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懿正要笑,一抬眼对上一个目光,他的笑脸收了,转过身,面对海面,只堪堪留下一个背影。
邵承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徐懿刚才不是在看自己,对上的是他身边邢越的眼眸,他此时察觉出了些许猫腻,但又实在想不到这两人会有什么苟且,便大意地按下了心中的猜疑,继续盯着人影翻腾的海面。
“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邢越的目光幽深,射向远方的红色绣球,那绣球像个夜里飘荡的鬼抛出来的诱饵,红艳艳地落在那一处,正等着大伙游过去,然后将之按在海里。
邵承瞄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邢越笑了一声,他望着波澜四起的海面,插着口袋说:“明白,我都听清楚了。”
他说他要去美国。
他说他要跟自己分手。
看一眼少一眼,将来的生活里没有彼此,他们的缘分今日就要尽了。
邢越怎么会听不明白呢,他听得可太清楚了,字字句句往他心尖上扎,逼得他发狂。
他安静乖巧卑微了几天,再也压不住胸腔里的冲动,彼时举动大胆,他走到邵承的后面,双臂穿过他的腰,压在他的肩颈,陪他看着海面,幽幽问:“喜欢吗?”
邵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但很快理清楚原因,反正不日之后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在他面前安分守己是一秒,动手动脚的也是一秒,他没抗拒,算是给邢越黎明之前的甜头:“什么?”
“绣球。”他嗓音低沉地说。
邵承吹着风道:“喜欢啊。”
随后他又补充道:“不过让我为了世界游大晚上地去泡海水,我可不行,我怕冷。”他不喜欢绣球,但他喜欢胜负,角逐的游戏是有趣的,奖励是可有可无的。
邢越收紧了双臂,贴着邵承的面颊说:“我替你去。”
邵承仿若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会游泳吗?”
邢越气息粗重:“不会。”
邵承讽了他一句:“那你说什么废话呢。”
邢越睁开眼睛,睫毛擦过邵承的脸颊,闹得他心痒,“你只说想不想赢。”
邵承抬手逗他:“重要么?你会为了我去死吗?”
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到邢越眼里的深切欲望和疯狂。
忽然,抱着他腰腹的手臂松了下来。
邵承低头一看,邢越抽回手,动作熟练地摘掉了手上那块浪琴,他将表塞在了邵承的口袋里。
邵承拧眉看着他:“你干什么?”
邢越一言不发,他脱了鞋子和外衣,站在甲板前,清冷的风拂面而来,他抬手撕开脑袋上的纱布,浸了血的白色纱布被丢在甲板上,随之,他踩上甲板的护栏,身子猛地一跃,人就坠入了深海之中。
消失在了邵承的面前。
邵承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只有飒飒的风声,甲板上的外套和运动鞋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忽然,邵承冲到护栏前,抓死了冰冷的栏杆,望着沉寂下来的海面,没有邢越落下的身影,底下一团的黑,深不见底,将人吞噬。
他再没克制住恐慌,对着死寂的海面在良久的克制和缓神后吼了一声:“邢越!”
回应他的依然只是飒飒风声。
那一刻,焦慌撕开了平静的假面,邵承踩上护栏,没有任何的犹豫,像一只义无反顾的鱼,一头扎进了海里。
海水冷冽地拍击着面颊,侵袭着邵承身上每个毛孔,他在大海里寻那道熟悉的影子,可是什么也没有,随手一抓都是冰冷的水,他在水里打转,在水底翻滚,天色昏暗,他找寻不到邢越的影子,那一刻脑海中涌现了无数想法,恨不恨的,怨不怨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邢越从湘江飞来北京,他是有一瞬间的惊喜,他起码看到了他的决心,不是那些他摆摆手便灰头土脸离开的人,他是想要耳根子清净,是想要自己步入正轨,可谁又不喜欢被在意的感觉。
他从来都不在乎外人那些短暂的欣赏,而邢越跟他们不一样,那是他邵承亲自点头的,跟他有肌肤之亲的人,他们做遍了恋人间的美事,对彼此熟悉到多看一下都会眼热,他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这辈子他邵承都不会再遇见第二个叫他这般心动,这样疯狂的人了。
邵承在水下挣扎许久,他感到筋疲力尽,夜里的海水凉到了心脏里去,刺激着五脏六腑。他浑身开始发冷,开始用不上劲,正要脱力时,忽然一双手缠住他的腰,水蛇似的,从水底盘了上来,平静的海面钻出两个人来,没等邵承喘过气,他被火热的唇裹住呼吸,火舌钻进他的牙齿里,勾他缠绵。
他在水里,被拖到游艇的边缘。
邢越扣住他的脖子,抬高他的下巴,跟他在水里热吻。
邵承连气息都难以平复,就被这吻剥夺了呼吸的权利,水里冰冷,邢越的唇舌却滚烫,横冲直撞,他像水里咬钩的鱼。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邵承濒临窒息,他贴在邢越怀里喘了好几口气,在海水里颤栗地回望着迫切的眼眸,他瞧见邢越稳稳地浮在海面,便知自己上了他的当,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邢越的面颊上,扇得那眼眸又深了几分。
“操。”邵承骂他。
邢越将人往游艇上抵,他的面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却并不被理会,他凝视着邵承那双眼,带着兴奋的质疑:“怕我死是不是?”
邵承怒不可遏地望着他,抬手就要再甩上一巴掌,被邢越钳住了手腕,锁在游艇上。
“你知道我跟你小叔那一次谈了什么吗,”邢越说:“我说只要能确定你还喜欢我,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阴魂不散,追逐到底。”
邵承喘着粗气听他发癫。
“我不会阻止你的发展,也不会阻止你前进的脚步,你想去美国,如果是为了深造那我由着你去,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但你是为了躲避我才跑去那里,我会让你知道,老子能他妈有多癫!”邢越掐着邵承的下巴,一双眼睛摄人心魄,他不是开玩笑,他眼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疯狂。
“承承,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干了错事,我向你道歉,我弥补你,什么都行,但我求你别太狠了,”邢越眼里是近乎狂躁的情绪,“197个国家是能耗死我,前提是你能出了这个秦皇岛。”
邵承警铃大作,抬眼惊呼:“你说什么?!”
“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不用着急回去,我陪你慢慢逛。”他平静地说出疯狂的决定,好像自己只是在邀请他欣赏美景而已,而事实上他话底的意思是什么?
“你要绑架我?”邵承冷声质问:“是吗?”
“不,”邢越抱紧他的人,将邵承按在怀里,五指插进他湿润的发丝里,语气低迷,“我给你人身自由,我给你当狗,我不用你勒索什么,也不会虐待你,我只要你不离开秦皇岛。”
邵承感到可笑:“这就是绑架啊邢越。”
邢越收紧手臂,抬起眸,他的眼里是清明的,并不是在犯浑,这是他一个下午决定出来的荒唐之举,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可能会让他跟邵承之间再无和解的可能,但他不得不走这一步,因为前进和退后,都是绝路。
“那就是吧。”他那样轻描淡写地说,“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分道扬镳,不如现在送我进局子,都他妈一样的性质。”
邢越那句话把好事正行的徐懿打断了。
他从Omega肩膀上抬起头, 对上那双笑眯眯的脸,对方是在笑,他很确定, 但是他发誓,这笑容绝不是什么善意。
他又想起邵承提醒他的话, 说他一个人能把整艘游艇的人干翻, 徐懿对此持有怀疑态度,而现在,对方这么嚣张地站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话, 徐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一遍。
面前的林羽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敢说这种话,他好不容易跟徐懿勾搭上了, 就被人打断,还被威胁,林羽仗着徐懿的势力, 扭回头斥责:“你敢这么对徐哥说话, 你算什么……”
他话没有说完, 被人打断了。
打断他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徐懿本人。徐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林羽闭嘴, 林羽顿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嘴巴微张,看着徐懿从他面前走了出去:“徐哥……”
徐懿来到邢越的面前, 他是游艇的主人, 这人是什么身份?徐懿不能在他面前失了威风,又跟他存着一点情敌的恩怨, 他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道:“想聊什么?”
邢越的目光穿过徐懿,射向他身后的Omega,“先清场再说。”
徐懿了然,他不想给这人私聊的机会,alpha之间怎么会感受不到那种敌对,他俩在一块信息素都是相互压制的,这氛围很不友好,更何况对Omega来说。
林羽早就站的不舒服了,可他费尽心思跟徐懿有了这么大进展,这点不舒服算什么,顶着被信息素压制的感觉继续跟徐懿亲热,直到对方发话说:“你先回去。”
林羽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过去,临走前暧昧地给了徐懿一个眼神,再一瞥他身边高挑的陌生alpha,咂舌中走进了舱内。
徐懿摊摊手:“没人了,有废话快讲。”
邢越也不耽误时间,他拨了拨手上的表,问道:“几点钟结束?”
徐懿:“什么?”
邢越说:“下船,回北京。”
徐懿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便道:“我七点半还有一个活动,八点钟应该可以结束,你要干什么?”
邢越避而不答,只道自己的来意:“好,我跟邵承单独下船。”
“去哪?”
“这跟你没关系,”邢越说:“你只需要知道,你们自己离开就行了,别问邵承去哪,回到北京,有人问起邵承的行踪,你就说他要在秦皇岛玩两天。”
徐懿蹙眉,他听着这番话,总觉得哪儿很不对劲:“邵承自己为什么不来说?”
邢越低头珍惜地抚摸了下腕表,浪琴漂亮,戴在他手上很是好看,徐懿发现他总在抚摸这块表,他想,这表应该是这人全身上下最贵的东西,他格外珍惜而已,想到这儿,心里对他更是鄙夷了。
“因为他说了不算,”邢越柔声说:“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下船,不知道自己将要在秦皇岛待两天,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
徐懿也是聪明人了,一下就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瞪大眼睛:“你他妈……”
他顿时收了音,四下里打量,他也不知道这瞬间他在怕什么,或许只是上等信息素的基本威压,龙舌兰叫人心里没底,徐懿确定周边没有别人,这才说:“这是绑架!”
现在是七点十一分。
邢越看着表盘上的秒针,目光追随着秒针走,他不以为然:“不,这可不是绑架,我只是邀请我的前男友陪我看看秦皇岛的景而已,我干了错事,叫他记恨着了,我需要一个修复感情的机会。”
徐懿哪儿管这么多,只注重绑架这一个重磅消息,不可置信道:“你是疯子吗?这就是绑架,你想死吗?我不会陪你乱来的,所有人都知道邵承在我的游艇上,你想在我的游艇上绑架他?!”
“我再说一遍,”邢越抬起眼,他的发丝被海风吹高,露出缠着纱布的额头,那纱布上的红色让他在昏暗的光线里更显得诡异,“这不是绑架,我不会伤害他,他没有性命之忧,我跟他是恋人关系,到现在也是,我要跟他待两天,没外人打扰的那种,我自然会给他家人一个交代,至于你们,别他妈到处给我散布谣言就行了。”
徐懿听明白了,他这是撺掇着自己跟他一起算计邵承呢,他哪儿敢,警告道:“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你这就是找死!”
“知道,”邢越视死如归的神情,“我见过了。”
一句见过了,比什么解释都有用。
徐懿拿不准这人和邵承的关系,现在两人到底怎样他这个局外人不清楚,只是这种疯事他哪儿敢掺和,真出了事他担当不起,思来想去,还是咬牙说:“不行,这人可是邵承,我不行,你找别人……”
“你怎么不行,”邢越危险地盯着他,“你知道他是邵承,你不是还想把他吗?你怎么会不行呢,徐少爷?”
徐懿跳了脚:“不一样!我跟你这性质一样吗?”
“一样,”邢越说:“在我看来是一样的。”
“你简直是个疯子!”徐懿就要走,“我不陪你发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少,”邢越在身后站定,也不回头,面朝大海说道:“我刚刚说了,这只是一个交易,因为我真的可以把你们丢进海里喂鲨鱼。”
徐懿站住脚,仿若惊雷在耳边炸响,他转回身,来到邢越面前,仰起面颊,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你不敢。”
邢越低头,他的身高太出色了,徐懿也不矮,但在接近一米九的人面前,就处处被压了一头,邢越低头瞧他脸上不确定的惊慌和伪装的镇定,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他的计划:“或许也不用这么残忍,我可以把那个驾驶员扔开,让咱们这个游艇一直漂在海上,谁想回陆地,谁就自己跳下去,游回去,再不济我们可以自己沉下去,明天新闻怎么报,就看他们想怎么写了。”
这人他妈的……
徐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听什么,他那么镇定的脸色说出这些话,这才是更叫人惶恐的,都说真正决心做一件事的人是不会大嚷大叫自己要干什么的,变态杀人犯反而比谁都冷静,他现在就有种身在悬疑片中的感觉,还是那个被选中的主角!
“你知道我吗?”邢越说:“一个全家死光了,没什么在意的人了,你觉得我很惜命吗?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这艘游艇上除了我以外,大家的命都挺贵的吧,我还真有点嫉妒。”
邢越摸着下唇,用病态怨恨的口吻说:“为什么我的命就那么不好呢,看着你们随随便便就招一个私人飞机,住别墅,开豪车,买游艇,发现这个世界的参差真是大呀,你们生来就是少爷,被人捧在手心里,一辈子不愁吃穿的,我们这种人拼一辈子连你的车尾灯都追不上,为什么徐少爷,你能告诉我吗?”
徐懿咽了口唾沫,攥紧拳头说:“这,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是吗?”邢越讽刺地一笑,“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告诉我哪里公平?是我们普通人累死累活一辈子像牛马一样运转公平,还是你们这些富少爷出国,旅游,度假,一辈子不为物质发愁,一辈子享受公平?”
徐懿低垂眉眼,竟无法去反驳他。
“你们这群人是最没资格说公平二字的,”邢越冷声说:“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我什么也不怕,你是要跟我同归于尽,还是老老实实地按我说的做,随你自己,管好你的嘴而已,我想这对你来说也太简单了,就是真出了什么事,被千刀万剐的人也只会是我,跟你这个不知者没有半点关系。”
邢越俯下身,警告道:“好好组织你的活动,一切都要有序地进行,如果想试探我敢不敢的话,我一定给你个人生惊喜。”
徐懿面色铁青,却不能在疯子面前露出什么挑衅。
这疯子有句话说对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什么也没有,这就是他发疯的底气。
邢越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两步之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补充:“对了,你知道邵承为什么拒绝你吗?”
徐懿抬起眸。
邢越掷地有声:“因为他跟你们这群人,是不一样的。”
徐懿拧眉,目光锁定着他。
邢越叹了口气,颇为可惜地说:“真想一把火点了你这艘游艇。”
他出于对生活的不公,还是徐懿妄图把邵承这件事,都说不准。
只是说完,他就冲舱内走了。
那时是七点二十三分。
距离活动开始的时间,还有七分钟。
七分钟,也是徐懿考虑和他苟且的短暂时间。
他就在那七分钟里卖了邵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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