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在家还随身带刀啊?!
米歇尔深吸一口气,把刀晃了晃后收回去,臭着脸看了眼身后的沙发。
余麦探头看过去,看到沙发上并排摆着两份长长的包裹,包裹很新也很严实。
“什么东西?”他问。
米歇尔拉着他过去,把刀递给他,“自己看。”
余麦一头雾水,小心翼翼打开外面的包裹,看到里面盒子上印着的滑板,惊喜得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一顿猛摇,“是滑板啊!”
厨房里,李奶奶摘着菜,噗嗤笑出了声。
米歇尔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些,眼里隐隐有几分笑意,看着他,拍了拍另一份包裹,“我的是黑色,我和你,一人一个。”
“这叫什么牌子啊?ELE——”
一路上抱着滑板的余麦就没消停过,绕着米歇尔不停问东问西,像只跟脚的小猫喵喵喵喵喵喵。
等红灯的间隙,脸臭臭的米歇尔肩膀上探出颗脑袋,余麦小心翼翼地喵了一声,“会不会很贵啊?”
“……”
米歇尔忍无可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人薅到面前,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咬牙问,“喜不喜欢?”
余麦看着他喷火的眼睛,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那就够了。”米歇尔放开他,抓起他的手过马路。
“……”
一直到了商业广场附近,余麦的脸还红着,抱着滑板被米歇尔牵着往白籁那群人经常休息的地方走。
“——你把这个给他?”说话那人蹲在路边抽烟,门帘比陈俊二的还长,抬头时脸上惊讶的表情只露出来一半。
除了手里这块,今天白籁脚边还放着另一块滑板,看起来挺新的。
他一只脚踩在上面滑来滑去,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都是在家放着,还不如拿出来给他用。”
“都上过石蜡了。”那人伸手摸了摸。
“啊,昨天我拿出来试,发现声有点不对——”白籁话没说完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看见另外两位同伴朝广场那头一抬下巴,顺着方向看过去,两个人都笑了。
“行了,别什么声不声的了,人家自己买了。”那人笑着说。
米歇尔牵着余麦的手走在前面,广场上的风鼓起少年火红色的外套,比头顶余晖更热烈,他直视前方,迎着白籁的目光不咸不淡地扬了下眉。
平时闷声不响,这其实才是头真狼啊。
白籁自叹不如地哼笑一声,朝着那边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两块崭新的滑板落地,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一群人兴冲冲地跑过来围观。
刚才和白籁聊天那人拨开门帘,露出一双羡慕的眼睛,“ELEMENT,行啊小弟弟,眼光不错,老厂牌了。”
“你俩跑那么远?去申海了?”白籁问。
见余麦一头雾水,他又看向米歇尔,眼神有些微妙地露出一个微笑。
“寄的。”米歇尔说。
“什么意思啊?”看到那群人的反应,余麦心里惴惴的,凑到他耳边小声问。
“这个牌子,只有申海有,我打电话,给店家,汇款之后,他们寄到这里。”米歇尔避重就轻地解释道。
“还可以这样买东西啊?”余麦震惊脸,果然被带跑了。
米歇尔淡淡地嗯了一声,等那群人看够了,拿着滑板带他去广场上玩。
玩了一个多星期,余麦现在已经熟练掌握了正滑和倒滑,在白籁的鼓励下偶尔还能做个最简单的豚跳。
上了滑板,余麦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小表情怪得意的,一副看哦今天终于轮到我带你了的样子。
米歇尔一只脚踩在滑板上,一双碧绿的眼睛在余晖下笑意明亮,抓住他的手,将另一只脚也踩上了滑板。
余麦牵着他的手,两个少年一往无前地向前滑去。
结果米歇尔不仅运动天赋惊人,才半个小时就能来去自如地在广场上滑行了,而且精力极其旺盛,余麦都已经累得坐在场边抱着奶茶当起了观众,他还意犹未尽地停不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疲惫的影子。
看余麦举起手机给开始自学豚跳的米歇尔拍照,坐在旁边的白籁语气不知为何酸酸的,“你俩还真是腻歪。”
“我今天晚上还要住在他家呢。”余麦甜甜地说。
白籁,“……”
白籁在市里上高中,开学读高二,这群人里有两个还是他同学。
“白籁,你暑假作业做完了没?卷子借我抄抄!”
白籁玩着卫衣上的拉绳,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我已经和我同桌说好了,返校那天早上去抄她的。”
“你一个字都不准备写啊?”那人问。
“写个屁。”白籁懒洋洋地说。
“能抄得完么?”同学皱眉。
“抄不完就撕几页呗。”
“……”
躺够了的白纨绔起身准备再去玩一会儿,余麦突然一把拉住他,“那个——”
白籁转身蹲到他面前,“怎么了?”
余麦咬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问,“你知不知道这块滑板,要多少钱啊?”
白籁的表情顿时变得特别意味深长,“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牌子呢,价位一般都是——”说着侧身挡住来自广场那边的视线,用手朝他比划了一串数字。
“……”
余麦手里的奶茶啪嗒掉在了地上。
这可是06年的时候,一千多块对余麦这个小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余麦被这个数字吓傻了,回去的路上一路被米歇尔牵着走,好几次差点撞到路灯上。
吃饭的时候也是,低头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菜不吱声。
“他刚刚摔了?”李奶奶一脸忧愁地问孙子。
米歇尔不动声色地给他夹了块红烧肉里面的姜,余麦叼进嘴里,半边脸一鼓一鼓,面无表情地把那块姜咽了下去。
一老一少大惊失色。
“中暑了?”米歇尔皱着眉把手搭在余麦额头上。
李奶奶起身去翻儿子上次留在这里的急救包,“要不赶紧送去医院吧?”
余麦被米歇尔凉丝丝的掌心激得浑身一哆嗦,头顶的小灯泡突然通电一亮,“我带你去个地方!”
米歇尔,“……”
“奶奶,吃完饭我们能不能再出去一次,很快就回来!”余麦咻的扭头一看,“……奶奶呢?”
李奶奶抱着急救包急急忙忙从卧室里出来,“哎,这都法语的,米宝快给奶奶看看,哪个是管中暑的?”
余麦,“……”
“——一会儿还要出去啊?”李奶奶坐在桌边,一边问一边把手不安地往余麦脑门上放。
“……奶奶我真的没事。”余麦双手合十,靠在桌沿上恳切道,“可以吗?”
米歇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李奶奶有些犹豫,一句这么晚了去哪儿啊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孙子往余麦嘴里塞了块红烧肉,“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
于是吃完饭,两个人又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出了新村,他们沿着河滨公园往前走,树浪在头顶翻涌,余晖化成金色的斑点铺满脚下的路。
米歇尔沉凝片刻,“你不用,为了滑板,不安,这不是我的初衷。”
余麦看着他甜甜一笑,“我知道啊,所以谢谢你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感谢。”
米歇尔的眉心松开了,问他,“去哪里?”
余麦一蹦一跳地牵住他的手,冲他神秘兮兮地一笑,“很好玩的,你一定会喜欢!”
“——准备好了吗?”
余麦兴奋地抓着米歇尔的手问。
一个大浪拍在防波堤上,扬起的海水足足三、四米高,哗啦一声淹没了眼前长长的海岸。
“你是认真的,么?”米歇尔额角一抽,余麦已经大叫着冲了出去,“浪来了,快点啊!!!”
“……”
金石镇地处海湾,涨潮时的海浪很猛,米歇尔眼看着一个大浪打过来,冲过去抱住余麦,海水拍在身上,两个人顿时成了落汤鸡。
“……”
“是不是很好玩!”余麦浑身滴滴答答,缩在他怀里开心地大喊。
“你——”他想说你这张脸其实是骗人的吧?但最后只是无奈地帮他把湿透的刘海揉到了后面。
余光里又一个大浪过来,余麦兴奋地拉着他就跑。
“……”
这个浪比刚才那个还大,海水退下去时两个人被浪头扯得几乎站不住脚,米歇尔不得不摁着他蹲到地上。
“太危险了!!”米歇尔喊。
余麦浑身都湿透了,告诉他,“没事的!我和陈俊一他们以前每年都来玩,我们叫这条海岸线勇敢者之路!”
长长的海岸线上,余麦拉着米歇尔迎着海浪往前跑,途中遇到几个和他们一样来踏浪的年轻人,一群人在海浪拍在身上时放声大笑,紧紧拉着彼此防止被浪头扯倒。
米歇尔第一次体验这么野生的玩法,几个浪头接连拍过来人都有点懵了,还没站稳,余麦一指他身后,“那个浪好大啊!”
“快快快!”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过去。
“……”
大浪打在防波堤上,余麦大笑着迎接海水的冲击,等浪头退去,他湿漉漉的脸在余晖下闪闪发光,头发在海风中飞起来,朝米歇尔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
“——那个是两只乌龟。”
坐在高处的岸堤上,余麦指着海面上被海雾遮挡的两座一大一小的岛屿,“大乌龟和小乌龟。”
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湿透了,一起吹着海风遥望海的远方。
一艘轮船驶入远处的港口。
米歇尔凝视着他的侧脸,余麦余光里看见,低下头,金色的阳光下,一张脸变得有点红,手指头在石缝里扣啊扣,看到他将手伸过来,从自己半干的头发里扒拉出一堆沙子。
“……”
“有时候还有小贝壳呢。”余麦不好意思地说,抬手自己扒拉了几下。
“是不是还有小螃蟹?”米歇尔哼笑。
余麦,“你怎么知道?!”
米歇尔,“……”
他回头看向已经被海水填满的海湾,惋惜道,“这里真的有小螃蟹,好多好多,可惜现在涨潮抓不到了。”
然而就在这之后第二年的夏天,金石镇政府为了进一步促进旅游业发展,拦海填沙,从此以后金石镇的海湾拥有了湛蓝平静的海水和细白光滑的软沙,但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最怀念的,依然是最初海湾里那些长满小螃蟹的淤泥,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以及夏天涨潮时拍在防波提上高高的海浪。
两个人坐在海边互相扒拉头上的细沙。
“算了,回去洗澡。”米歇尔心累地宣布放弃。
“有个小贝壳!”余麦一脸惊喜。
米歇尔,“……”
小贝壳是白色的螺旋状,才一粒米那么点大,米歇尔额角突突地接过来,想了想没有一指头把它弹飞出去,反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看到米歇尔突然脸色一变,余麦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米歇尔表情古怪,半晌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一按键盘,屏幕亮了,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他打开相机,把坚固又防水的诺基亚翻过来,对准自己。
余麦在旁边歪着脑袋看着,米歇尔突然抬手,把他的脑袋摁到了自己肩上,“……”
“笑。”米歇尔的语气不知为何有点僵硬。
余麦眨眨眼睛,裂开嘴冲着镜头笑起来。
余晖下,镜头前的两个少年头挨着头,一个神情严肃,一个笑得有点傻。
这张照片,在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始终是米歇尔的手机屏保。
那时光久到后来的他们回想起来都感到不可思议,期间他换了四只手机,科技更新迭代,手机上也再没了摁起来咔哒咔哒响的键盘,然而直到他二十岁那一年,这张用了十多年的屏保才换成了另一张照片。
当然故事的主角,依然是他和照片上的这位少年。
余麦举着手机,看着照片上,一望无际的灰色大海前,少年被风吹起额前的发丝,碧绿色的瞳孔印着海天一色,里面仿佛藏着说不尽的心事。
余麦放下手机,用眼睛看着米歇尔的侧脸。
“怎么了?”他摇摇米歇尔的手。
米歇尔不说话,拿过手机,咔哒咔哒摁着键盘,一张一张翻看他之前拍的那些照片。
天色灰蒙蒙的,太阳落了山,湿润的海风中不知何时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过了好久,余麦突然听见他说,“我以后,不能经常来中国了。”
米歇尔收起手机,暗下去的屏幕上,系统自带的背景图案变成了他和余麦的合影。
从有了长时记忆起,余麦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离别,如果硬要算上每年春节后从奶奶家离开,依依不舍地抱着老人家哭一会儿鼻子的话,他现在的反应可以说平静得都有些不像是他了。
“为什么啊?”他问。
米歇尔看着他,眼里是和那天一样的虔诚和坚定,“因为我要开始,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
“成为冰球运动员?”余麦瞪大眼睛问。
米歇尔点点头,低声和他解释,“以后,都要在球队训练。”
不仅如此,他父母还为他找来了一位专业冰球教练,每周进行一对一的额外辅导,从此以后,米歇尔会变得很忙很忙。
余麦愣愣地哦了一声,手指头扣着地上的石缝,低下头不说话了。
米歇尔用指尖抬起他的脸,“你呢,想好了吗?”
余麦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你喜欢什么?”米歇尔问。
“……原来你都听到了啊,”余麦咬住嘴唇,和上次陈俊一问时给出的答案一样,“我,我就读书啊——”
米歇尔皱眉,“然后呢?”
“考大学。”
“然后?”
这些都是一直以来刘湘在他耳边叨念叮嘱的人生路,余麦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找工作。”
米歇尔挑起眉,余麦有些窘迫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小声承认,“我不知道。”
少年眼前的世界还那么小,他们在父母和老师精心搭建的象牙塔里长大,踮起脚尖,看到的全是一模一样的平坦大道,米歇尔的出现,在这个夏天短暂地为他拨开了大道两边一小片浓稠的迷雾,他好像隐约看到了其他的路,但是眼前的少年却已经要走了。
余麦的脑子很乱,心思细腻简单的少年好像短了路,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裹着雨水的海风有点冷,他缩了下脖子,突然有些逃避地想要离开这里。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雨水倾盆而下,海浪翻涌,天空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
余麦害怕地看着巨浪滔天的漆黑海面,米歇尔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回跑。
雨太大了,几乎要淹没脚下的路,狂风暴雨冲刷着空无一人的海岸,海面不知不觉竟然涨到了几乎与防波堤持平的高度。
余麦惊恐地指着那条回去的路,在一道闪雷撕裂夜幕的瞬间,米歇尔看见了半隐在芦苇地旁的一座小屋,他拉着他冲过去一推,门居然没关严实,于是两个人挤进门缝里,成功躲了进去。
这里是海边工作人员堆放杂物的地方,角落里放着很多椅子,米歇尔拿了两把放到窗边,和余麦面对面坐下。
芦苇哗啦涌动,一道雷劈向海面。
余麦紧紧抓着米歇尔的手,嘴里碎碎念,“不怕啊,很快就停了——”
又是一道雷在天空炸亮,吓得他赶紧闭起眼睛。
米歇尔捂住他的耳朵。
海风呜呜吹过,从门缝钻进来,卷起地上湿漉漉的潮气。余麦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见他冻得瑟瑟发抖,米歇尔脱下身上半干的外套,反手罩在了他身上。
“你会冷的。”余麦摇摇头,想把外套还给他。
“穿着。”米歇尔皱眉。
余麦想了想,拖着椅子过去,和他并排坐下,将宽大的外套罩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外面电闪雷鸣,他们躲在海边的小屋里,窗外的芦苇被风吹得压向地面,露出漆黑浪涌的海面。
余麦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艘在风雨里飘摇的小船上,害怕地不敢抬头看窗外,米歇尔侧过身抱住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余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啪嗒一声,手背落下一滴眼泪。
米歇尔收紧手臂,皱眉凝视窗外的风雨,“不害怕。”
余麦抬起头,好像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要走了啊?”
“……”
“你以后都不来了是吗?!”
“……”
“怎么可以这样,你以前虽然每年都来,可是我们今年才刚遇到啊!!”
“……”
余麦哭得天崩地裂,外面的雷声都盖不住他哇哇大哭的动静。
这反射弧长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米歇尔无奈地不断用掌心擦去从他眼角掉落的泪水,余麦哭得眼泪鼻涕横飞,米歇尔一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湿透的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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