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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我不穿了!(九州月下)


但是什么时候,事情起了变化?
“你还想不明白么?”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萧君泽没有回头,他轻笑道:“阿欢啊,你这翻墙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一点没退步。”
身后的声音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我以为,那么多年了,我和狗子们,已经住进了你的心底。”
萧君泽静静饮下一口酒水,没有回答。
贺欢的目光却依然锐利,让人如芒在背:“你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凡间,那么地想回去么?”
萧君泽拿着酒壶的右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将他放下。
他的自毁之心从未少过,只是被他压抑在心底,用一层层责任和厌恶镇压,如今,他觉得已经完成了推翻王朝的任务,那一种开大的冲动,便不可抑制地升起。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他有狗子们,有阿欢,有青蚨他们,应该为自己人生负责,不能轻言生死。
“你给自己找的理由,给青蚨的理由,都是假的,”贺欢在他身后低声道,“什么天下,什么历史,那都是借口……”
“你就懂了?”萧君泽扭头看他一眼。
“因为我喜欢你,”贺欢的语调里带着一点笑意,“我喜欢你连寻死,都想做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想把世上的人都骗了,我喜欢你这害怕的样子。”
“笑话,这生死之事,我何曾怕过?”萧君泽觉得好笑。
“阿萧,”贺欢从身后拥着的他,轻声耳语,“你不怕死,你只是怕自己的懦弱,你讨厌想死的自己,你觉得那是一种懦弱……”
萧君泽眼眸终于闪过怒色:“你知道什么,你又明白什么?”
贺欢却不像刚刚那样温柔,他的手劲宛如钢铁,死死将阿萧攥在怀里:“我哪里不明白,我和你睡了那么久,你却连睡时,都不敢抱着喜欢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有多戒备?”
萧君泽果断反绞,意图将贺欢摔到身前。
但贺欢也是身经百战,力气极大,萧君泽不但没能将他摔出去,反而滚在了地上,被他压住后背。
那人狠狠地咬在那后颈上,像叼住猎物的狼。
“死狗松开!”
“死狗不松。”身上的人不但不松,还又咬了一口,又添了两口。
萧君泽怒极,袖间短刃终于出手,在对方手臂划出一道缺口,血流蜿蜒。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手,巨大的力度撞得梁柱、栏柱都微微摇晃,身上更是多了许多青紫,可这并没有让他们停手,反而攻势越发激烈。
那是血肉间最原始的暴力,萧君泽这些年到底是懈怠了锻炼,力度不如在军中贺欢,但他下手却狠,不到三五招,便将匕首抵在贺欢颈上。
但贺欢不但不躲,反而顺着刀刃,就要用脖子试试阿萧敢不敢。
萧君泽不得不松手,被顺手打飞了刀刃,于是很快便落了下风,被他扼住了咽喉。
剧烈地窒息感传来,那一瞬间,他本想放弃挣扎,但下一秒,衣帛的撕裂声传来。
一股怒意冲上心间,他奋力抓住那手臂,刺入对方腋窝,在贺欢力度减轻的一瞬间一头撞上对方前额,剧烈的晕眩下,脖子上力度也松开,他怒道:“你发什么疯,要杀就杀,还搞什么鬼?”
贺欢脸上却比他还怒,厉声道:“那时那么多人,我若杀了你,岂不是顺了你的意,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亡国之君的下场!”
萧君泽大怒:“做你春秋大梦!”
“我早就做了,重见你的第一天就做了,”贺欢深蓝的眼眸里尽是桀骜,将他抱在怀里。
萧君泽气极,干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贺欢痛地嘶了一声,却是也用力一口咬在阿萧肩上,两人互不相让,直到嘴里都尝到血腥味道。
血气也让场面更加焦灼。
尖牙也好,利爪和撕咬,都是争夺生命的极限。
那明月高悬,静静地洒在的宫墙之中。
剧烈的争端,终是让萧君泽明白,贺欢在平时的亲密里,到底是有多克制。
痛苦的喘息,窒息地挣扎,那濒临死亡的激烈,都顺着那微风消失在夜色里。
像野兽一样,死亡和极乐。天堂和地狱,都在顷刻降临。
“你叫什么名字?”那一瞬,耳边有人问他。
茫然之间,他的眼眸没有焦距,也没有回答。
那人便更用力地问他。
那道白光之中,他终是想起,说。
萧君泽。
“萧,君,泽,”贺欢抱着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字地念着他的名字,“不要在害怕这个世间了,你不会变得和这里的人一样,我会和你一起,把这个世界,变得和你一样。我愿意用一世,去陪你做到。”
身下的人似乎颤抖了一瞬,柔美的瞳眸依然没有焦距。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滴泪水,悄然从眼角落下。

第331章 岂能尽如人意
“你必须杀了我,这就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王座之上,萧君泽如是说。
贺欢整个人都颤抖了。
萧君泽微笑着起身,走上前去。
“以前,哪怕是司马昭当街杀死曹髦,也是不敢声张,需要各种掩饰,哪怕天命在贵族中,已经不值一提,但在民间,却还是有足够的威望。我要你亲手杀死南国之主,萧昭泽,将皇帝的头颅,挂在城墙之上,宣判他的罪责,让天下人明白,皇帝也是可以被审判的。”
他的话语如同利刃,每一个字,都刺在贺欢的神魂之上,让他整个人都飘摇起来。
他的眼眸里都是惊慌,摇头:“不,我不能……”
“你能,”萧君泽微微一笑,“你是我最好的学生,来,我们达成这壮举,哪怕皇权依然会复辟,但却能种下改变世间的种子……”
贺欢颤抖着摇头:“不,我做不到……阿萧,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萧君泽眼中透出怜悯:“阿欢,这就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你要完成我们的约定。”
贺欢几乎崩溃,他嘶声道:“不,不行,你要我怎么去面对朝臣,面对我们的孩儿……阿萧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萧君泽深吸一口气:“阿欢,对不起,但只有你来做,若是其它人,他们会失去性命的,阿欢,我只信你——”
“不——我做不到!”
贺欢眼泪划落,他的眼睛充盈着血丝,跪倒在他面前,睁大到了极致:“阿萧,不能抛弃我和孩子,求你,求你了。”
“不是抛弃,阿欢,”萧君泽抱着他的头,凝视着他,“这是爱,阿欢,我爱你,你要做到啊。”
“不——”
“我不会死,我只是回到天上,”萧君泽微笑道,“我会在天上等着,与你们团聚。”
“阿欢,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拿出那把他亲手做的枪支,递到他手里,对准自己的心口。
扣下扳机。
“不要!!!!”
贺欢骤然惊醒,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本能地从草地上坐起来,身上全是冷汗。
草地上,萧君泽侧脸看他,长发湿透,粘了几缕在脖颈上,幽深的眼眸带着雾气,凝视着他,美得像是能随时将人吞入腹中的妖魔。
贺欢深吸了一口气,委屈地靠紧他:“我梦到杀了你。”
“多大点事,”萧君泽转过头:“你要像梦里那么听话就好了。”
贺欢立刻闭上嘴,仿佛那是一个蚌壳。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长夜漫漫,各怀心事。
萧君泽躺在青青草地上,感受着寒意与青草上的露珠,看着天上明月。
贺欢躺在他身边,露天席地,坦陈相待。
激烈的冲突 过后,有些事情说开了,原本压在心底的重石,倒像是被拆开了一道缝隙。
萧君泽也不知道从缝隙里灌进来的东西是什么,他只觉得冷。
贺欢拥抱他,火热的体温从身后强健的身体透来,像一团烈焰,带来的不是温暖,反而是一种摄人的危险。
萧君泽随意躺在他身上,轻声道:“我来的地方,很美,很讲道理,虽然总有各种烦恼,但也就是烦工作辛苦,休息的时间少了,上司蠢,还有不想生孩子结婚,然后,就没有了……”
贺欢轻笑道:“听着是个很好的地方,有多讲道理呢?”
萧君泽仔细思考了一下,道:“那里,只要自己愿意,男的女的都可以一辈子不生孩子。”
贺欢惊呆了:“朝廷不催么?”
从古自今,人口生育都是朝廷头等大事,律法规定,女子过了二十未嫁,就要由朝廷指派嫁给未婚之人。
尤其是在战后,若没有无数的庶民,朝廷的力役、税赋、兵役就不知从何而来。
萧君泽幽幽道:“催啊,但只是号召,以利诱之,但总不能干涉其嫁娶。”
贺欢深吸了一口气,眉目中都是钦佩:“那可真是讲道理啊!”
萧君泽转过头:“所以,我讨厌这里。”
贺欢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那,我若追随你去了,能一起与你回到天上么?”
萧君泽摇头:“不可能。”
贺欢把头埋在他脖颈里,柔声道:“那不行,阿萧你至少现在不能回去,怎么也要想想办法,带我一起啊。”
萧君泽嘶了一声:“你压到我伤口了。”
贺欢把头挪开了一点,像狗一样,舔起了那牙印,心虚之余,又忍不住轻咬在如绸缎的肌肤上,柔韧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埋进去,幽怨道:“是我不对,今天过于粗暴了……”
萧君泽听出他阴阳怪气,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这次是我过分在先,但不也随你闹了么?”
现在想想,他给贺欢弄的事情,是挺搞恋人心态的。
在贺欢即将人生最高光的时候,给人家搞这么一出,贺欢没有当场晕过去,已经是他的心灵强大了。
但他也不得不佩服,贺欢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忍住愤怒和疯狂,没有直接接他的招,而是杀个回马枪,给自己讨回公道,这种冷静和韧性,也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贺欢保证:“我再也不会了……”
萧君泽轻笑一声:“那倒不必,这么玩,其实也挺好的。”
嗯,第一次体会这种粗暴,这该死的身体,倒是比平时更、更持久享受了……
“真,真的么?”贺欢本能地捂住嘴,怕口水流出来。
萧君泽闭上眼,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行了,你滚吧,我要去休息了。”
贺欢扭捏地在他身后扭动:“我带你去沐浴休息。”
“你休息什么,”萧君泽冷冷道,“我的大计你未照着计划来,就该快点滚回去收拾残局,和萧衍一起,平息都城的人心,恢复秩序,那些庶民许多家中无粮,断了生计,便要挨饿,还有周围的跟你勤王的郡兵,没人你压着,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想睡?”
贺欢低声呜咽:“阿萧,我又不是你的工具人……你,就不心疼我么?”
萧君泽无奈,只能摸摸他的头:“好了,这次辛苦你了,罢了,回头补偿你,你让三个狗子明日来寻我,我自给他们解释。”
其实那三狗子也不敢找他要解释,只是这样能让贺欢的家庭地位昭示出来,免得他们去给阿欢添麻烦。
贺欢这才满意,他抱起阿萧,随他去后殿宫中汤泉沐浴,池水还是热的。
萧君泽躺在阿欢怀里,依靠着他,泉水温热,冰冷的身体,渐渐恢复温度。
行了,这日子,凑合过吧。

无论前一日的生活多久炸裂,第二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萧君泽起床时,花了一分钟来思考如何收拾残局,身边的被窝已经凉了,想来阿欢在他睡了之后,就已经连夜回营去处理了。
啧,也亏得他身体好,才能这样连轴转。
青蚨拿起衣服,在一边候着,目光扫过他身上那剧烈折腾后残余的青紫,劝道:“你们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少折腾些,要不然,等老了可有得受。”
萧君泽敷衍地应了一声:“好了,上朝吧,该和阿欢一起处理南国之事了。”
青蚨点头:“萧衍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这老头,真是比我还能熬夜。”萧君泽有些嫉妒,这样的人,是怎么能活到八十六的?
南国之主就是北国之主这事已经在这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都城。
一开始时,知晓此事的人,都快疯掉了,而早就知晓此事的人,则召集了家中的老幼,安抚人心。
当然,更多的人感觉受到了欺骗,一时间是,有咒骂者,有趁乱想要冲击宫廷者。
心态最崩的,当属于那些随着贺欢过来勤王的南国郡兵们。
他们的骂声震天,愤怒至极,纷纷到贺欢面前讨要说法。
贺欢接见了他们,安抚了一番,表示他也刚刚知道,但陛下就这脾气,习惯就好,至于架他上王位这事大可不必,先前是陛下想试探他这个皇后有没有不臣之心,如今已经试探完了,他们两已经和好,你们既然来帮忙,那都是有功的,陛下本就不以南国为立国之基,你们大可放心……
安抚过后,这些郡兵们这才安心,但也不想在建康城久待了,他们在领了贺欢的一些赏赐的财物后,便纷纷打道回府,这水可太深了,他们这些乡下人见识浅,实在不想再参与进这对王夫之间的感情趴体里了。
要是再来一次,他们人都要少活好几年。
避之则吉,避之则吉啊!
接下 来,贺欢便接掌了建康城的防务,同时,萧衍也带着南朝还剩下来,没有逃亡的官员们,前来面见“陛下”。
还是那个大殿,还是那位陛下,还是那套皇袍,但大殿之下的官员们却心中百味杂陈,有的感觉自己那么多殉国殉节的心里准备都喂了狗。
有的心里绝望地想先前和贺欢的勾结是算背叛还是算投诚?
有的恨萧衍这杀千刀的居然把这样的大事瞒得死死的,必与他不共戴天。
有的则佩服陛下就是陛下,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能跟随您是我荣幸,就是下次别这样试探贺将军了,他们这些围观群众的命也是命啊!
萧君泽坐在上位,也懒得看坐下群臣们人生百态,只是淡淡道:“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便也不重复了,昔年萧鸾乱政,我隐姓埋名去了魏国,有了一点基业,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也算是大浪淘沙,该过的考核过了,便还能在原职,如果能赢过洛阳那些人物,取而代之也没甚问题……”
这话一出,群臣的一颗心顿时从喉咙里落了下去,纷纷向陛下献上自己的忠心与虔诚,几乎要把他当成菩萨。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商讨起如何恢复南国秩序。
南齐各地知道这事后,肯定也会分为两种态度,一种是急于向新朝投诚,一种是悄悄反抗。
毕竟,他们没有力量抵挡大军,但也不会接受北朝的许多的法律。
比如不设品阶门第,不给官员免除劳役、兵役、赋役的特权,不给官员弟子恩荫为官的机会等等。
他们不会明着反对,但强大的乡土势力,在王权需要的时候,便有自己的一套运行机制,会用“潜规则”的办法,来应对新的规则。
萧君泽并没异想天开到凭借自己就能对抗这样的势力,毕竟,人家花了上千年才形成的思想印记,他十几年就想给人改掉?
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思想,只有资本能治,就像当纺织女工一年能赚到的钱,远比彩礼多时,再封建的父母也不会把女儿早早嫁出去,而是会留在家里到十八九岁。
而当每个家庭不需要宗族也能生存下去,那宗族的力量就会渐渐凋零,失去向心力。
唯一难以解决的就是阶级的固化,这是人类天性使然,但是也没关系,法国当年固化得那么严重,但大革命一来,不也挨个清算了么。
人会自己寻找出路。
于是,在确定了方向后,萧君泽综合了萧衍与贺欢双方的意见,对南朝各地官员,要求他们回到南朝,重新科考,再安排官职,而在这之中,历阳书院的学子们,也可以参加考试。
如果各地郡县官员不愿意赴京换职,便视同放弃在新朝的为官资格,不录入本次考试名额,如果带兵马反抗,则视同匪类,被无情地剿灭。
同时,各地实行北朝的土地田赋制度,各地将清查田亩,缴纳税款,对奴仆的法律需要针对北朝的“放奴法”施行,禁止雇佣契约的终身制等等。
大殿中的百官听得心中复杂难言,有宗正司的官员痛哭上谏,说这样的法令,几乎是完全否定了当年太祖萧道成立国之本,实在是对列祖列宗……
“那让他们来找我。”萧君泽淡淡一句,“萧家祖宗也是窃的刘宋的国,刘宋抢了东晋,晋朝抢曹魏,曹魏篡夺大汉,如今我那新朝,就算不是起于布衣,也算得国极正,若有不满者,大可归乡起兵,我绝对放尔离去,不加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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