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觉得这太深奥了,于是果断道:“如果那个权利和义务就能让他们和端端玩,那这些就是好东西!我才应该珍惜!”
“但是,这个不是真心啊!”萧君泽痛心疾首地想把三狗观念扭转过来。
“什么是真心啊?”三狗眨眨眼睛。
“就是无条件为你着想,不需要你喜欢他,他就会尽心竭力为你的人。”萧君泽认真道,“不会被一点小事诱惑的那种。”
“这样啊……”三狗想了想,果断摇头,“这样的人,端端不喜欢。”
“啊,为什么?”萧君泽惊讶了。
“因为他没有经过端端的允许!”三狗果断道,“那样端端会忙不过来的!”
萧君泽想了想,居然觉得这理由虽然霸道,但却很有道理,于是捏了捏端端的脸:“怎么办,我有点担心你两个哥哥了,和你相比,他们显得太老实乖巧了。”
三狗疑惑道:“乖巧不好吗?爹爹就常常夸我乖巧啊!”
萧君泽摇头:“对父母来说,当然是好的,但对他们自己来说,却不一定是好的,行了,别问那么多,再说了,就算你跑到最后,苦瓜肉不一样是给如愿吃了么?”
端端得意地笑了:“是的,如愿哥哥最好了!”
萧君泽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担心,但最后又无奈地摇头,谁让这是自己生的呢。
贺欢也喜欢帮着打下手,他还很快学会一手不错的做饭技术,每天亲自换着花样给君泽换上好吃的吃食。
这些菜谱流出去后,倒是有效提高了各种蔬菜的种植范围,不再只是农院里的观赏物,或者大家族们的炫耀新奇的产品了。
萧君泽也很受启发,拿这件事教育自己的手下,让他们不要只看重成果,也要重视成果和民生结合,学会推广。
在萧君泽忙于后宫和前朝同时,修法大会在一个月后的正月,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其中,在话语权里争夺最厉害的,便是吏员编制、职责以及各地招收的书院名额。
还有人上书,将襄阳书院改为太学,太学生成为国之栋梁,也算是一件复古的好事。
萧君泽拒绝了这一行为,并且少有地亲自发表的评论,说不爱崇古之风,长江后浪推前浪,世间事,本就循序渐进,随世而变,又何提继往开来,使天下大同?
这言论立刻引起了巨大争论,如果是汉代儒家大盛之时,这言论怕是立刻会被天下读书人敌视。
但如今是南北朝,儒家早已势微,人们更多在佛学、道家中寻求救世解脱,儒家已经成为部分大族的“家学”,加上以襄阳书院为中心,讨论研究不同事物发展规律的“世学”开始大行其道。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毕竟平日里,襄阳的报纸上,惊世骇俗之论极多,许多人都认可刺史的言论,认为这是有道理的,反对声音不会太大,会立刻被骂下去。
可是,这时间,却正是修法大会最白热化的时候,天南海北,从贩夫走卒到世家高门,从北地胡人到岭南诸夷,从西域小国到东海高丽,天下有志之士,几乎都聚集在襄阳。
为了他们的法理,他们在报纸上摇旗呐喊也不止一日。
所以,由于天南海北士人齐聚一堂,引发了第一场关于“王道”之学的巨大的风暴。
他们纷纷想证明一件事:什么,才是最适合终结乱世的制度。
这是道统之争,比性命更加要紧;是青史之争,注定为后世钻研讨论;是权位之争,胜者就此身居高位,败者食尘!
如此的大争之事,又岂能不竭尽全力,以身家性命相付?
在这样重要的事情面前,连修法大会这事本身,都显得不起眼了。
又或者说,这才是,天下间,最大的改制!
第292章 大意了
秦汉以来,儒家的治理模式一直被历代帝王喜爱,几乎每一个入主中原的王朝,无论最开始有多胡风,最后都顺从地进入了汉人的规矩。
因为儒家确实有一种别的制度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他是性价比最高。
一套三纲五常,以忠孝仁义为纽带,为国为民,天下安定为目标,在古代的农耕条件下,这种制度几乎是无懈可击的,魏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折腾,天下最后也不得不最后捡回这套学说,因为这是符合当下生产力的。
在这个时代,人太弱小了,必须以宗族为核心,血脉亲疏为利益纽带,父母被杀,无论是什么原因,子女复仇杀人是会被称赞的。君主是至高无上的,受命于天,所以大家都该听主君的指挥。
所以,在这个时代,说儒家的好,那真的是挑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是,屁股在哪里,思想就在哪里,这些年,襄阳书院的“世学”发展的速度,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挑毛病可比解决矛盾容易多了。
报纸便成了双方的战场,一时间,襄阳街头到处都是锦绣文章。
还是如往常一般,分为两派,宗族乡豪是支持的儒学的一派,因为的儒家的办法,推崇乡里自治,不会干涉到他们行使权力。
以前,兵源、钱财都在乡豪世族手中,无论谁上任,都需要他们的支持,但现在,这个想法被改变了,襄阳城的精锐兵源在,在这个时代的几乎无可匹敌,在炮火与枪弹之间,儒学统治力几乎可以说是瞬间土崩瓦解。
毕竟,笔墨上的真理是打不过炮火射程内的真理。
襄阳这边没有从道德仁义这些普世价值入手,在这点上他们战斗力小于五,再说襄阳书院虽也会教授论语等书,但更深奥的,便不深入了,理科才是求学上进的路途。
他们另辟蹊径,指出相比于大多有标准答案的理学,道德文章能做的文章就多了——毕竟释经权在考官手里,他可以觉得文章典故多给高分,可以觉得文章微言大义给高分,甚至可以觉得文章字写得好,人长得俊的给高分。
但理科不行,你该不会就不会,该错就是错,虽然也要写文章,但那只是小部分的分值,真正的成绩,还是要看硬实力。
这里有儒家所做不到“公平”。
这个论据一出,甚至于许多的中小士族都沉默了。
人性就是这样,希望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强者为尊,谁又敢担保,自己的家族能永远在首位呢?
当然,这样的沉默是短暂的,很快的时间里,更多的反对声浪出现了。
不是关于儒家的好坏,而是如何改变这新的“世学”,让他们能为之所用,从中获得利益的最大化。
他们有要求吏员由乡县自己推举,如汉代察举推荐一样的取用方式。
有要求像魏晋中正官一样,由朝廷任命考官,亲自去各郡县面试,只是不再用家世家品的……
正月里,一处官邸中,红炉小雪,茶香清溢。
“外边沸反盈天,你倒是清闲。”贺欢熟练地煮着茶烤着水果,把老是想要拔火盆的三狗拔到一边。
“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萧君泽慵懒地躺在榻边,享受着大狗二狗的捏肩捶腿,随意道,“一点小事,你怎么还和孩子们气上了?”
贺欢幽幽道:“他们用我给他们存的私房,去给你买礼物,这事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喜悦的,觉得我儿孝顺。”
大狗二狗头垂得更低了,手下更加勤快。
“但是他们居然被人骗了个精光,还说把我的钱都用在礼物中了,”贺欢露出受伤表情,道,“阿萧,你说,被孩儿这样欺骗,我能不能难过?”
萧君泽安抚道:“别生气了,回头我给你补上,倒是大狗二狗,你们两个,还不像你父亲道歉?”
大狗二狗纷纷心虚地道歉,然后跑掉了。
贺欢这才满意,他站起身,推了推躺在那的阿萧:“你别躺了,没发现么,老大老二最近对我老是躲闪,他们都十岁了,已经知道我生不出他们,整天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家宅不宁的,你这一家之主倒是管管啊!”
萧君泽摸了摸鼻子:“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了总是什么想法什么动静,你都不知道,他们几个还想着学霍去病,组织一支私兵,前去平定南国,直捣都城,一统天下呢。”
贺欢轻笑道:“毛都没长齐,灭南齐之功,必是我的。”
萧君泽眉目一动,看着自信满满的欢狗,微微勾起唇,意味深长地道:“不错,这功必是你的。”
这话一出,贺欢倒是矜持起来:“倒也不必刻意交我重任,还是三路大军齐出,我有把握,无论是哪一路,都是我拔得头筹!”
南下灭齐,必然要江东、襄阳、巴蜀三路齐出,这才能完全断绝后路。
萧君泽幽幽道:“放心吧,如果是明月他带兵,他肯定不会太快的。”
明月再虎,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呢。
贺欢于是越加满意,对着了阿萧小意温柔,极尽服侍之能,以至于出门时,神情都有些萎靡。
“对了,”看贺欢出门休息,萧君泽微笑道,“阿欢以后不用吃那棉籽油了,此许食用,只是没有子嗣,若是过量了,可是会……”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某个部分,认真道:“会萎缩的。”
贺欢顿时心中发出尖锐的鸣叫,但他果断控制住了表情,微笑道:“至少目前看来,阿萧你并没有不满意,不是么?”
萧君泽点头。
“那便是值得的。”贺欢微微一笑,关上了门,大步离开,只是在路上,狠狠地一拳打在墙上,决定回头一定要多吹吹枕头风,把那个私下给他寄药方的魏大夫的经费扣光!
另外一边,萧君泽感慨着贺狗真是太懂事了,然后又熟练地拿起一干果放在嘴中,继续翻看关于报纸上各大势力提出的吏员录取的建议,这些建议里,虽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但小部分还是很有用的。
兼听则明嘛,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他的很多政策都是小规模试点,再大规模推广的,他非常明白,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怕只是随意的一张文书,都能改变许多人的一生。
谨慎一点,绝对是没有错的。
但有许多提议,虽然中肯,却没有那个财力实施,毕竟,如今只是有个工业时代的萌芽,开垦海外、蒸汽机这两个BUFF可还没有完全点出来呢,工农业产值没上去,朝廷哪来的钱和粮把统治基础铺到村一级呢?
更不要说在乡里都设书院的分院了,整个朝廷的收入填进去都不够。
所以啊,这些想法只能暂时不用了。
因为越是人多的组织,越是耗费钱财,在没有足够的教育水平之前,过多的职位,只是给更多人敛财的机会罢了。
翻看了一会,他有些疲惫,正想再吃颗果子提提神,却摸了个空。
他抬眸看去,六格的果盘里,放腌制青梅和山楂的那两格,已经空了,其它放葡萄干、核桃仁、松子、甜杏仁的四个格子,则几乎没有动过。
他低下头,正要让青蚨再拿两盘果子过来,却在下一秒骤然抬起头,死死地盯住那空了两格的果盘,仿佛在看什么世间真理。
这,这……他就疏忽了那么一个月而已啊!
因为魏大妇也侧面保证了的啊!
不会这么倒霉吧?
看他今晚不炖了贺狗!
因为知道了一些不快乐的事,萧君泽这个正月一下子就过得不美妙了。
他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人难受!
于是他果断把这事告诉了贺欢。
“什么?!!!”贺欢宛如被雷击中,整个人都慌乱了,眼睛不自觉地向萧君泽的肚腹上落,露出摇摇欲坠的模样。
“这都是我的错,”贺欢立刻认错,深刻检讨,“是我误信庸医,才给你带来这样的麻烦,阿萧你怪我就是,千万不要气到身子……”
萧君泽看他手都不知往哪里摆,轻嗤一声,没再和他纠结。
然后,贺欢就开始过上了痛苦的日子。
他真的好想告许阿萧,有了身子就要早睡,要多吃点东西,不能胃口不好就放一边……
但都没有用。
阿萧甚至会微笑着把他忙了两个时辰炖好的补品递给他,微笑着对他说:“吃下去,吃不完,就滚回去。”
贺欢无力反抗,然后发现这东西是真难吃,但医院的大夫是说了,不能吃重油重盐的食物啊。
青蚨在一边围观了这场对于贺欢的迫害之余,也写信给在建康城的魏贵妃,让她过来服侍主上生子。
魏贵妃的回信只有一个字:滚!
“知善是肯定不会来的,”萧君泽这事后,还无情地嘲笑了青蚨,“我生孩子生得太容易了,觉得是我浪费她的时间,觉得我的特别太特别了,不能通用,只让我等死了把尸体给她。”
青蚨大怒:“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萧君泽倒不介意:“人死如灯灭,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和她谁活得久,还不一定呢?”
别看魏贵妃出生道家、医术高超,却半点没有道家的养身意识,时常熬夜就算了,还经常亲自去各种乱七八糟的医疗现场,还经常一天就做下四五台手术,虽然病人存活率不高,但她的工作强度是真的强,掉头发掉的厉害,听她偶尔抱怨自己的头发都快插不上簪子了。
青蚨只是点头,他记住了这事,暗自决定绝对不让这事发生,除非自己死了,否则,魏大妇敢乱打主意,绝对先着陛下一起去。
二月时,修法大会宣告结束。
许多人都开始准备着回到故土,但也有许多有志之士留下,他们一边等着襄阳每隔一段时间新的律法公示,一边开始在这襄阳城中寻找新的机会。
随着这些人物的留下,襄阳主城区的房价渐涨,襄阳书院周围更是涨到了一种让人晕眩的地步。
许多人开始的考取襄阳书院的凭证,学习这里的学说,让造纸业和印刷行业又大火了一波。
原本销量不温不火的世学,在西北、并州落入襄阳之手后,开始迅速成为全国都畅销的重要书籍,哪怕还在乱局之中的河北、青州、河南等地,也有人坚持在乱世之中苦读,准备等待时机。
襄阳书院里,一名十来岁少年正就着麦饼,沾着大酱,一边吃,一边看书。
麦饼只吃了一半,他便有些不舍地放到一边的竹笼里,擦洗了手,打开一本写满笔记的书卷,温习另外一门功课。
他是蜀中前来求学的士子,这次趁着修法盛会,家中长辈将他带来,求学耗费甚多,家中二十余亩的产出粮食,也只是够从蜀中来此的路费,需要十分节约。
好在,两轮淘汰后,他成功考入了三期,到这时,他就可以有一个宿舍,与人同住,还能省下一些在外租住的费用,那实在是太高了。
相比之下,他的舍友就要宽裕很多,不过……
“怎的这么晚才回来?”他问刚刚进门的舍友。
那名舍友抬起头,十五六岁的清俊脸上带着一点微笑:“我家与宇文家有些交情,想看看能不能调去那小学堂,结果被嫌弃年纪太大了。”
“小学堂?”少年忍不住笑道,“你苏绰不是自问学富五车,只觉得在这里学就最好,怎么还要去小学堂?”
“你不懂,”苏绰微微摇头,“学什么不重要,在那里,有想见的人啊。”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自幼周围都夸赞,但在读完襄阳的《世学》后,便开始崇拜那位做出这一切的君刺史,日思夜想都想见一面。
所以,这些年越发苦读,他还通过算学,自创一套军中计账之法,还专门让人印刷出一整套的计账表格,配合着他新著的《习度支》这一书,解决了在襄阳求学的学费问题。
可居然没能入君刺史的眼……
不过也对,那样的人物,创出的《气候论》《地理志与国》《世学》哪个不是经天纬地之学,自己这一点小小的创造,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今天在宇文洛生家见到的那位小孩,长得却是真的可爱,看着就想抱抱。
苏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写信给自家兄长苏让。
他如今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今他已经十六岁了,兄长苏让已经在关中清理郑国渠,做出一番事业来,自己是要先去地方,还是先实现梦想,见见那位大人呢?
真是艰难的选择啊!
时间缓缓过去,一转眼,已经是三月。
襄阳开始了新一伦的吏治大考、面试,为各郡县储备人才。
天下云集响应,虽然都要从基层做起,但问题不大,毕竟襄阳前途远大,只要地盘多了,总有上位的机会。
不过,这三个月间,河北又开始有了新变化。
以高欢、斛斯椿为首的六镇鲜卑军民,与河北的高氏大族,开始了对幽州的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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