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中。
一切都有些不一样起来。
“晚安。”秦禹苍亲吻了夏泽笙的后颈。
这一天的行程确实太累了,秦禹苍没有多久就睡了过去,而夏泽笙在黑暗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受着这个紧致的拥抱,紧张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听着背后平稳缓和的呼吸,轻轻地……轻轻地……抬起手,把手覆盖在了秦禹苍的手背上。
“晚安。”他小声说。
本次缅甸公盘为期七天,共展出玉石珠宝品类共计约三千二百件,其中大部分为翡翠原石。吴卿接了秦禹苍两人抵达会场的时候,会场已经挤满了玉石采购商。
一眼扫过去,大部分面孔都是黄皮肤的,白皮肤的占了少数,会场上交流的语言,除了缅甸语,汉语也是主流。
但是无论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商人,约定好了一般,每个人都拿着一个小手电,路过一块儿矿石,就弯腰用手电打光贴上去照一照,跟身边的人说个头头是道。
下车的时候,吴卿也给二人准备了手电,他看着秦禹苍手里提着的小箱子问:“要我帮忙保管行李吗?”
“不用。”秦禹苍提了提箱子展示里面的重量,“一会儿倒是想请你帮忙给插个队。想把这块儿石头走个明标。”
明标类似于正规的拍卖,每块原石都明码标价,现场举牌追价。这个过程中,谁想买,谁不买,最后买家是谁,其实都一目了然。
这种方式拍卖的翡翠原石很少,一来翡翠原石单凭外表很难判断里面的具体价值,如果大家看好同一块原石,不断竞价,最后打水漂容易倾家荡产,所以缅甸公盘向来以暗标一次性买断为主。【注1:引自百度】
对于第一次来的人,对明标有些寄托也正常,吴卿点了点头:“好,你的起拍价标多少?”
“一千万。欧元。”
吴卿失笑:“一千万欧元?我没听错吧?”
“是的。”
“秦先生,您这个箱子里的原石,目测最大重量不超过十五公斤,这相当于一公斤六十七万欧元,折合人民币约五百二十多万元。”
“很贵吗?”秦禹苍明知故问。
“很昂贵。”吴卿说,“几乎赶上近年公盘‘标王’的价格。”
所谓标王,就是指当年公盘上卖出价格最贵的那块儿翡翠原石。
“去年的标王成交价也不过一千六百万欧,而那是一块儿重达一百多斤的原石料。我虽然不知道您块料子出自哪个矿口,但是从公斤价计算已经是天价了。”
“翡翠的价值,从来不在重量。”秦禹苍说,“而在种水色。”
吴卿沉默片刻:“您这块儿原石最好真如您所讲那样,不然明标拍卖时一定会流标,就算再转入暗标区,怕是也嫌少有人问津。价值会大打折扣。”
“后果我自己承担。”
“好。你清楚就好。”
秦禹苍这才把箱子递了过去。
这次公盘分了约五个展厅,除了第一个明标原石展厅之外,其他四个展厅里的原石都是暗标展厅。
所谓暗标,就是最后并不知道中标人是谁,只知道中标价格。
在总大厅内设置暗标箱,人们从公盘开始后,就可以对暗标区的原石进行估价,填写在标单上,投递入暗标箱。
第四天开始,每天都会有一批拍卖的翡翠原石封标。翡翠原石被封标的第二天开标,开标后封标的翡翠原石会移出公盘,等待最后中标者最后付款交货。
这时候,公盘外就会有大量收购玉石的二手采购商出现,一旦有优秀的料子,出了公盘就能上涨好几倍转手。
吴卿去帮秦禹苍登记标的物的离开后,秦禹苍就带着夏泽笙在大堂里转起来。
即将参加明标竞拍的展品大都是切开的半明料或者明料,一眼可知料子成色,然而种水好的料子并不算多。因此在这里看的人也只是敷衍过去,就进入后面四个展厅。
秦禹苍倒不着急,一个一个石头看过去,边打灯边跟夏泽笙讲解。
“缅甸盛产翡翠,越有八大著名矿口。每个矿口产出的原石外表都不太一样……”他打灯照了照一块切开一半的原石,“你看这块儿原石种老肉细水头好,且为玻璃底,皮层又薄。是莫西沙矿口产出的料子。”
他找了找旁边的标签,果然写着来自莫西沙矿口。
莫西沙的那块半明料子,很透,内部似乎包裹着一汪清水,只是没有颜色,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
夏泽笙点了点头,看着旁边一块儿翡翠问:“那这个呢?”
“这块儿料子在表皮上擦去了一块儿,露出了底下的绿色矿脉,俗称擦窗。我刚说了翡翠看的是种水色,简单粗暴来说玻璃种、水头足、帝王绿的,就算是其中的顶级翡翠。莫西沙占了种和水两样,色上它略逊一筹。而翡翠以绿为稀,这块料子,打灯可以看到下面的辣绿色矿脉似乎有渗到内层。”秦禹苍说,“你看它皮壳呈现出淡黄与浅红色,外皮细腻,应该来自木那矿口。这个场口以盛产种色均匀的满色料而闻名,不仅出产阳绿、黄阳绿等极品颜色的翡翠,还曾出过帝王绿满色玻璃种。”
夏泽笙点点头,听得十分认真。
听完秦禹苍的介绍,他便学着打灯仔细去研究那块原石。完全没有察觉,在他打量原石的时候,秦禹苍也在欣赏他认真的样子。
“灯光照进去的色泽真美。”夏泽笙赞叹道。
“是。”秦禹苍看着他,由衷地说,“很美。”
夏泽笙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秦禹苍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我来问你,这样来自优秀矿口,擦窗口有浓绿色带的石头,你如果有钱,买不买?”
夏泽笙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仔细想了片刻,刚想开口回答。
就听见旁边有声音传来:“买,为什么不买?”
两个人回头,一个操着潮汕口音的小胡子走过来,看他们鄙夷道:“赌石赌石,不赌哪里买得到好石头?这石头开窗带绿,矿脉顺着灯光一路可以看到,渗透到了背面。这样的石头还不敢赌?是不是没见过世面。”
说话之间,他记录下来了这个矿石的编号,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禹苍也不生气:“他说得没错。矿脉是渗透到了石头对面。一般来说,这已经算是胜算很大的一块儿石头了。但是换作是我,不会投。”
“为什么?”
“因为它有裂。”秦禹苍把石头反过来,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大概一厘米的细纹。
“这是裂?”
“别看表面只有这么一点。”秦禹苍道,“里面的情况可说不好。往往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情,背后都千疮百孔。我们可以记下编号,一会儿明标结束后,看他解石的结果就知道了。”
夏泽笙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块儿石头。
秦禹苍又在明标厅里看了一圈,给夏泽笙耐心讲解了许多原石的产地和情况,也估算了报价。去看旁边的介绍,与他所说竟大差不差。
“没想到你对翡翠这么熟悉。”夏泽笙有些诧异,“对缅甸似乎也熟悉得很。”
“毕竟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珠宝加工,他实践的经验,总是不错。耳濡目染,我也学会了一些。”秦禹苍说。
夏泽笙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重生为秦禹苍,有秦瑞这样的父亲做掩护,很多与以前类似的事情都可以找到自然而然的由来,竟成了最便利的借口。
秦禹苍想起来,有时候也忍不住觉得这太巧合了。
“你有看上的石头吗?”秦禹苍问他。
“我们也投标?”
“试一试。重在参与。”秦禹苍鼓励他。
夏泽笙看了一圈,往回走了两步,指着两块很不起眼的黑色料子说,“这两个我犹豫了一下,拿不太准。”
秦禹苍凑近看了看。
一块料子来自后江矿口,一块来自莫湾基矿口。
“你跟着感觉走就好了。”
夏泽笙对比了一下起拍价:“莫湾基的这块儿吧,你说过这个场口的料子都比较普通,水头一般,但是颜色上多瓜绿色。这料子价格便宜,就算真的不能大涨,如果出绿至少能保本。”
秦禹苍把莫湾基的那块儿只有鸡蛋大小的料子拿起来,打灯看了一圈,略有点诧异地看了夏泽笙一眼,把料子放回了展台。
夏泽笙不明白他这系列动作的含义,问:“是不是不该选这个。”
“不,你选得很好。”秦禹苍认真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耐心地教我这些知识?”
秦禹苍笑了笑:“我听我爸说,你在厂里的时候对珠宝设计很感兴趣。如果真的想把珠宝做好,那自然要了解和熟悉各种原材料的来历和情况。缅甸公盘上的翡翠是再好不过的教材了。”
夏泽笙没料到是这样的答复,沉默了片刻,真挚地低头道谢:“谢谢你,禹苍。”
秦禹苍一把扶住他:“不用为了这些小事说谢谢。”
夏泽笙笑了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真的,谢谢。”
这样的谢意,如此真心,可是秦禹苍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喜欢这样的道谢。
这显得很生分,很遥远——只是他们明明已经足够亲密。
于是氛围有点怪诞的拧巴起来。
秦禹苍看了看时间,对夏泽笙说:“明标竞拍要开始了,我们去往大厅。”
明标已经快开始了,通道里很多往大厅去的人。
明标大厅里已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他们抵达的时候,只剩下后排的位置,不巧,旁边就是那个小胡子。小胡子正在喝茶,看到他俩,“切”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的同伴问他:“磊哥,怎么了?”
“碰见两个外行,触霉头哦。”小胡子说,回头劝他们,“这里不适合外行人玩的,真心的,你们赶紧离场啦。我见过太多人在这里赔到裤子都不剩下。”
秦禹苍问他:“你是不是要拍刚才那块儿LPS00789,来自木那矿口的原石。”
“要你管。”小胡子警惕道。
“你呢,和你这几个同伴,看着不像是从公司出来的,倒像是单打独斗,来缅甸发财的。”秦禹苍说,“想要靠着明标捡些漏,在会场就直接切开,切涨了出门就找人卖了。这样才能在三天后暗标局中有钱买更好的原石。我猜得……没错吧?”
小胡子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我是外行,那我跟你打个赌,你如果真买下来涨了,出门人家收石头的给你多少钱,我就加倍赔你多少钱。”
小胡子看看他那几个同伴,又看秦禹苍,已经有些兴奋起来:“你是不是傻,涨了能卖好几百万呢!你再给我好几百万,那我不是能里外里赚上千万。你确定你要跟我堵这个?”
“是。”
“那你输定了!那块儿石头,绝对不可能垮!”
“呵呵。”秦禹苍笑了,“这么说你要跟我打赌了。很好,如果你输了,我也不需要你掏钱,你替我办一件事就可以。”
“什么事?”
“你输了再说。”秦禹苍补充:“不过不会是什么你完成不了的事。”
小胡子想了想,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他根本忍不住,一拍大腿:“跟你赌了!”
第38章 开石问路
小胡子一行人算得上是有备而来,对于自己要什么是有的放矢,明标一开始便都集中注意力在了大屏幕上,却一直等到自己心仪的原石,才开始举牌,又十分谨慎,从不追涨,一超过心理预估价格,便不再跟进。
“我劝你们不要轻易跟标。”小胡子在闲暇时还劝他们,“一不冷静就容易失去正常判断。况且石头里面到底什么样,谁说得准?”
“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秦禹苍跟他讲,“我先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来见识见识。”
“你先生?”小胡子看了一眼夏泽笙,“看起来是个体面人,可是这里也不是体面人来的地方。你看这里坐着的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其实每个人都带着几百上千万来,大部分都在玉石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好十来年,人精一样的。你们斗不过他们的心眼。”
这小胡子除了最开始咋咋呼呼,说话难听,倒也没有其他出格的地方。
充其量是鄙视外行人的商人习性。
夏泽笙问他:“先生贵姓?”
“什么贵姓,我叫胡磊。”小胡子道,“做玉商十几年了,在深圳水贝有个商铺。你们以后回广州了,可以来,我给你们打八折。”
几个人正说着,大屏幕上便已经打出了一个新的报价,一片哗然。
胡磊回头去看,瞠目结舌:“哇!这是什么情况?一块不到十五公斤的原石,报价一千欧元?这是要发疯吗?”
他说的那块原石,正是秦禹苍与夏泽笙这次带来的心形原石。
而“发疯”的两个人,就坐在他对面。
整个大厅都在议论。
人们虽然一直骂骂咧咧,却都开始仔细打量原石的照片,胡磊手里拿着杯茶也顾不上喝,絮絮叨叨:“水石皮薄,整体带黑,看样子是帕敢矿口出来的料子。喂,你们刚才逛展厅看到过这块儿料子吗?”
他旁边的同伴纷纷摇头。
“磊哥,这不像是最近采的,倒像是块老料子……”
胡磊还在琢磨:“再是老料子,没有切开,谁知道里面什么样?一块全暗料也敢叫这么高的价格?赌性太大,谁会去拍?除非疯了。”
果然如他所料。
这块叫价一千万欧的料子直接流拍。
夏泽笙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秦禹苍,他神色如常。秦禹苍也察觉了夏泽笙的视线,拍拍他的手:“不着急,你看,马上到那块你看上的料子了。”
果然后面几块料子过去,接着出现的一块石头,就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其貌不扬,只有鸡蛋大小的莫湾基原石。
这块石头之所以被冷遇,是因为擦窗后虽然有绿,却很干涩,没有化开,剩下的地方白蒙蒙一片。而压灯上去,看不到什么令人惊喜的表现。
因此明标价格不过四千欧。
明显连它的主人都已经放弃了它。
这块儿石头,看好的人也不多,大厅里举牌的,零零散散、死气沉沉。
几次竞价后,夏泽笙便以四千八百欧的低廉价格,将这块儿小石头收入囊中。
买卖环节不指手画脚是珠宝行业的常识,旁边坐着的胡磊看他们拍了这块儿石头,露出“多少有点傻”的遗憾表情,砸吧砸吧嘴,最终没有再好言相劝。
因为再往下,就是这次明标的重头戏。
“磊哥,到了!”胡磊旁边的同伴说。
胡磊回头一看,木那矿口的原石LPS00789准备开始竞标。这块石头擦窗表现好,押灯下去能看到绿色横穿整块石头,有非常优秀的表现,而起拍价不高,只要八万欧,是不少人心里的第一选择。
如今石头一被投上大屏,便有人举牌。
不过十分钟,已经十几轮下来,价格已经到了十五万。
距离这块石头真正的价格,还有很大的差距。可是大厅里不少人都怀着和胡磊一样的想法,举牌的速度没有慢下来。
胡磊有点想缩,可是他瞅了一眼坐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秦禹苍,咬牙又追了一轮涨。
价格已经逼近三十万欧元的大关。
此时大厅里举牌的人已经少了,只有几个人还在坚持。
“哥,有点高了。”他旁边的同伴提醒他,“这得有两百多万人民币了,回国还有关税什么的,万一切垮了呢?”
不说垮字还好。
一说垮字,胡磊就炸了。
“你给我闭嘴!这什么时候啊,你说这不吉利的话!”
秦禹苍笑了一声,看他:“我劝你们不要轻易跟标。一不冷静就容易失去正常判断。况且石头里面到底什么样,谁说得准?”
这话不过是半个小时前胡磊自己的原话,这会儿被秦禹苍一字不动地奉还。
胡磊整个脸都涨红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举牌道,“五十万!”
全场安静,回头看他。
他的同伴脸色都绿了。
胡磊这才冷静下来,然后看看自己的报价,脸也绿了。
花了大价钱的胡磊这会儿坐立不安,上半天的竞标一结束他就冲了出去。
秦禹苍看了一眼时间,问夏泽笙:“我们也走?”
“好。”
夏泽笙跟着秦禹苍离开大厅,往展厅的服务台完成最后的交易手续。在缅甸公盘,虽然报价是按照欧元进行,但是交易可以直接用人民币进行。
夏泽笙缴纳了对等金额的人民币,拿到了莫湾基矿口那块不起眼的原石。另外一边秦禹苍也拿回了那块儿流拍的心形翡翠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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