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的沈问津:??!
他吓个半死,一瞬间有点怀疑人生,以为自己熬着熬着不小心睡去了,这会儿还在梦里。
半夜神思有点恍惚,他又被震得不清,在被子里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能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
大概率是齐客发现了自己的布置,知晓了自己的计划,遂把音箱放到了自己房间,反过来摆了自己一道。
整蛊不成反被整,沈问津有点心虚又有点恼。虽然知道房间里传出来的音效应该是从音箱里出来的,不是什么怪力乱神,但恐怖氛围还在,他一时不太敢下床去查看情况。
他又蒙着头抖了会儿,恼意战胜了心虚,遂给齐客飞微信。
沈问津:蓝牙音箱你放的?
齐客过了会儿才回:嗯?
嗯??什么是“嗯?”??!
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沈问津被这一声看起来一无所知的回应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出了虚影。
沈问津:哥你别吓我。
沈问津:我错了我不该整你的,哥你承认一下你把音箱放到我房间了。
沈问津:我根本不敢下床去看[可怜][哭泣][大哭]
沈问津蒙着被子侧躺着,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点消息,却一直没盯到那人的回复。
难道是自己的整蛊计划有点过分,令那人生气了?
……总不能是那人真什么都不知道,这蓝牙音箱是自己长腿跑过来的吧。
或者说……真有什么灵异事件?
沈问津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厉害,戳着屏幕打了个“理理我啊哥”,正准备发,忽听房间门“咚咚”响了两声,吓得自己在被窝里打了一个激灵。
好在来者很快在手机上自报了姓名,认领了自己的身份。
齐客:开下门。
沈问津松了一口长气,下床去开门。刚在被窝里缩着抖,他的头发有点凌乱,发梢的微卷更明显了。
他开门后单刀直入:“蓝牙音箱是你放的吧?”
这回齐客承认得很干脆:“嗯。”
“啥时候发现的?”沈问津一边问,一边又点开了另一个恐怖音效。女人的尖叫声从墙角传出来,沈问津终于定位到了音箱所在位置,把它捡了起来。
感谢齐客这枚定海神针,刺耳尖叫透出的恐怖气氛在他周身释放的冷气中荡然无存,甚至显现出了几分鬼畜。
沈问津:……
突然感觉自己这个主意挺馊的,齐客要能被吓到,撒哈拉沙漠都能养鱼。
齐客盯着那微型音箱看了会儿,说:“回房间就发现了。”
“我不是放衣柜里么?放得还挺隐蔽。”沈问津瞠目结舌,“你咋做到的?开了天眼?”
“没。”齐客的语气毫无波澜,“没发现音箱,但是发现了相机。”
沈问津:……
“于是我知道你想整蛊我,据我猜测是想吓我。我四处翻了会儿,就翻着了音箱。”
沈问津:……
齐客说完这么一长串仍不够,还犀利地复盘了一下。
“如果我是你。”他说,“我会提前准备针孔摄像头,而不是大剌剌地把相机摆在桌上。”
“我不是把相机放到餐巾纸盒里了么?”沈问津试图挣扎,“够隐蔽了吧。”
“嗯,然后把餐巾纸盒放到桌上,真有你的。”齐客说,“我的餐巾纸盒一向放在床头柜。”
沈问津:……
这一波败在了齐客太过讲究,东西放哪儿太有定数。
整蛊反被整,还被对手复盘整蛊计划,沈问津很想就地掘坟自尽。但他不想做冤死鬼,决定在死前把所有疑点弄明白。
“那你啥时候把音箱放到我房间的?”他问。
“你上厕所的时候。”齐客说。
“……行,我是真服。”
“先别服。”
“什么?”
沈问津说完,就看见齐客从电脑后边摸出了一只相机,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可以服了。”
相机颜色一半黑一半白,完美融入环境,再加上自己桌子上本就有点乱,自己这么久竟没发现。
齐客把相机递给自己:“录了挺久,素材应该够了。”
沈问津:……
够什么?够剪视频?
剪自己整蛊反被整的丢人过程,然后在全国人民面前被公开处刑?
他突然觉得费列莱说的很有道理,这周鸽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客的手伸了半天,也没见沈问津把相机接过去。他倚着桌子挑了一下眉,问:“不乐意剪?”
沈问津瞪着眼一言不发,脸上挂了五个大字:换你你乐意?
“行。”齐客把相机收回去,“我剪吧。”
沈问津:……
自己挖的坑,再大也得填。沈问津接受了被全国人民公开处刑这个事实,颇有些无力地滑上了座椅,冲后挥挥手,把到嘴边的“滚”字收回去,换了一个文明一点的说法。
“那就拜托您了。”他用后脑勺对着人,道,“这么晚了,您该睡了,快回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俩字说得咬牙切齿,像是“你今晚敢睡我就敢去暗杀你”。
他没回头,脸冲着桌上没开机的电脑,听着门口处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房间内彻底陷入沉寂。
万籁无声,房内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生物,方才被齐客压下去的某些情绪慢慢被周遭的死寂凸显出来。
比如——
沈问津很怕鬼,从小怕到大,小时候和老家的兄弟们挤一块儿看鬼片,当晚能醒一宿。
所以待插科打诨的余韵散去后,先时还没完全被消化掉的惊惧感便重新占了上风,令他甚至不太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断头女人,站在那儿想要索命。
撑着桌子刷了会儿手机壮胆,他终于鼓足勇气回头,没看到断头女人,却看到了墙角立着的另一个生物——
“老板?”沈问津被猝不及防出现在视野里的人影惊了一跳,问,“咋还没走?”
“你……”齐客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害怕么?”
承认害怕在沈问津的认知里是一件丢面子的事。但或许是觉得面子已经在之前丢完了,抑或是深更半夜总让人觉得可以不管不顾一些,沈问津沉默一阵,还是承认了。
“有点。”他说。
齐客不太擅长安慰人,憋了半天,憋出俩字:“聊聊?”
“聊啥?”沈问津问。
“随便,聊到你没那么怕。”
沈问津心说那可能得聊到天明。
凌晨三点把人逮这儿聊天,压榨人睡眠时间,实在有点资本家做派。沈问津于是还是拒绝了。
“没事儿,我刷会儿手机就不怕了。”他说。
齐客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出声提醒:“明天要直播,下午两点就开始。”
沈问津知道他的意思是:假如熬太久,明天起不来,错过直播;或者睡眠不足,直播状态不好,就比较糟糕了。
沈问津自认熬夜其实不太会影响工作状态。之前拍戏的时候,偶尔半夜收工、第二天凌晨又要出工,自己还是干得热火朝天,容光焕发得跟睡饱了十二个小时似的。
但当自己抬起头,对上齐客情绪莫辨的眼时,沈问津抿了一下嘴唇,莫名把“没事”俩字咽了回去。
“那怎么办?”他问。
凌晨三点,窗帘缝里窥见的万家灯火尽熄,只余半明不暗的路灯,孤零零地站在没有人走过的小道上。
齐客的声音很低很沉,颗粒碾过耳道,撞破了深夜的万籁俱寂。
“要不然……”他说,“我睡这儿。”
“嗯?”
“给你壮胆。”
沈问津的心有那么一瞬重重地跳了一下。
屋外的暗色被窗帘掩得很好,以至于屋内的灯显得有点过于明亮。光亮吵嚷着填满了所有角落,使一切没来由的情愫都无所遁形,甚至被放大了许多。
沈问津缩进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
他应该是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一开口,就变成了“那就麻烦你了”。
床那么大,再来俩成年男子也睡得下;齐客杵这儿作定海神针,确实能让他踏实许多。他为自己的情绪与行为找了这么两个理由。
只是……
“你得换套衣服。”沈问津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洁癖太严重,你穿你自己的衣服上我床的话,我准得换床单。”
齐客看起来欲言又止,沈问津以为自己的话冒犯到了人,遂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补充了一句:“真不是针对你,别人我还不让上呢。”
齐客没说话,眸光垂落在书桌上,片刻后又移到沈问津的脸上,撞了一下他的视线。
沈问津闹不太清齐客是什么意思。
气氛有点焦灼。
沈问津心道齐客应该不是计较这些的性子,但心内还是有点打鼓。他刚想说“要不算了吧,你还是回去睡”,忽听齐客沉声开口了。
“穿哪套?”他问。
沈问津如释重负地拉开衣柜门,从里边翻出了另一套睡衣。藏青色,被压出了规规矩矩的折痕,款式和齐客常穿的很像。
“这套。”他说。
齐客接过衣服,两人的手一触即分。沈问津看着齐客拿了衣服去对面房间换,手背上被蹭过的触感仍旧残留,被秋夜湿重的空气一裹,痒意更明显了。
他抿了一下唇,把手缩回了袖子。
齐客进来时,他已然重新躺上了床。
俩人身高差不了多少,自己的睡衣于男人而言还算合身。
看着别人穿自己的衣服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总会不自觉在心里作比较。沈问津觑着眼看了会儿,不得不承认齐客是帅的,帅气程度和自己相比……
好像差不多。
齐客垂着眸,沉默着走到了床边。
俩大男人同床共眠却不说话,氛围实在有点怪,沈问津于是搜肠刮肚地翻出些话来念。
“明天直播,还是有点紧张。”他说。
“没事。”齐客正准备上床,却倏然顿了下。
“怎么了?”沈问津问。
“你……我……”齐客蹙着眉,片刻后终于组织出了通顺的语言,“睡一床被子?”
“柜子里倒是还有一床被芯,但是没套被罩,弄起来很麻烦。”沈问津说。
齐客看起来有点踟蹰,沈问津不太理解:“俩大男人睡一个被窝能怎么?又不是小姑娘,怕坏人家清誉。还是说你嫌弃我?”
齐客丢过来一个复杂的眼神,跟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还是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隔了道银河。沈问津把自己这边的被子裹好,想到了齐客,转头问了句:“你那边被子还够么?”
齐客没吭声,沈问津扭头一看,那被子只堪堪盖住了那人身体的三分之二。
“被子不够就睡过来点嘛。”沈问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又理直气壮地指使那人说,“不想动,你关个灯呗。”
青年此刻已经完全钻进了被窝,说完话后把手也缩了回去,只露了一个头在外边。他看着齐客一声不吭地关了灯,而后感受到身边的床塌下去了一点。
关灯后,眼睛总有一段时间无法视物,需要适应一阵子黑暗。
视觉被削弱,其余感官随之增强。沈问津能清清楚楚地闻见一阵阵晃过来的木质香,听见遥远的大街上不知谁家的车辆飞驰而过时振起的声浪。
甚至能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
他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咽了一下口水,就察觉到床动了动,身边人翻了个身。
先时害怕的情绪倒是一点不剩,只是某些不那么自在的情绪游了上来,具体又说不清,闹得他有点清醒,睡不太着。
自己一个人睡不着时会焦虑,但如果有人陪着一起熬夜,负罪感似乎便没有那么深。于是当齐客再一次翻身的时候,沈问津开口了。
“睡不着么?”沈问津问。
“嗯。”齐客应了声。又问,“你也?”
“嗯。”沈问津说,“也不知道为啥。我一向睡眠挺好。可能是过了困点了。”
这三句话隔一会儿蹦出一句来,齐客每次想应“嗯”,总会被随之而来的下一句话打断。于是他应了两次后,干脆安安静静等着,直到隔了好久都没等到下一句话,他终于完完整整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和沈问津的最后一句话相隔甚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听得沈问津笑了起来:“你反射弧有点长的。”
齐客也没解释,翻了半个身,侧躺过来。
沈问津瞪着天花板数羊,数着数着有点感慨:“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和我说,你一个月后会和齐客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还是自愿的,我会觉得他在发疯。”
然后他听见齐客问:“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把沈问津问得一愣,一时有些拿不准齐客只是在下意识接了一句话好让他继续往下讲,还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可能是黑夜总能给人带来极度的安全感,说的话做的事都掩在浓到化不开的暗色里,所以言行举止总会顾头不顾尾一些。
“咱俩高中……”沈问津没怎么措辞,抛出来的话有些横冲直撞,“关系不是很差么?你不是看不来我么?”
“为什么这么说?”齐客问。
至此,沈问津确定了,齐客之前说的“为什么”并不是下意识的接话,而是真的不明白原因。
沈问津蓦地有些烦躁,某些既定的认知被某人淡然掀翻,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只有自己铭记而介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表现得何其无辜,倒显得自己锱铢必较。
“你不讨厌我的话,高中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呢?”沈问津直愣愣地问,“别人说话你还会接一嘴,我和你说话你十次有八次装聋。什么意思啊?逗我玩呢?”
齐客一时没说话,良久,轻轻道:“对不起。”
沈问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人搅得没有脾气。
“高中为什么不理我”这个话题翻来覆去念过四五回,每回都得不到答复,他已经习惯了。
眼下还是睡觉要紧。
“睡吧。”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人躺着。
躺着,却睡不着。
他不知干躺了多久,躺到被压着的手臂有些发麻,于是又翻了回来,盯着天花板看。
片刻后却听到身边忽地有了动静。
齐客翻了个身,往这边靠过来了一点。
他道:“我会说的。”
沈问津一愣,反应过来,齐客是在说:“我迟早会告诉你,高中为什么不理你的。”
“什么时候说呢?”沈问津问,“下辈子再说也是说,你不定一个期限,这个承诺能钻的空子太大了。”
“我……”齐客滞了一下,应该是在思考。
沈问津静静等着,等到了窗外不知谁家的一声狗吠。紧接着,他听见齐客说“过年前”。
“还有五个月。”齐客的声音很轻又很沉,“五个月内,我一定告诉你。”
“你倒是会卖关子。”沈问津拽了一下被子,“那我等着。”
“嗯。”齐客应道。
可能是因为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有了着落,沈问津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七零八碎的梦也没做,一闭眼就是天明。
就是有点过于踏实了,九点和九点半的闹钟都没听着,一觉醒来已是十点,直接迟到,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沈问津:……
他发了会儿呆,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齐客今天破天荒没早起,而是跟着自己赖床赖到了这会儿。
有老板陪自己一块儿迟到,沈问津登时不慌了。他贴心地没吵醒身边人,轻手轻脚下床,拉开门正准备往外走,却和向之来了个脸对脸。
沈问津:……
啥情况?不是到上班时间了么?这人咋还没走?
自己床上还躺着老板呢,被他看着了咋办?
沈问津还没来得及思考,手已经快于脑子,嘭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正准备和人打招呼却被门扇了一脸风的向之:?
沈问津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忽觉自己方才的行为很奇怪,像是怕被捉奸在床似的。
可是他和老板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同学叙叙旧,有啥好心虚的?
向之敲了敲门,犹疑不定地喊了声“津哥”,问:“你没事儿吧?”
沈问津想说“没事”,试图先把对面稳定下来再想应对措施,但没等他开口,身后忽地传来了沉沉的一声问讯。
“怎么了?”齐客下了床,站在他身后说。
敲门声陡然一停,随之而来的是向之更加犹疑不定的声音。
“津哥,我没听错的话……”他问,“齐哥是不是在里边呢?”
沈问津:……草。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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