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承说:“如果会长是这么一个人,那可能要不幸地向您宣布,您可能会孤独终老呢,当然,以会长的外形条件找个伴侣不是难事,能碰见个真心欢喜的人,那可就不简单了,因为这个社会还是俗物多,会长这种高雅清醒的人物,这辈子都不会有灵魂上的另一半。”
这是一句诅咒,赤/裸裸的诅咒,丢在邢越的耳边。
邢越听得入迷,半眯着眼,看邵承的身影向自己靠近,远处有人寻来,邵承仍旧大胆地捧起邢越的面颊,在他耳边低声气势如虹地说:“赌么?”
狐狸眼生得魅惑极了,挑衅起来的模样更是迷人,邢越按耐住抚向那眼睛的冲动,揉碾那红唇的欲望,俯下身来,脸庞凑近邵承,在他耳边温柔有力地回应:“赌。”
邵承深深剜了邢越一眼,嘴角没有弧度,而后松开手,在人寻来之前从邢越面前离开了。
那人正叫着邢越,汇演即将开始,他该做的工作多着呢,怎么能被耽误呢?
邵承很知趣,从原地离开后,他并没有离开汇演厅,一直站到了方素素上台。
那个时候,方素素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鞠躬致谢,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好像无事发生,穿着漂亮的长裙,款款落座在琴凳前,开始了她的演奏。
底下的人为她喝彩,为她沉迷,为这个全校第一的女O的才艺折服,台下万千掌声为她响起,如捧着热烈的大明星。
邵承无动于衷地站在角落里,他不希望有人发现他,包括那个坐在琴凳上的女主角。不如意是常态,恰好你感兴趣的人,你希望多有接触的人,可能在别人的面前,她一文不值。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幕布被拉开些许,邢越站在角落里,审视着同样藏匿在角落里的人,他的人影不够清楚,但还能捕捉到大致方位,邢越的目光不在舞台上,每一眼,都带着无比深刻的觊觎之心。
“越哥,”捧着节目单的学生会成员问,“安排的有什么问题吗?”
邢越没有立刻回答,等到台上的表演结束,底下的人群躁动起来,那人影缓缓退场,他才惜字如金地丢下几个字:“问题不大。”
汇演厅里的声音,在外面也那么清晰。
邵承感到吵闹,封闭式的汇演厅混杂着太多不同味道的信息素,他的心神受了些许的影响,必须找一个清净之所。
他回到寝室,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全都在汇演厅看表演,这正合他的心,一时半会舍友回不来。关上门,邵承一把撕下脖颈的阻隔贴,瞬间充斥了房间的甜腻香味,将枕头和桌角都染上了属于他的味道,邵承埋头坐在床沿,一只手按住脖颈,想要掐断发热的腺体,一只手握住抑制剂,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打进去。
人会坏掉。
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这不叫病了,这种折磨持续下去,他会坏掉,对,就是坏掉,彻彻底底地崩坏掉。
他脑海里的疯狂想法不停地盘旋勾引着他,叫他放低底线,叫他随大众,叫他去做一个alpha易感期应该做的事,叫他堕入狂欢,别管那些没用的东西。
他被闷得满脸发红,从脖颈到脑门,浑身充满了燥热感,皮肤逐渐渗出层层的热汗,对比之前,他的易感期越来越严重,已经不再是硬抗能熬过去的事。
在邵承还有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了一个身影,只不过难以分辨是哪个同学,在他的喉咙干痒到不能说话时,有寒凉解痒的水从口腔里注入进去。
他听到耳边的旋律,他仿若还在汇演厅,他看见幕布后藏着的眼睛,他感到呼吸困难,他闻到烈性的信息素,防备地握紧拳头……
而后,他倒下了。
“你把那个给我一下。”
再次醒来,邵承看到沈俊文出现在他的眼前,不,两个身影,周慕也回来了,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在一边翘着腿玩手机,沈俊文正问周慕要条毛巾。
“醒了?”沈俊文见邵承醒过来,慨叹道:“兄弟,你要是再晚一点被发现,死在宿舍都没人知道。”
邵承刚要动,手臂上传来刺痛,沈俊文提醒他:“刚注射过抑制剂。”
邵承反问他:“你?”
沈俊文摇摇头:“我没那本事,越哥给你打的。”
邵承大为不解,昏倒前的意识太过模糊,昏倒后的情况更是完全的未知,听到这个名字,他浑身戒备地问:“他回来了?”
沈俊文解释道:“是啊,就是他发现你昏倒的,喊我们回来照顾你,你发烧了,给你买的抑制剂你也不使,幸亏是在宿舍里,你要是倒在外面多危险啊,真不明白你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易感期有多危险他们这些alpha都是知道的,哪有几个人全靠硬抗挺过去,抑制剂和药物你总得使一个,不然危急性命可就事大了。
“我以前都能熬过去,这次不知道怎么了。”邵承坐起来,胳膊上绑着棉球止血,他对针头很敏感,总觉得胳膊像是废了一样,半点不敢动。
“憋太久了肯定会出问题,”沈俊文洗着杯子,把药给他和了,递给邵承说:“把药喝了吧,退烧的。”
不想欠人情的邵承,却因为这次易感期欠上这些人不少的人情,不得已道:“周末请你们吃饭。”
沈俊文会意,笑道:“越哥也叫上吗?”
邵承想着那会的事,没想到救了他的竟然会是邢越,真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不过一码归一码,他大方道:“他愿意来我没意见。”
沈俊文说:“开玩笑的,请什么吃饭啊,都小事。”
沈俊文在邵承的床沿坐下来,皱着眉问:“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为什么这么严苛的要求自己,都快把自己逼死了。”
滚烫的热水暖着邵承的手心,他解释道:“这是一种原则,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会去找她解决易感期,一种是解决身体需求的冲动意识,一种是情到深处自然该发生的事,两者的意义大不相同,不能混为一谈。”
“纯爱战神啊,”沈俊文对他竖起大拇指,“行,哥们你牛,不过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欲……”
沈俊文咳嗽了两声:“今个进来的要不是越哥,是个Omega,可就惨了。”
说到这个,邵承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沈俊文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邵承的目光里有少见的慌乱,不过在摸到自己腺体的那一刻平静了下来,沈俊文问他怎么了。
“没。”邵承摸到温热的阻隔贴,他不想泄露的事还是保住了,沈俊文等人没有问起他的信息素,对他也没有异样的目光,这表明邢越是把一切处理好后才喊他们回来的。
他竟然这么细心?竟然能对刚诅咒过他的人照顾到这个程度?一时邵承分不清楚,邢越到底是个什么秉性的人。
“你说是邢越先发现我的?”如果这样说,那他昏迷前看到的人就是邢越?邵承的神情复杂。
沈俊文说:“应该是吧,我们回来的时候这儿就只有越哥一个人在,他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喏,抑制剂的针头还在垃圾桶里呢,我和周慕就看你烧的满脸通红的,特别吓人,皮肤都滚烫,要是我俩该手足无措了。”
沈俊文说了许多,他不知道邵承真正想确定的是什么,一股脑地往外说,周慕也在一旁附和,说他昏迷的时候样子有多吓人,头发都浸湿了,浑身潮热火红,跟被火烤了似的。
“特别吓人,邵承,你这会真得谢谢越哥,不然你就不止发烧这么简单了。”周慕在一旁说。
邵承心里有数,只是很纳闷邢越为什么会紧随他之后出现在寝室,这么巧合?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为什么过来?”邵承问。
“这谁能知道。”沈俊文说。
“他不是不在这里住吗?还有,汇演厅的表演没结束,他应该管控全局吧?到宿舍里来做什么?”邵承对邢越的行为很不解,即使对方救了他,他也不会对其放松警惕。
沈俊文和周慕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知道方才在汇演厅那边发生了什么,邵承跟邢越从现在开始可不算是无冤无仇了,他们是情敌,赤-裸裸的敌人。
沈俊文摇摇头:“没问他。”
邵承想,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不过他对邢越的态度,让沈俊文他们也不敢在他面前继续说邢越的好话了,两个人就是不对付,就算邢越救了邵承,邵承好像都不会对他感恩似的。
不过他没有想错,邵承的确对他只有质疑,无论邢越做了什么,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今天在汇演厅,彻彻底底地让邵承认识到了这一点。
一口将退烧药喝下,邵承将杯子放在一边,恰好看到垃圾桶里的抑制剂针管,他想不出邢越给他注射时的模样,但他心里格外不适。
“我睡了。”邵承躺下去,已有驱人之意,沈俊文领会他的意思,叫他有事叫他们,邵承没有回应,沈俊文将屏风拉了起来,回头盯了两眼。
邵承躺下时,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进来的人真的是邢越?
他宁愿进来的是别人,一个不知名的Omega,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哪怕是沈俊文,他也不希望是邢越这个人。
可他又怎么骗得了自己?那叫自己一瞬间产生依赖感,那扑进鼻腔难以辩别具体气味,但安全感和攻击力都拉满的强烈信息素,与机舱里的那一次完美复刻。
邵承感到自己的腺体开始发痒,他闭上眼,脑海里出现邢越那张冷漠严肃的脸,他想到他们飞机上的第一次碰面,想到跟陆新起冲突的时候他的态度,想到他今天信誓旦旦地说跟他赌的狂妄样子,然后在这样的纷飞思绪中,被易感期的第二次狂潮灭了顶。
深夜三点,宿舍楼安安静静。
周慕睁开眼,想去趟厕所,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对床坐着一个漆黑的身影,在昏暗的夜色下映出身体轮廓,邵承双腿岔开,低头坐在床沿,跟中了邪似的。
“卧槽,邵承你干嘛?”周慕盯着他,只见邵承一手搭在膝盖,一手拎着抑制剂,活脱脱一个阎王坐在那儿等着收尸似的。
“思考人生。”
说完,邵承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唇,而后狠狠地揉搓下去,一遍、一遍、又一遍……
第一次,他不敢声张一件事。
汇演过后,学校里无事发生。
平静度过一个周末,课堂恢复正常,邵承的易感期也算挺过去了,情绪可以说是稳定。
一个上午的视听课,讲台上的老师用多媒体讲着乏味枯燥的知识,照课本念的时候大家也就不太认真地听,邵承不喜欢上视听课的这个老师,他的教学方法太过于死板,只对着课本读,没有人提问的时候整节课都是死寂沉闷的。
邵承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发呆,他喜欢实践课,能跑到外面操控真机器,自由自在的同时也能学点实用的。
安静的教室里,只听得到讲台上传来的机械式读书声,同学们一水的没劲,坐在邵承后方的沈俊文和周慕都忍不住说起了悄悄话,邵承的手机也亮起了屏,结果打开一看,是沈俊文。
——下午去不去吃烤串?
邵承回过头,沈俊文和周慕正给眼色示意着他,他们俩狼狈为奸,点子也多,经过上回易感期的事,三人也算拉近了距离,知道邵承能打脾气暴但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也就没那么恐惧这个新室友了。
邵承偶感无聊,也想出去转转,顺便打听些事,也就答应了。
一下课,几人还没走,教室里先闯进来一伙人,邵承抬头看过去,正是邢越。
邢越带着几个学生会的人,把教室房门一堵,抬起一只手,气场逼人地说:“耽误大家一会时间,有个小调查需要大家配合一下,子意。”
一个男生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分发了下去,另外讲解道:“这是一份信息采集,学校出于对大家人身安全的关心,需要了解每位同学的家庭情况,以备有需要时能及时帮助到大家,每份都需要认真填写,辛苦大家配合。”
邢越站在一边,盯着黑板上的内容,回头一瞧,撞进幽深的瞳孔,片刻后,他迈步走过去,从旁边女孩的怀里另抽了一份问卷,来到和他四目相对的人面前。
“视听课没意思吧?”他一边说,一边把问卷递了出去,直至邵承的面前。
邵承努力使自己忘记上周易感期发生的事,这一周来和邢越没怎么见面,本以为相安无事,结果一看见这张脸,就忍不住发难,碍于大庭广众,也就按耐住了。
接过他手中的问卷,大概看了下,全是个人信息,包括自己的等级和信息素气味,都要收集,下面有括号特别标注必须填写真实信息。
“这就是你可以翘课的理由?”邵承伸出手,邢越很快意识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塞给他。
只看邵承配合地接了过去,并配合地在问卷上落笔。
邢越盯着他认真答卷的样子,有几分柔软,他盯着邵承眼角的一颗黑痣,长在眼尾的下面,之前没有注意,现在看见,有几分莫名的刺激和性感。
“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申请。”邢越盯着那颗痣,不曾移开眼睛。
邵承头也没抬,全然没把邢越的话放在心上,埋头做题的同时回应:“大可不必,我不是会长需要评选,需要讨好学校,忙的不可开交,到时候我有投票权吗?”
邢越笑问:“还是不想放过我?”
邵承停下手中动作,将纸笔一并归还,满脸无辜和善地说:“我只是想给会长助助力。”
两人之间的气氛波谲诡异,其他人也不敢插话,都道两A站在一块,不是打架就是在起冲突的路上,一个A榜实力第一,一个不在榜却深不可测的未知等级,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邢越低下头,发现问卷上填的信息出奇的认真,姓名等级信息素父母信息素家庭住址一个不落,唯一的疑点是,这些信息的真实度。
“你挺会糊弄人的,”邢越抬起头,“你是三级,问问陆新同不同意?”
邵承插着口袋道:“他有什么资格管我?其次,我又没有撒谎,我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普通自信的A,只不过经常锻炼,身体好罢了。”
“是吗?学校里有信息素检测仪,跟我去转转?”邢越把问卷还给身边负责收集的女孩,质疑邵承填写的信息。
自己是什么等级再清楚不过了,被邢越看出他填写的是虚假信息,邵承也不会意外,他就等他这么说呢,笑眯眯地反问:“去转转没问题,会长也测一遍?”
邢越肉眼可见地变得严肃,两个人打哑谜,谁都知道彼此那点事,只是不明说给别人看。
邢越拍了拍手,扭过头问众人:“填完了吗?不确定自己信息素等级的,跟我往医务室走。”
没人不知道自己的等级,这是在分化那一年就确定了的事,谁要是说不知道简直可笑,邵承明白他这句话不是说给别人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果然,没有人回应邢越的话,这对别人来说是句废话,邢越扭回头,目标明确地看着邵承道:“想知道我的信息素很简单,我查给你看。”
两个人蓄势待发,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旁人早就察觉到了,沈俊文忙慌慌地过来打圆场:“越哥,晚上咱们去吃串,一起去呗。”
邵承听出了这是解围,却还是敞亮地攻击道:“你请他我就不去。”
这一声把教室里填表的同学们吓了一跳,纷纷挪远了步子,天知道这新转学过来的A一是什么熊心豹子胆,第一个光天化日挑衅学生会会长的,想不想混了……
传媒纵然是个正规的省级学校,但校内的几方小势力还是让普通人忌惮,以赵溢之为首的那群人都受学生会的管制,那么邵承单枪匹马挑战学生会的领头羊,又是什么不怕死的做派?
沈俊文一言不发,被吓得不敢说话,他也辨别不清邢越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也说不上是生气,众人都在等着火山爆发,可这么久的沉默之后,却等来邢越格外异常的一声淡笑。
“邵承,”邢越提醒他,“你欠我一顿饭,知道么?”
说完,只见邵承的脸色登时就变了,要不是那张阻隔贴,他的信息素飙升周围的人马上就会发现。
别人只以为邵承是脾气真的烂,一句话都能上头,却不知邢越这句话底下藏着怎样的深意。
邢越见他想起了什么,心满意足地收手了,他平静地向身边的人确定收集完了没,然后带着学生会的一群人,拿着问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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