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左手边衣着华丽的张姨娘看了眼时间,率先开口:“这乡下来的哥儿不懂规矩,连请个安都能晚,哪里配得上二公子,待会寻个由头贬成妾室得了。”
主座上,年过五旬的老侯爷夫人赵氏扶着抹额,满头珠翠垂下,闭眼不说话。
一旁文姨娘抬起手帕捂嘴轻笑:“张姨娘说笑了,二公子建功立业已然单开一府,如今那哥儿就算不是正经夫人那也是入了官碟的,哪能说休就休。”
“除非,”她瞧了眼低头不言的容丽表少爷,“除非将军自己心有所属,已经容不下他了。”
老夫人赵氏终于睁眼,轻飘飘朝文姨娘那边看了一眼,文姨娘登时闭口不言。
气氛有些烦闷,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又过了一刻竟然还没来。
赵氏已有些不耐,遣人过去询问,谁知来人回禀说姜夫人身子骨弱,这会正被一群小侍搀扶着走,才刚走了一小半的路。
这下满堂哗然,张姨娘更是嗤笑一声:“乡下来的土哥儿身子弱?谁不知道他们天天干活,待会不是进来一头牛吧。”
老夫人赵氏拧紧眉头:“催他快点,就是抬也赶紧抬来。”
又是两刻钟过去,这下终于来人了。
只不过真是抬来的,一顶小轿慢悠悠抬进院里,竟然有八个小厮一起动手,站得都快挤不下了,还不断在里面人的指挥下调整位置轻手轻脚放下,看得人心里窝火。
张姨娘心直口快冷笑一声:“姜夫人好大的排场,还不赶紧出来。”
此话一出,里面本来还动的人倒是立马不动了,拖拖拉拉半晌,众目睽睽下弱到像是连帘子都拉不开似的,还得小侍进去小心翼翼搀扶。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穿戴金银手镯、披着大红衣摆的手终于露了出来。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侯府有个不成文的禁忌,侯老夫人赵氏的嫡姐当初才是明媒正娶的侯府正妻,而她只是同一天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来的侍妾,穿不得大红只能穿粉,正妻早早死了才扶正,也因此并不是二公子顾执的生母,府上平日里都会避免这方面话题。
如今这小轿入府,大红衣摆。
刺眼至极。
赵氏直接从席上站了起来,袖下紧紧扣着玉扳指,铁青着脸看到姜雪青一步一步从里面挪出来,病态颓靡的倚着小侍,一张秾丽的脸却笑眯眯的,瞧着气色好得很。
人一露面众人才终于明白将军为何会破例收了他,这哪里是下地干活的土哥儿,分明是个惹人生厌的狐媚子。
赵氏脸上肌肉都在抽紧,却扯着嘴角笑了,近乎和善的问:“姜氏,谁允许你穿这件的?”
“将军大人亲自准备的,”姜雪青像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低头羞涩的摆弄着衣摆,“雪青从小就身体不好,以前没坐过马车不太适应浑身疼,想着不能过了病气给夫人们,就穿得喜庆热闹些。”
“怎么,”他抬眼看向诸位,慢悠悠问,“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人心中暗骂一声,将军怎么可能给他准备东西,不过这话她们可不敢接,将军虽是侯府出来的,又因不是嫡长子无法继承爵位,然而今非昔比成了大将军,手握实权圣眷正浓,可不是他们这些姨娘敢惹的。
唯独老夫人赵氏掀起眼帘:“将军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姜氏改嫁过人不贞不淑,将军不追究,我这个做嫡母的却要替他看护一番,祠堂跪一夜是免不了的。”
姜雪青一听就觉得不行。
祠堂可不是个闹事的好地方,不是因为不能闹,反而是书里顾执这个疯子比他还不敬还冲撞,未来直接将祠堂掀翻烧光了,他现在非但达不到效果反而合了顾执的意。
他想了想,将目光放在角落低头不言的容丽表少爷身上,这才是顾执真正的心肝之一,亲眼看去更是姿容大方贵气逼人,怪不得被龙傲天盯上了。
姜雪青面上期期艾艾点头:“谨遵老夫人教诲。”
见他果然一副小家子气好欺负的模样,众人便笑着一起朝祠堂走,然而走了几步没看到姜雪青人,一回头见他竟然还站在屋里,正在五个小侍的搀扶下跟残了似的一点点往外挪。
“你快点啊。”
张姨娘登时就不耐烦了,祠堂在侯府最西边,等他这么小步挪得到什么时候啊,偏偏那小轿更是坐不得,倒是文姨娘目光频频瞥向轿夫,捏着帕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雪青摇头:“实在是快不了了,要不让他背我吧。”
众人顺着他目光看到了走在角落的容丽表少爷,一时更为无语,这么多仆人在哪有让主子背的道理,容家再怎么破落也不至于被个乡下哥儿拿捏。
不过老夫人早就走远了没听见这话,张姨娘和文姨娘可不会替容丽说话,一时间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容丽显然也没想到姜雪青会这么说,漂亮的脸上有些错愕,不过这神情只是一瞬,随后温声点头:“好。”
姜雪青活蹦乱跳的上了容丽肩膀。
对不起了。
他心里想,委屈你被我欺负一下,不过别担心,将军马上就会回来给你主持公道,到时候他会好好心疼你的。
这下众人速度终于快了,姜雪青趴在容丽肩膀上,一路瞧着路边,而身下娇生惯养的哥儿这辈子恐怕都没背过别人,纤瘦的肩膀努力挺直,可手臂还是忍不住颤抖,后颈都憋红了。
姜雪青不禁感慨古代哥儿也太体弱了,他得尽快才行,否则一会真被他压倒了。
于是他仔细瞧着周围,原着里也有这么一段,男主回府第二天早上众人去祠堂祭祖,容丽表少爷乃是老夫人赵氏的表侄儿,家里出事了来京投奔,张姨娘瞧不起他,于是在走到弯弯绕绕的假山时用力推他一把,幸好被及时赶来的男主扶稳救下,给他治疗伤势,这里也是两人的定情之处,
很快他就看到那处弯弯绕绕的假山。
姜雪青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张姨娘,这次的恶人他来当了。
凹凸错落的假山很快将其他人的视线隔开,眼看着这边只剩他和容丽,姜雪青直起身准备一下力度,尽量让两人只擦破点皮。
一切就绪,他正要使劲一晃把人弄摔,谁知容丽表少爷忽然惊呼一声,自己在自己小腿上踢一脚,身形一晃就这么倒了。
姜雪青都傻眼了,他还在人背上,容丽一倒他只会摔的更狠,腿又被对方紧抱着挣脱不动,整个人猝不及防后仰着朝假山撞去。
这时姜雪青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重要一点,原着张姨娘害容丽这段是男主视角,谁说真相不能是容丽诬陷张姨娘。
完了完了,慌乱中他拼命把手往后挡,然而这哪里是挡得住的,姜雪青只能咬牙等着疼,祈祷别撞坏脊椎。
谁知他身体才刚倒下忽然一轻,被人箍着腰一把从容丽身上捞起。
火红衣摆落入朱红色官服,姜雪青睁眼就对上顾执黑沉的眼底。
吓软了的身体被放下,紧扣他腰间的大手却没松,上面青筋暴起,骨骼与脉络交织形成近乎危险的形态。
顾执看向容丽,过于平静的一张脸,却叫人看出凝滞的杀机。
“你故意的。”
容丽浑身立刻软了,张了张嘴可脸色苍白说不出话,连带着姜雪青也替他着急,没想到剧情会跑偏成这样。
这可不行,他连忙指着容丽大声道:“对啊,你肯定是故意走那么慢的,我刚才只是踢你小腿一下而已,谁知道城里哥儿这么不经踢,要不是将军来我都被你弄摔了。”
说完姜雪青心里就踏实了,刚才离得远相信没人能看清,听他这么说顾执肯定要心疼容丽了。
第5章 快乐作死中
这番大论一出屋内果然静了片刻,闻讯赶来的赵氏等人大惊,连容丽都震惊的仰头看他。
姜雪青期待着接下来劈头盖脸的惩罚,原着这段张姨娘挺惨,非但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还禁足一月在祠堂跪了一晚,他估计自己的惩罚比这个还要严重。
他要的就是这个禁足,刚好将他和男主隔开,也希望这段时间男主和容丽能柔情蜜意,然后厌恶到休了自己。
正思量着,他眼前暗了。
一道修长笔挺的身躯遮住他视线,也将他挡在了赵氏等人凶恶的目光之后。
刚下朝的顾执还穿着一身红色官服,分明是极浓的颜色,可在他身上只有清淡,像一只格格不入的、孤冷的野鹤。
而今烦乱的家事也没让这鹤染上半分凡气,他看向跌坐在地的容丽。
“雪青说的可是事实?”
容丽看了眼匆匆而来的赵氏,抿唇半晌,然后轻轻点头。
姜雪青心想容丽不愧是后宫之一,男主这么快就开始关心他了,他从顾执身后露出个脑袋有心想接茬再刺两句,不过这时顾执继续问:“踢的哪里。”
“小腿,”容丽捂着小腿肚,看上去我见犹怜。
这时老夫人赵氏也蹲了下来,侄儿被踢了她脸上并没有多少不快,反而还兴奋的给顾执展示:“瞧这后腿还有鞋印,乡下来的哥儿就是小家子气,进府第一天就不容人。”
张姨娘也一脸嗤笑:“走路没力气,踢人可挺大劲。”
两人话才刚说出口,还要再说忽然齐齐噤声,张姨娘惊呼一声后退,连老夫人都呐呐闭嘴,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倒是文姨娘眼珠转了一圈:“不对劲,刚才容哥儿背人背的那么靠上,姜夫人两只脚应该在你身前才对,怎么踢到你后腿的?”
闻言赵氏愣了下,容丽最先反应过来:“姜夫人踢的是前腿。”
一听容丽这话姜雪青心中不妙,容丽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变通,原着里张姨娘站在他前面踢前腿还行,现在他这不是人在后面吗。
果然,顾执起疑:“前腿被踢往后仰?”
这话算是给死脑筋的容丽问住了,连准备帮腔赵氏也错愕了下,哗地回头看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根本瞒不过在军中征战的顾执。
姜雪青心中无奈,这些npc们反应的好慢,他正要大包大揽上前说是自己乱动才后仰的,谁知容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将、将军大人是我刚才吓坏了鬼迷心窍,才误会姜夫人踢我,求将军责罚。”
此言一出,顾执分明没动,可姜雪青总觉得他背影看起来有点可怕。
眼看着情况不对赵氏及时咳嗽几声,摇头道:“左右也不过是小事,聚在这里让人看笑话,都散了吧。”
谁知顾执并不给她面子,一抹不耐爬上瞳孔:“污蔑将军夫人,须按律惩戒。”
姜雪青听得两眼一黑。
按律?容丽怕不是要去刑部走一遭。
这时他才明白顾执为什么这么严格了,现在的容丽还不是男主后宫,反而自己才是,而如今他还没来得及让顾执厌恶,肯定会偏向他。
可是容丽本家飘摇,又无诰命在身,这要是按律惩戒可完蛋了,姜雪青当即晃了晃身体朝顾执身上倒去。
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他心中呐喊,再说下去你媳妇就真没了。
这一倒为了不穿帮相当实在,好在顾执反应极快,没真让姜雪青的脸撞上他硬。邦邦的后背,大手一揽把他抱走,耳边充斥着其他人慌乱的声音,唯独抱着人的顾执脚步很稳:“叫人请大夫。”
姜雪青闭着眼睛继续装晕,他演技不好,为防止笑场采取的是脸朝顾执身体的姿势。
只是如今顾执没穿甲胄,不同于昨天冰冷的金属感,这会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在被一个男人公主抱,滚烫热气还不断朝他脸上冒。
这也太近了。
作为一个直男姜雪青瞬间觉得不行,更别提以后还得侍寝了,待会得趁着顾执在身边好好恶心他,想被一个人喜欢很难,可想被一个人讨厌简直太容易了。
好不容易熬到进屋,姜雪青刚被放下床就假装醒了,学着电视里那样虚弱的张嘴:“水。”
不过他声音超级小,就等着顾执没听清然后凑近,他趁机起身狠狠撞一下他脸。
谁知顾执听见了。
非但听见了,还很快就有一勺热乎乎的水递到了他嘴边,姜雪青感慨男主对后宫就是贴心,不过他没喝,闭着眼睛柔柔弱弱的说了句太烫了。
耳边传来星竹惶恐的声音:“奴才这就去换。”
什么,星竹?
姜雪青立刻睁眼,这才发现男主正不远不近的站在他床边,长身玉立一派清俊,而照顾他的人是星竹。
服了,这样他一折腾岂不是全在折腾下人,对男主本人的冲击力弱了许多,姜雪青撅了噘嘴,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将军,我想让你亲自来喂。”
旁边星竹瞧着夫人嘟起的红唇,总觉得像是清晨林子里含着薄雾的花瓣,漂亮的不得了,哪有半点传闻中粗鄙的样子。
星竹笑了下,看来夫人正和将军撒娇呢,主子得宠他们做奴才的也沾光,他笑着低头退后,将军亲自接过他的碗,乘了一勺慢慢凉着。
顾执的手常年执笔,今年才开始执剑,并没有武将常见的粗粝,反而苍白瘦削,手背覆着一层淡蓝色血管,托着青色玉碗别样好看。
姜雪青抿了抿干渴的唇:“我又不想喝水了,今日一大早就匆匆洗澡去拜见老夫人,我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顾执闻言便放下水,嘱咐星竹准备一碗海鲜粥来,一听到这个美好的词姜雪青差点高兴出声,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心道:“再多加点海鲜。”
“好嘞,”星竹麻溜走了,很快屋内只剩他和顾执两人。
顾执走到黑檀木桌旁坐下,刚才折腾了一圈他官服却没有任何皱褶,穿戴一丝不苟挑不出错处,他喉结滚动,仰头将那碗热水喝了,摘下官帽放在手边。
没有了帽子的遮掩,薄薄的瑞凤眼锋利无匹,一代摄政权臣的冷肃已经初具模样。
姜雪青怕他待会也要上床休息,便翻了个身趴伏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嚷:“疼。”
“哪里疼?”顾执的声音没有起伏。
“脚底酸,”说着姜雪青就蹭地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袜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他蹭掉了,露出晃来晃去的雪白脚丫。
对面顾执错开视线。
姜雪青放心了,顾执洁癖的很,又注重礼数,这下他总该不好再过来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安心等着吃待会鲜美的海鲜粥,那可是海鲜,他在深山老林住了一年哪里能吃得到,连做梦都快忘了是什么味了。
以后他被休了一定要开家客栈,里面准备多多的海鲜,每天他都坐二楼扒螃蟹啃排骨吃,离书里这些危险人物越远越好。
这时他听到了顾执走远的声音,果然被他赶走了,随即而来是细微水声,似乎在净手,待会他也要跟着一起吃点吗?
姜雪青眯着眼睛先不管,怀揣着美梦躺了一小会,忽地感觉日头被遮蔽了一瞬。
脚腕被攥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转回身,看到顾执倾身握住他脚踝,刚洗过还带着潮气的大手就这么探向他脚心,修长的手臂撑在床头,肩膀很宽,像一头即将狩猎的鹰。
姜雪青脚心顿时被不属于他的热度包裹,整个人却阵阵发寒,挣脱了一下纹丝不动,顾执压抑的视线沿着细瘦的脚踝一点点向上看去,薄唇绷成锋利的直线。
“别动。”
他嗓音喑哑,明明耳根已经红透了,却并没像之前那样避开,指腹抵着穴位的动作仍然不疾不徐,晃眼的白肉在他掌心颤抖,所过之处泛起蚀骨的酥麻。
姜雪青人都麻了,无论他怎么把人当成按脚师傅都没办法忽略对方身上的侵略感,饶是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可是书里的龙傲天,是无缘无故且随时随地都会变成种马的生物,是那么多后宫都无法让他满足的狠人,如今他已经彻底嫁回去了,后宫只有他一人,顾执所有绅士风度都不会再给他用,可不能再这样接触下去。
“疼疼疼,”他立刻扒拉顾执,睁眼说瞎话,“按完更疼了,我还是自己歇会吧。”
顾执盯着他看了会,终于松开。
姜雪青一股脑的把脚塞进被窝里,暗自活动了一番,发现被按过的地方确实很舒服,顾执应该是懂点医术的,但他忍着不能道谢,反而变本加厉的询问:“呃,今天面圣都谈什么了?”
这话他说的稍微有些忐忑,话题也转换的生硬,摆出一副情商低的模样。
原着中男主其中一个忌讳就是后宫胡乱掺和他朝堂的事,可以说只有正宫哥儿才能跟他一起打拼,他也不愿意和其他后宫分享心事,更别提直接问面圣的事了。
这下顾执肯定会生气吧,也正好让他转移注意力,收一收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最好气得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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