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哥,”陆谨行被挂在墙上,刚刚那股狠劲一下就没了,“你怎么来了?”
陆慎言冷冷瞥他一眼。
“你还认我是你的哥哥。”
陆谨行脸色一变。
银链的链头又要扬起,陆谨行闭紧了眼,只是链头却没有打下去,陆慎言负手看着,走到他面前。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慎言淡淡问。
“一个月前。”
“回来一个月,回家过吗?”
“……没有。”陆谨行咬牙别过头,“当初是他们把我送走的,我还回来看他们做什么?”
“啪”一声,链头又重重抽了陆谨行一巴掌。
“你又打我做什么?”陆谨行转回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自己不也没有回家吗?现在还和一只不知从哪出来的野猫搅合在一块,对付自家弟弟!”
“我不回去是我自己的决定,但你至少要回去报个平安!”陆慎言训斥道,“你圈养低妖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月狐还有那只猫,你要给我一个交待。”
陆谨行嗤笑起来。
“怎么几年不见,哥你变得这么良善了,竟然还会管这种闲事。”围脖:fofo
“陆谨行。”陆慎言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起来。
“是因为这只野猫吗,叫什么,江狸?”陆谨行的目光转到江狸面前,“不会是哥你的新宠吧,那这只低妖的床上功夫应该很不错,不然也不会哄得哥你替他出头。”
陆慎言又是毫不客气地一巴掌。
陆谨行被打得头一偏,挑衅笑起来,吐出一口血沫。
“看来哥这几年也变了很多啊,才见面都打我三个巴掌了。”
陆谨行刚才没留意,现在才发现江狸手腕上戴着的是陆慎言本命法器的一截,江狸的身上还沾染着陆慎言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出门找自己之前,刚干过一炮的样子。
“哥,”陆谨行吹了声口哨,“小嫂子好玩吗,借弟弟玩玩呗?”
一瞬间,银链解开了,陆慎言一拳重重揍了过去,陆谨行被揍得吐出一口血来,一下撞在后边的墙上。
陆谨行借此机会,手上快速拈诀,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再下一刻,江狸站在原地警铃大作,他凭本能闪避去,旋身间单脚落地,错身间一把小刀毫不留情地划开他的脖子,只是因为他躲得快,只是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江狸抬头看去,陆谨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指尖带血地看着他。
“可惜了,没杀成功。”
“混蛋。”江狸咬牙。
“像你这种讨好人来谋权势的妖怪,我见多了,竟然还敢勾引我哥,”陆谨行笑出声,“你这种货色,屁股都被人玩烂了吧。”
“烂个屁,老子揍得你屁股开花!”
一瞬间,陆慎言想要闪身上前被江狸一把拦住,江狸指尖腾起绿色光芒,一下飞扑向陆谨行。
生命链接的大祝福术又开始不要命的加持,江狸看出陆谨行对自己态度的轻蔑,他不用陆慎言出头,他要靠自己解决这个疯子。
“江狸!”陆慎言在背后喊道,“注意他的移动法阵。”
话音未落,一个个炫丽法阵从陆谨行的指尖飞下,在地上展开,江狸旋身闪避间,猫尾钻出,敏捷越起,他咬牙,为自己增加敏捷度与力量,完全麻痹痛觉,他只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都要燃起来,一下扑了上去。
“生命链接,”陆谨行瞳孔一缩,“你不是低等妖怪。”
“砰”一声,江狸已经一爪划向人的胸膛。
脚踝处扭断的骨骼颤抖着开始再生连接,江狸掌心朝向陆谨行,展开了链接能力。
“反祝福,”江狸冷声出口,“伤口溃烂程度加深,疼痛效果翻倍。”
陆谨行的瞳孔骤然一缩。
祝福能力本来是江狸生命链接的第二重展开,反转后就是变相的诅咒,只是江狸隐约觉得他降生是来祝福万物的,而不是诅咒与毁坏,所以很少会这样使用。
一瞬间,绿光亮起,陆谨行疼得嘶叫出声来。
后头,被圈住的低妖们开始骚动起来,江狸头也不回地一个甩手,破坏了电流装置,他又冲陆谨行迎了上去,手里冒着绿光,口中不断地施加着反祝福。
“治愈困难!”
“行动缓慢!”
“说好的要揍到你屁股开花,”江狸朗声道,“我说到做到!”
他被法阵困住脚踝,他就扭断腿,他被法阵灼伤了手,他就冻结伤口,陆谨行一下从刚开始的稳操胜券,到后来开始节节败退。
轻敌一直是对敌的大忌,更何况江狸的打法不要命。
身后,陆慎言的眼中倒映着那一点点绿光,就好像涌动的生命一样,陆慎言亲眼见证着江狸在逐渐地变强。
破开的伤口中逐渐流脓,渗透出腐败的味道,江狸的战斗力并不强悍,可怕的是后续伤口的腐蚀与疼痛的刺激。
“我知道我哥为什么选你了,”陆谨行疼得脸色发白,笑容却越发张扬,“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
一瞬,江狸的动作短暂地停滞,随即更快地迎了上去。
“你这样和撅屁股讨好人有什么区别?”陆谨行嘲讽道,“你不就是被我惹恼了,所以现在气急败坏吗?”
“你要找阿猫是吗?”陆谨行侧身躲开,指尖不断勾勒出法阵,“我实话告诉你,他早就死透了!”
“砰”一声,江狸一拳揍到陆谨行的脸上,喘着粗气,陆谨行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说什么?”江狸的嗓音有些嘶哑。
反祝福和祝福治愈并用,对他的消耗是极大的。
“你应该好奇我们圈养妖怪的目的吧?”陆谨行低低开口,玩味盯着他,“低等妖怪其实就是开了灵智的动物,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作为生物的一种,会有不同的用法?”
江狸瞳孔一缩。
“你什么意思?”
“像耳鼠的肉,可以抵御百毒侵害,白鸟的肉可以治愈癫狂之症,有的低妖有美容驻颜的功效,还有的妖怪,仅仅是用脊椎骨磨出的粉,都有令断肢再生的奇效。”
江狸的身体忽然开始微微发颤。“你把阿猫……”
“我不知道你说的阿猫是哪只猫,”陆谨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大抵,是被我吃掉了。”
一瞬间,江狸的身体僵住。
“陆谨行,”江狸的眼睛红了,“我杀了你。”
一声极为尖利的猫叫声过后,江狸一拳揍向陆谨行,随即不要命地扑了上去,角落里被江狸破开包围圈的低等妖怪们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逃,在听见陆谨行这些话后纷纷往外头跑去。
陆谨行被打得吐出血来,踉跄往后倒,但是他笑得反而更加张扬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知道吗,这里有些人在杀掉低妖之前,很喜欢先玩一遍,”陆谨行一下倒在地上,伤口阵阵刺痛着,“拿铁水从头淋下,或者剥开皮肉掏出脊椎……也不知道你的阿猫是怎么死的?”
“如果他长得碰巧还不错的话,或许就更倒霉了呢哈哈哈哈。”
“混蛋!”江狸骂道。
江狸压坐在陆谨行身上,一拳接着一拳揍,拳拳到肉,陆谨行被打得闷哼出声也不还手,看得陆慎言在身后眯起眼。
直到血被打得飞溅出来,陆谨行躺在地上,还在那里笑。
“我的好哥哥,”陆谨行一边吐出血来,“……看来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你亲弟弟被打死呢。”
身后,陆慎言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最终选择抓住江狸的手腕。
“江狸——”
“你说过站在我这边的!”江狸猛然回头,喘着气瞪向他,碧蓝色的瞳孔已经被血色浸染,脸上显露出妖纹来,“陆慎言……你说过你会随我意行的!”
江狸此刻的样子有些妖化,和下午在床上被随意摆布的他截然不同,变得有几分陌生,他的耳朵示威般地塌下,像是在抗拒陆慎言的触碰,陆慎言有些微怔,缓缓伸手来,擦掉了他脸颊上沾到的血渍。
江狸却猛地甩了甩头,拍掉他的手,喉间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滚开!”
“江狸,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陆慎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你先把你的痛觉麻痹解除,好吗?”
“滚开!”江狸却只是重复骂道,又是一拳揍向地上的陆谨行。
生命链接的祝福加成会使得江狸在打斗中忽视疼痛,但也会让江狸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失去神智。
陆谨行又被打了一拳,闷哼一声。
陆慎言只能蹲了下来,叹了口气。
“只要你解除痛觉麻痹,我接着让你杀他,好吗?”
江狸拳头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陆谨行的,他直直地盯着陆慎言,像是在分辨这是不是陆慎言的说辞。
但陆慎言除此外没有别的举动。
陆谨行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江狸看了一会儿,才解除自己的痛觉麻痹。
他唇色立刻白了几度。
“然后你现在给自己治愈,可以吗?”陆慎言看了眼瘫在地上的陆谨行,“他就在这里,不会跑掉。”
江狸盯了他一会儿,才好像有些卸力一般,转回了头。
“我没有妖力治愈了。”
江狸的嗓音有些沙哑,额头上的妖纹也有点淡下。
陆慎言蹲下身子来,摸了摸江狸的头,江狸也不抗拒了,江狸只是忽然觉得好疲惫,任由陆慎言擦掉脸上沾到的血迹。
有些可怜,他像是没了家的小猫,在此刻变得无所适从。
“我没有阿猫了,”江狸喃喃说,“你弟弟,把我的阿猫杀了。”
“我知道。”
“我想杀了他。”
“我知道。”
“我想杀了他。”江狸重复道。
陆慎言的手指一下有些攥紧,又缓缓松开,只是轻轻地顺着江狸的发丝往下摸。“交给我来,可以吗?”
“你要杀了他?”江狸抬起头,碧蓝色的瞳孔怔怔看着。
“对,我替你杀了他。”
江狸茫然和陆慎言对视着,像是在思考陆慎言这话的真实度,但是他现在太累了,连着脑袋都有些宕机。
他看向屋门,屋门开着,那些低等妖怪跑出去了,很快就会闹出骚乱来。
好像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江狸缓缓从陆谨行身上站了起来,看向门外。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事是门外还有更多的低等妖怪被圈禁着,他们经受着阿猫曾经经受的一切,如果阿猫真的回不来了的话,至少,他要把他们救下来。
心脏还在麻木地跳动着,甚至他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却也没有,他心中好像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只剩下平静与疲累,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阿猫的身影在自己的记忆中逐渐淡掉,就像放飞的风筝再也抓不回来,就在他以为事情能有转机的时候,却得到阿猫被折磨死的消息。
他的愤怒无处发泄,也无人能够安慰,甚至连最亲密的人都不可以。
他看向陆慎言,陆慎言又怎么会真的对自己弟弟动手。他们是家人,而他只是一个外人。
说什么会站在他这边,说什么他可以信赖和依靠,难道现在陆慎言让他冷静下来,不是为了救自己的弟弟吗?
“好,”江狸最终还是低下头,决定给陆慎言这个台阶,“那就由你替我杀了他,我去帮外面的妖怪。”
陆慎言深深地看着他。
“谢谢。”
“……不客气。”
江狸最终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心脏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他咬牙独自朝月色走去,一点也不回头,留陆慎言待在这个阴暗的屋子里。
直到江狸走了没多久,陆谨行稍微有点力气,准备爬起来了。
“到底我还是你弟弟,”陆谨行嘶哑着嗓子笑出声来,“下不了手吧,哥。”
陆慎言没说话。
“我答应你,这件事结束就回家报平安,”陆谨行也懂得先示弱,“不过月狐在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陆慎言却只是看了他一会儿,银链缓缓缠上了他的脖子。
陆谨行身体一僵。
“哥你要干什么?”
冰冷的银链接触到脖颈,让陆谨行打了个冷战,和江狸机械般地砸拳不同,他似乎真的从陆慎言的眼中看到了涌动压抑着的情绪。
一定是在吓唬他吧,陆谨行扯了扯唇角,却已经攥住了手往后退去,他一直仗着陆慎言会护住他,所以连和江狸打架的时候都没有使出全力,他是陆慎言的弟弟,陆慎言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他动手。
不,不可能。
“我答应了江狸,替他杀了你,”陆慎言半蹲下来,盯着自己十年没见的弟弟,“一命还一命,我说到做到。”
“我是你的亲弟弟!”陆谨行大喊道,“你怎么可能真的杀我!”
一瞬间,银链紧紧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青白了脸,死死地瞪着陆慎言,陆慎言却毫不客气地攥上他的头发,调取出溯回镜中的记忆画面让他辨认仔细。
“我再问你一遍,画面中的这只猫怪在哪里?”陆慎言冷声问道,逼着他抬起头来,“我不让他杀你,是怕脏了他的手,但不代表我真的不会动手。”
陆谨行攥紧脖颈银链,额角青筋毕露。“哥,你——”
脖颈处的银链又勒紧一寸。
“说!”
陆谨行开始挣扎笑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牙死死看着陆慎言。“有本事哥你就真杀了我啊,十年不见,第一面就是要杀亲弟弟,你倒是杀啊!”
陆慎言的指尖腾起法力之火来,烧向陆谨行胸膛处腐烂的伤口。
一瞬间,陆谨行疼得变了脸色。
江狸的附加反祝福仍旧存在,现在他仍然是疼痛翻倍的状态,他嗬嗬发出挣扎的声音,睁大着眼看向陆慎言,却只对上陆慎言极为冷淡的双眼,一下子,陆谨行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他的哥哥,他的亲哥哥居然用折磨犯人的那一套对他进行审讯,陆慎言支走江狸分明不是为了保他,而是照顾江狸的精神状态,不想这一幕被看见。
伤口处传出皮肉烧焦的气息,陆谨行开始挣扎起来,死死地攥上陆慎言的衣领。
“你——”
“肯说实话了吗?”陆慎言淡淡问道。
陆谨行仍然死死地瞪着。
“长兄如父,是我对你疏于管教,才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陆慎言手上的火苗更大了,“与其让你这样的人接手陆家,倒不如让我来清理门户。”
陆慎言是真的带了杀意的,掌心猛地贴上他胸膛。
一瞬间,陆谨行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于死亡的恐惧,他忽然发现陆慎言是真的想杀了他的,银链越勒越紧,他嘶哑着叫出声来。
“哥——我说,我说!”
陆慎言沉沉地看着他。
“那只猫……我记得,”陆谨行一下瘫倒在地上,额头上汗涔涔一片,“他不是被拐来的,是我捡来的。”
陆慎言双眼微眯。
“我捡到那只猫的时候,他才刚学会化形,因为有些长得像月狐才被我带了回来,”陆谨行双眼有些空洞,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我只是发现他私自放跑妖怪之后把他锁了起来……我没有杀他。”
“那他去了哪里?”陆慎言皱起眉头。
陆谨行不继续说下去了。
一下,陆慎言狠狠踩上他的伤口,陆谨行痛叫出声来,脸色一变。“他失踪了,失踪了!”
“怎么会突然失踪?”
“前几天,组织里有人需要一批新的资源……我忘记我把他锁起来这件事,他就混在那群妖怪中被一起带走了。”其实陆谨行也曾经追去找,毕竟那只猫陪了他不少时间,“……只是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他。”
陆慎言的拳头缓缓攥紧。
“我说的都是真的!”陆谨行看向陆慎言,“他陪了我快三年,虽然这三年里我生气了也会打他骂他,但是我的身边只有他陪着,我怎么可能真的生吃了他!”
记忆场景中阿猫的那身伤,都是因为阿猫背着陆谨行偷偷放走了夏特尔他们,陆谨行出于愤怒才教训的。
平时,他自认对阿猫倒也没那么坏。
“那月狐呢?”陆慎言问道,“你把他关到了哪里?”
陆谨行的眼神一下有些躲闪。
陆慎言手掌中又冒出火来。
“也被带走了,”陆谨行扭过头快速道,“一起被带走的。”
“你设陷阱不是报复他当年的事吗?”陆慎言皱起眉头,“为什么会是这个组织的人把他带走?”
“哥,你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陆谨行挣扎着,撑起手来,“这件事其实不是哥你们可以深挖的。我对哥再三隐瞒,就是不想要哥知道这件事。”
陆慎言低下头冷冷看他。