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谁在击鼓?快去看看!”
朱遂仁面色铁青,果然啊,有人想用这种方式逼他放粮,简直是做梦。
大家不约而同将视线看向府外,却听鼓声停止之后,一道猝不及防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朱遂仁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给本公子滚出来!”
“你个狗东西不要老脸,那么大年纪还做出这种不要脸的猪狗行为,整个山阳郡的脸都被你个老东西给丢尽啦!”
“朱遂仁,滚出来!”
府衙内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李显舟,实在是没想到这人竟会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场。
而朱遂仁本人则是在那一瞬间脸黑如铁,整个人狂暴到仿佛要将门外喊话之人生吞活剥下去。
怎么敢的,什么无耻小儿他到底是怎么敢的!
却在这时,门外接着喊出让人更炸裂的内容。
“朱遂仁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还不把本公子的爱妾还回来,郡守大人了不起啊,郡守大人就可以目无王法,就可以强抢别人的爱妾了吗!”
强抢爱妾?
艹,这是什么惊天大瓜,郡守大人少说也得六十了吧,孙子都好几个了吧,竟然……啧啧啧。
一时间,一群县令和各官员们看向自家上司的目光都变了。
朱遂仁差点一个趔趄气晕过去。
“诬陷,这是诬陷!!”
朱遂仁嘶吼,众人只觉郡守大人这是恼羞成怒之后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怎么办,大家都听到了。
“黄口小儿在血口喷人什么!”
当朱遂仁从郡守府冲出来的时候, 差点没被眼前的情形气晕过去。
只见府外已经集聚了数之不尽的百姓,密密麻麻人山人海,他们先前嚷着要分粮, 此时又耐心了,全都在听着一个黄口小儿在那胡编乱造朱遂仁的风流韵事。
“老东西真是太不要脸了啊!”孙子柏站在府外鸣鼓申冤的高台上, 对着一个个震惊又好奇的百姓们愤恨的诉说着他的悲惨遭遇。
“本公子与爱人情投意合情深似海,可却因为他是男子家里长辈极力反对, 本公子无奈只能委屈他做了妾, 本想着带他出来游山玩水一番作为补偿, 却不想因为他长得极美竟惹得那山阳郡郡守大人的觊觎。”
百姓们对富贵人家的风流韵事一向充满了好奇,只是这台上看起来像个乞丐的说的真的是自己的事?
“郡守朱遂仁先是让手下来找本公子要人, 威逼利诱要本公子将爱妾送给他, 被本公子严词拒绝之后竟是本性暴露, 先是趁本公子不备想把我爱妾掳走, 失败之后干脆亮明身份明着抢,以郡守大人官威来逼迫本公子将爱妾献出, 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这是一郡之守干得出来的事?尤其是本身就是山阳郡城里的百姓更是惊诧万分, 先不说郡守大人如今已经年过六十,竟还见色起意行这种龌龊之事, 在他们的印象中郡守大人可是很和善讲理的啊。
而且究竟是怎样的天仙竟然能让郡守大人如此不要脸面也要抢夺?众人一面好奇八卦一面又觉得这事儿离谱不可信。
却在这时候, 郡城里一些看热闹的公子哥们站了出来, 他们认出了台上的“乞丐”竟是几日前光鲜亮丽的阔绰公子, 当时众人都只觉得这公子气度不凡, 出手更是大方, 见识也广博,一看就是大地方权贵之家出来之人, 他们还争相巴结呢,却不想几天不见竟然变成了这幅落魄模样?
所以难道这人说的是真的,此人确实在山阳郡城遭遇了巨大变故。
至于孙子柏口中的爱妾,几个公子哥们表示确有其人。
只是那人美则美矣,至少以他们的见识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男子,但那美人脑子似乎有点问题。
众人一听竟还真有其事,只是这傻子争的……?
“你们有所不知,”孙子柏适时露出痛惜之色,“我这爱妾对我情根深种,本是天之骄子却为了救我而身中奇毒,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脑子却傻了,如今他就像个三岁孩童一般天真烂漫,试问大家,他对我付出至此,我如何能抛弃他?如何能屈于郡守之威就陷他于火海?那我还是个人吗?”
众人听完已经露出同情之色,“当然不能!”
倘若真是这样,郡守大人也太不要脸了些,却不想故事还没完,只听孙子柏继续愤怒道。
“我本以为只要我坚定拒绝就能让朱遂仁作罢,可谁想到这不要脸的狗官竟然恼羞成怒对我们起了杀心,你们根本不知道我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
孙子柏一边说着脸上已经露出惊恐又愤怒的神色。
人群中倒吸一口凉气,有个自告奋勇的公子哥忽然高声道,“难怪当日我与孙兄约好第二日赏湖,可第二日我等了一天却不见孙兄踪影,原来却是……”遭遇不测了吗。
“正是,”胡岸适时站了出来,他身上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正气,一开口莫名就让人信了他的话,“我家公子当晚就遭遇了刺杀,所幸在下会些拳脚功夫才勉强逃过一劫,当晚我们就连夜逃出了郡城,却不想一路上截杀不断,我们这几日可谓是九死一生啊。”
胡岸愤恨道,因为几日的奔波,胡岸已经跟好几拨杀手厮杀过,此时他身上满身的狼藉不说,身上还挂着血迹,清晰可见。
孙宏更是声泪俱下,“可怜我家公子从小养尊处优就没吃过什么苦,可这几日不是在逃命就是在被追杀,还翻山越岭,脚都磨破了,衣服划坏了,身上也脏了,饥一顿饱一顿,你们看看我家公子都成什么样了。”
“老天有眼啊,若不是老天爷保佑我家公子早就被狗官给害死了。”
再看孙子柏,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公子身上虽然狼狈不堪,衣服脏污,可他身上的布料都是极好的,与众不同的,脸上还挂着脏污像是逃难来的,但丝毫没遮挡住他贵公子的气度和白皙。
身上是脏一块红一块,现在仔细一看那红的似是残留的血迹啊,先前倒是因为他的长相和故事而忽略了他的狼狈模样,此时再看,只见主仆三人竟都是这样的惨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刚刚众人还只是听故事,现在却是大半都信了孙子柏的鬼话。
等等,美人呢?他口口声声的爱妾呢?
很快就有人提出质疑,而这时候孙子柏便是又怒又痛,“终究是我无能啊,还是没有保护好他,最后还是让朱遂仁这狗东西得了手。”
孙子柏捶胸顿足,“朱遂仁抢走了我的爱妾,以为我会怕死不敢声张,我偏不!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就是要让山阳郡的百姓们都看看郡守朱遂仁到底是一个怎样凶恶伪善之人,我也想请大家帮帮我,救救我的爱妾吧,他脑子都坏了,真的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太森*晚*整*理惨了吧,郡守大人怎么会是这种人!”
“太过分了,也不知那美人如今怎么样了。”
“可怜啊。”
“……”
“够了!”
就在周尉岐捶胸顿足,百姓扼腕叹息的时候,朱遂仁终于再也受不了冲出了府衙,然后就血压飙升的看到了这一幕,他真是多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污蔑,青天白日你空口白牙便污蔑本官,好大的胆子!”
朱遂仁气到浑身发抖,他双眼发红的指着高台上的孙子柏,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和善的人设也瞬间丢到了九霄云外,“来人!”
“给我拿下他,拿下!!!”
若不是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他真想下令乱剑砍死,万箭穿心而死,现在就死,马上死!
胡岸和孙宏立马挡在孙子柏面前,孙子柏也昂首挺胸愤愤的看向朱遂仁。
“狗官,还不把我爱妾还给我!”
“当着百姓们的面,我今日就算死也不会退缩半步。”
朱遂仁气得身子晃了晃,活了六十多年就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不过朱遂仁毕竟为官多年遇事老练,此时看着眼前的场面虽然愤怒不已,但心里却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入了别人的局,所以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轻举妄动,他必须先把这人抓起来问清楚幕后主使。
于是朱遂仁强压下愤怒,“大家别被他骗了,本官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在胡言乱语污蔑本官。”
他又狠厉的看向孙子柏,“本官不管你是什么人,又受什么人指示,本官劝你最好适可而止,本官一郡之守岂容你胡编乱造的污蔑?”
“来人,把他压入大牢,本官要好好审审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了这一切。”
孙子柏心里一凛,这朱遂仁不愧是一郡之守,在这样的情况下竟还能冷静下来,而且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向另一个方向,倒是厉害。
只是他不知道孙子柏今日是有备而来的。
“呸,狗官你是不是不敢认?”孙子柏呸了一口,“什么受人指使你休要扯开话题,快点把我爱妾交出来,否则我叫人踏平你郡守府。”
众人也不知道这小公子是狂妄无知还是怎么的,他之前为了爱妾公然挑衅咒骂郡守大人,姑且算他是为爱冲动吧,可现在连什么“叫人踏平郡守府”的话都说出来了,这着实有点难以评价。
然而百姓纳闷,朱遂仁却只觉得心惊,此子果然背后有人,今日之局到底是何人所设?到底想要干什么?
朱遂仁越担心就越想赶紧平息眼前的混乱,于是他又派上去不少人。
“真是胡言乱语,哪里来的疯小子,什么美人爱妾,本官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快,胡岸就“双拳难敌四手”了,而且这大汉先前看起来就身上有伤的样子,此时更是很快支撑不住。
于是在百姓们惋惜又担忧的惊呼声中,孙子柏主仆三人很快被郡守府的官差拿下,刀直接就架在了脖子上。
“大人三思啊。”
“大人刀下留情。”
眼看着朱遂仁和一众官差压着人就要退进府衙内,人群中的邹大田和张家村村长忽然收到孙子柏的视线,邹大田忽然大喊一声。
“不能让大人走,大人还没给我们分粮呢!”
朱遂仁暗道一声糟糕,果然经过此人这么一提醒大家顿时又激动起来,百姓们一边喊着大人分粮一边乌泱泱冲向府衙大门。
朱遂仁眼睁睁看着府衙大门眨眼功夫被堵住,而他和一众官差则是压着孙子柏主仆三人被死死困在了申冤台上。
这下是真遭了,朱遂仁脸都黑了。
“大人您看看我们吧,没有粮食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是啊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吧。”
“分点粮食吧大人。”
百姓们的喊声此起彼伏,将朱遂仁等人团团围住,甚至还有不少人大喊着放了孙子柏他们的。
“郡守大人不能抓走他!”
“郡守大人快把爱妾还给人家吧!”
百姓们喊得朱遂仁头都快炸了,他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忍着暴怒安抚道。
“诸位请听本官一言,此人居心叵测故意煽动大家来闹事,故意挑起官民矛盾,他就是别有用心的,你们千万别听他胡言乱语。”
“他就是在利用你们,利用你们来对付本官,对付朝廷,可是你们想想,你们如此挑衅官府是什么行为?”
“是暴乱,是造反!是大逆不道,是要杀头的!”
不得不说这朱遂仁是有些头脑的,尤其后面几个词一下子就把百姓吓住了。
造反之词历来便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存在,可朱遂仁低估了粮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他不知道百姓早就被逼到了绝境,他永远不会明白粮食对这些穷苦百姓意味着什么。
民愤已经激起,饥饿愤怒的百姓已经看到了希望又如何肯放弃,最重要的是,百姓们根本不关心什么预谋或者被人利用,他们单纯只想要粮食而已啊。
所以一旦他们认定了这一点,就是朱遂仁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果不其然,百姓们根本不听,朱遂仁只能在心里咒骂一群愚民,刁民,贱民!
他转而威吓道,“本官收粮乃奉命行事,本官奉的是平南侯府的命,奉的是苏州牧的命,所以你们为难本官有什么用?”
“每年的粮食都要上交给侯府,这就是侯府的粮,本官有什么权利分给你们?”
“你们若有本事就去苏城堵那小世子,若是世子答应分粮本官二话不说,绝不敢有半句微词。”
作为封地百姓,他们太清楚百姓无粮可吃的根源所在了,朱遂仁很精准的指出了矛盾点,也轻易将矛头转向了平南侯府。
百姓们果然一脸悲愤又绝望的停了下来,是啊,这是侯府的粮,是世子要收的粮,郡守大人也不过是在替侯府收粮而已啊。
却不想一直被刀架着的孙子柏等的就是朱遂仁这句话。
趁着短暂安静之际,孙子柏忽然暴呵一声。
“好你个朱遂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愚弄百姓!愚弄侯府!”
众人抬头,什么意思?
不等朱遂仁开口,孙子柏继续道,“本公子就是从平南侯府出来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侯府还收粮食的?侯府不是十多年前就改为以银钱为租了吗?”
孙子柏话一出口全场哗然。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侯府在征收税粮吗?”
“难道不是侯府在逼死我等老百姓吗?”
“他说什么税银,那不是十年前就又改回去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因为孙子柏出口的内容实在太震惊太炸裂,百姓们一时间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置信的望着孙子柏,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而朱遂仁更是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忘了反应。
孙子柏随即高声道:
“我可以用平南侯世子的性命起誓,侯府这些年来从未收到过任何粮食,也从未让郡守收过粮食,侯府自多年前改收银钱之后就再也没有变过,反而是这几年的税银越来越少。”
“朱大人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百姓的地越种越多,税粮越收越重,可是侯府每年收到的税银却越来越少?”
“我,本官……你……”朱遂仁张口结舌,实在是对眼前的局面猝不及防,一时间慌了阵脚。
“你现在结结巴巴了?”孙子柏厉声喝问,眉目间一股气势更是压得朱遂仁节节败退,“以前不是很能说吗?”
“不是你告诉苏州牧,说百姓刁民难训,懒惰无知,不肯劳作,所以导致连年减产吗?不是你说的山阳郡土地贫瘠,气候多变不宜种植的吗?不是你说百姓贪婪狡诈,撒泼打滚耍赖不肯交银吗?”
孙子柏连声质问,朱遂仁节节败退,而百姓们则是从震惊到愤怒,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了。
“污蔑啊,这是污蔑,”一些年长的直接哭得泣不成声,“我们这些年像牛马一样没日没夜的劳作,不知道累死了多少人,到头来粮食还全都被强制收走,我们吃不饱穿不暖,还有饿着肚子继续开荒,继续劳作,大人如何昧着良心将这些罪名按在我们头上?”
“是啊,耍赖不交?大人您有心吗,怎的说出这样的话,我们敢不交吗?不交就抓起来毒打一顿都是轻的,重则坐牢,甚至直接砍头以儆效尤,家里本来就活不下去,若是有人被抓起来或者砍了头,那一大家子都得饿死痛死,试问大人谁敢?谁敢啊!”
“老天啊,这天理何在啊,穷苦百姓有何过,到底有何过啊?”
一声声的痛哭,一声声的质问,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百姓们从震惊,不可思议,到不理解到愤怒,最后却是个个面露痛苦,悲怆之下很多人当场落下泪来,不少围观之人也跟着哭泣。
老天这是给他们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
百姓们悲喜交加,复杂痛苦,朱遂仁脸上却出现慌乱之色。
“他胡说,他……他在欺骗大家,他在污蔑……”
然而没有人听他说话,反而引来百姓们愤怒的视线,一个个双目通红,那样子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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