
他现在还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被腾纾德吸引走的迷彩服就会回来,他要在这十五分钟里把46坨毒品全部沉到瀑布下面,并且离开这里重新隐蔽起来。
山洞外面全是树藤虬结,隐蔽是隐蔽了,但得不到阳光照射,洞内很黑,宗忻打着手电筒,按照腾纾德画的货物位置找过去,洞顶倒挂着很多蝙蝠,被手电亮光一照,开始慌乱骚动,到处乱飞。
宗忻抬手挥开几只张着血口的蝙蝠,继续往里面走,很快,就看到了那些摞在一起的货,为了防潮,腾纾德还特地用了塑料膜袋进行包装。
他走过去,拿起最上面一袋‘飘沙’掂了掂。
不重,隔着塑料膜,能感受到粉末的细腻,手电筒光映衬下,那粉红的颜色微微发橙。
就是这个东西,要了他父亲盛祁言的命。
宗忻握着袋子的手攥的绷紧,旋即从背上解下背包,开始往里面装。
背包一次只能装十五公斤左右,他分四次,把所有‘飘沙’全部背出山洞,沉进了瀑布底下,然后仔细观察了周围地形环境,记在心里。
王虎带人找到腾纾德的时候,作为炮灰的腾纾德身上又中了两枪,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身边又有顾池清理伤口,也没怎么样。
而另一边,宗忻已经回到了不夜侯茶馆。
腾纾德回来的时候,才从常勇口中得知宗忻已经回来的事,觉得自己被人耍了,脸黑地像煤球。
不过一想到王虎来了,他手底下有人了,又觉得再也不用受人拿捏了,心情舒畅无比,当时就明确表示,自己要和宗忻、顾池分房睡。
顾池没意见,这几天三个人睡一间房,他压根不敢睡,精神高度紧张状态下,人是很容易猝死的,所以举双手双脚赞同分房。
至于另一位同房而居的当事人,宗先生,他并没有表态,因为此刻,他正坐在卧室里,带着防毒口罩,在分析‘飘沙’里面含有的成分。
但几个小时过去了,面对这堆粉色药沫,宗忻一筹莫展。
他分析不出来药沫的成分。
两声疑似敲门的声音,把宗忻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头,发现房间里已经蒙上黑影。
“已经这么晚了。”他自言自语着去开灯。
又是两声。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还要轻,好像是小石子撞击墙面的声响。
宗忻看向窗户边。
他这个房间的窗户向北,靠着一条小弄堂,窄巴,没什么人会走这条小弄堂样,偶尔会有流浪猫在这里经过,他打开窗户看过几次,每次都能见到一只非常貌美的流浪三花猫在抓老鼠。
可能一楼的这个位置是后厨的原因,会有老鼠出没吧。
宗忻看了眼桌上的粉末,想了想,没有开灯,而是去把粉末装入密封袋里收了起来,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准备和三花猫打个招呼。
窗户打开,宗忻往下看的一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哟,弟媳妇。”
苏韫亭倚着弄堂的青瓦白墙,把墨镜往头顶一拱,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宗忻居高临下,双手插兜,眼角和嘴角同时抽了抽。
十分钟后
远离茶馆的小树林里。
苏韫亭翘着腿儿坐在一块大青石头上嘚瑟,时不时就点点头,附和两句。
“所以,你一开始就抱着这个打算来的,对吧?”
“对。”宗忻也不遮掩,大方承认,“我知道飘沙的死和净边行动有关系,也知道黑鹰和飘沙的关系,后来知道深海和方尖也参与了净边行动的收网,也着手做了些调查。”
苏韫亭挠挠头,“那这么说,从一开始,你就在想方设法调入京台市公安局,这一切,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今天?为了拿到证明飘沙清白的证据?”
“没错。”
“啧啧,那你这,这也算的太狠了,怎么就能确定,所有事情都是按照你预想的发展呢?”苏韫亭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都是在按照我预想的发展。”宗忻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想到会在红山化工厂爆炸案中受那么重的伤,也没想到那次会死那么多人,整个刑侦支队除了没值班的几乎团灭。”
“但你活下来了。”苏韫亭说,“有时候,运气,也算实力的一种。”
“但这种实力,你想要吗?”宗忻忽然看着苏韫亭,眼睛里夹杂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一个人活下来的那种感觉,苏队,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一向臭屁的不要不要的拽王,被他问的再也拽不起来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活下来的是他们。”
“没有选择,老天爷没有给我们选择,它只让我们留下来承受。”宗忻惨淡一笑,“但既然它让我们留下来承受,我们就该做点什么,对吧?”
“对,你做的很好。”苏韫亭起身,走到他面前,郑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思安港头分局那件事……我们岂不是不算偶遇?”
“本来就不是偶遇。”宗忻勾起了嘴角,笑容一闪而逝,“那时候,我就再在手调查飘沙的事情了,只是还不是很确定,深夏公安局的任务一派下来,我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告奋勇接了那次的援助任务,后来,追查‘蜂后案’,查到冯巧身上,我就觉得好像抓住了点什么,现在看来,沿着这条线索深挖,果然没有挖错。”
天空是纯净的冥蓝,月朗星稀。
苏韫亭叹息,“像你们这种智多近妖的人,都短命,我真该替谢队祈祷,让你别太聪明,笨一点,就会活得久一点。”
宗忻掏出烟盒磕出根烟点燃,缓缓吸上一口。
“朝闻道夕死可矣,求真相不必命长。”
“你说这话,谢队要是在,听到了非得给你一顿家暴不可。”苏韫亭顺手抽了根烟,“不过,你说的对,英雄所见略同。”
“说实话。”宗忻拿烟点了点苏韫亭,“你知道秦指导是深海的事,怎么能做到不问不管的?”
苏韫亭轻轻一笑:“我和老秦,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是刑事警察学院最年轻的代课教授,对破案有很多想法,和那些规规矩矩教人读书、格斗、推理的老古板不一样,很多时候不走常理,思维是跳跃式的,而且抓关键点一抓一个准。别看我离开松远的时候,他看着和我关系差到了极点,其实,我什么样,他就什么样,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怎么会和他的行事风格完全相反呢?老秦是一个很完美的人,情绪稳定,我想,他的情绪稳定,是因为亲眼目睹了黑鹰的死才锻炼出来的吧。深海,那是他的伤疤,不是他的荣耀,是一条很深且狰狞蜿蜒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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