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想要说点什么,但双唇轻颤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佐助可以为了他做到什么程度呢?
鼬以为自己是知道的,他真的以为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毕竟他十年前就推测出佐助犯下大罪以施展时间重置忍术了。
但‘推测出’跟‘亲眼见到’到底是不同的。
他对佐助有多重要?
佐助为了他可以多勇敢?
鼬又想起了佐助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追逐,佐助总是将他看得极好,认为自己必须要努力,才能成为配得上他的弟弟。
但实际上呢?
真的需要努力做一个配得上对方的人的那个,从来不是佐助,而是他。
这些天来,鼬左右为难,夜不能寐,犹如困兽。
他在进一步封印佐助的记忆与解除记忆加固的选择中,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而他做出决定的时间越长,佐助困在目前这种认定周围是幻术的痛苦状态里的时间就越长。
但现在想来,简直可笑。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鼬拥紧了佐助。
佐助靠在鼬的怀中,轻声道:“哥哥?”
鼬放在佐助背上的双手快速结印,解除了对记忆封印的加固,然后他揽着佐助一同躺下:“那好,我们一起睡一会吧!”
佐助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午后的暖阳下,两人相拥而眠。
然而佐助的梦,却并不美好。
苍凉的宇智波据点,坐在高椅上垂眸俯视他的鼬,武器碰撞的声响,漫天的黑火,长鸣俯冲的麒麟,红色的须佐能乎。
最后的画面,是微笑着用食指戳他额头的鼬。
“对不起,佐助,这是最后一次了。
本就睡得很浅的鼬,在佐助的呼吸变得不稳时立刻醒了过来。
佐助睁开了双眼,空洞无神的双瞳,几乎不像是个活人。
重置前的那场战斗,死的,绝不仅是鼬。
佐助,也随之死去了。
剩下的,只是个空壳而已。
鼬低下头,吻住了佐助,温柔的深吻,不带丝毫情|欲,满是安抚和心疼。
佐助的呼吸慢慢平缓了下来。
鼬放开了佐助,担忧的注视着他。
佐助回视着鼬,死寂的双眼,慢慢的恢复了些许神采。
“我......”佐助的声音很是沙哑:“做了个噩梦.....”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鼬一定会安抚他,只是噩梦而已。
但现在.....鼬低声道:“不要怕,我在这里,佐助,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佐助愣愣的道:“所以......那果然不只是个梦?”
佐助笑了:“那么这里,不是幻术,是死后的世界吗?什么啊!早知道死后是这样的,我早就去死了!”
“我没有死,你也没有死。”鼬轻声道:“继续睡吧!佐助,你会想起来的。”
佐助看了看鼬,温驯的再次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的梦境,场景是一个昏暗的山洞。
摇曳的烛火,带着面具的男人,痛苦的真相。
佐助再次睁开眼睛时,右手拽住了鼬的衣领,将他摔在地上,身体压在鼬身上,左手握拳砸了下去,然而在挥出拳头的下一秒,手偏了个方向,砸在了地板上。
地板裂开蜘蛛网般的缝隙,拳头的皮肤裂开,血流下,佐助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宇智波鼬!你怎么敢?”佐助嘶声道:“你怎么能......”
你怎么敢设局让他恨你?
第87章
你怎么敢设局让他恨你?
你怎么能设局让他杀你!
鼬握住佐助的手,将他流血的手拉过去,吻上他的伤口。
佐助脱力的趴在他身上:“你怎么舍得.....怎么可以.....哥哥.....”
你怎么舍得这么对他,又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自己?
“大概是因为我总觉得,没有谁是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鼬伸手撩开佐助额前的发:“而我的存在,对你也并不是那么好。佐助从小就活在我的阴影下,很辛苦吧!”
佐助冷冷的道:“既然没了我也无所谓,你做什么要那样费尽心机的保护我?”
鼬纠正道:“不是没有你也无所谓,佐助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是我的支柱。只是不一定要你在身边,如果你过得很好的话,与我分离也没关系。”
他可以用一生去想你,只要你过得好,那样的日子,他完全能接受。
佐助差点没笑出来。
没有鼬,还要他过得好?这几个字是怎么放进一个句子里被说出来的?
“你还那么小,我对你来说能有多重要呢?在你幼时,我可能是你的全世界,但当你认识更多的人,见到更多的风景后,你会意识到,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特别。当分开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你总会忘记我的。”鼬慢慢的说着。
解释自己的想法对鼬来说有些困难,他一向是个喜欢独自思考下决定的人,除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会向止水寻求建议外,他从没对别人说过自己的想法。
佐助沉默的听完了这段话,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有些吼不出来了。
鼬的傲慢,只是能力上的。
鼬自负于自己的能力,却轻视自己的存在,他总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去死,死了也不影响什么。
因为他周围的人,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这样的。
宇智波的天才,木叶的忍者,暗部的间谍,重置前还在表面上是晓的成员。
鼬一直属于别人,从不属于自己。
虽然鼬是非常有主见,甚至有些孤僻的性子,但人总是会受环境影响的,当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该为某些人或某些事而活的时候,他也就渐渐的认为自己就该这么活了。
所以鼬从未为自己活过。
间谍、忍者、暗部这些身份都有着太过强烈的工具感。
他习惯了把自己当做工具使用,于是在爱佐助的时候,也就理所当然的把自己作为保护佐助的工具来使用了。
但虽然他对自己的归类是工具,对佐助的归类却是珍宝,所以他表现得如此双标。
正常人类该有的珍惜自己这种意识,鼬没有。
鼬当然也知道如果自己受伤了,佐助会难过的。
但这个的解决方法就太简单了,别让佐助知道不就行了?
鼬保护自己只是为了应付佐助,这效果可想而知。
“而且灭族......”鼬没有重置前的记忆,但他对自己足够了解:“比起止水,我的心性总是不够坚强,至少绝没坚强到做出这种事情之后,还能背负着罪孽活下去。灭族之后,我一定会选择死亡的,区别不过是怎么死而已。”
止水的话,再深重的罪和痛苦,他都能够背负着活下去。
因为死亡毫无意义,既不能让被杀的人活过来,也救不了不该死的人,不过是逃避而已。
而逃避是止水最厌恶的行为。
若是止水灭了族的话,他痛苦一两年后就会尽可能的调整好自己,把灭族一事放下了。
挽回不了的事情不必挽回。
改变不了的事情连回忆的价值也没有。
止水就是这样理性得快没人性的男人。
而鼬虽然也非常理性,但他同时也是极其感性的,他的感情细腻敏感,做不到止水那样的冷硬。
佐助抿紧了唇。
鼬坐了起来,拥着佐助:“但其实,只是我太没用了而已。”
记得所有事情的佐助,在努力走出来,虽然一路磕磕绊绊,时不时还会倒退,但佐助一直很勇敢,从未停下脚步。
可鼬始终站在原地。
他已经21岁,快满22了,有着强大的武力和足够的智力。
他早就不是那个被父母送去暗部做间谍,夹在宇智波与木叶之间,担忧着内乱爆发挑起四战,恐惧着佐助会小小年纪上战场的无力孩童了。
全忍界能与目前的他一战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已是世上的顶尖强者,有了足够的决定权。
可他还活得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与佐助相比,他简直胆小懦弱到一定境界了。
“我可以,再贪心一点的。”鼬低声的自言自语:“我可以对自己好一点的。”
他能够去贪心了,他有资本去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