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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寒鸦/梅八叉)


事情在裂变式地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许巷又在本次影片中担任重要角色,他的负面新闻分外难堪,主办方为了控制态势,也不得不宣告了试映会后续所有环节取消。
嘉宾在离场的时候,几个投资方,还有主创团队的表情都很难看。
蒋一舟以千玉珠宝的名义赞助了不少钱,发展到这个局面,现在表情也特别难看。
唯有担任男主角之一的夏晗很平静。
他走在前面,出门的时候还特地回头看了后面的夏泽笙一眼,冲他笑了笑。
夏泽笙表情变得凝重,秦禹苍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握了握他的手:“许巷是自己挖的坑太多,他是很容易就塌房的人。”
这些话并不能完全安慰夏泽笙,他勉强笑了笑:“你不了解夏晗,他真的很偏执,既然他能说出那种话,我就怕他鱼死网破。”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秦禹苍说,“生意场里有几个能做得比我好?”
“你说得对。”夏泽笙说,然后他又重复了一次,“你说得对。”
秦禹苍见他渐渐平静了下来,缓缓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在夏泽笙同意后,他转身离开往洗手间的那条通道走去,然而他却在离开夏泽笙的视线后转了个弯,从偏门出了影厅,进入了一个偏僻的阳台。
夏晗站在那里,正在等待他。
秦禹苍一看见夏晗,脸上的温情就已经褪去得一干二净,锐利的眼神盯着夏晗。
夏晗嘻嘻笑了:“怎么不装了?刚才对夏夏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吧,心里一定愤怒极了。”
秦禹苍冷声道:“离夏泽笙远点。”
“你为什么不离他远一点?!”夏晗反问。
“我是他丈夫。”
“明明我先来的,我从小就认识他!他是我的。”
“他不属于任何人。”秦禹苍道。
“你少在这里装!”夏晗忽然怒吼,“是谁少年时就迷恋他,是谁把他的海报贴满了整个屋子,是谁啊就算他结婚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执迷不悟的。”
秦禹苍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些事就算是他自己,如果不是秦瑞提起,也属于绝不会知晓的秦禹苍的过去,夏晗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这时,夏晗猛地冲上来,拽住他的领子按在了墙上,背后的玻璃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大的声响。
“在臻美高珠会上见到我的时候,就假装不认识我……你故意的吧。那会儿就打定主意要把夏夏从我身边夺走了。”夏晗笑得有些颠,“你可别忘了,那个预测风暴的数据模型是你写的,秦骥的死你逃不了干系!”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爆鸣声在秦禹苍的脑内炸开。
他耳朵里嗡鸣回荡,夏晗后面再说的话他竟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眼前色块凌乱。
心底深处有什么过往的不属于他秦骥的记忆在飞速地炸开,充斥着他的大脑。
原来这才是秦禹苍最不可说的秘密。
过了好一会儿,尖锐的耳鸣声才逐渐消退,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秦禹苍觉得有些力竭地眩晕。
也许是他呆滞的时间太久,夏晗以为他怕了:“夏夏就像是一朵花,总是要放在温室里才能开得很好的。他以前就很好,以后也会很好。而你……别想着独占他了,他不属于你。”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秦禹苍推开他,再一次开口,缓慢而有力地强调,“他不属于任何人。”
夏晗没料到他会反抗,愣了一下。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丑事抖搂出去!”夏晗怒道。
“像许巷一样?”秦禹苍摇头,“我建议你尝试一下,那么你就知道我和许巷在处理舆论问题上的不同。”
夏晗哑口无言。
“你想让泰和集团来搞我对吗?”秦禹苍问他,“正好夏泰和也欠着夏泽笙一个交代,我早就想收拾这个变态了。你让泰和集团尽管来,我向你保证,夏泰和当年是怎么对待他干儿子的,我将替夏泽笙如数奉还。”
夏晗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还有……我承认你对夏夏有些偏执的占有欲。”秦禹苍说,“可遗憾的是,占有欲它不是爱情。因为夏泽笙是个活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你妄图囚困他,只会失去他……”
“闭嘴!”夏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了看夏晗的眼睛,怜悯地笑了。
“啊,你看,你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你甚至没有意识到,你早就失去了他。”
“闭嘴!!”
秦禹苍继续说:“而我,感谢夏夏,他教会了我什么叫爱情。”
夏晗看着他,脸色发黑,双手攥紧,浑身都发抖起来,咬牙切齿地说:“秦禹苍……秦禹苍!我一定要弄死你!我要你死!”
他很平静地对夏晗道:“那你一定要努力一点。别让我失望。”
秦禹苍对着玻璃门整理了一下被夏晗扯乱的领带,推开门离开。走出去很远,还能听见夏晗愤怒的没有意义的咒骂。
秦禹苍没有因为在刚才的骂战中获胜而雀跃。
一方面泰和集团和夏泰和本人的力量确实很可怕。
另一方面,他想起刚才夏晗的话——
“你可别忘了,那个预测风暴的数据模型是你写的,秦骥的死你逃不了干系!”
所以夏晗和秦禹苍很早之前就认识,却一直装作陌生人。
而另一方面,夏晗和秦禹苍似乎一起卷入了三年前钻星号事故中。
……这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抬起拇指按了按太阳穴:“你都干过些什么?”
他低声问自己。
然而内心里,这副躯壳的主人,并未作答。

许巷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在试映会突然叫停后,当天晚上就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地发酵,扩散开来。相关新闻报道充斥着各大平台。
后半夜,许巷的丑闻开始被非正常力量压下,可是很快地,关于他的另外一个话题冲上话题榜。
#许巷偷税漏税#
这不是谣言,许巷的税务情况本身就在被追查中,已经查出了不少问题,但是第二天,泰禾集团向有关单位提供了一份阴阳合同,其一是与许巷签订的正常的代言合同,另有两三份天价服务费合同,收款方是与许巷的经纪公司有关联的两家皮包公司。
许巷只需要对代言收入缴税,而另外两个合同所产生的费用,则通过公司做账的方式与支出冲抵了。
通过这种形式,单这一个代言,许巷节省下来约四百万的税。
网友们根据这个合同比例算了笔账,许巷一年欠缴税费至少在一个亿,金额惊人。
这个话题的杀伤力比之前的更大,几乎算得上是绝杀。
后半夜的好几个社区平台,因为这个话题直接被巨大的流量宕机,无数程序员大半夜的爬起来做平台维护。
许巷的经纪团队也很拼,一会儿一个辟谣,一会儿一个保留起诉的权力……事情发酵了几天,许巷团队终于顶不住压力发了道歉函。
然而道歉信还没发布超过一分钟,许巷便被禁言,紧接着他的账号就被平台注销了。
很快相关官方媒体对某艺人偷税漏税的情况发布了通告。
许巷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许巷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泰禾集团又回头咬上了蒋一鸿的千玉珠宝,一方面在珠宝直播领域大肆发力,挤兑千玉珠宝的市场份额,另外一方面对千玉珠宝的供货源头进行抬价,导致千玉拿货成本激增。
在蒋一鸿市场端和供货端都陷入艰难的局面的时候,泰和集团又给了一个绝杀。靠着泰和集团强大的市场影响力,以及疯了一样的抬价,直接与大型物流中转仓签订了珠宝品类的独占排他协议。
千,玉珠宝的主做电商平台,依托直播、就近中转供货,讲究的是廉价快速质量稳定。泰和集团这个操作,相当于掐断了千玉珠宝的生命线。
一时间曾经成为电商新贵的千玉珠宝摇摇欲坠。
蒋一鸿也摇摇欲坠。
没了钱,物流中转仓也被打压。
负责物流APP开发的“我们伙伴”公司一下子闲了起来。
夏泽笙因为泰和集团这些不计成本的动作而忧心忡忡。
秦禹苍倒没有觉得,至少目前夏晗对付的两个人,都深得他意,尤其是蒋一鸿。
以千玉集团最近的糟糕表现,股东们怕是早就坐不住了吧?
他不介意在恰当的时机多给点料,再推蒋一鸿一把。
大概在六月下旬,骐骥集团投资秦禹苍的三百个亿已经落地,骐骥集团与秦禹苍签订了三年的对赌协议。这笔巨额投资也会分成四笔款项,陆续打入秦禹苍新公司的户头。
之前夏泽笙已经察觉了离岸的大济信托,这次秦禹苍就干脆没有再藏着掖着,直接给新公司起名字叫做大济。
至于为什么……
“大济苍生嘛。”秦禹苍跟夏泽笙讲,“带着咱俩最后一个字音。现在不是很流行凑CP吗?苍笙CP,很好听。”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六月底的一个清晨,两个人吃完了早饭,穿好了得体的西装。夏泽笙在给秦禹苍戴好领带后,又为他穿上了硕士服。
蓝色系硕士服被整齐地穿戴好,夏泽笙扣上扣子,接着从旁边拿起硕士帽给他戴好,流苏在他耳边晃动。
秦禹苍身形高挺消瘦,整个人穿戴上这套硕士服后,凹显出古典俊美气质。
夏泽笙叹了口气:“你知道夏晗最近的动作,新公司叫大济,他一定能想到这个层面,这不是刺激他吗?”
“怎么,你怕他介意?”
“我担心你。”夏泽笙道,“他带着泰和集团不要命,你不行。你背着三百亿对赌。”
秦禹苍抓着他的手,吻他的手背,然后对他眨了眨眼:“那就要请你这个骐骥集团的幕后大老板帮帮我了。”
“首先,我只是骐骥的大股东,其次骐骥也没办法毫无底线地帮你。骐骥还要对那么多股东那么多员工负责。” 夏泽笙忧心忡忡,“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
“根本上升不到骐骥这个层面。”秦禹苍说,“夏泰和这个老家伙的破绽太多了,很容易就能让他下马。他这么多年来的陋习,伤害了无数的人,难道就不应该付出代价?早就应该收拾他了。”
“你的意思是……”
“你是受害者。”秦禹苍指了指他的心脏,“你愿意作证吗?他对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愿意。”夏泽笙毫不犹豫道,“可这不够。除了我和夏晗,其他人都……”
“他开过那么多派对,参与者都还活着吧?不可能没人见过。”
夏泽笙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有人出来作证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参与者,是夏泰和派对上的客人。你明白客人的意思。”夏泽笙苦涩地笑了笑,“夏泰和用这样的派对拉拢了很多人,很多人为了附和他,也自愿自发地参与到这种肮脏的派对中来。如果这些人会站出来,还需要等到现在?”
“如果利益足够大的话,他们会站出来的。”秦禹苍道,“而且……虽然我这么说很伪善……夏夏,我觉得应该也有些人,并不想和夏泰和同流合污,只是迫于无奈参与其中。一旦夏泰和有了颓废的势头,这些还有些良心的人,自动自发地站出来,也未尝不可能。”
夏泽笙眼眶有些发红,他问:“真的吗?”
“真的。”秦禹苍安抚地握着他的手,“一定会有这样的人的。”
夏泽笙勉强笑了笑,吸了吸鼻子,应了声:“好。我们试试。”
“一旦夏泰和没了,泰和集团等于就没了。夏晗还能把我怎么样?”秦禹苍道,“我们甚至不可能在商场上遭遇。”
“原来你计划这样做?”夏泽笙略松了口气。
“怎么,你以为我会跟以前做空九霄那样,闹得股市天翻地覆,又或者引起整个行业动荡才叫商战?”秦禹苍说,“偷公章的,锁大门的,拉电闸的,投毒喂药的……不也是商战嘛。”
夏泽笙笑了:“嗯,你说得对。”
“总算是笑了。”秦禹苍吻了他一下,“走吧,不然我可来不及毕业了。”
夏泰和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打败。
夏晗呢?
如果夏晗真的参与钻星号的事故,他有没有可能留下什么痕迹?
从上次离校后,这是秦禹苍第一次回学校。
梁丘鹤和童昊早来了,跟熟识的同学们闲扯,见他来了都拥过来。秦禹苍本身除了上课,平时也不怎么和同学们打交道,认识的人很少,只能听梁丘鹤的安排在同学里串门,平时做什么都挺沉稳的面容,这次终于有些青涩了,显得像个学生。
到了早晨十点,校长上台致辞后,同学们分班拍了毕业照,欢呼着把帽子扔向空中,这场毕业典礼便结束了。
却被梁丘鹤喊住:“苍哥,发毕业纪念册啦!”
班长挨个发放毕业纪念册,秦禹苍也领了一本。
“秦禹苍,你签个字。”副班长打开手里的登记表,“免得到时候重复发或者少发了。”
“好。”秦禹苍接过那个厚厚的纪念册,然后又拿多了一本,对梁丘鹤说,“我帮你拿,你给我签一下。”
“好嘞。”梁丘鹤便给秦禹苍签了字,又在自己名字旁边也签了字。
“以后离校了常联系啊。”班长跟他们说,“听说你们都开公司了。”
“还好还好……”梁丘鹤敷衍着。
这边秦禹苍已经拉着夏泽笙走了,问他:“你要不要在学校里走一走?”
“好。”
两个人便在校区里漫步。
大学城里的学校连成一片,这个时节恰好是不少同学的毕业季,到处都能看到穿着各类学术礼服的同学在合照。
夏泽笙远远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有些人大学读完,也不过混子。有些人一天大学没读,却能够自学成才。”秦禹苍在他身边说。
“你不用安慰我。”夏泽笙道,“我是很羡慕……但是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又是另外一种际遇了。想来已经足够幸运。”
“是我吗?”
“嗯?”
“你遇到的那个人。”
夏泽笙笑了笑,却不知道为何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好多人。”
这个答案并不能令秦禹苍满意,他还要再追问,可是夏泽笙却下了脚步,站在夜色中看向他,捋了捋脸颊上的发丝。
“禹苍,我们回家吧。”
他站在半山坡的微风中,紫荆花正从树上落下,飘落在他的肩头。
秦禹苍愣了一下,答应道:“好。”
这一天都很平淡,平淡得犹如之前的每一天。
可是到家后,秦禹苍就感觉到了一些不适,感觉很困,在勉强吃完夏泽笙做的晚饭后,他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然后下一刻,他就回到了那树紫荆花下。
他在做梦。
可能是因为白天回到了学校的原因?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或者说,他看到了秦禹苍。
对方的面容是他每天会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但是很青涩很年轻,站在紫荆花树下,悲伤地看着他。
对方似乎想说什么。
张了张嘴,却又缓缓地收了声。
再下一刻,天地忽然翻转,被大海吞没。
他回到了那个深海之中。
海水像是利刃,穿透了他的双肺。
痛苦、绝望、痉挛、抽搐——
他从床上跌落,滚到了地毯上,猛然从梦中惊醒。
躺在地毯上的他急促喘息,窒息的感觉如此真实,黑暗中他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就像是他重生的那个夜晚。
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是秦禹苍?还是秦骥?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打开了浴室的灯。
镜子里那个冒着冷汗,脸色惨白,连头发都湿透的人,是秦禹苍。
他抬手摸了摸镜子。
是秦禹苍。
他是秦禹苍!
“……禹苍。”夏泽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禹苍的理智一点点地恢复,他回头去看,夏泽笙正担忧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做了什么噩梦。”
“我想起来了。”秦禹苍说。
“想起来了?什么?”
秦禹苍给他披了件衣服:“我们现在就走,去秦瑞……我爸家。”
凌晨不堵车,到达秦瑞家楼下只花了半个小时,上楼后进门时,秦瑞还没怎么睡着,困惑地问:“怎么了啊?”
“我之前那些跟阿笙相关的周边海报还在吗?”
“在啊,在你屋子里。”
秦禹苍对夏泽笙说:“夏夏,你在客厅照顾一下我爸,我找一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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