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他们所想寻觅的战场,那他们还不如直接饮弹自杀好了,好歹还落得一个体面。
于是,开始有雇佣兵在雪名阵迎面逼近时果断撤退——他们所向往的,是像个真正的军人一样、死在荣耀的战场上,而不是被这样——这样——呃。
雇佣兵们发现很难找到一个何时的形容词准确描述现状,总之先撤退再——
“叮铃铃……”
酒吧窄门再次被人轻轻推开,打开的木门差点拍上试图撤退的雇佣兵们。
“嗯?我还没入场,怎么就有客人想离开了?”
少年中也华丽的嗓音挑高了尾调,极具辨识度。听得还在吧台后大脑空白的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探出头。
“中也先生?”
来者压了下头顶的礼帽:“这么喊本质上倒也没错。不过,我姑且还算是有名字吧。”
他向前踏了一步,坍缩能量令身边的地面在眨眼间归于虚无,仅残存几道灰色的齑粉,如同死亡的吐息般袅袅飘散。
他身量并不高大,却牢牢堵住了雇佣兵们最后的退路。
质量与能量的坍缩引起时间与空间扭曲,穿着黑色西装的橘发少年身后现出数道形如黑洞般的纯黑色蜗洞。
可怖的能量在眨眼间将端起机枪的雇佣兵们狠狠压迫在地,骨骼与关节因不堪重负,发出咯吱作响。
这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陷阱,在中原文也抵达战场时,扣上了最后一处环扣。
绫辻行人百无聊赖地抱怨起雪名阵的多此一举、差点惊吓放跑了已经咬钩的鱼,织田作之助尤带疑惑地震惊瞪视着和中原中也相差无几的橘发少年。
纪德于这些零碎的响动中收拢了心神,无力中又生出恼怒:“既然你们有能力和我们正大光明地战斗,为什么不在最开始——”
“兰堂先生要为你们的入驻跟欧洲方面打交道,宫野艾莲娜需要最后一点时间完成治疗文也的药物研究。N为文也制作可以压抑特异点的礼帽也需要时间的吧,只是吊了你们一天而已,别动队的工作效率已经够高了。”
绫辻行人从吧台后慢条斯理地踱步走出来,嫌弃地上下扫视了眼看似一切正常的雪名阵:“不愧是织田作之助,特务科将档案特地送到我面前,我连封都不敢随便拆的顶尖杀手。在这种人身边你也能坐得住。”
织田作之助并不了解绫辻行人的异能,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性格使然,他只是警惕地站到雪名阵身边,双手防备性地搭上腰间的双枪,随时准备和同伴并肩而战:“是同伴的话,不论怎样都不会害怕的吧。”
“?”害怕之说又从何谈起?雪名阵摘下墨镜,“人既已抓到,这幸运之物,便可物归原主了吧。”
“别了,说实话我现在不想从你手里接过任何东西。”绫辻行人很不客气地拒绝,在雪名阵投来询问目光时没好气地压着他肩膀,将人拨转向摆满各色藏酒的玻璃柜台。
越过暖黄灯光映照下绿得浓郁的藏酒,雪名阵在酒柜的玻璃镜面上对上一双眼睛。
斑驳的银色凝成纤毫毕现的瞳纹,突兀而诡谲地布满深灰色的眼眸。柔和圆润的瞳仁立成一道竖立得极细的瞳线,不像人类。
像处于狩猎状态、亢奋而冷静残忍的野兽。
“原本以为你终于开窍了,才让真田煮了一碗红豆饭,看来还是煮早了。”绫辻行人有些不满地轻啧了一声,又带着几分探究端详着他的面孔,“这样一双……”
这样一双,充斥着生物最原始的欲望的眼睛——占有欲、性.欲、破坏欲,出现在雪名阵挂着平和温厚神情的脸上,割裂感尖锐到能令任何与之对视人,自生物本能发出尖啸的警报。
虚假拟人的克制与从容仅仅流于表面,非人的本质以前所未有强烈的存在感展露出来——绫辻行人曾以为雪名阵对待网友无限包容的态度是伊始于感情,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察觉到某个先前他忽略的事实:
/神·明·与·人·是·不·同·的。/
雪名阵从未说谎。
神明的本质是恶劣的。
神明因漫长的寿岁,感情淡薄,唯有执念深重。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神明,不论表象上看起来有多近似人类,多么亲切真实,本质上依旧是那个在办公室中、山际美雪等人惊鸿一瞥的冷漠神明。
他不会懂得蝼蚁的感情,就像人不会理解虫孑的思维一样,无论研究得多么透彻、伪装得多么相近,依旧不可兼容。
而能让这样的神明屈尊弯下腰来,披上人类无害的皮囊,发着令众人无语凝噎的疯,融洽又无比自然地加入蝼蚁的社交游戏中——
绝不是为了感情。
神明不懂得感情。
祂所能懂得的,是:
#此为吾所想攫取之物#
#那么,他理应属于吾#
“……我说,”绫辻行人带着几分抵触和不爽啧舌,“把人类当做猎物,不懂喜爱之情……全知全视的神明应该知道下场不会多好吧。”
“我知道。”雪名阵面不改色地眨了下眼,那些斑驳的异相霎时敛去,原本可怖的非人竖瞳又变回平日里常带温和宽容的深灰色眸子,“所以我没碰他。”
他看中的人类身体那么单薄病弱……
会被弄坏的吧。
当雪名阵和绫辻行人坦坦荡荡爆马甲时,唯有系统还在勤勤恳恳开着工。
于是,两人之间有关神明的对话落进织田作之助的耳朵里,就变成了:
雪名阵:“喵喵喵嗷。”
绫辻行人:“喵。”
织田作之助:“……”
……说实话,当猫叫声从雪名阵口中蹦出来时,织田作之助还只是微惊了一下,毕竟在他——包括很多人的心里,雪名先生做什么事都很正常。
但他完全没料想到,看起来冰冷不近人情的调酒师,居然也喵出了声,虽然那一声喵的尾音直直下坠,听起来就像是一句冷漠的“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明明发出的是声线极其相近的猫叫声,雪名阵的猫叫声听着就像是只伪装正经、实则恶劣的黑猫,如果抓到老鼠,必然会兴致盎然地将其玩弄到活活累死的那种。
调酒师发出的猫叫声却透着股冷恹无语的意味,好像下一秒就要不耐烦地伸出爪子,一爪拍过去。
织田作之助:“…………”
作为一个性格有点过于认真、其实不太会吐槽的老实人,他没有去质疑这俩成年男人当众喵喵有什么问题,而是陷入了自我反省:
正常来说,人应该能从猫叫中品出这些内容吗?
紧接着他察觉到不对,因为被异能力压倒在地的Mimic残党正用防备的眼神警惕地看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
“你和他们是同伙?”“你不会也要猫叫吧?!”
织田作之助:“…………”
这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连坐,人格上的怀疑羞辱。
他默默往远处挪了挪,试图借此和两个正喵得面不改色、一脸谈论哲学似的男人分清界限,全然没想到这两个人真的是在聊一些严肃辩证的议题:
雪名阵语带谴责:“你为何这般看我,绫辻先生?难道只是稍微变换一下眸色,我便不再是我了吗?如此这般,你又与认为村濑莲戴上办公桌就不再是弟弟的N有何区别?”
绫辻行人:“……这没有可比性吧。”
雪名阵不赞同地反驳:“为何没有可比性呢?人生亦有许多阶段。”
“从年少轻狂,到老成持重,性格的变化无非取决于阅历。我以当下的性格外貌与诸位相识,亦是取决于人生的际遇。”
“当下的我,便是我目前最想成为的自己,可绫辻先生却用神情否认了我作为人类的合理性——请向我道歉,绫辻先生。”
绫辻行人:“…………”
有些神明……真的不要太荒谬!
可中原文也却在此时抱着手臂走来,狠狠向他插去一刀:“是啊绫辻先生。我的兄长也不是人类,更不懂得人类的感情。可他现在仍然在兢兢业业地卧底,只为了能给我攒医药费和学费钱。”
“…………”
比起绫辻行人,一旁的织田作之助和Mimic先一步陷入沉默。
为了掩盖神明马甲的真相,APP采取了一刀切的策略。此时中原文也的声音落入他们耳中,变成了一连串的……小狗汪汪。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
Mimic和织田作之助同时显露出怀疑人生的神情:为什么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也加入了这场闹剧?还有——为什么其他人都是猫,只有你是狗狗??
中原文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被和谐成了什么样,正颇为认真地道:“我认为,这件事的重点不在‘懂不懂人类的情感’,而在于有没有想要学习,是否为此进行了自我克制。”
“就像我的兄长,人类的许多感情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但为了我和兰堂先生,他依旧在学习,依旧遵循着人类社会的秩序。如果只因为他不懂得感情就否认他的所作所为……那对兄长、对雪名先生来说,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绫辻行人无语地回视:“……”
说实话,如果“雪名阵”和“可怜”这个形容词是两截磁铁,那必然同属N极,死都不可能连接在一起。
但中原文也的论证很有说服力,他愿意接受:“你想要的Mimic,我已经给你弄到手了。但是关押犯人的细胞房不够,你准备怎么解决?”
雪名阵的眼底顿时爆发出人性化(……)的期待与光彩:“我的确有个好主意,只是需要织田先生的配合。”
直到这句,系统的和谐才停止奏效。
织田作之助刚听到第一句话人话,就猝不及防被点名,几乎下意识地再次往一旁挪了一步,可惜挣扎无用。
雪名阵大步走到织田作之助身边,直接将手机上的伪装撤掉,打开先前上巴士时才开启的抽奖页面,塞进有些僵硬的织田作之助手中:“织田先生的异能,可以预看到数秒之后的未来吧?那何时点下抽奖、会抽中多少间细胞房,织田先生应当也能预判才对。”
雪名阵目光恳切:“能否请织田先生帮忙,抽中至少三十间以上的细胞房呢?”
织田作之助:“……”
绫辻行人:“……”
Mimic:“……”
……顶级杀手的异能[天衣无缝],你就这么用??啊???拿来抽奖???
织田作之助则看着APP上斗大的“横滨警视厅”名称,以及只要不瞎、就完全无法忽略的警徽,再度陷入大脑空茫的状态。
……这应该是某种经营建设类小游戏吧?织田作之助艰难地得出了合理的解释,即便是黑手党,玩建设警视厅主题的游戏,应该,呃,也是正常的吧?
至于雪名阵是警方卧底?哈哈,别开玩笑,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啦。
再说了,中也先生不是也在这里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中也先生会突然学狗叫,但和雪名先生相处久了,做出什么事都很正常吧?
织田作之助顺利地完成了对自己的洗脑,又能认真地帮友人抽奖了,手指轻点一点:
【恭喜您抽到:别动队自治监狱·细胞房×36!】
织田作之助淡然处之:哦,这个游戏还挺跟紧实事的。连近几个月刚成立的别动队和自治监狱都有。
哈哈,这里面还有标着ACE名牌的细胞房,连叛出港口黑手党的旗会五人……也……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渐渐凝固住。
……不对。
区区一款从未听闻的游戏,是怎么知道旗会五人的存在的?点开细看,详情中还列举了旗会五人自加入港口黑手党至今曾犯过的罪行。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其中一条——【杀死隶属于井上组的14名赌徒】。
这项任务执行时,他也在场。钢琴家和冷血同时出手,在五分钟内便解决了在ACE赌场中故意闹事的井上组成员。
如果只是单纯的游戏,怎么会对港口黑手党的秘辛知道得如此详细?
雪名阵,真是卧底警察吗?
……啊???
太多的迷惑,太多的不解,织田作之助甚至没想“原来一切都只是雪名先生的伪装”、“那么,这份友谊,应当也无法持续了吧”,只无比震撼地想着:
……怎么可能?哪个卧底警察执行潜入任务时不是谨小慎微?雪名先生他——我——啊???
他不自觉地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偶尔会在报纸上扫到的别动队相关新闻,高效、果决、无畏、威严,即便是森首领,也曾感叹过这支新生的警方机构如何不容小觑。
再看看雪名阵。
织田作之助:…………啊??
雪名阵似乎没有抽走手机的意思,悠然自得地长身而立于一旁,像是对他继续钻研APP的一种默许纵容。
织田作之助麻木地往下翻了翻,看见别动队的成员名单里,顶头第一条就是:
【队长:雪名阵】
织田作之助:“……”
事情变得愈发荒谬起来。
如果说“雪名阵是卧底警察”只是离谱,那么“雪名阵是别动队队长”就是荒谬plus。
再想想森首领对雪名阵一贯的纵许、甚至称得上尊重的态度……如果将这句话里的“雪名阵”代换为“别动队队长”……
织田作之助:“……”
他内心所受到的冲击并不为Mimic所知。又或者对于此刻被迫表演印度杂技的Mimic来说,多大的冲击也比不上此刻的耻辱愤怒。
纪德在中原文也异能的碾压下竟仍是挣扎着抬起了左手,骨头与关节被压得一寸寸碎裂,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楚。攥住手枪后,他抬手欲要射击。
纯黑的蜗洞骤然凝现,将他手中的、Mimic所能触及的所有武器,悉数碾为虚无。
“为什么……”纪德的赤瞳在灯光下跃动着愤怒、憎恶、厌倦的火光。
面对背叛他们的、遗弃他们的国家,他们已放弃了复仇,所渴求的不过是能像个军人一样,光荣地死在战场上,为什么命运依然要戏弄他们?!
银眸的神明投来漠然的注目:
“当你肆意掠夺他人生命时,就该有将尊严与性命放上赌桌的觉悟了吧。”
记载着罪行的档案报告雪花般散落在地,绫辻行人背过身避免去看,织田作之助皱着眉看见某页档案中写着,为追求“荣光之死”,Mimic如何利用人命逼迫对手与自己交战,被牺牲的人质中有老有少,年纪最小的孩子也不过和他收养的幸介他们差不多大。照片中,孩子们笑靥如花。
“复仇是合理的。”神明立于人类社会秩序之外,以他种族的社会秩序如是说,“但无休止、面向无辜之人的复仇,不具有合理性,是罪恶的。”
但凡Mimic伤害的对象,仅限于当初做决定、背叛遗弃他们的军官们,雪名阵也不至于用如此戏谑的手段对待这群饱经磨难的士兵们。
神明的逻辑顺畅通达:既然你已经彻底放弃了人性,我为何还要以待人之道对待你?
“……”织田作之助看清了这一刻雪名阵眼神中的漠然神性,再度意识到同行之人的确并非人类、就连本性都是伪装这一事实。
他的心跳变得迟缓,肾上腺素攀升的同时,思维也重新变得冷静清晰:如果雪名先生真是警方卧底,为什么要将APP展示给他看?
“咔嚓。”
冰凉的手铐落在织田作之助的手腕上,他的[天衣无缝]却并未触发——
神明的未来,是不可预测的。
雪名阵勾了勾手铐的另一端:“因为出发前太宰给我发了条信息,想请我兑现曾经的许诺。”
手机就在织田作之助手中,他只需要稍加切换,便能看见少年太宰压抑着不知多少情绪、最终发来的那条简洁的短信:
【少年太宰:织田作可能会死。我想要他活着。】
失去自由或许比失去生命更加可怕,少年太宰并非不知道这点。
但当死亡发生在友人身上时,他却宁愿认为活着比自由更重要——哪怕友人会因此憎恶记恨他,认为他的手段扭曲又罔顾人意。
他依旧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依旧不认为善恶还有好坏之分,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明了了:活着,是有意义的。
他希望织田作活着。
就像当初他应下森先生的邀请,加入港口黑手党,希望能寻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只要活下去,那么就一定能寻找到的吧?
…………呃,只要活下去,早晚是能出狱的吧?
出不了也没关系,他可以进别动队陪织田作,有细胞房隔着,织田作应该也打不到他的吧?
通往公寓的电梯中,少年太宰抱着侥幸的心态如此想着,淡然自若地面对门开后展露出来的、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首领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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