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现实玩家(与神同行)

“我接下来会在这里待十天。”
宿星原关闭了面板。
到底是能糊弄过去，还是会被发现，十天之内就一定能够见分晓了。
周局若有所思：“如果计划成功的话……”
想必那边很快，就会毫无防备地再来另一步攻势了。
“情况怎么样了？”
食堂窗口中，一个着装低调的男人走过来，低声问道。
“上面说今天会有人来协助我们。”
打饭的阿姨手一点都不抖，神色自然地说道：“……希望他能靠谱一点吧。”
声音很轻，但其中潜藏着的疲惫，却能被人隐晦地听出来。
并不是所有队友都是特别靠谱的，也有一些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出问题。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扛着压力进行调查，对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是极大的考验。而只要他们出现一丁点的失误，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其他队友，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连累。
简直不是一句猪队友就能说得过去的了。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走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个人：“干什么呢？”
男人恼怒道：“你看看她给我打的什么饭，连肉沫都没有！”
阿姨撇撇嘴。
穿着警卫服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人各一眼，手中的警棍毫不留情地落在了男人的身上，同时对打饭阿姨说道：“厨师长会收拾你。”
“禁止在窗口磨蹭时间！”
男人硬生生挨了一下，顿时痛得大呼小叫，可在对方冰冷的眼神中还是噤了声，点头哈腰地离开了原地，捧着自己可怜的稀饭，坐到角落里用起餐来。
食堂不让长久逗留的原因很简单。在职工用完餐之后，剩下的就是学生们了——那些被作为某种能量和储备粮养育起来的学生们。
如果要男人说的话，这整个学校就像是一个牧场，等到它们准备完毕之后，恐怕还会强行控制着学生之间进行……
越想，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管理学校的人非常谨慎，不让学生和除在核心控制权之外的人有任何能私下接触的机会，而且他最近越发感觉到，那些学生们的面相发生了一些改变——都说相由心生，原本应该阳光活泼的学生们脸上，现在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他闭了闭目，按照呼叫机中的指示，去校长室里面接下一个进来的学生。
虽然调查局已经在尽力阻止有学生进入这所学校了，但因为有几千个学生困在学校里面作为人质，怕打草惊蛇，他们不能做出十分有效的干预，以至于隔三差五，还是会有学生被家长给送到这种全封闭式的私立中学来。
男人站在校长室门前，还没有把门打开，校长和家长就从门中走了出来，两人相谈甚欢，可在学校中浸淫多日，被其中的魔气稍稍影响的男人，却能看到校长那张看似没什么瑕疵的人脸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肉芽。
男人忍住恶心的生理反应，低头站在一边等待他们走过去。
……有时候真不知道，这种对障眼法的抗性到底是好是坏。
虽然清醒的状态能让他们一定程度窥见更多的真相，可正因为如此，精神也更为受到影响，导致很多原本理智又沉稳的同伴，都因为一些小失误而折在了这里，被关在地下一层的停车库，连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否还活着。
男人想到这里，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然后才打开门，朝校长室里面看去。
这一看，就让他微微愣了一下。
……被魔物控制的学校里面乌烟瘴气，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气质干净的学生了，只是往那里安静地一坐，都给人一种学神的感觉，这种学生怎么会被送到这种全封闭的学校里来？
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男人也没多想，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揣测这些了。
“跟我来吧，”他冷漠地说道，“我先去带你去领校服。”
“好的。”新来的学生乖巧地点点头。
男人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不哭不闹，不沮丧也不难过，一副乖巧到逆来顺受的样子……太少见了，至少在这所学校里面，他简直从未见过。
他不由自主地就放缓了几分语气：“领完校服，去学生处登记，然后回你的寝室。你最好先老老实实地把学生手册给背下来，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学生又点了点头：“好的。”
他拿出在校长室获得的学生手册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在看到某一条的时候，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在晚上不能看窗外？”
“……”男人说道：“我想这一条，你不会想知道原因。”
学生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男人很欣慰。
这么听话的应该能活得久一点，至少不会被吓得发疯……
“越是藏着掖着的，就说明越好玩。”
学生轻快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已经背下来了。”
男人：“……”等等，等等。
——所以你实话告诉我，背下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男人僵硬地说道：“你……背下来了？”
学生理所当然地点头, 纯良地说道：“对啊，不是老师你让我背的吗？”
男人一哽。
……让背下来确实是他说的没错，但他们两个人的目的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吧？
背下来是为了尽量能够保命, 不是为了能够更加效率地作死啊！！
但在走廊的监控下方, 男人显然不能直接说这种话, 只是神色有些扭曲地说道：“……我不是老师……我只是一个助教。学生处到了。”
学生处在三楼, 里面正有一个人在值班, 只不过和普通人不同的是，他的脸色隐隐有些青白。
见到学生过去, 他才抬起眼皮，十分露骨地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把一个校服袋子推了过去。
学生接过校服，在登记表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
助教瞥了一眼。
他叫做“白维”。
“门牌号是4044，”白维扫了一眼自己的登记表，声音轻快, 听不出任何负面情绪，“床铺号是四号。”
助教：“……”
助教欲言又止。
……这家伙是什么手气啊, 怎么能抽到一连串的4？
又想起对方之前的言论, 他心中的担忧顿时更加严重了。在这种时候曾经是唯物主义战士的他也不得不相信一些玄学, 比如说一连串的4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好兆头。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 他带着白维前往他的寝室。
等到了楼下，白维微微偏头，问道：“男女寝室楼不分开的吗？”
助教没有回话。
人类是不会刻意把公鸡和母鸡分开的, 那么同理, 那些魔物当然也就不会把人类男女分开。
白维眨了眨眼睛, 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但他神色依旧自然, 这种屈辱仿佛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助教已经觉得他可能精神有点问题了。这或许就是他父母把他送到这里的原因……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白维打开4044的门。
黑发少年微微偏头，像是见到了朋友一样轻松地笑说：“你们在做什么？”
助教没看到门内的情况，但他总觉得黑发少年那种仿佛有些过于清澈开朗的笑容……有点莫名的渗人。
门内，被压住的一个女孩豁然推开男人，蜷缩进自己的床脚，而被打断了好事的警卫却十分不满地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白维几眼，冷笑道：“新来的？”
听到这个声音，助教心里就一咯噔，显然想到了刚刚这个寝室中发生了什么——这种事不止出现过一次了，这所学校中也不全是魔物，还有很多是这种包藏私心的人渣。既然魔物不在乎这些人类会不会遭受一些方面的伤害，他们自然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调查局的人在努力阻止这种事发生，可就算那些孩子没被得手，她们显然也会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
而现在……看守宿舍楼的警卫的好事，被一个“新生”阻止了。
糟糕了。
助教刚想上前两步，就看到警卫直接大步走出来，一手作势拎起黑发少年的衣领，像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白维：“不可殴打学校教职工。”
助教：“……？”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关于新生背下守则，只是为了违反的……这个事实。
下一刻，黑发学生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动一分一毫，他甚至上半身都没有丝毫晃动，稳得吓人，只是屈膝往警卫的腹部一撞——
“哐当！”
——膀大腰圆的警卫，竟然就直接飞了出去！
警卫的脊背狠狠地撞在了宿舍的墙上，钢筋混凝土制成的墙壁甚至因为巨大的冲击凹进去些许，让他整个人都嵌在了半空的墙体中，过了好几秒才掉落在地，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助教看得目瞪口呆，伸出去的手缓缓缩回。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这个十二人寝室中混住的男男女女也惊呆了。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只是略显呆滞地看着门外好似纯良无害的黑发少年。
白维抬脚走入室内。
那个原本十分不可一世的警卫悄悄恢复精神，在看到他过来之后，直接吓得拼命后缩、牙齿打颤起来。
白维温柔地蹲下身，他拉开唇角，露出瓷白的牙齿，十分高兴地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关于你的名字终于不是令人讨厌的绿色。”
警卫的口中仍然在溢出鲜血，尽管如此，他也依旧颤抖着说道：“谢、谢谢……？”
不让这个人讨厌，是不是就可以放过他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家伙……他的骨头绝对碎了，绝对！
……甚至只是一个膝击而已！
绝对的武力压制让他生不起一起反抗的念头，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换一个时间做这种事情，偏偏撞上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新学生的枪口，还要作死去挑衅他！
不过还好，学生应该不会杀人，他的人生还长着呢，他可不想断送在这里！
警卫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然而下一刻，黑发学生一边笑着说“不用谢”，一边将一把唐刀从上至下贯穿了他的头颅。
没有任何一丝的犹豫，动作简直熟练得吓人，而更渗人的，无疑是他脸上依旧轻松纯良、不因为亲手杀了一个人而改变的那种仿佛天生恶人的神情。
助理身体僵硬起来，他后退两步，内心飞快思考着对策，关于该怎么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让调查局那边知道，学校里进来了一个……很可能就是冲着这所学校的诡异而来的家伙！
然而，下一刻，黑发少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跑什么？”
助教：“……”
助教：“我该去工作了。”
白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用去了。”
助教一愣：“不用去了？你……”
他突然背后一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驱使着他缓缓转头，便看到了那个二十分钟之前才见过面的校长，被一个穿着漆黑衣袍的巫妖押了过来。
寝室里的学生们顿时被吓得发出了小声的呜咽，却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以免被那些恐怖的骷髅给注意到。
——是的，“那些”。
门卫室、学生办事处、办公楼……一只又一只的怪物冒出了头来，竟然不再有任何掩饰。
助教心都凉了半截。
刚刚的怀疑被他给推翻，现在有了更不妙的一种情况。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没半点人气的新生“白维”，根本就是一个想要来学校里分一杯羹的魔物！
因此他才不会直接杀了他们这些目击者，而是只对原本占领这里的魔物，和冒犯到了他的人类动手！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样，那只压着校长上前来的骷髅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而是半跪在了黑发少年的面前，哪怕没有表情，动作也能看出极度的虔诚。
校长叫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这是魔王大人的命令！你们竟然敢违逆魔王大人？！”
“魔王？”白维微微歪头，他笑着说道：“那你猜猜我是谁？”
“你？你不过就是一个人类，一个人畜……！”
说着说着，校长的声音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战栗的身体而紧缩的瞳孔。它能喊出“魔王大人”这样的名号，此时竟然没办法开口说出黑发少年的身份。
白维朝着弯了弯眼睛，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干净利落。
挥刀一斩，校长的头颅应声落地，被骷髅抱了起来，撕下面皮，缓缓地嵌入了自己的头骨中。
哪怕是助教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险些直接吐出来。
而白维却依旧神色自如，抛给骷髅一个模样诡异的面具，说道：“回去复命吧。”
骷髅欠身对白维行了个礼，进入眼前随之打开的纯白色传送门中。
助教越看越绝望。
白维能暴露这么多东西出来，说明他绝对是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黑发少年漆黑的眼瞳再次精准锁定了他的位置：“你跑什么？”
助教悲愤地说：“我不会跑，我会战斗到最后——”
“你难道不应该来接应我吗？”
白维微挑眉梢，表情十分无辜。
“……一刻。”
助教：“……”
助教：“？？？”
他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今天上面派下来的仅有一个人的增援，白维从一开始就平静非常的行为举止，以及不伤害无辜平民的真正原因——可是他能操纵魔物啊！这怎么可能？！
白维没再管他，看向那些骷髅：“把这个烂摊子收拾一下吧。”
那些“魔物”们立刻各司其职，扮演起了那些被它们所杀死的职工。如果不是助教目睹了这一切，他会仍然以为这所学校在被魔物控制着！
“至于这里的学生，在受到的影响完全清除之前，不能离开。我的那些下属们不会伤人，只会杀人，所以麻烦你和你的那些同伴们好好看着他们了。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我或许并不能保证后果会是什么。”
助教僵硬地点了点头。
白维：“你可以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你的直属上级了。”
助教半是迷茫半是怀疑地和上级进行了接触，将手中的情报传递了出去。
而在短短三十分钟内就拿到了后续周局：“……”
他心情复杂地放下了手中的情报。
想过有了宿星原的加入，事情会变得十分顺利，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顺利啊！
而且，原本调查局给出的方案是先由宿星原把学生们聚集在一起，由调查局成员保护，然后再发动强攻，结果被宿星原拒绝了。
现在看来……潜入敌营，偷天换日，暗杀首领这一套，对方玩得熟练多了。而且还把整个学校，变成了诱捕和围困来到现实世界的魔物的第一防线，相当于硬生生建立了一个缓冲地带。
现在敌方以为的自己的据点，其实是宿星原全权控制的区域，来到这里的魔物可以直接来一波剿灭一波，和围点打援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短时间内还不会遭到大规模攻击。这种事情，周局以前根本不敢去想。
至于宿星原的能力……他不愿深究。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唯一的考量，就在于如何才能让宿星原的各项能力不被更多的人知道。
周局思考片刻，最终只划过去了自己最信任的一个小队进行协助。毕竟学校里还有那么多学生，总要有点正常人帮助他们的恢复。
而在确定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异常之前，不离开这所学校，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周局缓缓吐出口气，微微向后倾身靠在椅背上，精神终于放松，就这么陷入了短暂的梦境中。

而这次打饭阿姨显得十分沧桑。
原因只是那个乖巧到仿佛没有任何特权、每顿饭都按时来食堂吃的家伙。
黑发少年一身学生打扮, 穿着这所私立中学为了彰显自己的高格调而特别设计的欧式校服，端了餐盘就自顾自地挑选了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下，而原本呆在那附近的学生和职工瞬间大气也不敢喘。
对于某些本性不太坏, 只是被魔气污染和而影响变得冷漠, 且不明真相的职工来说, 这个突然出现、并让那些诡异的怪物毕恭毕敬的学生, 绝对是再恐怖不过的存在。
更何况, 在这几天之中，人员的洗牌和调动无时无刻不存在。他们经常会见到原本熟悉的同事突然换成了一个只顶着一个名字, 模样却完全对不上的家伙，还和他们十分熟悉一样地打着招呼，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甚至其中有些人还是尖耳，根本就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