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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心怪人(伧茶)


季时余笑了:“这是有故事?”
席荆:“故事还不少。这人作案有点意思。”
季时余:“有意思?”
席荆:“他和我们所了解的连环凶手不太一样。一般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要么是有固定的作案周期,要么是加快作案频率,但他不一样。他又快又慢。”
季时余:“嗯?”
冯吉:“他前三次作案都符合连环凶手的特征,频率越来越快。第一个案子和第二个案子间隔两个月,第二个和第三个间隔一个月,第三个和第四个间隔两个礼拜。但是第五个却相隔了四年。”
季时余微微皱眉:“四年?这么久?”
冯吉:“是够能忍的。”
季时余想了想:“这种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凶手有一种可能。”
冯吉:“我知道你说的。凶手以其他罪名进去了,所以他才会有一段时间没有作案。”
季时余:“是。”
冯吉吐了口气:“我们都查过了,没有符合的犯罪嫌疑人。”
季时余:“真是奇怪。这之后凶手就没再出现过?”
冯吉:“是啊!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以前的我也和你们一样因为破不了案焦虑苦恼,现在的我已经退了一步。”
季时余:“什么?”
冯吉:“我只愿不要再有悲剧发生。如果他能就此收手也挺好。”
席荆听着冯吉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换作是以前,冯吉绝说不出这番话,可现在冯吉像是看开了,就像是人死前的豁达。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提醒道:“今天探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有人要留下来陪护吗?”
冯吉替两人回答:“没有。我自己可以。你们俩也回家去休息。”
席荆:“我们俩又没事。”
冯吉:“忙活这么多天,肯定早就累了。回去歇着,明天再来。”
席荆点点头,“行。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
说完,拉着季时余离开了病房。席荆走并不是因为累,而是他快要忍不下去了。冯吉虚弱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他是真的害怕。
走到外面,席荆落下了眼泪。
季时余用手轻轻擦拭席荆的眼角,关心道:“情况不好?”
席荆抽泣地点头:“癌细胞扩散了。”
季时余将席荆搂入怀里。从席荆回来他就能感觉到不对劲儿,甚至更早就有了预感,所以当冯吉醒来询问席荆去哪儿时,他才会说谎说了一句去厕所。
冯吉病重的消息彻底击垮了席荆最后的心理防线。此刻泪如雨下,全部落在了季时余的肩膀。
席荆一下子变成了孩子,边哭边说:“我要怎么办?”心里的恐惧肆意蔓延,席荆快要无法呼吸。
季时余心疼地抚摸着席荆的后脑:“别怕,你还有我。”
席荆哭得更伤心。他一想到冯吉和季时余都会离他而去,心里更加委屈。
季时余试图转移席荆的注意力:“我们先回家好吗?在这一会儿让冯叔看到了。”
席荆一听,努力收起了眼泪。他不能让冯吉担心。
季时余抬手擦掉了席荆脸上的泪花,“走吧!”
席荆“嗯”了一声。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离开了医院。
然而,楼上的两人刚好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冯吉责怪道:“你还是告诉他了。”
管洁解释:“是他自己看出来的。别忘了,他是个警察。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我想瞒也瞒不住。”
冯吉无奈叹了口气。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清楚,只是不想告诉席荆,徒增对方的烦恼。然而,到头来,还是没有瞒住。席荆还是知道了。
管洁:“早点让他知道也好,给他个心理准备。不然真到那一天,他会受不了。”
冯吉不得不承认管洁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他还是希望席荆晚一点知道,痛苦的时间短一点。
管洁:“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
冯吉:“嗯?”
管洁:“席荆身边那男生人不错。有他陪在席荆身边,我觉得你可以放心。”
冯吉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但愿吧!”
管洁:“怎么?有问题?”
冯吉:“那孩子不是这的,不知道能陪席荆多久。”
管洁意外:“啊?”
冯吉:“怕是比我走的还早。”
管洁:“估计席荆会很难过。我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
冯吉:“是啊!”
管洁觉得冯吉的语气怪怪的,“怎么感觉你不是很认同?”
冯吉:“不是不认同,而是不知道关系好到底是好是坏。”
连他都无法确定这两个孩子的缘分究竟是不是一段孽缘。

管洁看到冯吉眉头紧锁, 神色不佳,担心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
冯吉摆摆手,费劲儿挤出一抹假笑:“没事。”
管洁扶着冯吉坐回床上, “休息吧!你现在属于自顾不暇,少操点心。”
冯吉慢慢躺下,说:“操不了多久。”说完便咳嗽了起来,还干呕了几下。
管洁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又吐了?”
冯吉:“没事。习惯了。”
回答轻飘飘, 却也尽显无奈。
管洁:“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吃点。你这次体重轻了不少。”
体重突然变轻对于病人而言不是一个好征兆。
管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话可是你当年亲口对我说的。”
冯吉笑了:“我知道。”
这哪里是知道的态度, 完全是明晃晃的敷衍。
管洁摇摇头。有时上岁数的人还不如孩童听话。
冯吉靠在床上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管洁嘱咐了一下护工后悄悄离开了病房。
太阳渐渐落下,霞光晕染了半边天。季时余和席荆回到家时, 云朵已被镀上了金黄色,橘红色的余晖笼罩整座城市, 弥散的空气顷刻间多了份温柔,连一向冷酷无情的时间似乎也为此景驻足。
席荆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情不自禁地感慨道:“真好看。”
季时余抬头看向天空,发出同样的感叹:“是很好看。”
两人站在车前看了许久,直到霞光消失。席荆开口道:“走吧!回家吧!”
季时余:“好。”
两个人上楼,到了门口,被门口的一个快递箱拦住进门的路。
季时余问:“你买东西了?”
席荆:“没啊!不是你买的?”
季时余:“不是我。”
席荆翻动了下箱子,找到了标签,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时余:“瞧你这表情?这是知道了?”
席荆:“姜斯言送来的。”
季时余:“嗯?送的什么?”
席荆:“不知道。拿回去拆开看看。”
“行。”季时余说着就抱了起来。
进了家门, 季时余将箱子放在席荆面前。席荆找来剪刀划开了箱子, 季时余凑过来问:“什么东西?”
话音还没落,席荆眼疾手快又把箱子合上了, 尴尬地笑了下:“没什么。”
季时余从席荆表情中看到了慌乱,更加好奇箱子里的东西。
然而,席荆没给他窥探的机会,人直接抱着箱子躲进了房间,还把门关上了。
这敏捷的小步伐,一点都看不出来人受过伤。
席荆红着脸回到房间,掏出手机拨通了始作俑者的电话。
“喂,小戏精,礼物收到了吗?”
还没等席荆质问,姜斯言已经先一步招供。
席荆翻白眼:“大哥,你给我寄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姜斯言:“都是好东西。你指定用得到。”
席荆随便拿出一样都觉得辣眼睛,疑惑:“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些东西?”
姜斯言:“都是亲自实践过,好才送你的。”
席荆一怔:“实践过?你们玩得这么开吗?我们韩大队长也愿意?”
姜斯言一本正经地说:“男人需要调教的。”
席荆:“嗯?调教?”
姜斯言:“他一开始也不行。”
席荆:“那怎么行的?”
姜斯言:“因为他知道我和别人玩过。他忍不了就试了 。试过就打开新大门了。”
虽然看不见姜斯言的表情,但席荆能想象出对方得意的样子。
席荆感叹:“想不到啊!”
姜斯言:“谈恋爱是需要新鲜感的。”
席荆:“什么意思?”
姜斯言一改刚刚轻浮的口吻,认真地说:“席荆,我们和女人不一样,我们领不到那张合法证书。”
曾经,姜斯言也觉得那玩意儿不过就是一张废纸,他可以不在乎,但和韩唯在一起越久,他越发渴望有那一张合法关系的证明。
特别是韩唯受伤进医院动手术,他却没有签字权利的时候,姜斯言开始意识到他们终究和一般情侣的不同。
而更令他介意的是两个红本子都不能保证两个人的爱情一生一世,那没有的人又要靠什么坚守一生。
姜斯言毫无保留地向席荆透露他内心的害怕,“你要知道我们这种关系,如果有一天厌了,他想走就能走,连责任都不用付。”
席荆沉默半天,开口道:“韩哥不是这样的人。”
姜斯言:“我知道,但是担心还是少不了。大概这就是居安思危吧!”
席荆眼睛盯着箱子里的玩具,问:“所以你就用这些?”
姜斯言:“这只是一部分。我们这两年玩的可太多了。”
席荆还是难以相信:“你觉得有用?”
姜斯言:“当然。虽然我们的韩队长不承认,但是他的反应骗不了人。”
席荆:“嗯?”
姜斯言笑着说:“每次玩新花样,他都会兴奋,要的也久。”
席荆听完不自觉红了脸:“行吧!”
姜斯言:“你现在刚刚热恋期,还不懂。等你们在一起久了就知道我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弥足珍贵。”
席荆呼了口气:“我们想了下,我们大概用不到这些。”
姜斯言:“为什么?”
席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估计我们没到厌倦可能就要分开了。”
姜斯言:“什么情况?要分手?”
席荆:“新案子停了,他快走了。”
姜斯言:“啊?你上次没说啊!”
上一次两人打电话,席荆开心地告诉姜斯言他和季时余睡了的消息。姜斯言从心里替席荆高兴。
自己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可遇不可求的心愿。
席荆能得偿所愿,是他的幸运。
然而幸运持续得太短,这还没过多久,姜斯言就听到了两人要分开的消息。
“你怎么想的?”姜斯言关心道。
席荆十分冷静地说:“活在当下。”
姜斯言:“他呢?他也这么想的?”
席荆:“不知道,我摸不准。不过他也没反驳我的提议,大概和我一样的想法。”
有时候,席荆觉得自己和季时余挺像的。
姜斯言自诩恋爱经历丰富,但他每段感情开始和结束都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像席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还真没有过。
一时间他这个情场浪子也没了头绪,无奈感叹道:“你们这算什么呢?”
席荆认真想了想,“炮/友?”
他和季时余从没确定过关系,却又发生了关系,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
姜斯言:“我觉得不是。我过去打/炮可从不动情。爽就完事了。”
席荆被都逗笑了:“韩队长知道你这样吗?”
姜斯言:“他习惯了。我在他面前从不掩饰我的热情。爱他就要让他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爱不留遗憾。”
爱不留遗憾吗?
挂断电话,姜斯言这句话依旧回荡在席荆耳边。
正巧,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可以进来吗?”
席荆回过神,匆忙地将姜斯言送来的东西塞到了床下后,才对着门的方向喊道:“进。”
季时余推门而入,看到席荆坐在床上气息不稳,好奇道:“你在干嘛?”
席荆:“啥也没干?”
季时余巡视了房间一周:“那个快递箱子呢?”
席荆:“收起来了。”
连看都不给看,季时余眯起眼:“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席荆:“姜斯言送我的礼物。不适合给你看。”
季时余:“他送你的礼物?”
席荆:“嗯。”
季时余见席荆脸红又不愿说,也就没再追问:“行吧!”
席荆仔细看了看季时余,轻舔了下嘴唇,问:“今晚,做吗?”
这么直接吗?
季时余迟疑了两秒,随后点了下头:“好。”
连着数日的工作,两人上一次温存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今晚的席荆显得格外不同,季时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疯狂抵死缠绵过后,席荆累得动弹不得。瘫在床上的他自嘲自己自找苦吃,但一想到以后这样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心里便好受了些。
如他所言,活在当下,爽在当下。
这一晚值了。
季时余搂着席荆,侧过身轻轻亲吻,从耳廓,额头,眼皮,脸颊,再到嘴唇,每一处都吻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
席荆忽然开口道:“季时余。”
季时余:“我在。”
我爱你。
这三个字,席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的勇气。
季时余等了半天,没等到后文。他问:“怎么了?”
席荆向季时余的怀里靠了靠:“没事,就是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季时余:“可以,你想叫就叫。”
席荆有意地说:“嗯,再过段时间就叫不到了。”
这话像是提醒季时余,更是提醒他自己。
季时余心跳骤停了一拍,“席荆。我?”
席荆打断了季时余的话,平静地说:“等你回去后,我就不会再叫了。”
季时余听得心慌,感觉席荆马上就要弃他而去,但他现在却又无法给出席荆任何保证,“你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试试看。”
席荆:“嗯,好。”
他猜到了季时余的打算。他感动却也不抱希望,只当是一句虚无缥缈的话。
而季时余却认真地思考自己和席荆的未来。有些事若是一开始不曾得到或许还能轻易松手,可是得到后这只手却再也不想放开。
席荆对他而言便是如此。
可季时余也清楚,他们之间横着父母的阻碍。
他的父母不辞辛苦地养了他这么多年,把他当作亲生孩子,给了他全部的爱意,更寄托了全部希望。若他亲手摧毁这一切,会不会太不孝。可让他就这样放开席荆的手,他已经做不到了。
季时余心乱如麻,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爱人却两难全。
身旁的席荆合上了眼,呼吸逐渐平稳,似是累得睡熟了。
季时余用手轻轻拨动席荆的睫毛,“我爱你。”
被窝里的一根手指微微抖了下。

此刻他无比确定他们是相爱的,可也比任何时候忧虑重。
季时余刚才的态度似是要向家里坦白的意思。
席荆原本已经认定他和季时余之间隔着父母,可季时余的态度又给了他希望。
然而, 他冷静后细细想来,所谓的希望恐怕最后会变成绝望。
在席荆的认知里,季时余的父母是那种骨子里就传统的人,思想守旧,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顺利。
让这样的人接受两个男人相爱的事实可谓是最残忍的迫害, 因为这无疑在颠覆他们的认知, 摧毁他们的思想,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他们会用什么眼光看待两人。
痛心?恶心?还是厌恶?
席荆不知道, 但他知道季时余会因此背上不孝的骂名,而他也会成为两位长辈眼里的罪人。
一夜的胡思乱想, 席荆很晚才睡着。第二天起床,床的旁边已经空了。
他起身在家里转了一圈, 发现季时余人不在。
随后,席荆在餐桌上看到季时余给他留的纸条:【我回家两天——季时余】
席荆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个小时前,季时余早早起床,俯身亲吻席荆的额头做告别后,赶上最早一班高铁回家。
季兴业一大早在小区里遛狗,一向老实的狗突然开始兴奋,拽着季兴业直勾勾就往前面冲。
狗的力气很大, 季兴业一时没拉住狗绳, 被拖拽了好几米。
很快, 狗停了下来。他刚要发火,就看到季时余站在眼前, 自家的狗正在围着对方转圈圈。
季时余用手摸了摸狗头,顺了两下毛,抬头看向季兴业,喊道:“爸!”
季兴业惊讶:“怎么回来了?放假了?”
季时余“嗯”了一声。
季兴业:“你这孩子,放假了也不说一声。”
季时余:“临时放的。”
季兴业仔细看了看儿子的神情,问:“工作不顺利?”
知子莫若父。季兴业一眼就看破了季时余的状态。季时余也早已习惯。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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