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每天都在续费助理(冰镇起泡酒/故溪云归)

“这个。”
晏辞侧过身体，偏头凑过去看。
模糊的照片带着岁月的痕迹，在一段长时间的沉思之后，尘封着的厚厚灰尘被探询者拍开。
“是我刚入圈那段时间。”晏辞回忆道，“你从哪儿来的这张照片。”
柯眠晚实话实说：“我师姐给的。”
等了半秒，晏辞略微一挑眉。
他以为小朋友还会有下半句。
躺在柯眠晚手机里的照片就连晏辞也没见过，能够想起来有关这张照片的记忆也单纯只是他自己对这一幕有印象。
照片太久远，能把这张不知道谁拍的古早照片保存到现在，少说也应该是一位老粉。
柯眠晚眨眨眼。
晏辞在等他说什么？
倾诉一下师姐追了他多久，然后现在又有多少墙头吗。
不是不行，但……有点不想。
和话题无关。
且他家里没有大明星，只有性格恶劣的毒舌朋友。
“快说。”柯眠晚催促道，“当时想什么呢，这副表情。”
正常人上台领奖，装也该装出开心和激动来。当时的晏辞确实是笑着的，但没有兴奋、也绝对说不上欣喜。在柯眠晚看来，晏辞展露出来最清楚的是眼底藏着的自嘲。
晏辞有点意外。
那时刚刚出道上台，表情管理能力不如现在，但他早就习惯带上伪装，并不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透露出了多少真实情绪。
他不自觉看向柯眠晚。
小朋友想问的东西只能证明……他的情绪感知能力确实过于敏锐。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对全部的感情都这样敏锐，还是……佯装无意。
体内的躁动逐渐接受着其他微妙情绪的冲击，慢慢趋于平稳。
晏辞罕见地没有绕弯，说：“奖杯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但我认为，获得奖项的该是角色本身。”他一顿，“所以，不可笑么。”

晏辞抬眼看他。
一阵苦恼该怎么表达，柯眠晚捞过抱枕微微前倾身体, 说：“可如果不是你饰演, 角色本身不会获奖。”
“所以我觉得实至名归。”
亮闪闪的目光撞进晏辞深邃的眼眸, 蜻蜓点水一般，让一汪死寂的潭水重新荡起涟漪。
晏辞的眉眼染上笑意：“夸得不错。”
瞧这样子就知道，他这句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柯眠晚撇撇嘴, 愤愤戳了戳很会惹他动怒的某人的二头肌作为报复：“人家拿了奖恨不得骄傲死, 你怎么回事。”
不轻不重的力道戳了好几下赋有弹性的肌肉, 柯眠晚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说真的, 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入圈。”抢在晏辞扯开话题前，他毅然打上补丁, “敷衍媒体的话术我可听了不少，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不方便就，我就不问了。”
他真的很好奇晏辞入圈的理由。人在圈子却不为名、不逐利, 除了演戏之外，其他方面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凑合。
他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一位无欲无求的法律系大学霸想不开去当演员。
他就入圈原因考过古, 但这个必答问题每次不是被晏辞绕过去, 就是发挥糊弄大法，不知不觉在给了一个模糊答案的同时扯进下一个问题。
柯眠晚鲜少在朋友面前猜测一大堆有的没的, 比起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踩雷, 不如把雷点直接列出来, 对彼此的底线有更深入的了解。
他实在好奇, 所以问了。
晏辞闻言，欲言又止。
小朋友的意思很明确。
现在说, 或者拒绝。
知道有内情不方便，那他就永远不会再问。
经过心底一番斟酌，晏辞缓缓开口：“没什么深沉的理由。”
“应该和你对我的印象差不多。”
柯眠晚眉头一皱：“嗯？”
问理由怎么还能扯上他。
他看向晏辞，目光谴责。
“没有扯开话题。”晏辞举起手，颇为无辜，“客观评价，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当然好看。
要不是完美骨相的这张脸，他们之间应该会和谐很多。
柯眠晚忽然想到一句话。
能够凭颜值吃饭，为什么还要实力。
但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是晏辞——
柯眠晚握紧拳头。
没有实力的人说说也就罢了，晏辞在这里搅什么浑水！
顺势而下的夸赞在嘴边打了个弯，柯眠晚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摆出一副勉强赞同的模样：“好看。”
就这两个字，没有再多的形容。
跟晏辞对他的画的形容一模一样。
只不过忽略了一点。
煞有介事地目光审视的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不比盛装出席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欣赏，眼下多看一眼，周遭便仿佛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气氛。
晏辞显然发现了小朋友隐藏着的报复心，笑着摇摇头：“对，因为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大概不错，能赚钱。”
柯眠晚想要打趣的眸光陡然一滞。
能赚钱……？
阅文无数的脑洞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可能性，柯眠晚迅速收回探究的目光，拘谨地盯着小玻璃瓶内淡红色的液体。
有色玻璃对光线的反射叠加水波纹，会闪出独一无二的光芒。
柯眠晚不怎么想听，晏辞却丝毫不介意把话坦得再开一些。
“如果再说细一点，”晏辞忽而自嘲一笑，“我父亲当时为了换取资源，把我带去了一个非公开场合的酒会。”
柯眠晚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甚至来不及想所谓的私下酒会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性质，低沉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选择进法律系，也只是为了方便他钻条款法规的漏洞空子而已。”
晏辞语气轻松，似乎对此不以为意，平淡得就像在阐述某一个既定事实。
硬件条件好，可以拿人；精通法律知识，可以控物。骗身骗心骗机密，损失的只有晏辞，换得的礼仪却会是无穷无尽。不得不说，晏父做的一笔好买卖。
柯眠晚情不自禁地想看晏辞。
安慰的话语梗在喉间，他愣是说不出一句来。
没承想探究入圈原因的问题能够带出这么一桩无人知晓的阴暗秘辛。
看到小朋友的欲言又止，晏辞笑了。
他说这些从来不是为求安慰，知道小朋友他、或是为这件事产生了动摇，这段过往也算是有了些价值。
后来晏辞又说了很多事，拢共没有几句话，但几乎将最坎坷时期的经历讲了个遍。
包括晏辞最开始进去的剧组解散，背后就有晏父的动作——哪怕制作组确实有案底，但不可否认地，他们买下来的剧本很有水平。
也包括再往后一段时间辗转去话剧，也是因为面上一直有人妨碍，相比起来、并没有多少人在意的话剧变成了他最合适的隐身之处。
再后来的事不用晏辞说，柯眠晚凭借自己考古到的资料能够拼凑出个七七八八。
庄宁集团的小总裁坚信自己的商业判断，毅然决然地向话剧组挖了人，专程摸索进娱乐圈，投资开了一家经纪公司，靠着自己原有的人脉提供资源。
期间，晏辞包括经纪公司收到的阻碍必然不在少数，顺利走到现在，跟现如今经纪公司的最大股东庄简必然有脱不开的关系。
也难怪晏辞对庄简的态度不一般。
柯眠晚想，在组的时候三番两次见人不带公开的。
“故事讲完了，小朋友可以睡觉了。”晏辞起身，肩胛稍作活动，“希望不会让你做个噩梦。”
柯眠晚没忍住笑。
说不上噩梦，有的只是现实的残酷。
毕竟被骗去酒会，然后阴差阳错地开启联姻先婚后爱，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之路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小说里——虽然这种题材有时候的确百看不厌。
柯眠晚跟着起身，神了个懒腰：“放心吧，今天的事天知地知。”
晏辞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不过睡是睡不着的，柯眠晚还有正经事要做。
散场回房间之前，他想想还是说了一句：“我这儿没什么不能去的地方，你自助。”
晏辞应好。
睡前茶话会结束，回到自己房间的柯眠晚一番纠结之后终是没有关上房门，虚掩了一条缝方便必要时刻找得到人。
有些事情适合独自一人的时候思考。
一个好奇连带出来的大事件在柯眠晚意料之外。
晏辞也真就把自己的事抖落得一干二净，搞得像他是查户口的一样。
坐在画板前重新拿起笔，目光坚定。
他知道这份设计里究竟缺点什么了。
自始至终都不是设计稿的问题，总感觉不完全的原因出在缺少一块有关于晏辞的拼图。现在最后一块拼图找到了，自然顺理成章。
时间悄然流逝，设计稿也进入了收尾阶段。留出来最后一层花式边界，柯眠晚放下画笔调出记忆。
手上这份设计稿的前身是他很久之前的突发奇想。或许只是因为好看，他说想要设计一个袖扣，苏梦央二话不说约了朋友说来喝茶聊天，顺便提点些袖扣设计领域的注意事项。
然后经过一个月的不懈努力，柯眠晚在父母的调侃里把中途崩殂的设计稿狠狠扔进了废纸堆。
其实回想起来，柯眠晚完全不记得父母到底说了什么把他气成那样。
没有基础的时候全凭一腔热血，画出来的东西也最有灵动性，眼下这张设计稿里空出了的边界就是为曾经的青涩设计而留的。
按照正常逻辑，他丢掉的东西一大半都成了父母压箱底的好宝贝，不出意外的话原先那张设计稿应该也在——
无意识走到门口，看到虚掩着的房间门内漆黑一片，柯眠晚猛地回神，停下脚步。
差点忘了，晏辞现在在他这儿呢。
才过12点就睡了，看来还真有听劝。
他之前的黑历史设计稿应该都在父母房间的抽屉里，不过现在有了方向，也不及急这一时。
柯眠晚放轻脚步小心撤退。
“眠眠？”
寂静漆黑的房间，传来一声清醒的确认，柯眠晚一愣。
“是我…没睡吗。”
隔真虚掩的房门，柯眠晚竖起耳朵，不想因为错过某些声音而影响他对房间里那人状态的判断。
“还没。”
话音刚落，柯眠晚便听到了走动的声音。没有掀开被子的布料摩擦声，应答和走动的声音几乎无缝衔接，似乎不像上过床。
虚掩的房门被缓缓拉开，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人和先前道别时一样。上衣可怜兮兮地被扔在不知名的角落。
喔，还是有点不同的。
柯眠晚只是不经意一瞄，晏辞引人瞩目的胸膛剧烈起伏。
放肆的目光礼貌移开，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疯狂工作的大脑。
救救他。
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和谐撤退！
看到表情过于精彩的小朋友，晏辞微微一愣，难说微微望向天花板的目光包含了多少连他都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情感。
否认不对，不否认更加不对。

飞速运行大脑占据了柯眠晚的全部注意力。
破烂的罐子虽然还能再撑几次摔, 但直觉告诉他面对碰到撞破美好夜晚的惨祸，选择装傻充愣更好。
“刚刚在健身。”趁着意外没有变成无中生有，晏辞举起手掌亮证据, “俯卧撑。”
旖旎的话题突然回到了正轨。
柯眠晚回归平静。
取而代之的无尽尴尬让他想要当即逃离这座城市。
……他都想了点什么！
晏辞宽厚的手掌有充血的红印, 足以证明眼前这位非常有大明星的自觉性, 大半夜摸黑都还记得健身。
“喔。”柯眠晚干巴巴地应了声，“乌漆麻黑健身也不怕磕到自己。”
晏辞微愣，释然地笑了。
不追问为什么不开灯, 反而担心这个。
“找我？”
来都来了, 柯眠晚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过来找个东西。”
晏辞侧身让开路, 柯眠晚等了半秒后进房间开灯, 直奔书桌下面的最后一个抽屉。
满满当当的柜子存放着无数回忆。
房间内一时只有翻找东西的书页声。
苏梦央有整理东西的习惯，收集起来的回忆被按照时间顺序逐一叠放, 找一个近些年的设计稿不是很难。
“不用管我，你继续。”
翻到差不多时间范围内的手稿，柯眠晚抽出这叠文件对设计稿进行精准定位。
半成品的设计纸刚被抽出来一半, 柯眠晚当即像被按了暂停键，目光下意识确认晏辞的位置。
结束健身活动的晏辞套上衣服，恰在柯眠晚看过去的时候朝他扬了扬手：“去洗手间。”
善解人意好品质。
收好设计稿, 柯眠晚把剩下的东西塞回柜子, 走之前顺带关上了房间的灯。
短短半个小时的尴尬足够柯眠晚消化一个晚上。他毫不甘心体贴有分寸的晏辞能在房间里乱翻，放心地任他自助留宿了一个晚上。
温暖的气息环绕在身边, 感到亲切的同时悄然伴随入梦。
与此同时, 另外一批人在狂躁中看开了人生。
林鹿之麻木了。
先不说他带的唯一一个艺人背着他策划了一起成功的潜行者计划, 现在不仅联系不到本人, 就连提供资源人脉的大老板庄简本人都称不知道人在哪里。
晏辞只是向他借人。
除了保镖是一带一，其余三个人身边各跟着两个人守整夜, 就怕出问题。庄简猜到晏辞把自己排除在外的计划，鉴于获得了本人“不会出事”的对赌保证，晏辞去哪儿、做什么，知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就算找不到本人，他也有另外的对象可以盯，不怕晏辞出格出线。
庄简淡定非常，林鹿之却是无助又绝望，挂掉电话之后暗骂了句两个疯的。
痛苦又无助地抹了把脸，林鹿之放弃思考找人这件事没多久，收到了失踪人员的联系。
翌日，清晨四点。
开早工的太阳先生也才打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哈欠。
柯眠晚昨晚准备了整一套洗漱用具，轻手轻脚洗漱整理完，晏辞收回晾干了的衣服，又找了个空袋子打包走睡衣。
客厅的窗帘被轻轻拉开。
雾气腾升，蒙蒙亮的世界模糊了界限。一些人收工回家，一拨人准备出门，在这个世界最为沉寂的时刻享受独属于自己的时间。
楼底，一辆低调的雪佛兰缓缓停在门前。
没下两步楼，另外的房间内响起了踩着拖鞋声音。
柯眠晚懒洋洋地挂在门把手上，靠着门框，瞧上去一副困极了的疲惫模样。
晏辞微愣：“怎么醒这么早？”
酝酿着的哈欠被肚子里，柯眠晚吸了下发酸的鼻子，反问道：“你也知道这个点很阴间啊。”
“再晚点就不好走了。”晏辞无奈笑着回到楼上。
非正常作息时间的活跃，刚刚发出去消息就出门的小朋友，逃避问题的表情。
深沉的目光似乎带着能够洞悉一切的魔力。
趁小朋友没注意，谴责的大手不由分说地轻拍了两下小脑袋：“一晚上没睡？叮嘱我的时候倒是义正词严。”
心虚感作祟，柯眠晚没底气躲。
裹挟着清爽的檀香味，温暖的掌心没有斥责和说教，带着提醒的无奈：“睡吧，下次注意时间。”
不得不熬夜人群的感情相通，都是能够负责自己言行的成年人，太多的建议只会引起没必要的厌烦。
都做好准备开启反驳的柯眠晚深深看了眼晏辞，说：“等我一下。”
他看到晏辞道别的消息就出来送人当然有正事要干。
几张散落在桌上的设计稿早在柯眠晚出门前翻面，到场飞的白纸不会引起晏辞的注意，但……被遗忘的成品会。
柯眠晚的房间依旧乱得异常有条理，堆着再多的东西也不妨碍他能够顺利找到目标物件。
搬开两盒画具和三张纸，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收纳盒。雅致的黑色礼盒表面浮着UV制印的纹路，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更显神秘。
拿着礼盒转身，被他引进来的晏辞礼貌地站在偏门口的位置，殷殷期盼的视线凝在一大堆有用杂物的最上层。
愣了两秒，柯眠记忆回苏。
想起来了！
那张画是——
缱绻惬意的午后，咖啡内四处有带着愉悦心情的低声窃语。精致的甜点散发出诱人的香甜，咖啡的浓醇飘香四逸。
柜台后的咖啡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他略微垂眸，专注地摆弄着手上的拉花机器。
咖啡厅的服务向来公开，欢迎前来的每一位客人监督观赏。
吧台前聚集着不少围观的视线和各种暗流涌动的情意，偏偏引起众人目光的咖啡师本人毫无自觉，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肩碰肩的制作柜台前，不知道哪位偷拍的小客人忘记了闪光灯，晃眼的光一闪而过，周遭围观的人群不由地一惊，纷纷看向光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