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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温柔攻养大后(常安十九画)


“理论而已,实践太难。”林简稍显执拗,看来这个“不开心”的程度不如沈恪以为的那样轻松,“不悲不喜的是和尚。”
沈恪一愣,被他这句孩子气的话成功逗笑,略带无奈又纵容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不可妄言……没说让你修心到那个程度。”
林简安静地不再说话,沈恪便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关键要看值不值得,以及,要看你的不开心有没有作用。”
“一件事发生了,你如果不满意或者不赞同,事关自身当然可以发脾气,可以摆脸色,甚至可以发泄坏情绪,但是结果呢?”沈恪不急不缓地说,“如果你的情绪能影响或是改变最终的结果,那么发泄一通无可厚非,但若是不能,那就没有意义,倒不如克己自持,静观其变,要知道,万事万物总有物极必反和否极泰来的时机。”
林简在沈恪怀中微微仰起脸,找到那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片刻后,说:“还有吗?”
“情绪是很珍贵的东西。”沈恪低头,在一室浓黑中准确寻到林简的眼睛,用嘴唇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眼皮,又说,“所以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不要轻易浪费给外人,因为那些人不会在意,也不会珍惜,更不会因为你的心情好坏而改变行为结果,所以不值得。”
“那给谁?”林简心口微微发烫,明知故问。
“给我,给所有在乎你的人。”
林简喉结不受控地滑动一番,低声问:“怀情绪,你也要?”
“为什么不要?”沈恪又笑起来,淡声回答,“不仅是糟糕的情绪或是败坏的心情,甚至你的缺点和无法改变的坏习惯,我都要,都接着。”
“你……”林简怔然片刻,嗓音有些不稳,“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你才是完整的。”
是完全属于他的一个人。
他要他的全部。
全部都是他的。
林简保持着微微扬头的姿势,在幽暗的光线中,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恪的眼睛,心头烦躁的冷意被驱赶,只剩下这个人留下的熨帖的余温。
半晌,他一晚上都略显紧绷的肩背终于松弛下来,一仰头,在沈恪的唇角亲了一下。
像是被安抚驯服后,终于肯向主人示好的小动物。
沈恪眼尾稍稍弯起,垂眸看着林简模糊的侧脸轮廓,问:“开心了?”
“嗯。”林简声音还是有点闷,“开心多了。”
“嘴硬。”沈恪无奈笑了一声,轻轻动了一下被林简搭了一晚上的腿,没想到怀里的人霎时皱眉“唔”了一声。
沈恪讶异地停下原本还想转个身的动作,停两秒,放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忽然在两人之间一晃而过。
“看来不单是嘴硬。”沈恪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刚刚掌心转瞬即逝的触感分外明显,他难得意外,“林设计师,你该不会这么半天都是这个状态吧?”
林简庆幸此时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也被厚重的窗帘全部挡在窗外,幽暗的环境是脸红的最好遮掩,他咬牙道:“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不都这样,你以为我也三十五啊?”
这话说得就有点欠收拾了,不过沈恪倒是没在意,只是双手忽然扶住他的腰.侧,手臂一抬,就将人扶了起来,坐着放在了自己肩上。
一时间的天旋地转,林简猝不及防,一把抓住了床头的木栏,才不至于重心失衡栽到他脸上。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试试三十五岁的人臂力怎么样。”沈恪说话间拉下他的家居裤,怔了一下后,屈指轻弹,嗓音中染上一点含糊的笑痕,“顺便再让你彻底开心一下。”
说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林简的后.腰,身上的人脊柱一麻,霎时像前倾身过去。
“沈恪!”
眼下的画面冲击力太大,林简在黑暗中瞥了一眼,只觉得自己此时脸烫得真的能滴出热水来:“不用,你别——”
“不用?”沈恪笑声微哑,伸手又弹了一下,问,“那你就一直这么站着,半夜睡熟时翻身压断了怎么办?”
谁他妈能把这个压断啊,又不是缠腰上!
“你——”
“嘘。”沈恪轻声打断他,温声安抚此时快要忍炸了的青年,“别出声,你这公寓隔音可能不行。”
说完就很温柔地垂下头。
那一瞬间,林简心底的浪涛澎湃成了一场灭顶的海啸。
他正面坐在沈恪肩膀的位置上,甚至不敢低头看一眼此时的情形。
那是……沈恪啊。
是他的小叔叔,更是从小到大,他仰之弥高的人。
现在竟然……
就算是在混乱狼狈的梦中,他都不敢梦这样的场景。
林简抓住床头木栏的手指不断收紧,死死咬着牙冠,不让自己泄露半分声音。
沈恪用极致的温柔,抚慰包容着他所有的棱角和硬骨。
意识昏沉漂浮,林简用最尽后的自制力和理智,才没有让自己在最后的时候胡来,但即便撤开得再如何及时,沈恪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沾染。
汗珠自林简额前鬓边成串滚落,砸下来,碎在沈恪的眉心眼尾,他怔怔地呆了片刻,而后才惊.喘不定地俯身,想去吻他的唇。
“别。”沈恪却稍稍偏头避了一下,嗓音中的哑意愈发明显,笑着说,“先让我去漱口。”
说完就要将人从身上扶下去起身,但林简却没动,看他两秒,忽然扬开被子,整个人往下蜷过去。
沈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失力的人拽了回来,抽出床头柜上放着的纸巾,替他整理擦拭:“不用。”
“为什么不用?”林简过了很久气息才平歇一些,看着沈恪问。
他刚才感受到了,动.情的明明不只是他一个人。
“不用你做这些。”沈恪声调中的波澜褪去不少,平静而和缓地回答。
“……只能你给我做,不可以我给你?”
“不是这个意思,别乱想。”沈恪笑了一声,将用过的纸巾攥在手里,准备去卫生间扔掉,“我只是……有点舍不得而已。”
其实是有很多的舍不得。
说完不等林简再有动作,便从床上起身,到浴室重新刷牙漱口去了。
等他整理好折返回卧室,就见林简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睡眠灯重新打开,他躺在床上,很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恪。”
“怎么了?”沈恪掀开被子,重新回到他身边。
“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林简看着他,目光澄净又凝定,“也不用舍不得,我……对你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不愿意的。”
这样向人刨白心迹,对于林简而言是一样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他说完,便移开目光,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身边的人静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随后,像是奖励般的,俯身亲在了他的唇珠上。
唇齿摩挲。
于是林简就又得到了一个清爽的,带着薄荷味的晚安吻。

原定的关于城市公园水文调蓄排放系统的评估测量在一周后进行。
工地现场, 项目组的设计人员站在一边,看着承建方和腾晟的工作人员与水利部门的工作人员进行实地测量,最后开始数据核算。
林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内心已经平静得毫无波澜。
承建方负责人和测量人员瓜田李下的眼风已经毫不掩饰,他甚至已经预想到了最后的结果。
但沈恪前不久才说, 情绪是太过于珍贵的东西,他不屑再给予外人半分。
而且,即便最终结果差强人意, 也总是会有办法的。
小半天的实地测量结束, 一行人乘车来到腾晟公司的会议室, 进行数据分析和结果演算。
会议室中,腾晟的张总居于会议长桌的主位, 林简和项目组一起坐在会议桌的左侧, 对面则是承建方团队。
水利部门负责数据库分析的工作人员打开投影, 准备现场测算。
而此时, 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敲了两下。
厚重的玻璃门被应声推开,屋内所有人都抬眼看过去, 待看清了来人后, 腾晟这边的张总和几个副职像是应激的本能一样,“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其余人反应没有那么快, 但几秒过后, 也跟着不自觉地迅速起身。
徐特助单手扶住玻璃门, 保持着开门的动作没有变, 而沈恪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两位集团副总, 大步入内。
腾晟的张总一马当先疾步跑过来迎人:“沈、沈董,您怎么突然来了?”
沈恪没应声, 径直走到会议长桌边上,徐特助此时从后方上前,替他拉开座椅,才平声回答:“集团内部例行巡视,没有提前发通知,今天刚好随机到了腾晟这里。”
“……哦。”腾晟的张总勉强挤出个微笑来,“我们这边正在进行数据分析,沈董您看……要不然……”
沈恪没回头看他,只是扫了一眼投影幕布上的阶段数据汇总图例,淡声问:“分析什么?”
“呃……”张总卡了一下,目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站在台前此时已经半石化状态的工作人员,磕绊着说,“是城市公园的那个项目,就、就施工现场和设计方案有了一点出入,应该影响不大,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召集了各方负责人,进行了实地测量,分析过后才能下最终结论。”
沈恪问:“什么出入?”
张总犹豫着不敢应声了。
沈恪并不在意他此时忐忑躲闪的态度,直接问:“设计方和承建方都在?”
承建方的王总闻声立即绕开身后的座椅,朝沈恪这边快步走开:“在呢沈董,我是承建方负责——”
沈恪没动,只有徐特助的一个止步的手势,就将人钉在了原地。
沈恪目光清淡地掠过全场,落在对面此时同样一脸懵然的林简身上时稍稍停顿,而后又移开,淡声说:“原稿的设计方案给我。”
话音刚落,立刻有工作人员将设计图摆到沈恪面前,沈恪垂眸扫了两眼,又抬眸看了一眼投影,像是很快得出结论,笑了一下,才结案陈词地说:“是自然雨水的调排系统规格出问题了?”
他这句话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淡然又笃定,宛如平铺直叙一般,让人无法否定。
直到此时,在场的所有人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那些零星的坊间传言来——
据说,这位为人低调但行事高调的沈董,多年前就是毕业于国际顶级学府的园林景观设计专业。
……这位大佬,可是个实打实的行业专家啊。
各怀心思的几路人马此时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精彩绝伦,沈恪倒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冲站在台前的水利部门工作人员抬了抬下巴,继而道:“那继续吧,我顺便旁听学习一下。”
这话一出,腾晟张总和施工方负责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林简坐在方景维旁边,全程安静无声,此时感受到一旁人的目光后,淡淡回视过去。
方景维眼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几番变幻后,才勾了一下嘴角,偏头轻声问:“沈董……人是你叫来的?”
林简眼底浮起很淡的一层笑痕,却转瞬即逝,同样压低了声音回他:“组长别开玩笑,我可没这么大通天的能耐。”
方景维听得出他略带讥讽的语气,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沈恪不请自来,此时坐镇场上,任谁也没有那个本事和胆量在他眼皮底下信口开河,原本只是走走过场的一次评估会,竟然真的认认真真、精细严谨地开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的时候,水利部门的数据管理师比对着市区范围近几年的降水汇总和城市排水系统载量数据图,又和目前施工现场已经挖了三分一的排调系统进行了对照,颤着声音得出结论。
“从数据上看,在正常的降水量天气时,目前的环系水槽宽度的蓄水和排放力确实在正常范围内,但、但若是……”
水利部门的工作人员瞥了一眼此时已经面带菜色的承建方王总,又看了看明显自顾不暇的张总,最终选择明哲保身,总结道:“若是遇到强降水天气,那么就明显载量不足了。”
一时间,会场中鸦雀无声。
林简却稍稍舒了口气。
“嗯。”沈恪听完很淡地点了下头,随后临场测验般将问题抛给张总:“那怎么办?”
张总讪笑着回答:“那当然是按照原设计方案,全部回填重挖了。”
“但是——”承建方负责人此时颇有几分狗急跳墙的模样,不顾场合地抢白了一句,“这样一来,人工和建材的折损费用就太高了,恐怕会超出预算。”
沈恪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很缓慢地将视线落到王总身上。
王总倏地对上那样一双平静的眼睛,没来由地在心底打了个冷颤。
那眸光沉而温,却极其压人。
“预算不是问题!”张总此时立刻表明态度,“项目品质才是最关键的!”
林简始终安静坐在长桌的一角,此时看着场上顷刻间风云变幻的局面,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笑。
评估会到此彻底结束。
沈恪从容起身,依旧谁也不看,带着助理和几个副总径直向会议室外走去,只是经过张总身边时,淡声留下一句:“召集你们管理层人员,半个小时后召开巡视例会。”
——还开会啊?
张总现在听见“开会”两个字就有点胆颤肝突,但最终也只能苦笑着点头照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沈恪从始至终没有和林简打过一声招呼,甚至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
但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林简还是垂敛了眸光,难以自抑地扬起了嘴角。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有一种身处孤立无援的境地中,忽然被撑了场面的踏实感。
评估会那天之后,林简立即返回到施工现场,和工程监理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程进度,最终将已经从出现差错的水系调排系统被拨乱反正,全部回填重建。
他这边忙得脚不沾地,沈恪那边也是事物缠身,所以除了每天深夜的偶尔的一通电话,或者一条信息外,他们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机会见面。
再见之时,已经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
林简陀螺一样在工地上转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欠下的工期全部追满,工程进度步入正轨,他可以正常休假了。
而沈恪那边第二季度的工作也到了收尾阶段,私人时间相较年初的第一季度,自然也多了一些。
于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沈恪便打来电话说,明天来园区接他回南市,一起度过一个难得的周末时间。
林简本想拒绝,说自己可以开车过去,但想到曾经他那句“我喜欢的人,自然舍不得他跑来见我”,于是又默然作罢,最终说了声“好”。
第二天周六,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林简早晨起床洗漱过后,惯例到园区的健身公园跑步,他来得比较早,又是周六,跻身于园区公寓的其他社畜们此时仍在梦中沉眠。
但跑了两圈后,身后逐渐有一道脚步声赶了上来。
林简本来没在意,但那道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步伐频率与他一致的落在了身侧。
林简下意识转头,就看见方景维身穿一身休闲运动衣,朝他摆了一下戴着护腕的手,笑着打招呼:“早啊。”
林简稍感意外,毕竟晨跑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熟人,他略一点头,应声:“组长,早。”
“跑了几圈了?”方景维微笑着与他攀谈。
“两圈。”林简态度略显淡泊。
“不多。”方景维笑着说,“正好,再陪我多跑几圈。”
没那个闲工夫——
林简在心底回了一句,但基本的职场礼貌,让他将这句话收在了嘴边。
他没多说,只是暗自稍稍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方景维年逾四十,体力和耐力居然还不错,观察到林简暗中加速后,竟然也调整步伐,跟了上来。
和老年人较劲没意思。
林简无所谓了,闷声自己跑自己的。
整整十圈,四千米,林简跑完之后站在原地活动脚腕手腕,顺便弯腰放松一下小腿肌肉,以免乳酸堆积。
而方景维此时也在他身边停下,等他做完放松整理后,笑着问:“不跑了?”
“嗯。”林简应了一声。
“好。”方景维说,“那一起吃个早饭吗?”
林简慢慢转头,直视着他那双笑眼,隔半秒,淡声拒绝:“不了,您自便吧。”
说完略一点头,往公寓方向走去。
方景维被拒绝也并不在意,依旧笑容儒雅地盯着青年清瘦挺拔的背影,片刻后,随他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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