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德何能。
云知染在前方带路,边走边为江丛靡介绍岔路的方向和附近的地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江丛靡分享他所知道的东西。
而欢快而流利的分享局突然在一处卡了壳。
卡壳的地方位于天宫到云知染所在的上界边缘,绕最远的路途超过一半的山谷之后。不是什么必经之路,今天绕路过来单纯只是一场快乐的意外。
“那里…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知道也无所谓。”不想提及的表现过于明显,倒是让江丛靡觉察到了些什么。
“知知。”江丛靡喊住人,“能让你都这么在意的地方,不打算告诉我吗。”
“可曾听说过好奇害死猫。”
没听说过,但听字面意思就能理解。
云知染瞥了眼那里,又抬眼看向江丛靡。
意会到什么,江丛靡走过去安抚似的摸了摸头顶,轻声问道:“是训诫崖么。”
云知染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江丛靡了然:“去看看。”
这次在前方领路的人成了江丛靡,云知染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云知染记得以前碰巧路过时去过一次,山谷前洁净明亮,怎么看都是在为后面隐藏着的惨目忍睹做掩饰。冲天的血气被法术封隔,满目血肉狼藉却无法抹去。
江丛靡无动于衷,单纯觉得每个地方的黑暗不相上下,上界的训诫崖喊动知知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仅此而已。
看了没多久两个人便无言离去,云知染见江丛靡若有所思的出神模样,心里有些没底。
衣袍一角被揪了两下。
“你不会又在想那些事情吧。”
掩藏起不必要的情绪,江丛靡莞尔:“怎么会。”
云知染才不信江丛靡满嘴鬼话:“要是以后做了坏事我可不去看你!”
“知知真这么狠心?”
“!!”云知染震惊,“是在警告你不要动歪脑筋!”
江丛靡表示赞同:“保险起见,知知亲自监督比较好。”
云知染:“?”
最后以江丛靡挨了顿打收场。
兜兜转转一圈达到终点,也是他们的起点。云知染往上界的云镜边缘处一座,漂浮着的云朵有所觉一般慢慢往身边聚拢。
包括云知染在内,一望无际的白。
江丛靡挨着坐下,难得正经:“平时不会有人来么。”
“偶尔。”云知染把够着的云朵往江丛靡身边塞,“看,兔兔状的!”
江丛靡现在知道为何云知染对上界的形容有“安静”和“嗯”,无人无声,天地同色,一个人在这里久待的割裂感恐怕比训诫崖更加折磨人。
他没有去训诫崖,云知染也不再会是一个人。
江丛靡捧好兔兔云朵,忽然开口:“重新建座府邸如何。”
赩炽色的眸子亮晶晶,而后弯成一轮弯月:“好!”
“不过在此之前……是不是该庆祝我成功飞升。”
“嗯?”
唔!!!
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1],他们有大把的光阴补偿彼此的过去,怀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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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化用先秦·屈原《涉江》中原句: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天道脱单!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不过十日, 云知染所在的云镜处便有好几位跨小世界而来的天道同伴到访。
接踵而来的问题问得云知染晕头转向,而每当瞧见云知染忙碌的小脑袋看来看去却没来得及回答上来一个问题时,天道朋友们就会排排坐好, 看着传闻中的人类端着个极为壮观的盘子走过来, 熟练揉了把云知染的头顶后往他身边一坐。
这时, 天道朋友们就会齐刷刷感叹一声“哇!”
江丛靡端来的壮观艺术品是由各种仙果切雕而成, 各种颜色,透明不透明的仙果组合摆放成了叹为观止的造型, 剩下色彩更加鲜明的果皮基本用于摆盘点缀。
蹲点过来的天道们看了三天没有一次重复, 到最后只一个“哇”字可以包含所有心情。
反应快的拖着脑袋一根筋的主动告辞,把时间空出来给他们过二人世界——他们见过, 人类都是这么做的!
没错, 由于云知染和江丛靡的事情在天道内一传十十传百,导致众天道内纷纷蠢蠢欲动,每天瞪着眼睛在自己的辖区内之一排查搜寻漏网之鱼, 试图找到自己的世纪之恋。
结果当然是反向带动了地府工作的内卷,天天在发疯上头的天道到底在发什么疯要跟他们对着干找工作漏洞。
殊不知江丛靡的情况无关地府,也无关天庭, 是各种各样巧合揉成的结果, 从来不是单单的失误就能够复制。从某一种角度来说, 江丛靡和云知染就是命定之缘。
江丛靡故意打发走前来凑热闹的天道朋友们,拿起仙果喂过去, 态度严肃道:“我觉得有必要把府邸的位置往其他地方移一移。”
三天两头来个人算什么, 旅游景点么。
云知染嚼着果子点头:“都可以移!”
江丛靡没理解,刚想接着问就听云知染补充道:“边界标识之内, 你能看见的这块地方都归我, 往哪儿移都行。”
江丛靡估摸了一下边界标识的范围, 突然陷入沉默。
上界针对瞬移规则出来之后,云镜内来来回回许多人,导致江丛靡认为标识只是个标识,没有实用。
云知染以前习惯瞬移,规则出来后的这几天也一直和江丛靡窝在一起,对云镜的范围没什么概念。具体形容的话,云知染所在的云镜就像浮空的岛屿。
岛屿,一整片岛屿,云知染的。
云知染平日里不需要移动,但为方便休息,他搬了一座小府邸放在常在的地方给自己小小的偷个懒,用云镜内自带隐蔽法术的云雾遮掩,没人会发现。而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原先的小府邸明显不能满足两个人的生活。
江丛靡主动全权包揽下府邸的建设问题,设计安排的时候问过云知染的意见,可惜那时候的云知染全身酸痛一动不想动,看见江丛靡就扭过头去赌气懒得理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地应江丛靡的问题。
哼唧两声表示同意,没声就是拒绝。江丛靡无奈又没辙,他忍了这么这么久,一时放开自难抑制。期间江丛靡有去参观过风赦的居所,从他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了解到了上界寸土寸金的状态。
考虑到占地,府邸改造基本是源于原先的大小,每次扩建江丛靡还会专门问一下云知染,云知染毫不犹豫哼唧两声的原因他现在算是知道了。
整片地方都是自家的,随便用。
江丛靡突然笑了一下。
因为云镜这片地方里的云雾自带隐蔽法术,可以随所有者的心情遮掩想遮掩的东西。譬如偷懒打盹的云知染,譬如整一座府邸。
既然这么大一片地方都算是云镜内,在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旁边的云知染莫名打了个激灵。若有所觉地看向江丛靡,见人面色如常给自己喂仙果,云知染咬下果子缓缓收回视线。
可能是错觉叭。
忽地感应到什么,云知染微微正色,没过多久便如释重负一般往江丛靡身上一倚:“呼…这次总算没陨落。江丛靡,你想知道第二个飞升上来的人是谁吗。”
云知染枕在江丛靡腿上,明亮的双眸直视着墨瞳,嘴角挂着的笑意明晃晃地告诉他在谋划着什么。
江丛靡兴致缺缺:“不想。”
“喔。”云知染就知道,“可是我得去见见他。”
江丛靡额角一跳,勉为其难在名单里扒拉出来最有可能的第二位飞升者,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去哪儿,我陪你。”
“就是,你上来的那里?”
云镜没有道路的分别,也没有区域规划,云知染自己明白,但不知道怎么该描述方位。但落在江丛靡耳朵里明显转换成了另一种声音:不告诉你。
枕在腿上的人儿刚想起来,拦腰一道力量把人按下:“让他等着。”
钟景在见到两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明白了。
无需云知染介绍自己,属于天道的气息牵动烙在记忆深处的神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眼前之人便是天道。
所以前辈的仙者气息浑然天成,仿佛知晓万事,对世间任何事物抱有同等的审视目光,除了——
“江丛靡,走快点!”
走在后面的那人懒懒散散,像是被三催四请才勉勉强强屈尊动身。
好像这些天受累的是他一样。
云知染咬着嘴里的软肉,顾自转身上下打量了遍还算完整气运之子,满意点头。
气运之子的折损率终于下降到98%了,可喜可贺!
“前…江丛靡,我有话要说。”钟景在前辈和天道两个称呼中纠结,刚开了个口就见江丛靡不知怎的移动到云知染身前阻挡视线,有意打断他们的对话。
“没不让你说。”
钟景嘴角一抽。一打差,钟景意识到自己的称呼终究纠结错了,天道就是天道,独立于万物之上,也疏远与尘世人家。
然后就见本该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无情天道扒在江丛靡的一臂上,侧着身子探出头,瞳色明亮:“我的身份不能公开,所以在修仙界的时候没有跟你说。这里是上界,基本和修仙界没什么不同,准则记得背熟。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钟景一时哑然,摇了摇头。
“那我走啦!”云知染拉着江丛靡说走就走,一点不含糊。
钟景还没缓过神来,眼前已然是白茫茫一片,半个身影也没有。他沉下心,开始思考自己该往哪儿去,去做什么,在哪里落脚……
等待飞升者的问题数不胜数,但是这些问题不在天道的职责范围内,云知染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听天道朋提起过,掐着点时间下去能赶上人间一年一度的日子!
鹊桥上,成双成对的人相互依偎自成结界,在彼此圈起来的小世界内谈笑风生,卿卿我我。才子佳人时而吟诗作对,时而赏夜搂抱,恩爱十分。
而其中两位结伴而行的郎君着实引人瞩目,两位的容姿皆如天仙,形影不离举止亲密。可怪就怪在,见过两位的能够切身感觉到翩翩仙风,却怎么也记不起清晰的面容。再往人群中去寻却一无所获,仿佛是恍然间的一场梦。
云知染不能随意在普通人面前露面,但稍稍施加法术教人忘却便能模糊过去,江丛靡不受限制,却自愿作陪。他对一个人的抛头露面没兴趣。
两个人穿梭在各个摊位人群前,多是看了一会儿便撤离前往下一处,说是过节,反倒更像带着好奇的周游巡礼。
湖边一排摊位上,暖意的灯笼旁,十数位女子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手头上的活却不见停。
小小一枚绣花针在他们的手中如同是绘制她们心中山河的利器,一针一线熟练灵巧。不多会,栩栩如生的刺绣图案跃然锦缎之上。江丛靡将云知染感兴趣的逐一买下,转眼隔壁摊位便又出了两件制作精良的编织品。
云知染哇了一声:“是兔兔!”
隔壁摊位上,竹编的兔子新鲜出炉,云知染忍不住捧起来伸手戳了戳,非常好奇怎么只是个眨眼篾丝就能变成一只兔兔。江丛靡眸中含笑,将铜板放在摊上:“请问可否做一只垂耳兔?”
被搭话的女子微微讶异,恍然后掩面一笑,倾身应下。
烛火飘然,最大的香案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用品,通草、芝麻、米粒等制成的花果和器物,亦有胭脂水粉,精美绝伦。围在周边的人们手持二寸的豆芽,对着香案的神情严肃而忠诚。
云知染好奇地凑到江丛靡身边小声询问:“他们在做什么?”
“拜神。”
云知染和江丛靡差一个头的身高,小声说话时江丛靡不得不微微俯身。搭在云知染肩上的手随着动作自然而然收紧,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可惜江丛靡一些占有欲的小动作并未引起云知染的在意,好奇的小脑袋不断晃动,艰难在人群中找到空隙才可窥得几分最前方的景色。
放在肩上的手不安分地缓缓下移,修长的手指移至腰间轻点,云知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水润的眸子如意与染上色彩的墨瞳相对,满目无辜。
“人很挤。”
云知染狐疑:“你能被挤走?”
江丛靡理直气壮:“不能,可我怕你被挤走。”
“这里是人间。”云知染眨了眨眼。
修仙界还好说,可人间无人能伤到他,更不至于找不到人。若是真被人群冲散了,大不了回上界碰面。
“知知,我好不容易有能力牵住你,不想再经历一次找不到你的无能为力。”
明明是一眼能震慑住全修仙界的存在,可在云知染面前,这双眸子柔成了一汪潭水,泛着微波,瞧上去可怜兮兮的。
云知染有点心软。
他能够有底气放开手,的确是因为天下之大没有他想到找不到的东西。如果有那么一天他找不到什么,或许不是不能体会到江丛靡的心情。
换位思考的重要性是云知染在人间晃荡时学到的,他看到有太多太多的人因为不能理解对方而亲手截断了彼此的联系。
“喔。那、那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也逛得差不多了。”云知染看向远方的高楼,“那里是做什么的?”
江丛靡循着目光望过去:“酒楼,知知眼光不错,那座楼里的酒菜味道算过得去。”
云知染眼前一亮:“去!”
想起来了,他曾经在江丛靡的记忆中看到过满桌碟盘装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摆盘各有不同,各具特色。
虽然印象中很多菜端上来什么样等江丛靡离开还是什么样,不好吃云知染也不介意,他只是想体验一遍江丛靡曾经经历过的事。
恰逢乞巧节中,酒楼里的生意反而冷清。江丛靡熟练同小二招呼,要了上层雅间。
能在闹市开的酒楼,楼中的小二个个是人精,打大老远便看见两个人气质不凡,这不刚一进门小二满脸和气凑了上来,将两人迎上雅间,热情招呼起来。
“两位点点什么,小店不说别的,各大菜系应有尽有。保管本地的和外地的都吃得开心!”小二眼尖,瞧着其中一位主直盯着另一位,非常上道道,“今儿个正巧是乞巧节,小店可专门为二位附赠一盘巧果,您看……”
巧果寓意着爱情长久,幸福美满。
赞许的目光落到小二身上,江丛靡轻点了两下桌面:“赏。”
“谢谢客官!”小二美滋滋收起银锭子,“小的在此再贺二位福寿双全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地久天长。”
云知染哪怕不知道巧果蕴含的意思,被小二明面上一通祝福,也能猜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新奇探究的目光陡然收敛,无处安放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整个人躁得快要冒烟。
江丛靡眼底笑意更深,大手一挥:“店里的招牌看着上,口味不忌,不过若是味道不好——”
“客官您大可放心,小店保证您二位尽兴而归。”小二嘿嘿一笑,赶着下去催人布菜。
冷菜上的速度快,两个人没等多久便有菜品陆续送上来。云知染迫不及待动筷,刚入口便惊喜得“嗯!”了声:“好好次!”
江丛靡把自己面前的菜推过去:“多吃点。”
仙人的好处之一,吃下去的东西可以用灵力消化,不会出现吃撑吃不下的情况。就是恐怕店家要受到一点点惊吓。
许是清闲了一天,后厨一听来个了大客,卯足了劲开灶,上菜的速度极快,色香味却一项不落。每上一道菜,小二都会报遍菜名让两位吃个明白。
客官吃得开心,小二高兴,后边的大厨也乐呵,直到——
“这可是本店的招牌之一麻辣兔……”“撤了。”
小二从善如流:“好嘞客官。”
云知染若有所觉地抬头:“麻辣什么!”
“麻辣巧果。”江丛靡接话流畅,“吃你的。”
云知染歪了下脑袋。
好像和他听到的不一样。
不过麻辣巧果听上去不怎么好吃。
等小二下去,云知染幽幽看过来:“那个应该不是麻辣兔兔吧。”
“不是。”江丛靡否认得坦坦荡荡。
麻辣兔头,和麻辣兔兔不一样。
云知染盯着江丛靡看了会儿,眼神没有闪避,底气很足,不像说假话。
那就没事了。
他就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吃兔兔!
“说起来,为什么乞巧节是相爱之人的节日?”
云知染很早就想问了,可在街上逛了半天没听到一人发问,好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厌烦了上界枯燥生活的织女偷偷溜到凡间,与牛郎相恋相爱,坠入爱河,久不归家触犯天条引得天帝震怒,将织女抓回上界后经其百般恳求,允准他们一年只能相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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