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联系的主要话题还是考证。
“听说试题变难了。”
宁致北眸色渐深，笑了笑：“上次怎么过的我忘了，想起高考都没这个紧张。”
“你紧张，其他人就得准备补考。”梁丘琛静默片刻，问道，“Serein如今回国，你们之间的矛盾。”
宁致北指尖微顿，看向训练室，“说清楚了。”
“挺好。”梁丘琛说，“先这样，有空常联系。”
挂断电话，宁致北发现微信多了几条消息，从技能分解、连招技巧，最后是人机训练。
【Serein：根据你的能力，应该能看懂。】
【Serein：我的想法是主W技能，Q技能印记叠加造成减速，W技能持有护盾并回血，双技能命中后升到四级就自动生成两段印记，大招命中三次可冷却三个技能时间，后期最多是八层印记，完全命中无限CD，这个BUG是下架的原因。】
【Serein：水玲珑定位是法刺，其实前期刷野的经济会比纯法快很多，前期消耗印记吃蓝，后期无CD不需要蓝，就导致后期无脑切不死。】
宁致北扯唇一笑，敲字说：你可以进来，一对一教学不是更快。
【Serein：行。】
推门而入，Alpha信息素弥漫在空中，宁致北眉头紧锁，往他身上喷了喷：“难闻。”
“还不乐意。”游震筠意气奋发道，“视频看了，先尝试一下，我看你玩。”
宁致北“哦”了一声，滑动鼠标切回训练营：“W技能在标记后产生护盾，之后利用Q技能连招打出两段印记，等待大招，再将大招所在的位置组成倒立三角，三段印记往回拉，成功击杀三野。”
游震筠沉默半晌，轻嗤道：“不错，去人机看看。”
人机分为五个等级，正常训练在三级和四级，五级是最强人机，全视野暴露再加上开龙，反野和推塔，前期一崩，中期没有发育的可能。
宁致北选择的是四级，并且在自家也安排两个人机处理上下路，自己负责野区及中线。
进入游戏，他先是红开后处理中路第一波线，回蓝区发现被对面打野反了，前去支援上路拿下人头。
河蟹到手升到四级，在第二波野区刷新前到达对面蓝区，惩戒收下返回中路处理兵线，并越塔带走对面法师，继续刷野和吃线发育。
三打五的龙团有些吃力，让出第一条后，再吃三路线和野怪，等待经济成型。
时间来到八分钟，中路爆发团战，三段印记命中的冷却时间是三秒，W技能护盾刷新加回血，越塔强杀丝毫不掉血。
团战结束前去开龙，推高地时叠满印记，技能无限刷新，正是最终的BUG。
水晶爆炸，游震筠盯着屏幕停顿一下：“印记不断，一打五都不是问题，就算修复BUG，CD时间和不合理伤害，也没法上线。”
宁致北揉了揉手腕，低头看着手背的伤痕，“如你所说，早些年有上场的机会，我也打不久。”
“说什么呢。”游震筠侧过头看他，“我是学不进去，老师都懒得过问，打职业后，又会羡慕那些书读得多的。”
宁致北嘴唇动了动，“你跳级从高二读起，说不定高考完人生就圆满了。”
“谁说高考完才算圆满，我现在就挺好。”游震筠想了一会，问道，“你为什么报电竞？”
宁致北恍惚片刻，闷声说：“填志愿时没想过，除去大热门的电子商务和新媒体，剩下是律师、医师或者警察，在我妈的念叨下，选了最近的大学。”
“一是想着我这症状在外地出事，担心的是她，二是家里就她一个人，有空就回去看看。”
游震筠目光一沉，没再吱声。
MOBA类电竞考核设在联盟赛事中心，同一项目被安排在一间科室，从笔试到面试共计160分钟。
宁致北拿着准考证和身份证进去后，游震筠无所事事地转了两圈。
想起上次来联盟总部是关于海外选手转籍，填写申请时，负责人提出一些建议。
“我们最大的国际赛馆就是北美赛馆，近两年不说别的，Dark是绝对优势，按照你现在的成绩和表现，转回冷却时间为一年，空档期过长实力会有受到影响。”
游震筠稍稍扬眉，认真说：“但选择好的俱乐部，就不存在空挡。”
负责人没有答话，并在申请表上签名盖章，正式转回本土籍。
下午三点，面试大厅门口不少人排着队等待叫号，游震筠坐在草坪上玩魔方，烈日的天气使喉咙有些沙哑。
小商铺排队时，不少考生在探讨今年的试题。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卷子都没这么难，笔试成绩3:7，面试我大概挂了，就祈祷笔试给我半点分。”
“如今稍微好点的无非是裁判和游戏策划，运营和解说就别指望，年年不换人。”
“现在身上流过的汗，就是当年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高三班主任说什么，电竞发展前景好，每年出来人数不多，随便考个技术证，好点去到俱乐部，差点有什么青少年培训机构，不至于失业。”
“......”
游震筠付完款刚从人群堆里出来，拧开水瓶，身后忽然传来几声。
他迟疑一阵，回过头看着眼前的Omega。
“Serein真的是你。”Omega眨了眨眼，惊喜道，“三年前我就有关注你的比赛，以为在赛场才有机会见面，没想到这里遇到了，选手考核我记得在九月？”
游震筠顿了几秒，言简意赅地说：“等人。”
话刚说完，门外涌出大批考生，第二轮结束了。
“今年笔试题型超标，不过面试复盘是全球赛，考前有预算过。”Omega喃喃道，“你们那几场比赛，打法都快倒背如流了。”
游震筠略微一怔，“哪科考复盘？”
“教练。”Omega见他有了兴趣，解释说，“教练面试有三种题型，随机比赛复盘、BP解析、实战演练，前面是了解比赛、后面发表自己的观点，这三题就占70分。”
游震筠若有所思：“没有实操？”
“实操的附加题10分，毕竟不打比赛，对游戏理解就够了。”Omega余光看着他，好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要是将来转岗也不用担心，退役选手曾经有过四强成绩可以申请免考。”
“教练呢？”
“教练五年内带队获得四强，也是免考的。”
“......”
Omega离开后，游震筠才想起刚才所说的——面试复盘是全球赛事，实操题不计入总分，并且教练对游戏操作没有上限。
宁致北的原话是，证件到期需要重考，但事实按照全球赛的成绩可以免考，他却考了。
其次，所谓的学习新英雄，并根据BUG指引写下数百字总结，都不如选择题乱填得分高。
他将水玲珑的打法、出装和铭文研究了一上午，能否上线国际服是另一回事，况且微信上提到...一对一教学。
游震筠倚在墙后，拧着瓶盖喝了口水，望向门外排队的人群。
他冷呵一声，被套路了。
宁致北走出赛馆时天已经黑了，只见游震筠在树荫下乘凉。
原本考试为160分钟，他去了将近四个钟，倒不是他想拖时间，笔试还算顺利，直到面试叫号后，面试官从门外搬来椅子，让他坐在旁边看，随后递过几份评分表和考生名单。
他解释说自己是来考试，面试官挥了挥手，指着贴在门上的几个大字——职业选手禁止参赛。
如今职业选手称不上，职业教练却是事实，毕竟随机复盘视频正是Zeo全球赛的片段。
在前一晚负责人录入名单时，询问他是否修改为免试，他扫视着坐在旁边的游震筠，莞尔说不需要，照常进行。谁知考生变考官，他那一份评分数据恰恰是面试三题中占比最大的。
考试结束，不少考生嚷着挂科等待补考，原本是想蒙混过关，结果North就在现场。
这四个钟游震筠都没闲着，和Omega聊完就去到距离几百米的学校，放学后大门是开放的，打半个钟篮球去看一眼手机，没收到答复又继续打球。
结束后给场上的Alpha都买了水，刚回赛馆就被拦下，非考生无法进入，于是躺在树荫下刷论坛，将他在Dark断网两年的消息翻了个遍。
老战队撤资退出，新战队正式加入，职业选手也在一批批轮换，曾经交过手的基本退役了。
对此，在后续的个人采访有被问到，晚出道的选手中谁发展最好，无疑都是Serein。
年轻、巅峰、实力在线。
宁致北咬了一口糖葫芦，糖块完全化开，竹签只剩下草莓和山楂。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游震筠撩开挡在他眼前的发丝：“试题难吗？”
宁致北舔了舔唇，如实说：“正常发挥，笔试题型跟几年前不太一样。”
游震筠没有提到免考，意味深长地说：“水玲珑有没有机会上场？”
“看官方怎么削，真有机会Hardy比你还高兴。”宁致北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站起来说，“你想吃什么，这个点回去估计没饭了。”
游震筠迟疑一下：“我不挑食。”
联盟周边的饭店不多，整条商业街都是电子产品，这块毕竟是在电竞产业，外设很吃香。
宁致北搜索地图位置，看着Alpha说：“等会要去见一个人，你认识的。”
游震筠点点头，没多问：“好。”
下了高速，沿街道路牌指引的方向，游震筠眸子微闪：“怎么想到来这里？”
“昨天联系上了，想着还欠他一顿饭。”
等待红灯时，宁致北收到微信发来的定位，再次将导航转到饭店，片刻后，他又补充道：“这里是你职业生涯的起点，也是我的开始。”
游震筠喉结滚了滚，他握住双拳没有吭声，直到导航的播报声传出：已到达目的地。
车子停好后，服务员上前问道多少人，宁致北挥手上了二楼，坐在椅子上的Beta连忙上前招呼。
“好久不见。”梁丘琛拍着宁致北的肩，目光又望向身旁的Alpha，感叹道，“长这么大了。”
游震筠点头，礼貌喊了句梁哥。
“挺好，Serein现在签Zeo了吧？”梁丘琛开了瓶果汁倒入杯中，喃喃道，“想当年North向我要你资料，我催促教练老半天，这不——”
宁致北严肃地咳了一声，眼神直视着他，梁丘琛停了下来。
游震筠微怔片刻，回道：“谢谢。”
“要我说最不要脸的就是SOG，原本SPL打得好好的，他嫌赚得不够多，海外融资、逃税、还有什么，总之法院判决书都能拉长条，好死不死还关系到整个俱乐部，最好别让我见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餐桌前的两人都没吭声，倒是梁丘琛说得起劲，好在服务员上菜速度快，不然几年前的往事都扒了一遍。
“看到Zeo对你好，我就放心了。”梁丘琛边说边回忆着，“以前你不总是说要转行，我保证劝你转，连带专业一块走。”
宁致北不紧不慢说：“过去了。”
梁丘琛：“这次的考试，有多少人想干教练的活，我倒是觉得能劝一个是一个，每年都有选手退役，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跟原战队走下去。”
宁致北平静道：“没你想的那么差。”
饭菜吃到一半，宁致北中途去了趟卫生间，游震筠见人走，这才问起Alpha曾经的过往。
梁丘琛点了一根烟，缓缓开口：“我跟他同时期入队，起初是为了有个照应，你应该知道，青训的那帮小屁孩不好管，况且North性格就不怎么说话，某天晚上，两个小A巅峰赛撞车，先是位置引起纠纷，顺着网线骂了一整局，不过瘾就在训练室打架，事后上级要我发个通知，警告处分，主教、助教各扣一个月薪资。”
“我帮不了他，命令下来没法抗拒，North也没吱声，倒是当时主教练指责他为什么不去拦，训斥完让他写一千字的检讨。”
“检讨？”游震筠顿了下，“这关他什么事。”
梁丘琛敲了敲烟灰，“如果跟他们争论，我们在这个行业没法生存，实习期有工作就不错了，写完交上去被打回，不是格式不对就是署名问题，一下要求真名，后面说加上ID，North全部照办。”
“后来SOG成立的时候，人员扩充需要一笔钱，选手签约费谈妥，教练预算不够，没有签约费问谁愿意去，North和我说时他就想跑了，我没拦他，我觉得他不适合这里。”
游震筠沉默许久，没有答话。
“起初SOG乱七八糟，什么设备都没有，选手签约费也不多，我纳闷SOG哪来的钱买席位，结果真是不得当利益，你被送走后，联盟查封，管理层跑路。”梁丘琛毫无情绪说，“流言蜚语不断，North离开后休息了一段时间，我联系不上他，直到Zeo的官宣。”
“虽然封余韵隔三岔五找他茬，但是Zeo没有亏待他，这是他原话......如今全球赛亚军教练，Zeo晋升主教练，算是五年来最大的收获。”
游震筠疑惑道：“你刚才提到North找你要我资料？”
“哦，你说这个。”梁丘琛说，“每次选秀开始前，我都会发给他一份名单，什么分段、位置和英雄，然后他让我去找你的训练视频，North说想要你，问我有几家问过。”
“尽管他是SOG的主教练，但上级干预赛训，他不敢和你签约，谁料上级态度转变说可以签你，没想到会在合同上做手脚。”
游震筠紧闭双眼，早该知道的结局，早该化解的矛盾，在他回国后都消失了。
这顿饭吃饭十点才结束，宁致北前去付钱时梁丘琛没有阻拦，原本受到欺负的Alpha终于有所成就，是一件欣慰的事。
之后，他们在青训营附近转了几圈，三四年后变化很大，门口的文件上挂着选手名单，同时赛训组的人员名单也包括在内。
走进办公室，梁丘琛从众多文件夹中，翻出他们入队时填写的信息。
青涩证件照里，满是青春的模样。
姓名:游震筠[Serein]，年龄:17，性别:男性Alpha，职务:青训生，位置:打野，备注:已离队。
姓名:宁致北[North]，年龄:24，性别:男性Alpha，职务:实习助教，位置:无，备注:已离队。
......
车辆驶出停车场前，梁丘琛拍了拍游震筠的肩膀，微笑道：“比赛加油，等有时间我就去现场看。”
游震筠：“一定。”
梁丘琛看着前方的车灯，摆摆手说：“行了，赶紧走吧，到了给我发条消息。”
游震筠神情凝重，话语中多了几分认真：“有我在，他不会再受欺负了。”
梁丘琛惊愕一瞬，半晌说：“好。”
几个喷嚏声传来，Hardy抖动着身子，前去开窗通风。
直到冷风吹进，姜澜鲸趁回城时间朝他方向吼了一声，这才将窗户关上。
狄雁颂耸了耸鼻，双手握着保温杯，脸色涨得通红，“Hardy是想散散味，毕竟训练室太闷了。”
“你昨晚干嘛了。”Hardy摸了摸他的前额，确实有些发热，“赶紧找吴哥请个假，回去休息。”
狄雁颂嗓子沙哑道：“临睡前有点热，就开了空调，开到半夜被冷醒，早上起来就这样了。”
“三月的天气没法估计，还是要注意点。”姜澜鲸停顿数秒，看向Hardy，“这么闲，来排位？”
Hardy：“来就来。”
今天没有训练安排，吴壁开抱着几份文件进来，交完体检报告后，选手要求在保证书上签字，多数是告诫公平公正的比赛。
白纸黑字的条款，比起往年制度更加严厉。
春季赛的赛程变化不大，小组赛内循环BO3，完赛积分倒数的两支队伍淘汰，而后进入常规赛。
由于往年都是联盟负责人抽签，今年的规定是换为选手，至于谁去——
“一组六支战队，去年秋季赛我们开场碰到Fad，接着又是SSR，而今年让队长穿一身红过去。”Hardy说得起劲，才发现重要人物不在现场，纳闷道，“队长人呢？”
姜澜鲸瘫在椅子上，轻飘飘说：“闫可原总有那么几天。”
Choc的原名是闫可原，早年队伍几人都是Alpha，只有Hardy是Beta，经常在训练室讨论易感期的敏感话题，Hardy插不上话让他们换句口语。
再次轮换是Move和Peach的加入，让Hardy彻底捅进Alpha窝里，训练结束在商量抑制剂哪个牌子好用时，Hardy朝桌上猛地一拍，ID不喊全部换真名，而他喊得最多的是闫可原。
“往事不堪回首。”Hardy摆摆手，“队长不在，就Lan去吧。”
姜澜鲸双手抱着iPad，语气淡然：“最近圈内多了个仇人，这段时间避免碰面。”
Hardy歪头看他：“你哪来的仇人？”
姜澜鲸没吭声，Hardy见好就收没问下去。
虾皮TV合同确认后，尽管游震筠没有时长要求，照理说也得开播了，吴壁开事先问过他是在比赛前还是比赛后，得到回复自然是比赛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