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仰头喝了一口，被苦得差点儿灵魂出窍。
赫尔伯特见状，“吾不用喝了，王妃挂在脖子上那份儿吾已经吃掉了。”
迪西莉：“王妃再喝一点儿吧。”
夏阳苦着脸，闭着眼灌。
这是他昨天晚上让迪西莉给赫尔伯特挤的苦味蜜露，没想到最后落他嘴里了。
赫尔伯特往他嘴里塞块西瓜，“下次记得跑远点。”
夏阳：“你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
其他人插不上嘴，看着他们吵架，心里却很惊骇，不愧是银龙啊！
突然间进成长期，竟然那么快就把乱窜的魔力压下吸收了，甚至连本体都没变出来，也没把这么脆弱的王妃弄死，对魔法有多么可怕的掌控力啊！
他们成年，群居的种族会由其他成年长辈看着，独居的则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而银龙……
不愧是自然之子！
夏阳苦得人都清醒了：“你怎么会突然成年？”
赫尔伯特凝滞了一下，深沉道：“吾本来就快到临界期了。”
夏阳想起迪西莉的话，“因为他一口气吃了整个灰石兽？”
赫尔伯特狡辩：“是半个！”
夏阳：“一天你就吃了半座山的肉？！”
赫尔伯特：“哪有那么小的山！”
两人又吵起来。
不过银龙理亏，被牵连受伤的王妃很快就占领高峰，单方面批评银龙。
新来的德克和萨金特看得叹为观止。
原来这儿的真正领主，是这位精灵王妃？
夏阳缓过劲儿了，坐起来：“剩下的半只全做成肉干，锁到箱子里，我每天给你发一点儿。”
赫尔伯特：“哦。我本来也吃不了。”
“嗯？！”夏阳惊奇地看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赫尔伯特说得冠冕堂皇：“吾要先把身上积攒的魔力消耗完才能再进食。”
夏阳秒懂，就是一时贪吃，不光把自己吃成年了，还吃撑了呗。
“真不吃了？”
“嗯。”
夏阳：“哈克。”
“嗯！”哈克就在旁边。
夏阳：“你去屋子里帮我把饭拿出来，正好我饿了。”
赫尔伯特：“……”
屋子已毁，夏阳叫他们搬张桌子出来，然后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开，开始大快朵颐。
今天他带了辣子鸡、葱爆羊肉、小鸡炖蘑菇还有两笼包子，一根凉拌的大火腿肠，本来想补偿昨天没带的饭，这下赫尔伯特不用吃了。
夏阳都有点儿发愁，他一个人哪吃得完呢？
左一口，右一口，大份的菜哪个去得也不多，夏阳：“谁让你一口气吃了半个灰石兽呢，要不你别看了，喏，鸭肠，去做灌肠吧！”
“哼！我已经做成了！”赫尔伯特到他的“厨房”边，从树上摘下一段一段的烤肠给夏阳看。
乍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是什么？”夏阳好奇。
“节节草的茎！外面还涮了糖芽树的汁。”赫尔伯特洋洋得意。
这个世界的节节草像荷花一样长在水里，茎中空，粗细和烤肠差不太多，还要长一大截。
拽一段可以做两到三个烤肠。
不过节节草韧性不太足，赫尔伯特翻着菜谱，看到炸肉挂面糊，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大获灵感，别出心裁，去取了糖芽树的汁。
糖芽树叶子如糖，但带黏性还有毒，是一种捕食飞虫和小鸟的魔法植物。
但树干无毒，割开皮里面的树汁黏稠如胶。
不过一用火烧，一加热，就会变得脆脆的。
这还是赫尔伯特和红龙放火互攻时，有一次无意发现的。
他在碎肉灌进节节草，再在节节草外面裹一层糖芽树的汁，烤出来的烤肠和夏阳带的虽然不一样，但别有一番特别的味道。
皮是脆的，微甜微焦，里面是肉的香味，汁水丰满，才做成，赫尔伯特自己就没忍住一口气炫了二十多根，直到把自己吃饱……
而现在，他只能看着夏阳吃了。
夏阳哪吃得完这么多，再三确定赫尔伯特真的吃不下了，“那我就给大家吃了。”
赫尔伯特：“什么？！”
夏阳：“先不说烤肠，这些菜不马上吃掉会坏的。”
赫尔伯特：“……”
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看着夏阳把菜一份份夹到树叶上，分发给他们的“员工”。
菜少人多，夏阳按照最近大家的表现来发，优秀员工——
刻石头刻得又快又好的；
抓虫子抓得最多，负责的菜地基本没多少叶子被咬的；
围墙修得多；
还有看护鸟有功劳的等等。
优先得到。
而才来的德克和萨金特，虽然能干，但因为贡献积累不如别人久，这次分菜就无缘了。
得了菜的人全都欢欢喜喜。
今天是肉啊！
是肉啊！
还是来自异世界的，平时只有银龙能独享的，充满魔法的肉！
苦逼的食肉种族们终于开心了，从前次次分菜，他们都咬牙切齿的，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由于过于开心，他们竟然都没去注意银龙的黑脸，欢欢喜喜捧着树叶往自己洞穴跑。
也有就坐在夏阳旁边直接开吃的，先炫进肚子里，看谁能抢走！
更有聪明的当场就找木头抠了个碗，外面还是木头的形状，里面学着夏阳弄成方的或者圆的，把菜装里面，在削一个木片盖上，方便抱上树。
只吃素的优秀员工们此刻人气也颇高，杂食的，吃肉的，全拿了自己的菜和食物找他们换。
哈克也有份儿，鉴于他只吃素，夏阳给他分了包子，他吃皮，塔塔他们跟他换馅，坐在一起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自从银龙来了，他们都多久没有吃过异世界的食物了！
塔塔吃得忘乎所以，忍不住问道：“王妃，以后我们还能找您换烤肠和饼干吗？”
他好想吃奥利奥啊！
夏阳一愣。
对呀，既然不用给赫尔伯特带吃的了，那他的超市是不是可以重新开业了？
对上赫尔伯特那张有点儿熟，又有点儿陌生的脸，夏阳一时有点儿迷茫该怎么说。
他心里的赫尔伯特还是那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孩呢，突然长得比他还高了，像两个人似的。
刚刚吵架还没觉得，现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赫尔伯特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低头看看正烤的银龙版香肠，“还没烤熟，要再等等。”
夏阳：“……”
他在赫尔伯特心中什么形象啊？
难道等于赫尔伯特在他心里的形象吗？
夏阳到他旁边坐下，“你……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吃饭？”
赫尔伯特忍住不看那些菜，不闻空气里的香味，不想他还没吃过的小鸡炖蘑菇究竟是什么味道：“要把身上积攒的魔力消耗完。”
夏阳：“什么时候能消耗完？”
赫尔伯特：“不能太快，如果太快消耗光，可能又会掉回亚成年状态去。上次西尔维斯就是趁着我刚刚进成年体偷袭，害我消耗太大又掉回去……”
说着赫尔伯特就忍不住咬后槽牙，“不过……”
他哼一声朝东南的方向望去。
西尔维斯那个无知的蠢货现在还窝在城堡地宫养伤昏睡。
“这次轮到我来教训他了。”
“你不会现在就要去找红龙吧？”
“当然不是。”赫尔伯特话锋一转，“吃过一次亏，吾绝不上第二次当！”
他有点儿不甘心，但又有点气愤和无奈，郁闷道：“要慢慢消耗魔法，把成熟期稳定下来，还要换完鳞，等新的鳞片长硬，到时候……哼哼！”
夏阳心道，那就好。
他都能感觉到赫尔伯特身上的魔力现在忽强忽弱，飘忽不定，这个状态肯定是不适合去找另一只龙打架的。
不过……
“换鳞？”
夏阳很稀奇，“你要换鳞？”
“当然了，成年期本来就要长鳞，我又不是只有现在这个状态长高了。”
“哦哦。”那倒也是。
蛇长大还得有蛇蜕呢。
赫尔伯特现在的状态由十三四岁长到二十三四岁，从少年到青年，那他的龙的形态应该也长了不少，原本的鳞片肯定没办法覆盖全身了。
那他现在……
难不成……
是个秃鳞的龙？
夏阳忍不住往他屁股后面瞧。
可惜，刚刚在地下赫尔伯特就把尾巴收起来了。
不止尾巴，连头上的角也收了，青年的赫尔伯特倒比少年模样瞧着更像个人的模样，还……挺帅的……
然而夏阳还是觉得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就趁着孩子没长大多摸摸了。
赫尔伯特：“你一直看我后面做什么？”
夏阳：“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担心地问：“你换鳞要换多久？和消耗魔法一样吗？”
赫尔伯特：“差不多，我要用魔法把鳞片梳理一遍，这样换鳞能快一点儿。”
夏阳似懂非懂：“那这期间你是不是会变虚弱？”
他记得什么蛇蜕皮、蝉蜕壳、毛毛虫化蝶时候，都是最虚弱最好抓的，这种状态下似乎都不怎么能动的。
赫尔伯特惊讶：“咦，你竟然知道！”
夏阳：“？？！！”
是该感慨这个的时候吗？！
夏阳猛地站起来，又连忙坐下，生怕别人注意到，压低了声音问：“那你不赶紧躲起来？！还傻坐在这儿烤什么烤肠？！”
赫尔伯特笑起来，觉得他的王妃这样子特别可爱。
他可一点儿都没想走，依旧优哉游哉地转着烤肠，骄傲道：“吾可是龙，再虚弱也只有差不多的同族才能趁机重伤我，他们加起来也不值我挥一下翅膀！”
夏阳稍稍放心，又不怎么放心，“那红龙……”
“放心吧，我特意压住了魔力，西尔维斯那个傻瓜，肯定没有察觉到我已经进成年期了！”赫尔伯特说得洋洋得意。
上次他就吃亏在没经验，刚刚成年，没有抑制魔力，故意向西尔维斯炫耀，结果西尔维斯那卑鄙小人，趁着他刚刚成年状态不稳定，加上旧鳞脱落，新鳞还没长好，跑过来偷袭重伤了他。
龙的鳞是天然甲胄，魔法都攻击不穿，除了逆鳞，就只有换鳞的时候防御力最差。
西尔维斯就趁着那时候撕断了他左臂，害得他被迫全力还击，魔法使用过度掉回了亚成年。
后来每次打架，西尔维斯还专挑着他那次被撕破的伤口攻击……
只要想想，赫尔伯特已经愈合的伤口就习惯性地发疼发痒。
但人算不如天算，那个卑鄙的混蛋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有了一个来自异世界，还能天天给他带魔法食物的王妃！
等西尔维斯那傻瓜掐着时间睡醒，再想瞅准他进入成年的虚弱期来搞偷袭，就会发现他鳞片已经全换好了，魔力也已经蓄满了，只等着回击揍人。
想一想，赫尔伯特就忍不住要笑出来。
为了那个瞬间，他都能忍住不马上跑去红龙领地趁着西尔维斯睡觉把他痛揍一顿。
夏阳犹在忧心忡忡，“除了红龙，你还有没有别的仇家想对你不利？要不然你先回城堡躲躲？或者布置一点儿防御的魔法阵？”
赫尔伯特若有所思：“嗯……吾是该学点儿别的魔法。”
夏阳：“对，好好布置一下！”
赫尔伯特：“好抓住西尔维斯，不让他逃跑太快！”
夏阳：“嗯？”
赫尔伯特脑海里翻来覆去想城堡里那些魔法书里有没有能困住红龙的魔法，“我回城堡一趟！”
夏阳茫然点头。
不想赫尔伯特刚站起来又突然警惕地扭头看他，把夏阳看得莫名其妙，浑身起鸡皮疙瘩，“干嘛？”
赫尔伯特：“吾等天亮了再去。”
夏阳：“？？？”
赫尔伯特一想他现在旧鳞翘着还没掉光，新鳞又没长好，看上去不光滑又不威风，就……
很担心王妃会不会笑他！
犹如一盆冷水浇头而下，揍红龙的热情顿时消减一半。
赫尔伯特又默默坐下来，
夏阳：“？？？”
“那些灰石兽的肉不能浪费，我先去把剩下的肉处理一下！”
“哦。”
“嗯。”赫尔伯特把烤肠塞给夏阳，重复一遍“不能浪费！”起身走了。
夏阳：“？？？”
他低头看看烤得特别焦脆的烤肠，迷惑地问飞来的迪西莉，“他是不是个子长得太快，把脑子给拉坏了？”
迪西莉：“……”
她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可能银龙大人是想等您离开后再回城堡梳理鳞片。”
夏阳不解：“为什么？换鳞片需要很久吗？”
迪西莉：“龙族要换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吾族成年长出新翅只需要一天，不过赫尔伯特大人并非纯血的龙族，可能需要的时间更久一点。”
“什么？！”夏阳震惊，“赫尔伯特不是纯血的龙？”
“嗯，赫尔伯特大人的母亲似乎是高阶的灵鹿族，虽然灵鹿族的魔法血脉也很强，但和银龙比起来还是要相差很多，不过等赫尔伯特大人进入成年体并慢慢稳定下来，身上的灵鹿血统就会慢慢淡化了，到时候他会和纯血的银龙不相上下。”
“淡化？”夏阳愣愣地消化着迪西莉的话。
赫尔伯特的妈妈是灵鹿族。
灵鹿族比龙族的魔法血脉差。
“嗯，”迪西莉解释着夏阳的疑惑：“魔法越强的种族生育率往往越低，有时候找不到同种族的伴侣，会选择异族来结合，这样生育的后代会有两种不同的血脉，弄不好还会冲突，每一次进阶，从母体出生，从幼儿长到亚成年期，从亚成年步入成年，都是一次血脉的选择，两种血脉此消彼长，等进入完全体，魔力达到巅峰，就会只剩下一种血脉。不过混血进阶的风险会比纯血要大，稳定性也会较差……”
见夏阳脸色越来越白，迪西莉连忙道：“当然，您不用过于担心，一般只要平安度过幼儿期，就不会再轻易夭折，即便赫尔伯特大人成年期状态不稳，最多也只会再跌回亚成年。”
只不过跌回去的次数越多，真正地冲破成年就越困难。
如果持久地不能进入成年、达到巅峰、净化掉身体内另外的血脉，他就无法成为真正的银龙，魔力值会大打折扣，寿命也会比真正的银龙短。
若留下后代，后代冲破进阶，成为纯血银龙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小。
精灵的血脉就是这样渐渐稀释的，到现在不剩什么原初精灵了。
迪西莉有些犹豫地问，“王妃，您也是混血吗？”
夏阳脑子还嗡嗡地发懵中，胡乱点点头。
他一下子想起当初他问赫尔伯特精灵和其他种族是否能孕育后代，无论对历史、对魔法都不是个学霸的赫尔伯特，回答得那么果决，他说“当然”。
他还安慰他，不是同族结合，由魔法弱的一方来生育，要冒很大风险，赫尔伯特的话还在他耳边。
他说，“她一定很小心很努力才把你生下来，你的妈妈也很爱你。”
夏阳不禁想，赫尔伯特当时想的是他妈妈，还是在说自己的妈妈呢？
夏阳问：“你知道赫尔伯特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迪西莉一怔，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时间太久远了，当时我们的群族似乎不在银龙领地，关于先前的王妃了解很少。”
“哦……”
“倒是王妃您。”迪西莉忍不住提醒他。
“我？”
“您现在处于哪个阶段？您的血统似乎受过干扰。”
“什么意思？”
“嗯……一般而言，都是魔力较强的血脉留存下来，存强去弱，这也是在荒野生存的法则。”迪西莉有些苦恼，“不过您身上，似乎是……嗯……”
夏阳替她把话接下去：“弱的血脉存在感更强？”
迪西莉点点头又摇摇头，“也可能和您的翅膀不在身上有关，也可能您的异世界血脉有些特别，只从您身上的魔法很难推测到底如何。也许您长到成年期……呃……”
她看看夏阳的身高体形，又苦恼了。
这到底是不是成年期啊！
夏阳也懵了。
这个问题太难，他有点儿消化不动。
好一会儿过后，他很务实地问：“那有什么影响吗？”
迪西莉遗憾道：“您的魔力可能不能像您的精灵父亲一样强大，巅峰值也不会太高，另外……您的寿命可能也不会像精灵一样长。”
“啊？”
那不就是……没什么影响吗？
夏阳忍不住笑：“我本来也没想过要有精灵的寿命和精灵的魔力呀。”
像人类一样活一辈子，生老病死，他就很满足了。
“可是……”
迪西莉忍不住往另一个方向望，忍住了令她难安的疑问。
赫尔伯特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