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寻找时机的安室透,趁机用双腿绞上后方的钢筋条,然后迅速松开了手中紧握的手铐,以免被重心不稳的古川崎拽下钢筋平台。
安室透的双腿交叉缠在钢筋条上,以整个人倒挂在钢筋平台的姿势保持着平衡,倒挂的失重让血液有些倒流回脑部的压迫感,太阳穴有种紧绷的拉扯感。
从钢筋的镂空中,安室透看清了射中古川崎的来人——冲矢昴,看来对方也并不想在古川崎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就算此时古川崎将今天的情报告诉组织,组织也不会轻易相信她所给出的情报,况且,今天他们并不打算让古川崎全身而退。
“卧底先生,需要我的帮助吗?”冲矢昴眯眼笑着,他缓缓蹲下并对倒挂着的安室透伸出了右手。
“不劳你费心。”说着,安室透双腿发力,以悬空仰卧起坐的方式成功让双手握上了钢筋条。
看见安室透的动作,冲矢昴长眉微挑不在多言,他缓缓起身并关注着不远处古川崎的动向。
“我以FBI探员的身份最后重申一遍,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在这里用异能继续负隅抵抗,然后我有权直接将你击毙;第二种,将你知道的所有情报告诉我们,我们会酌情对你的刑罚进行减免。”
冲矢昴利落地向古川崎展示着自己FBI的身份证明,证实着自己话语的可信度,随后用惯用的方法激将道:“死刑和有期徒刑,我想,但凡是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吧。”
不远处的女人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复杂且令人捉摸不清意味的眼神看着两人,随后便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对此两人没有半点方法,甚至连女人偏向于哪种选择都一无所知。
但他们非常清楚,相较于击毙一个罪犯,明显罪犯口中的情报更有价值,这也是他们与古川崎盘旋如此之久的目的。
他们的初衷不是杀掉所有坏人,而是最大程度地阻止所有的坏事发生。
“你作为曾经的组织研究员,除了被迫做实验以致实验体死亡,你并没有主动杀害过任何人,你没有必要为这一切的主使者陪葬。”安室透极为谨慎地上前,试图引导女人向安全的地方走去。
“你们知道他做一个傀儡复制体有多简单吗?”
女人缓缓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人,面部的皮肤隐隐有龟裂的迹象。
对于女人突如其来的无厘头话语,两人显然没有做好迅速回答的准备,况且这是他们从未过多涉及的领域。
女人并没有让两人回答的打算,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份血液样本或是血液的DNA检测序列,还有他藤野源一个人就够了……”
最后两个字微微上扬的疑问语气,似乎传达着女人心中的不解。
一份血液样本或是血液的DNA检测序列?
冲矢昴和安室透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诧异和警惕。
这所需要的条件未免也太过于简单了,几乎可以说只要藤野源的异能不受限制,他甚至可以复刻无数个类似黑鸦组织的邪恶势力。
“当然,那些傀儡复制体可没有像我一样的思想,他们是完完全全的木偶,由那位操控着所有的动作。”
女人有些自嘲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处,“毕竟,我的这里拥有一个不匹配的灵魂,她不叫贝尔摩德,她叫古川崎……”
“我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呢……”女人缓缓闭上双眼,有些痴迷地感受着心脏处的律动,那是属于唯一古川崎灵魂的存在。
趁女人闭上双眼,安室透向前迈出一步,伸出手试图将女人控制住。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人的动作,古川崎很是迅速地将他的右手抓住,并有些异常地凑近了面前的男人,她在男人耳边阴恻恻地说道:“你说我没杀过人?呵,真是可笑……”
“要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可是很难的呢……”
从冲矢昴的角度,他看见女人露出有些惋惜的神情;但在安室透耳边,却只有毒蛇在嘶嘶作响。
“你听说过养蛊吗?那是东方的称呼方法,无数蛊虫厮杀后,活下来的,便是独一无二的蛊王……”
“你……”安室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女人用食指压住了嘴唇。
“嘘,猜对了,我就是那只独一无二的蛊王,所以‘有幸’被做成了傀儡复制体呢。”女人的语气中诡异的雀跃让安室透有些不适,而不远处随时关注女人动作的冲矢昴,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枪。
“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们死去的样子呐……大哥的头被锯掉了……大姐的眼珠不知道去哪了,就摔死了……二哥好像被解刨了……二姐被父亲做成人偶后杀掉了…………”
女人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童,逐一列举着所有兄妹的死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在两人的耳中是怎样惊悚的话语。
“我第一个杀掉的人……让我想想…呐,是我的亲生妹妹呢……”
安室透感受到有一块硬物缓缓抵在了心脏处,而女人本是碧蓝的眸子很是明显地闪烁着红光,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微微低头一瞥,果然,是一把手.枪,但安室透见女人暂时没有开枪的想法,他微不可察地移动着未被束缚的左手,想要将枪从对方手中夺过。
“你知道被抛弃的傀儡是什么样子的吗?”女人眼中的红光更胜,冲矢昴也察觉到了不对,想要向前冲去。
安室透猛地抬眼,女人脸上的皮肤龟裂的痕迹逐渐扩大,脖颈处莫名出现了一条粗大的血痕,还在逐渐向外界涌出鲜血。
“像每个被做成傀儡的哥哥姐姐们一样……会被彻底控制,会被杀死以便夺取异能,他也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女人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准备拉下手.枪的拉环,但在子弹出膛之前,女人用尽全力地将手.枪转向自己的心脏处,而在女人最后自主的动作之后,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彻底被血红色淹没。
“砰”的一声过后,女人有些解脱地笑着,并顺势向后倒去。
女人脚下的钢筋不知何时被她的异能所溶解,她直直向地面坠落。
就像妹妹死掉的那天一样,从冰冷的铁架台上,直直坠落到冰冷的地面上,逐渐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随时放在怀里的蓝花标本隐隐发烫,炙热的感觉几近让女人忘记了,子弹洞穿胸口和异能切割脖颈的疼痛。
十几米的距离,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显得如此之近,几乎是顷刻间,女人的后脑就毫无缓冲地撞击到了坚硬的地面,视线瞬间黑暗下来,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钻心刻骨的疼痛。
原来有这么疼啊……女人在最后一瞬想到
就当还你了,我亲爱的妹妹……
钢筋架上,安室透有些愣愣地看着自杀坠楼的女人,手里的动作还停滞在半空中,而女人最后的话还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所以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警官先生……”女人的声音很是真诚,与之前的诡异丝毫不同,简直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是,藤野源希望看到的古川崎,与真实的古川崎,完全是毫不相同的两个人……
“走了,卧底先生。”冲矢昴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肉模糊,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
“你去把尸体处理好,还有把那把手.枪收回来,我把这里的东西整理一下,尽量还原成原来的样子,还有监控,决不能让普通群众知道异能的存在。”
安室透迅速回过神,他瞥了冲矢昴一眼,很是熟稔地交代着冲矢昴处理现场,就像波本与黑麦在组织里合作完成任务那样。
显然,冲矢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安室透一眼,就顺着钢筋架走下了楼层。
处理好一切东西,安室透缓缓下楼,看见早就等在楼下的冲矢昴笑着看向自己,安室透冷冷地说道:“处理完了吗?”
“那把□□里只有一颗子弹。”冲矢昴把玩着没有子弹的手.枪,咔哧作响的声音让安室透不能忽略他的话语。
“是…是吗……”安室透无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女人坠落的地方——灰白的水泥地面上沾染着无法完全清洗掉的灰褐色,极大的色块逐渐铺成了一朵诡异的花……
…………………………
“诶?好久不见你这家伙了!不,不对,你比那人年轻太多了……”中年男子热情地揽过星野妄的肩膀,“孩子,你的父亲之前是不是在港口黑手党工作?”
“我的父亲?”青年的语气有些疑惑。
“对啊,你这孩子简直跟你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那时跟藤野哥可熟了!我记得你好像还有很多亲戚呢,比如你的大伯藤……”
似乎想到什么,中年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的大伯?”
………………………………
第七十二章
“hagi,医生说这家伙还有多久才能醒?”伴随着些许窸窣声,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虽然双叶医生伤得比你重,但是应该也在这几天就能醒了吧。”男人的脚步声逐渐模糊,随后听见唰啦一声拉窗帘的动静,熙熙攘攘的阳光散在身上很是温暖。
“还有,什么叫从地下爬上来揍我啊,这么厉害的吗,小阵平?明明这回是你……”男人的语气有些愠怒,“算了,等你伤口恢复完全了再跟你算账。”
“喂,那不是当时情况真的很紧急嘛,要不是这家伙跑上来救我,我估计真得就死在那里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逐渐变小,他不敢继续想象自己被炸弹炸死后的情景。
视线中,稀疏的晨光下青年静谧的睡颜微微发亮,眼镜下的眉眼很是平和,光洁的额头上略带血痕的伤口破坏了一点美感。
青年的嘴角自昏迷之后就一直微微上扬着,啧,还真是无论何时都不卸下外人面前的那张斯文面具呢……
松田阵平轻轻将自己为青年新买的金框眼镜放在桌面上,这就算是谢礼之一吧。
扫过青年的检验单,萩原研二忽然想到什么,“不过,医生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必死无疑,你们两个能活下来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小阵平,当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松田阵平倚着拐杖缓缓坐在病床前,回忆起当时奇怪的感觉。
“当时我感觉伤口有愈合的倾向,但是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因为四肢的伤口与衣物的沾血部位几乎吻合。”
“可是你们的内脏几乎没有受损,而且按理说双叶医生先你一步落地,承担了大多重压,但他的伤势只是比你重了一些……”萩原研二有些迟疑地指着伤情报告说道。
“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在使伤口快速愈合……”萩原研二想到了之前雾原空大大削弱炸弹威力的事情,也许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萩原研二很清楚自己的幼驯染没有这样子的能力,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仍然远处没有清醒迹象的双叶裕也。
“我怀疑问题就出现在这家伙身上……不然你自己来说说吧,双叶医生。”
松田阵平看着青年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手指在被单上微小的移动,判断出青年已经清醒了,想装睡听他们交谈。
“原来已经发现了吗,本来还想再休息一会呢。”
双叶裕也缓缓睁开双眼,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眼眸在接触到光亮时,难免有些刺痛眩晕的感觉,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很快又看向了说话的两人。
双叶裕也习惯性地向身旁的桌子摸索着眼镜,在察觉到这副眼镜与之前那副的不同之处时,双叶裕也突然想起什么,他微微一笑并戴上了新眼镜,“这是松田先生送给我的眼镜吗?真是感谢呢。”
有些不适应青年客气的感谢语气,松田阵平略微别扭地看向别处,“是我送的,我看它从高空掉下来有些变形了……不过,你不要借此转移话题,快点回答!”
“我是横滨人,这个你们应该之前就听说过吧。”双叶裕也微微起身,背部的撕裂感让他闷哼出声。
“而横滨的讨论度会居高不下,那是因为横滨实行地区自治。日本政府难以约束横滨,因为几乎每一个横滨人都拥有异能,而我,也不例外。”青年医生扶了扶眼镜,微微偏头笑道。
所以,他之前感受到伤口的愈合就是对方的异能在起作用,但似乎这个异能对于自身比他人产生的效果更强……松田阵平的视线停留在那张古怪的伤情报告上。
“如果所有横滨的异能者都能自由出入横滨,那日本离战争混乱就不远了呢……”萩原研二敏锐地找出了青年语言上的漏洞,一针见血地说道。
显然,青年也早就知道对方会产生怀疑,从容不迫地为二人解答:“异能是有地域性的,离开横滨后异能会大大削弱至无异能表现。”
“那你……”松田阵平欲言又止。
“我想异能强者在走出横滨时,还会留有异能表现吧,但我并不认为日本政府会放任这类人自由出入横滨。”萩原研二略微皱眉,语气有些隐隐的担忧。
看着滴瓶里的液滴将要流尽,青年医生微微抬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尖锐的警铃搅动了病房中僵硬的空气,青年面不改色,还是那个微笑的假面。
“我只是一个例外。”
………………………………
“他只是一个例外。”
中年大叔摸了摸胡子,指着不远处那片守卫森严的地方,对着星野妄感慨道。
“例外?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星野妄瞥了一眼横滨与东京交接的边境处,这似乎是港口黑手党负责的片区,会有干部每天巡逻,只不过今天的巡逻干部他并没有看到。
“唉,你这孩子,怎么问的问题最终都会扯到一块去?又是双叶裕也,又是藤野源的……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套我话呢!”中年大叔有些探究地打量了星野妄一番,但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算了算了,告诉你得了,就不要整天来烦我这个老家伙了。”
“您请说。”星野妄很是识趣地没有作多解释。
“你说的那个在横滨之外也能使用异能的双叶裕也,他之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跟森鸥外首领都是这里医生,但双叶医生的异能有一个特点,它具有两面性。”
“一面抉择生,一面抉择死,是生是死只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所以当时的首领有些不待见他。”中年大叔的声音适当压低了几分。
“不过好在有现任首领,也就是当时的森医生从旁监督,双叶医生凭借着过人的体术与异能,在港口黑手党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自从森医生当上首领后,双叶医生因为异能的不可控性,似乎就成了现任首领的眼中钉,此时双叶医生就提出要离开港口黑手党的申请,但是受到了首领的拒绝。”
“拒绝?为什么?这不是正合现任首领的心意?”星野妄明知故问道,他想要引出大叔口中更多的情报。
“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这点都没看透啊,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你大伯那里活下来的?”中年大叔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面前的好友遗孤。
“双叶医生这个异能是把双刃剑啊……首领的做法无非是因为他既不敢信任双叶医生,又不想让此等人才被其他敌对势力拥有,除非……”中年大叔微微停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周的人。
“除非他离开横滨?”星野妄很自然地将大叔的话接过。
“你这孩子,小点声说,要是被那位听见了,我可就遭殃喽!”大叔有些责怪地拍了一下青年的右肩。
“像双叶医生那样的异能强者,想要离开横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首领想让他离开也要斟酌再三,所以局面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直到有一个异能强者想要强行出境,从此打破了僵局。”
“那就是你的大伯藤野源,他在横滨可是个臭名昭著的通缉犯,整天妄想着做什么异能移植实验,据说杀了好多人呢……不过那玩意儿要是真能移植,那横滨岂不是乱套了?”中年大叔有些故弄玄虚地说道。
“藤野源带着几个傀儡想要强行出境,啧啧,真就是抛家弃子,独自逃跑了。”中年大叔对于他的行为很是不齿,“当时的巡逻干部与守卫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从旁经过的双叶医生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那是我还在不远处搬货物呢,手上没有武器就不好加入战局,双叶医生用匕首偷袭了藤野源,虽然只是在他的脖颈上浅浅划了一刀,不过好在他的异能在触碰完藤野源后,就将伤口恶化了好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